二锅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烟猫与酒
这一茬过去,江初在地上坐得有点儿冷,刚想让覃最去加件衣服,“滴”一声,电来了。
“提前了。”覃最看了眼时间。
“电力公司都看不下去了。”江初说。
他眯缝着眼站起来,去厨房晃了一圈,想看看能做点儿什么吃。
在覃舒曼那儿就吃了两筷子土豆,喝了一口半的汤,这会儿都该被覃最的臂力给绞成沫儿了。
“面?”覃最跟着过来,边洗手边问。
“行。”江初把刚路上买的半只烤鸭和一袋猪耳朵拎过来,买的时候还是热的,这会儿都有点儿凉了。
覃最搅着鸡蛋等水开,他把烤鸭和猪耳朵装盘端进微波炉,又出去夹了根烟,靠在厨房门口跟覃最一块儿等。
随着锅里水逐渐烧开的咕嘟声,覃最突然又喊了江初一声:“哥。”
“嗯?”江初叼着烟看他的后脑勺。
“你刚其实也硬了吧。”覃最说。
江初身形猛地一顿,微波炉加热完毕,传来“叮”的一声响。
周腾从电视柜后面蹦出来,踩着安静的空气抽着鼻子过来,并着小脚蹲在厨房门口。
第44章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 江初乍然回忆起以前上学的时候,一群人男男女女的出去吃饭,无聊到起毛了才会玩儿的真心话大冒险。
-活到这么大最尴尬的事儿什么?
谢邀,刚被我弟耍了通浑, 耍出反应了。
他还感觉到了。
现在他还问出来了。
“……你说什么?”江初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接这个话, 脑子卡了半天, 声调都有点儿心虚地飘着走。
说完这话他都生怕覃最再正儿八经地给他复述一遍。
好在覃最还有点儿脑子, 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回过头,先跟江初对视两秒, 然后目光非常意有所指地往下一滑,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
就这一眼, 江初浑身的尴尬因子直接要顺着汗毛往外沁汁儿,挂在汗毛尖上往下坠的那种。
“不是,”江初有点儿毛了,“覃最你一天都琢磨点儿什么啊!”
他真是打从小学语文课上学到“恼羞成怒”这个词儿开始, 这么些年头一回如此明确地理解到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哪家弟弟是这样的!
净爱干让当哥的下不来台的事儿!
“我琢磨什么了?”覃最声音里似乎有点儿小愉悦, 无比坦然地下着面,“没有你就说没有不就行了。”
江初张张嘴,他彻彻底底被覃最哽死了, 跟覃最比起来, 他的内心简直是非常的不坦然, 这会儿再说什么都很尴尬。
烟在嘴角燃成了一长条,他才憋出一句:“正常反应行么, 有什么稀奇的, 换你被又搓又咬的也一个样儿。”
“哦。”覃最笑了下, 头也没回地搅着面条, “要试试我么?欢迎。”
江初没再搭理他,覃最在他跟前儿越来越放得开,脸皮已经逐渐厚出境界了。
正好烟灰掉在了周腾脑袋上,它“喵”地弹起来疯狂甩头,江初弯腰把它捞到胳肢窝底下夹着,直接去客厅了。
那天晚上直到年前,覃舒曼都没再联系江初和覃最,两个家四口人还跟之前一样,各过各的日子。
覃最伸着狗嘴在江初背上脖子上啃出两圈牙印后,整个人十分的平和。
难受的人成了江初——估计是停电没暖气那会儿扑腾一身汗着凉了,他绵延多日的小感冒转天直接进阶成了重感冒。
正好唐又得了流感,在公司跟个病原体一样到处打喷嚏,江初听见一个跟着打一个,成功双重中招。
他不爱去医院,为感冒也不值当的。
浑浑噩噩地灌了几天感冒灵,从脑子到浑身的关节都给灌钝了,他哪哪儿不想动,有点儿想把华子安排好的温泉之行给推掉。
“不然你跟大奔过去?”放了假从公司回来,江初歪在沙发里抱着手机问覃最。
“去医院吧。”覃最照着网上查来的菜谱熬了一锅姜汤,过来摸摸江初的脑门儿。
“没烧,就是感冒。”江初摁着覃最的手背贴了会儿,覃最刚洗过手,凉凉的挺舒服。
