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锅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烟猫与酒
“我面都坨了。”他哑着嗓子“啧”了声。
“发烧传染么?”江初跟他操心的不是一个问题。
他边捋着覃最的背,边偏着头一下下亲着覃最的耳朵和后颈。
“没怎么生过病好歹也该有点儿常识。”覃最动动胳膊, “感冒才传。”
他又衔住江初颈侧,咬紧他脖子上的麻筋舔过去。
江初笑了笑,竖起条膝盖靠着床头:“烫么。”
“烫手山芋。”覃最说。
“我还以为你要造个沸水萝卜。”江初想起来又忍不住笑。
“都一样。”覃最也笑笑。
“你种出来的山芋跟萝卜长一个样啊?”江初闭上眼。
“都一样的吃。”覃最抬起头,咬了口江初的下巴。
厨房里一锅面条白瞎了。
江初十年难遇发个烧,烧了三十八度,午饭只有水煮萝卜。
他是真没神了,闭着眼只觉得累。
覃最跑去小区门口点了两个清淡的小炒,又去粥店买了碗瘦肉粥。
回来催着江初吃下去,才给他捂好被子让他踏实睡。
一觉睡到晚上八点多,覃最喊他起来吃饭。
感觉江初比白天还烫,他皱着眉给江初又量量体温,三十八度二。
又烧回去了。
江初这回算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病来如山倒”。
三十八度就像一条磋磨人的轴线,连着两三天,他的体温绕着这根轴来回溜,一直没下过三十七。
好在不下去也不往上蹦,最高也没蹦到三十九度。
江初也没烧出炎症,就是没神,干嘛都心烦,还老溜号。
那天给客户发文件,他把整理好的压缩包记错了,给人发了一堆序列号过去。
“人家不急就算了,那天联系的时候就说赶着要赶着要,厂子就等周末出样周一要用了,你塞哪个盘里了到底?”大奔打电话过来劈头一顿说。
“你忙你的,我过去找。”江初皱皱眉,让覃最调头开车去公司。
他刚被覃最摁着去打了一针。吊水实在没用,江初都没想到自己快三十的人了,竟然还要扒了半截裤子打屁股针。
“有事儿?”覃最看他的表情。
“发错东西了。”江初点上根烟闷了两口。
不是大事儿,但是这种低级错误在这时候发生,让他烦不胜烦。
覃最把车刹在大院前面,江初先下车进去。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脚扭头回来,把手上夹着的烟递给覃最。
覃最接过来,习惯性地叼在嘴里。
在停车位停好车,他正要进去找江初,身后一道车喇叭声嘟了嘟。
覃最侧头看一眼,一辆白车在他旁边停下,江初老妈从车里推门出来。
覃最愣了愣。
江初老妈都走过来了,他才忙开口喊了声“阿姨”,把嘴里的烟弹进旁边的垃圾桶。
“我看背影就像你,还真是。”江初老妈给了覃最一个熟悉的距离感笑容,“你怎么在这儿呢?”
她说话的时候脚步没停,到覃最跟前时连慢都没慢一下,直接掠过他推开院门,熟门熟路地跨进江初的小公司。
第91章
二锅水 第98节
话还没说完, 她人已经进去了。
覃最只好跟在她身后。
他在心里想了两秒,是该说“我哥”还是说“江初”。
最后还是开口回答:“我来送江初。”
江初老妈回头看他一眼。
“他发烧还没好,”覃最补充一句, “刚去打了一针。”
“还没好?”江初老妈有些惊讶。
覃最“嗯”了声, 没再说话。
江初正在电脑前面找文件,感觉有人进来,头也没抬就说:“小狗,我车里应该有个硬盘,去帮我拿过来。”
“小什么?”老妈问。
江初吃惊地抬起头。
老妈朝后看, 覃最已经直接转身去拿硬盘了。
“阿姨来了。”大奔听见江初老妈的声音, “哟”一声站起来。
“站起来干嘛,忙你的。”老妈拍拍大奔的胳膊,还给他拽拽卷起来的衣服边儿,“这衣服穿的……”
“妈。”江初去给她拽把椅子, “你怎么过来了?”
