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锅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烟猫与酒
“你吃了么?”他扫一眼覃最的盘子,看着也跟没怎么动过筷子似的。
“我不饿。”覃最听着宴席四周欢声笑语,皱皱眉,突然觉得特别的烦。
多在这个环境里待一秒都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的烦。
“车钥匙给我,哥,我也先回去。”他摁亮手机看时间。
一大早出来,这会儿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江初本来也有这个打算。
晚上还有一轮他们实在朋友的聚餐,下午也没空闲着,没必要让覃最跟着在这儿耗。
已经放下杯子准备掏钥匙了,他又偏头看一眼覃最的神色,把手了回来。
“怎么了?”江初最近被发烧给磋磨得也十分警惕,曲着两根手指探了下覃最的额头,“不舒服?”
“没有。”覃最别别脖子,“困了。”
江初没说话。
餐桌上的转盘正好转过来一碟果盘,他顺手抄了一牙西瓜两口啃了,扔下瓜皮擦擦手站起来:“我送你。”
“不用。”覃最没想耽误江初来回跑,又皱皱眉,“我打车吧,你……”
“别废话。”江初打断他,跟旁边的宝丽打个手势,直接往外走,“趁我没喝酒,赶紧。”
情绪这个东西是无法遮掩的。
越亲近的人越能相互影响。
一前一后地快步去了停车场,江初拉开车门坐进去,“砰”地把门一关。
覃最隔着挡风玻璃看他一眼,也沉默着坐进副驾。
两人之间好像较着一股突如其来的劲儿,路程的一半谁都没说话。
“你这两天怎么回事儿?”直到被卡在一个九十多秒红灯的大路口前,江初才终于摁下车窗问了句。
“怎么了?”覃最转脸看他。
“你回回有脾气就非得这样是不是覃最?”江初被他眼神一盯,真有点儿恼了,“你几岁到底?心里有事儿你能不能直接说话,别在那儿闷着起劲儿?”
江初这个话口一开,覃最差点儿没忍住想冲他挑眉毛。
“这话是你在对我说?”他盯着江初问。
“有话就说,别跟我阴阳怪气。”江初皱着眉瞪回去。
“你妈跟你说什么,你爸跟你说什么,对他们怎么办,怎么解决,你怎么想,”覃最也没卡碰儿,一口气说了出来,“你跟我说过么?”
车里安静了很短的两秒钟,江初眼也不眨地跟覃最对瞪着。
那么短的两秒钟,老妈步步紧逼的每通电话每个眼神每句试探每个暗示,搅着覃最这两天对他心不在焉的躲避和敷衍,“轰”一下全顶上来了。
“我跟你说什么?”他脑仁儿一烫,嘴角僵硬地扯上去。
“不是你他妈跟我说别想别想,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我跟你说什么?跟你说了你能干什么!你又觉得我能干什么?!”江初几乎压不住音量。
覃最的都没来及分辨自己听见这些话是什么心情。
他脑子里的神经刚要绷紧,忽然整个人往车门上狠狠一撞,一辆大货在余光里扯着喇叭“嘟”地掠过去,他条件反射地抬起胳膊朝江初那边挡。
江初也才发现自己在恼火中竟然踢了一脚油门,忙朝防护带的方向打一把,险险地把车刹在原地。
四周的喇叭声响得惊人又恍惚。
有那么一瞬间,覃最不确定刚才究竟是不是做梦。
他朝窗外看了眼,他们确实没在刚才等红灯的线后,而是斜斜地停在几米开外,对面一辆车几乎是顶着脑袋在冲他们摁喇叭。
确定车没翻,没被撞,江初和他都还安稳地坐着,覃最空白的意识和巨大的心跳声才缓缓地回笼。
他重新盯向也还一脸惊魂迟疑的江初,死死盯着,嘴角用力地抿起来。
第95章
扣分罚款肯定是不用提了。
路口岗亭正好有交警执勤。
兜着一肚子发沉的心事被教育一通, 回家的后半截路,江初开得很慢。