“大奔会照顾人,你跟他一块儿,他走哪儿肯定不能忘了你。”他接着对覃最说,“我感觉我去了也没神玩什么,折腾。”
“不用。”覃最换了只手让江初继续贴,“你不去我也没兴趣。”
“你泡过温泉么?”江初问。
“没有。”覃最说。
“那去啊。”江初看着他,“去体验一下。”
“不。”覃最就这一个字。
两人对着看了会儿,江初在他胳膊上捏了捏:“你是小孩儿么?没人带着还不愿意出门。”
人一生病,不管自己觉不觉得,心里都会下意识变得柔软。
江初知道覃最是想在家陪他,感动的同时又有些想叹气。
江连天和老妈虽然离婚离得早,在他还是小毛毛的时候,也带他出去旅过几次游。
等上了高中,江初就凑着假期自己到处乱转,或者跟大奔他们一块儿,没钱了就伸手朝江连天要,从来没亏待过自己。
覃最真的是从小到大什么都没玩儿过。
这个年龄的男孩儿哪有不想往外跑的。
在沙发里窝了半天,江初还是决定去一趟。
玩是玩不动,就去泡着得了,在家也就是个躺。
这回还是自驾,江初没开车,大奔宝丽的车要带陈林果和方子,他和覃最去坐老杜的越野。
元旦车多,全都趁假出去玩儿,几个人商量了时间,专门没赶早,中午出发,等快到酒店,正好赶上傍晚饭点。
杜苗苗见了覃最过来很高兴,直接从副驾出溜下来,拉着覃最去后排说小话。
江初上车先闷了一觉,中间被覃最喊起来吃药,跟老杜换着开了一段,感觉困了又换回来,继续睡。
“江叔好能睡啊。”杜苗苗在后排小声嘀咕了句。
“心疼你叔了?”江初闭着眼回他。
老杜笑着从后视镜里往后看,杜苗苗抱着个枕头撇撇嘴,没接他的话。
江初睡了半路,也没睡多踏实。
老杜怕杜苗苗被他传染感冒,临出发前当着他的面给杜苗苗灌了一大杯vc。
江初抱着胳膊挺好笑地看他俩矫情,顺便也要了一包,留给覃最喝。
上车后他专门戴了口罩,不过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后,为了不被老杜半路护犊子扔下车,他这边的车窗一直开着缝,对着太阳穴吹了一路。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经过一串路障,活活把他从车窗上给磕醒。
眼睛还没睁开,他先听见杜苗苗在后排一连串地跟覃最说着什么,声音很小,语气里带着惊讶。
江初迷迷瞪瞪地捕捉到手机屏保之类的,刚动动脖子坐直,他俩又都不出声了。
“正要喊你就醒了。”老杜说。
“到了?”江初搓了搓脸,路上也不知道磕了几回窗户,他脑袋胀得活像挨了几拳头。
华子这个开酒店的老大哥排场挺大,但也挺实在。
两人一见面,他就哈哈笑着喊华子上学时候的外号,又拥抱又捶肩的,招呼打下来也都特别热情,能看出是真的高兴。
几个人商量着先吃饭还是怎么着,一群大老爷们儿冬天出门带不了什么东西,就宝丽她们东西多一点儿。
老大哥看了一圈,干脆让前台先帮着好,领着他们直接去餐厅开饭。
江初其实特别想直接回房间补觉,他头疼。
但是头一场不吃不合适,东道主这个热情劲儿都让人不好意思不配合。
好在老大哥没有劝酒的毛病。转圈儿点酒时,江初摆了摆手,说今天不太能喝,他就没硬倒,还让江初抓紧吃点儿,填了肚子回去休息。
菜都是大油,支着嗡嗡响的脑瓜子吃了半顿饭,江初感觉胃里有点儿起腻。
他放下筷子倒了杯茶,靠在椅子里听他们说话,有一口没一口的慢慢喝。
“不吃了?”覃最一直注意着江初的动静,偏头打量他。
“饱了。”江初说。
“鸽子汤喝么?热的。”覃最又问。
江初摆了摆手。
二锅水 第46节
又喝了杯茶,他突然感觉胃里有点儿翻腾,食管牵着天灵盖一阵缩。
江初快步起身去卫生间,刚关上门,就弯腰冲着马桶吐了个干净。
“……哎。”他撑着墙缓了缓,舒服又难受地叹了口气。
拾完正要出去,门被敲了两下,覃最直接拧开扶手走进来。
“你也不怕我没穿裤子。”江初吓一跳,下意识想伸手拉裤子。
“吐完了?”覃最看他一脸的水,从墙上抽了两张纸递过去。
“你能听见?动静那么大?”江初愣愣,接过纸擦了擦。
从这儿离包间隔着半个屋再带两扇门呢。
“猜的,刚看你脸色就发黄。”覃最还带了瓶水出来,拧开盖子给他。