“今天下班早, 没什么事儿, ”老妈抬手试了下江初的额头, “顺便就过来看看。”
顺便?
江初压着想挑眉毛的冲动。
不冷不热的突然顺便过来看看?
大奔去接了杯水过来,江初没多说话。
在外面不比在家里, 有什么变数谁都做不了心理准备。
而且今天覃最正好也在,江初心都提着,就怕老妈说着说着话,明里暗里地给覃最透出句“搬走”。
想到覃最,他扭头朝外看:“覃最呢?”
刚问完,覃最正好拿着硬盘进院门, 朝他挥了挥。
“今儿人可真够齐的啊。”大奔说。
“你跟覃最也挺熟?”老妈把包放在江初桌上, 接过大奔递来的水, 坐下来带着笑看他。
“嗨。”大奔扫了眼江初,“江初弟弟那还不就是我自己家弟弟。”
覃最进来后跟大奔打了个招呼,把硬盘递给江初。
“自己玩一会儿。”江初接过来,顺手想朝他脸上弹一下,胳膊伸到一半又了回去。
覃最有些尴尬地又看向他老妈。
“江初刚才喊你什么?”江初老妈笑笑,“小狗?”
“瞎喊的。”覃最没在她旁边坐,看了一圈,去坐在上回过来待的小阳台藤椅沙发上。
坐下时他还在想,是不是该跟江初说一声自己先回去。
他老妈看着也不像是有什么事儿着急过来,就那么坐着跟大奔闲聊,问问江初发烧的情况,让他浑身不自在。
好在江初找文件也没用多久。
“发过去了,让那边接一下。”不到十分钟他就冲大奔说了句。
“行,后面有什么事儿他们直接联系我,”大奔比划个ok的手势,“别的没什么忙的,你回去歇着。”
发烧这几天江初都跟磨洋工似的,过来点个卯就走,大活几乎都是大奔在干。
他挺不好意思,本来想跟大奔多说会儿话,老妈突然过来弄得他也没心思多说,往大奔肩上拍了一下。
“您再看会儿?还是咱们回去?”江初拿起老妈的包,转头问她。
“这不也到饭点了么?”老妈起身接过包,“大奔把你媳妇儿叫上,阿姨请你们吃饭。”
“您昨天过来多好啊,我丈母娘早上刚打电话让去她那儿吃饺子,面都没和,娘俩儿就跟家等我呢,”大奔夸张地摇摇头,“没口福我就。”
“和个面给你难为的。”老妈一直挺喜欢大奔,会说话,亲亲近近的让人觉得热乎。
听她又开始跟大奔聊“结婚”“媳妇儿”“丈母娘”这些话题,江初转头去喊覃最,示意他可以准备回家了。
“等会儿的,我差点儿都忘了。”大奔朝覃最招招手,“来来,覃最来帮个忙。”
“什么?”覃最走到他旁边。
“帮奔哥挑个鼠标,”大奔“咔咔”点网页,“你哥非说另一个更好看……”
江初送老妈先出去,还没到院门口,老妈就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那咱们去吃,我让店里留个包间。”
“真吃?”江初看她,“我当你跟大奔客气呢。”
“跟他有什么好客气的。”老妈看他一眼。
“不是,妈你最近怎么总是说吃就吃啊。”江初皱皱眉,有些无奈,“你就不怕我们也在家和好面,就等着回去包饺子了?”
上回也就算了,江初今天真不是很有情绪应付老妈。
发烧烧得心里发躁不说,多少年没打过针了,他这会儿半边屁股还发酸,只想回家冲个澡趴着。
“当妈的叫儿子一块儿吃个饭,有什么突然不突然的。”老妈盯他,“其他事儿我说了不听,吃个饭我还喊不动你了?”