覃最的嘴角一直绷得紧紧的,两人又跟刚从酒楼出来时一样, 互相都没有说话。
江初原本想着只把覃最送回小区门口, 不再进去多绕一趟了。
二锅水 第103节
他在小区路口前开始准备靠边停车,覃最没有起伏地说了句:“进去。”
江初转脸看他。
覃最直直盯着窗外,没跟他对眼。
江初没说什么,摁喇叭示意门岗开门放行。
一前一后地从电梯里出来, 江初还在门口想着要不要换鞋,或者直接进去倒杯水喝了再走。
覃最感觉到了江初在身后的迟疑。
他看都没看, 转身就拽着江初的领子往前一拖, 把他拽进玄关一把摁在墙上。
江初一点儿防备没有, 脚底在门槛上磕了个趔趄。
他使劲皱了皱眉, 正要打开覃最的手说话, 覃最已经把他的衣摆拽开捞上去, 前腰后背的把江初翻着看了一遍。
江初瞬间明白了覃最的意思。
“没碰着。”江初低声说。
覃最还是没理他。
他又把江初的裤腰往下扥两下,连胯骨也上手仔细摸摸检查一遍。
江初耷着眼帘凝视覃最的表情。
刚才车身突然失控的瞬间, 覃最朝他挡过来的胳膊江初看见了。
但是那会儿情况太吓人,他根本来不及想别的,各路情绪全都被车子甩出去那一下给冻上了。
这会儿回过神来重新化开,又重新开始在心里冒着泡的咕嘟。
区别是刚才他咕嘟的全是烦躁和焦灼。
这会儿则是满满的心疼和愧疚。
越来越满, 满得压心,盛不住一样直往外溢。
江初想喊一声好听的,动动舌根也喊不出来。
他抬手搓搓覃最的脑袋。
又顺着后脑勺滑到他脖子上, 一下下捏着覃最的后颈和耳朵根。
覃最检查完了, 手还扶在江初胯骨上, 这才抬眼看他。
“对不起。”江初低声说。
“刚才哥说话没过脑子。”他摁着覃最的脖子往前压, 抵上覃最的额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情绪上头时的话赶话是最容易伤人的。
江初现在想想他从嘴里冲出来的那些话,覃最听着得是什么心情,他就心疼得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好。
尤其还有覃最在刚听完那些话,仍本能一样朝他伸过来的手。
这两个画面和声音在眼前来回重播,江初越想越后悔。
——说出去的话可以用上火来打补丁,可真正让他心里过不去的细节,是他当时根本没像覃最想到他一样先想到覃最。
虽然能用他坐在驾驶座,首当其冲要考虑的当然是控车来做解释。
但江初自己知道,他刹车的动作就跟覃最朝他伸手一样,完全是本能在驱使四肢。
这话说不出口,只能闷在心里往肚子里埋,烧得他直想皱眉。
覃最依然没说话。
他动动脖子,挪开被江初抵着的脑门儿,但这回没躲。
他把脸深深埋进江初颈窝里,埋了好一会儿。攥在江初胯骨上的手掐得死紧。
“你打车过去,要喝酒,正好别开了。”埋够以后,覃最去客厅咬了根烟点上,对江初说。
“我等晚上再直接过去吧。”江初犹豫一下,跟着覃最朝客厅走。
覃最回头看他。
“没事儿,去吧。”他笑笑,“杜哥一辈子估计也就结这一次婚。”
“还说什么‘估计’。”江初也笑了下,“那你弄点儿东西吃,晚上回来我给你带好的。”
“嗯。”覃最答应一声,侧身靠在墙上看着江初出门。
那天晚上江初喝了不少,是被大奔和宝丽两口子打车送回来的。
“你看着他点儿,别吐床上。”大奔也没少喝,醉醺醺的大着舌头交代覃最,“今天除了老杜都可着灌他了。”
“谢谢奔哥。”覃最架着江初的胳膊把他扶过来,“我还想着打个电话问几点过去接他。”
大奔摆摆手。
“司机跟楼下等着呢,明天我不去公司了啊!”他冲江初喊了句,打了个晃儿转身走了。
江初也不知道是酒量进步了,还是晕得连吐都没神吐,这一晚上倒是没折腾人。
他就是睡。
虽然睡得一点儿也不踏实,一会儿翻翻身一会儿欠身睁睁眼。
“覃最?”睁眼看见覃最没在旁边,他就喊,“我的小狗呢?”