“那你也用不着专门过来吧,跟我怎么了似的。”江初把水接过来,又拍了拍覃最的脸,“走吧。”
“回房间,我跟他们说过了。”覃最把江初拍在他腮帮子上的水抹掉,又弹在江初脸上。
“小狗子最,真贴心。”江初自己拍出去的水自己还嫌,夸到一半赶紧梗着脖子朝旁边躲开,“哎!恶不恶心。”
直接走还是不合适,江初回包间跟一桌子人又打了个招呼。
杜苗苗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当啷着腿,早也坐不住了,一见覃最和江初要走,忙跟着开溜。
吐完一遭,江初心里没那么躁,感觉头也没再那么疼,跟覃最慢慢悠悠地溜达回前台领房卡。
“叔你们是哪一间?”杜苗苗伸着脖子过来看。
“2817。”江初把房卡扔给覃最,“你呢?”
“应该是隔壁,2816。”杜苗苗看一眼江初,有点儿鬼祟地撞了下覃最的胳膊,“去我那儿玩?”
江初抬手摁电梯,控制着自己的眼珠没往杜苗苗脸上移。
“不。”覃最拒绝了。
“别啊,咱们刚还没聊完呢。”杜苗苗一副心里长草的模样,急得蹦了蹦。
“去吧!去!”他说了两遍觉得拗口,又换了个字儿,“不对,来,来吧!”
覃最这回连拒绝都懒得拒,直接进电梯不理他了。
江初看他那可怜劲儿挺好玩儿,随口说:“你来我们屋玩儿不就行了。”
杜苗苗张张嘴刚要说话,覃最打断他:“他不去。”
“我可没说啊!”杜苗苗立马抗议。
“江初不舒服,你太闹了。”覃最无情地驳回。
虽然杜苗苗之前也没听覃最喊过江初“哥”,但是冷不丁听他直接喊江初的名字,还是愣了愣。
他跟听见小伙伴说脏话的小孩儿一样,斜着眼儿偷看江初的反应。
江初经过覃最几次犯浑,现在已经大概能摸明白,对于“江初”和“哥”这两个称呼,覃最到底是以什么标准来做切换了。
尽管他不太想明白。
可事实就是普遍情况下,覃最都是直接喊他名字。
只有心里有事儿,或者犯浑想发情的时候,才喊哥。
……什么毛病。
江初有点儿臊得慌,一股不好形容的小电流从耳朵根后面轻轻蹿过。
“一天到晚没大没小。”他皱皱眉,在杜苗苗的视线下一本正经地踢了覃最一脚。
“就是!”杜苗苗也跟着踢了一脚。
到了2817门口,杜苗苗又是挤眼又是清嗓子的暗示半天,覃最还是没搭理他,直接刷开门进了房间。
不知道是老大哥给他们留的房间比较好,还是这酒店的标间就是这规格,整个感觉都挺高档,是个套间,分客厅卧室小阳台的那种。
“杜苗苗要跟你说什么?”江初拉开阳台的推拉门过去看了眼,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问覃最。
刚才他在电梯里就挺好奇,想起车上一睡醒,杜苗苗嘀咕到一半就突然声了,不知道在聊点儿什么东西。
“没什么。”覃最把外套脱掉扔在沙发上,算着时间江初该吃药了,抄起热水壶去卫生间接水。
“哟。”江初笑了声,“还有小秘密了。”
覃最已经迈进卫生间里,突然脚步一停,扭头看向江初的背影。
这墙……
竟然是透明的。
第45章
倒也不是彻底的透明, 上下半截是透明的,中间关键的区域还有一层窄窄的薄磨砂。
覃最接着水,抬头从盥洗台上方的镜子里看着玻璃墙的倒影,从心底不可避地感到有点儿痒。
江初腿长, 如果进来洗澡, 从沙发上看过来, 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屁股。
种种画面开始自行在脑海里冒头, 意识到在想什么,覃最突然也觉得拿自己挺没有办法。
江初还病着呢。
能不能心思, 跟个变态似的。
尽管提醒了自己,接好水再出去看江初的时候,覃最还是莫名有种他没穿衣服的错觉。
这点儿无法自控的小心痒, 一直维持到江初吃完药参观完房间,去洗漱撒尿准备睡觉之前。
覃最靠在沙发里看电视,一条腿踩着茶几沿,另一条腿曲起来, 用膝盖架着胳膊, 一下下摁着遥控器。
他扫了眼江初往卫生间走的身影,没提醒他卫生间是玻璃的,反正江初也不瞎。
覃最就抱着心里那丝儿不可见人也不可描述的心思, 等着想看江初怎么面对那磨砂玻璃墙。
不过人呢, 心里一鬼祟, 脑子就容易跳闸。
看见江初反手挠了挠腰,覃最脱口问了句:“你要洗澡?”