她口吻和语速都还跟刚才一样,开玩笑一样轻松,但是江初一下就听出内里微妙的转变。
“说了不听”的事儿指的是什么,母子俩心里也都跟明镜儿似的。
“这又是往哪儿说呢。”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江初只能在心里叹口气,“吃个饭还上纲上线的。”
“那不就得了?”老妈又瞪他一眼,眼神稍稍一转就重新轻松回去,“真要包饺子更好,我连订都不用订了。”
“坐我车,”她拉开自己的车门把包扔进去,“覃最也一起。”
覃最正好从院里出来,听见这句,他抬眼看向江初。
江初微微地皱了下眉。
也许是对覃最的在意程度比他自己意识到的还要高,尤其在当前这种局面下,他有点儿过于敏感了。
老妈后半句的“也一起”,刚才用在大奔和他媳妇儿身上没什么毛病。
用在覃最的名字后面,江初听到的瞬间只觉得刺耳。
——不管老妈都猜到了什么程度,在想什么,对覃最又有什么看法。
这一个“也”字说出来,就意味着在她心里,覃最是个需要额外带上的“外人”。
从老妈的角度来说确实就是这样,毕竟不是江初的亲弟弟,他俩连一个爹都不是。
覃最听着也毫无感觉,只是用目光观察江初的态度。
可是看着从刚才见了老妈后就没怎么说话的覃最,江初是真的心疼。
这种在老妈与覃最之间来回拉扯,既不能破罐子破摔,又不上不下无能为力的感觉,简直比发烧还要磋磨人。
“他不去。”江初直接替覃最回答。
“不去么?”老妈冲着覃最抬抬眉毛。
看这意思也没想真让我去。
覃最在心里接了句。
“跟朋友说好晚上一块儿吃饭。”他冲江初老妈扯扯嘴角,“不去了,阿姨。”
“女朋友,说得这么含蓄。”江初老妈望着他,“去哪吃?上来送你过去。”
“女朋友”这词儿被江初老妈当面盯着问出来,比在电话里听着还让覃最心口突突。
他笑笑拒绝了:“不用,我正好把我哥的车开回去。”
“慢点儿。”江初交代他。
覃最低低地“嗯”了声。
回家的路上覃最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感觉只是等红灯的时候恍了个神儿,再抬眼竟然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在车库停好车,他疲惫地闭了闭眼,靠在椅背上又怔了几分钟才去按电梯上楼。
家里跟每天他俩回来时一样,两个人的拖鞋乱七八糟的堆在一块儿。
江初的拖鞋还脸朝下的翻了一只,覃最弯腰给他捡好,边换鞋边喊了声“周腾”。
周腾没出来,它这几天不爱理人。
本来只是不爱搭理江初,每次覃最回来它都会迎门。
最近江初天天发烧,烧得覃最焦头烂额,忽略了周腾好几次,现在它已经兄弟两个打包不搭理了。
喊都喊不动。
覃最脱掉身上的t恤扔洗衣机里,去客厅看一眼。
沙发上堆着一摞衣服,都是这几天洗完晒干了没拾的,衣架还都没取,周腾像只孵蛋的鸡一样揣着手窝在上面。
“喊你听见了么?”覃最一手撑上沙发靠背,弯腰在周腾脑门儿上轻轻弹一下。
做完这动作他自己先笑了:“被江初带出毛病了。”
周腾偏过脑袋用眼角斜着看他。
“下去,滚一身毛,又得洗。”覃最掇着周腾的胳膊把它抱下去,去给它开了个猫罐头。
周腾立马跟着他走来走去。
“江初最近心情不好,天天上火,也不怎么笑。”覃最垂着眼皮看它,“你看出来了么?”
周腾屁都不懂,埋头就知道吃。
覃最看它吃了会儿,又去把猫粮和水给倒满。
客厅该拾的拾完,他拽个垃圾袋,点上根烟去阳台铲猫砂。
二锅水 第99节
铲完准备起身时,他嘴里的烟灰掉了一截在地上。
覃最低头看着那截烟灰,像是在看一枚不知道从哪儿掉出去的气门芯儿。
他浑身的情绪忽然全都拱上来了。
“操。”覃最抿抿嘴低声骂了句。
他把小铲子往盆里一扔,朝后坐在地上,两条胳膊架在膝盖上乏力地耷拉着。
盯着猫砂盆愣完一根烟,他摸摸兜掏出手机,给康彻打了个电话。
响了好几声铃康彻那边才接起来,上来就冲覃最叹了口气。
“你可真会挑时候。”他“哎”一声,“最好有急事儿,不然我飞过去揍孩子啊。”
“在干嘛。”覃最弹弹手,把烟头弹进猫砂盆里。
“解放自我。”康彻在那边点了下鼠标,一串不宜的叫声从听筒里“哇”一下放大。
覃最笑笑,康彻又把声音给关掉。
“心情不好?”他都不用听覃最说别的,直接就问。
“烦。”覃最说。
“才开始烦啊?”康彻笑了,“你是刚发现他是你哥,还是刚想到他有爸有妈,是个直男啊?”