说出来的瞬间他有点儿不自然, 这心思暴露得也太明白了。
“嗯?”江初打个呵欠, “不洗了, 刷个牙, 今天也没干嘛,早上起来刚洗过。”
覃最“哦”一声,伸手够了根烟叼着。
“你要先洗?”江初突然回头问他。
“不。”覃最正好跟他对上视线,平行着挪回电视上。
江初进了卫生间,洗手时看了眼镜子里的玻璃墙,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扭头望向覃最坐着的沙发。
“我说,弟弟。”江初走到马桶旁边,敲了敲玻璃墙。
覃最隔着墙跟他对视,叼着烟的嘴角轻轻抿了一下。
江初一边眉毛抬了抬,盯着覃最,伸手拽过墙角的拉链。
“唰”地一下,一整排竹帘被拉下来,把整面墙给盖上了。
又“唰”地一下,江初把竹帘拉回去,看见了覃最还没反应过来,有点儿怔的表情。
“操。”江初忍不住往墙上一撑,骂着笑出了声。
“没见过这样的?以前光住过实心墙的店?”他“唰唰唰唰”地把竹帘拉上拉下了好几回,又从卫生间出去,走到沙发前再转头看。
从覃最的视角,现在的玻璃墙就是一整面的竹帘,挡得干干净净,什么也不剩。
跟覃最的表情一样,一脸无话可说的麻木。
羞耻心跟脸皮这种东西,大概真是能磨练出来。
江初觉察到覃最可能想透过玻璃墙看点儿什么的心思时,觉得自己应该挺不得劲儿,至少得特别扭,有种被意淫占便宜的恼火。
结果现在看着墙,再看覃最的眼神,他就根本控制不住,靠着电视一通乐,笑得太阳穴转着疼。
“还想琢磨点儿什么呢?还琢磨么?”一口空气呛进嗓子眼儿,江初偏头咳了两声,边笑边咳,感觉浑身的气儿都折腾散了。
终于缓过来劲儿,他一巴掌抽在覃最后脖子上,哑着嗓子骂他:“鬼心眼儿吧,没完了一天天。”
不用江初说,这会儿覃最也一点儿心思都没有了。
这种心底那些龌龊念头被人看个明明白白,还“唰唰唰唰”给挡个一干二净的感觉……
没穿衣服的哪是江初啊,根本就是他。
刚才但凡没被乱七八糟的思路蒙了一头,稍微多往墙上看一眼也能看见帘子。
丢人。
覃最这无话可说的状态一下就保持了整两天。
江初头天也没当回事儿,洗漱完上床就睡了,听见覃最去卫生间拉帘子的动静,他还扯着被子又笑了一刻钟。
第二天从早到晚,老大哥给安排得满满当当。
他这个酒店规模很大,吃的逛的玩的泡的,还有自己的景区和小商业街。
江初好几回看见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想回头喊覃最,覃最要么跟他隔着好几个人,在队伍尾巴上。
要么就是被杜苗苗拽着,杜苗苗小声嘀嘀咕咕的,覃最没跟昨天一样对他不耐烦,俩人看着还挺和谐。
连晚上去泡温泉,他也没跟江初在一个池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大奔方子他们在的另一个大池,一圈人围着打牌。
白天闹闹腾腾,那么多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他也没太在意覃最的态度。
反正这趟就为让覃最出来玩儿,高兴了就行。
可到了这会儿,他要再感觉不出来覃最不对劲,他这哥真就不用当了。
为昨天的事儿不高兴了?