覃最没说话。
“想要的东西别太多,会轻松不少。”康彻说着还打个呵欠,“也别什么都不想,脑子一热把局面弄得不回来。”
“已经不回来了。”覃最皱皱眉,又去点了根烟。
“没说你俩。”康彻在电话里也摁了下打火机。
“比你现在难受更难受的事儿,是有一天你看见他真的难受了。”他跟念绕口令似的,慢条斯理地对覃最说。
第92章
挂掉电话后, 覃最在沙发里窝了很久。
什么也没干,单纯就是窝着,抽烟, 然后脑子跟卡壳似的重播着康彻那句绕口令。
跟下午开车回来时一样, 他没觉得时间过去多久,也没觉得自己抽了几根。
直到敲门的动静传来,覃最抬头看一眼,阳台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他皱皱眉,起身的时候顺便把烟灰缸里的烟头倒进垃圾桶, 过去开灯开门。
江初正在门外举着手机准备打电话, 见门开了,又把屏幕锁上。
“我看窗户黑着,以为你真出去跟同学吃饭了。”他把手上提的两兜凉菜递给覃最。
“没,我出去你就进不来了。”覃最把菜接过来, 朝玄关里让让。
“是啊, 身上没钥匙。”江初换了鞋, 扶着覃最的后背搓两把, “在家干嘛呢?”
“睡了一觉。”覃最也搓搓他,去厨房给凉菜装盘。
客厅里的烟味儿比平时他俩在家一块儿抽还重。
江初看了眼覃最的背影, 去卧室换衣服。
他开灯看了看床,跟他下午被覃最拽去打针前一样,被子还坠着一个角在床沿上,也没有躺过的痕迹。
“你在哪儿睡的?”江初问了句,进卫生间洗手。
“沙发。”覃最把盘子端出来,“都是我的?你还吃点儿么?”
“你吃, 我陪你坐会儿。”江初去磕磕茶几上的烟盒。
昨天晚上刚拆的一包, 这会儿就剩一根了。
江初咬上没点, 过去坐在覃最旁边。
“阿姨说什么没有?”覃最抬眼看他,夹了片腊肠。
刚塞进嘴里,他想起来江初下午的体温还没量,又搁下筷子去卧室把温度计拿来。
“没说什么。”江初看一眼刻度,甩了甩夹在胳膊底下。
“那你们聊什么了?”覃最坐下来继续看他。
江初差点儿就张嘴再说“没聊什么”。
看着覃最的眼神,他轻轻叹口气,磕了下嘴里的烟蒂,把没夹温度计的那条胳膊往后挂在椅背上:“东家长西家短的。”
“从我表弟结婚说到大奔媳妇儿,还惦记着老杜哪天婚礼。”江初仰着脖子闭着眼,一脸倦怠,“天天就这些。”
“催你呢。”覃最抬起条腿踩着椅沿,盯着江初嘴角冒出来的两颗小燎泡。
江初偏偏脑袋,睁开眼看他。
“小狗。”他喊了一声。
“嗯?”覃最抬抬眼皮对着他的视线。
“吃饭。”江初说。
覃最嘴角抬抬,冲江初卷起个笑:“吃。”
这一晚上直到睡前,好像都跟平时任何一个晚上没什么不一样。
两人的相处一切如旧,平时该怎么说话还怎么说话,该怎么开玩笑还怎么开玩笑。
江初去把电视打开,家里显得很热闹,他俩听着电视订好了明天几点去打针,想吃什么。
覃最吃完饭去刷碗时,江初还手欠地刮了一指头洗洁往他腰上抹,然后撑在他肩上笑着给他看了老杜发在群里的电子请柬。
七夕快到了,江初大奔他们这一窝人,近期最大的事儿就是帮着准备老杜和宋娇的婚礼。
然而该不一样的地方也在沉默着发酵。
不说话的间隙里,江初和覃最心里都搁着事儿,但是谁都没说。
江初是在琢磨老妈。
老妈吃饭时确实没跟他说什么,也还跟平时一样,话里话外催他谈女朋友,结婚成家。
江初也熟练地敷衍着。
一直到吃得差不多了,老妈才提了句:“你爸跟覃舒曼那边房子买得怎么样了?哪个楼盘?”