江初回想着自己昨天都说了什么话,是不是哪句戳着覃最的自尊了。
二锅水 第47节
毕竟覃最其实什么都没干,人连句话都没说,也没住过卫生间透明墙带遮帘的酒店。
说不定这还是头回住酒店。
他想起梁小佳来那天,覃最找旅馆那个熟练劲儿,心里后知后觉地不是滋味。
“瞅什么?”老杜刚冲完淋浴过来,披着条浴巾坐进池子里,顺着江初的视线往那边看。
掠过覃最看清杜苗苗也老老实实泡着没乱跑,他放心地转回来。
“小孩儿,出来玩儿心就野,喜欢跟平时见不着的人呆在一块儿。”老杜仰头往下靠了靠,挺自在地闭上眼。
“啊。”江初随口应了声,从旁边托盘上拿了杯果汁喝一口。
两人闲扯几句,老杜问他:“你这弟弟以后就归你管了?”
“基本上。”江初捏捏后脖子,“我也没怎么管,老头子该给钱给钱,他也不是小小孩儿了,自己能照顾自己。”
“嗯。”老杜应了声,“这个年龄了,稍微懂懂事儿都省心。”
江初笑笑:“苗苗比以前好多了,现在愿意跟人说话,以前带出来就直躲。”
老杜扯了下嘴角,有点儿无奈的意思:“那是对你们,在家还是跟个二踢脚一样,跟我说不了两句话。”
“你俩一直这样?”江初突然有点儿好奇。
当了“爹”果然心态都不一样了,以前这些问题他都没跟老杜细聊过。
“以前不这样。”老杜睁开眼,望着半镂空的天井想了会儿,“小时候挺乖的,能说能笑,无忧无虑。这两年青春期了,就开始叛逆。”
“肯定也想他爸妈。”江初说。
“嗯。”老杜点了下头。
想了想,江初又问:“苗苗有没有跟你特别亲近的时候?”
“怎么个特别法儿?”老杜看他一眼。
江初张张嘴,突然有点儿心虚自己后脖子上是不是还嵌着牙印。
幸好老杜也就随口一接,没别的意思,继续说:“也还是他爸妈刚走那阵儿。小孩儿,天天哭,半夜哭得睡不着,找我。我也难受,每天累得沾枕头就能着,还得耐着性子拍着哄着他睡。睡了还打哭嗝,一点儿离不开人。”
回忆起那个阶段,老杜从鼻腔里淡淡呼出口气,耷下眼皮看着水面的白烟。
“心疼坏了吧。”江初说。
“心疼归心疼,烦人的时候也是真烦人。”老杜说。
江初笑了声。
“每天都想他赶紧长大吧,别耗着我了。”老杜抬手弹了下水面,“但是看他跟我吹眉毛瞪眼的吵,想方设法跟我保持距离,要往外跑,嚷嚷着要考到天边去,再也不想被我管着了……”
“……还考到天边去。”老杜轻声笑着重复一遍,支起胳膊揉了揉眉心,有些疲累,“就觉得他还是慢点儿长大吧。”
老杜平时话没有这么多,江初也是头一回这么细致地听他说这些,半天没回过来神。
覃最现在也刚来他这儿半年,亲爸刚去世,亲妈不要他,不管他多能憋多能忍,刚刚十岁的年龄,现在绝对也是心里正脆弱的时候。
像杜苗苗依附着老杜才能睡着的那个阶段。
那以后呢?
过个三五年,也会跟杜苗苗一样,连话都不想多跟他说,嫌他有代沟,不愿意再在他眼皮子底下呆了么?
不对,压根儿用不着三五年,覃最明年就要高考。
到时候出去上了大学,认识更多更有意思的人,谈几个同类,每天花花世界的,寒暑假不想回来了,谁也没资格去管他。
皱着眉毛怔了会儿神,江初觉得自己泡得太久了,肺管子有些闷得慌。
泡够了温泉上来,又一群人去吃了点儿东西,江初这一天乏劲儿上来了,打个招呼先回房间。
“覃最,你再玩儿会还是怎么着?”他扭头问覃最。
覃最“嗯”一声,紧紧浴袍的带子,跟着他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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