“不知道。”江初当时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又来了”和“这顿饭的重点终于来了”,两个念头同时冒出来,疲惫又心烦地拧在一起,从他的脑子直拧到胃里。
老妈抬眼看他。
那一刻江初突然想——如果就在这时候,把他和覃最的事儿告诉老妈,老妈会是什么反应。
其实也就是嘴皮子一磕碰的事儿。
把一切痛快撕开,说不定至少会比现在这样,每天跟自己亲妈玩儿宫心计痛快得多。
这个冲动的念头几乎翻涌到了喉咙口,老妈提提筷子,往他盘子里夹了块不知道什么东西。
“多吃这个。”老妈说,又拿过江初的碗给他舀了两勺汤,“专门给你点的,这家的招牌打的就是药膳,菜谱都找中医看过。”
“你就随我。”她坐回去,抽了张餐巾擦擦手,笑着叹口气,“我也懒得问将连天的事儿,反正心里有数就行。”
江初看着汤碗也笑了笑。
他把那块东西夹起来吃下去,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
这些话没法儿跟覃最说。
一句都说不出来。
说了不仅没用,还无比的心烦。
覃最知道江初不想跟他说,他也没问。
他把最近这些天的情况串起来了。
江初那天让他调个菠菜,又打电话来说公司有事儿走不开,其实是去了他老妈那儿。
所以她隔天听说江初发烧,第一反应是汤里放了多少老参。
那时候江初老妈就已经有起疑的心思了,江初没跟他说。
晚上在江连天家吃饭,江初跟将连天在书房里聊的也一定不仅仅是买房子的事儿。
江初半夜发烧不是因为多喝那两盅破酒,是心里上火压出来的。
江初也没跟他说。
前几天他在厨房听江初回电话,江初老妈的意思应该是想让江初去她那儿住。
江初没说几句就把电话挂了,这么些天发烧不见好。
依然没跟他说。
他嘴角那两颗小泡,覃最怎么想都觉得早上还没有。
文件能给客户发错,跟他妈吃完一顿莫名其妙的饭回来,上火都上到脸上了,还是什么都不打算说。
体温终于降下了三十八,卡在三十七度八。
八八八。
中邪一样没完没了破不开的八。
覃最一条胳膊撑着墙,把水开到最大,站在淋浴底下浇了很久的背。
他也跟中邪一样,还在想康彻那句话。
“覃最?”江初在浴室外敲了敲。
覃最摁下淋浴,抹了把脸上的水把门打开。
“你在里面游泳呢?”江初朝浴室里看看,又盯着覃最的眼睛看,“洗半个钟了。”
二锅水 第100节
“要用?”覃最给他让路。
江初先摸摸他肩上的水是凉是热,然后才“啊”一声,拽拽腰带进去:“憋一肚子尿。”
覃最拽下浴巾胡乱擦擦,擦完往架子上一扔,直接回了卧室。
江初偏头盯着覃最挂水的后背消失在门外,回视线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又不是个尿,一天哪来那么多尿。
在马桶前干站了会儿,他装模做样地摁了两次冲水键,也跟着洗洗手关灯回房。
覃最没开卧室的灯,江初摸着黑进去,看见他模模糊糊的一片背。
他摞上去亲了口覃最的耳根,摸摸他的脑袋:“狗宝贝儿。”
“喊的什么东西。”覃最抱着枕头,半张脸埋在里面笑笑,“后背都给我听麻了。”
“怎么个麻法儿。”江初摞着不动弹,下巴抵在覃最脖子旁边,“喜欢还是膈应?”
“有更好听的么?”覃最也没动,低着嗓子问。
“宝贝儿?”江初又喊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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