覃最背对着他坐在桌子跟前写论文,听见江初喊他,回头应一声:“这儿,怎么了?”
江初别着脖子歪着脑袋看他,看一会儿就又把眼睛闭上了。
等后半夜终于睡实,天热蒙蒙亮的时候,江初又被硌醒了。
他皱着眉朝肚子上划拉,摸到覃最的胳膊,转脸往后看。
覃最微微躬着身把脸埋在他后肩上,呼吸均匀,睡得很熟,胳膊勒得掰不动。
江初转过来,抬起条腿搭在他身上。
他在覃最的背上轻轻捋两下,把覃最的呼吸贴在自己颈窝里,就这么别别扭扭的抱着拧在一块儿,闭眼接着睡。
覃最在睡梦里胳膊动动,又往江初腰上勒得更紧了点儿。
那天车里的对话,睡醒后两人都没再提。
江初虽然确实不想提,他不想让覃最跟他似的天天发愁上火,但他觉得这事儿不对。
一直没提就算了。
话头都提起来了,还说得跟吵架一样,事后就算都当做没发生,它也还是个没解开的疙瘩,实实在在地硌在他跟覃最之间。
确实是实实在在。
从江初“不行”那天到老杜婚礼之前,覃最一直没跟他腻歪。
江初那时候还能想着是因为自己发烧,烧得没兴致。
覃最一方面挂心他,另一方面正是天天撒欢儿都神旺盛的阶段,多多少少有点儿不高兴,跟他赌气。
可是在老杜婚礼之后,连着小一星期还是这样,江初心里真的开始没着没落了。
覃最会在睡觉的时候把他抱得死紧,江初去上班起得比覃最早,有好几次睁眼时都被覃最用胳膊以外的部位硌着。硌得他心里都有点儿挠挠,覃最却感觉到他睡醒就把手一松,扯扯被子翻个身接着睡。
肯定还是被他伤着心了。
江初有些心烦,这回的心烦全是因为心疼。
他决定跟覃最好好聊聊,把两人心里的事儿都说开。
不然换成他是覃最,他也得郁闷得发疯。
那天正好是月底,老妈消停了一星期,喊江初去家里吃饭。
江初有过开车那回意外以后,心里对老妈反倒坦然了不少。
再大的情绪也大不过生死。
以后真有一天他跟老妈都熬不住了,互相把话说开,老妈再生气应该也不至于活活打死他。
“你跟倩倩聊得怎么样?”老妈见了他没两句就问。
江初就知道她得关心这个。
他也没瞒,继续扒着饭,跟老妈说:“没聊什么,打个招呼,人家也没兴趣跟我聊。”
“不能吧?”老妈满脸不相信,“你是不是没给人家发你照片?”
“我给人发照片干嘛啊。”江初没忍住笑了,偏头看一眼老妈,“不就是说她毕业以后迷茫跟我聊聊么,看我照片就不迷茫了?”
老妈盯着他没说话。
江初刚有点儿“以妈之道还治妈身”,小小地让老妈吃了回瘪的感觉,老妈突然又笑笑,给他夹了一块排骨。
“也是,聊不到一块儿就不用强求。”她轻松地说,“回头妈给你联系更好的。”
江初的筷子顿了顿。
这是有了倩倩这么个开头,以后准备堂而皇之的开始给他“介绍”女朋友了?
“嗯?”老妈看他不吃了,抬抬眉毛问:“排骨是不是咬不烂?”
“我就说你今天排骨没炖好。”她转脸冲方周“啧”一声,夫妻俩开始说说笑笑地聊做菜。
江初也笑笑,他对老妈一环套一环地层层迫近已经有些麻木了,接茬吃饭。
从老妈那儿回来,江初开车经过超市时,专门下去给覃最买了几瓶罐头。
想起冰箱里的啤酒好像也快喝完了,又拎了两扎罐啤。
开门进到家里,覃最正从他江初卧室出来,手上拎着几件衣服,朝自己屋里拐。
“回来了?”覃最把衣服扔沙发上,过去结果江初手里的购物袋。
“你喜欢吃的那种罐头,上回去看没有了,今天正好刚摆了两排新的。”江初边说边换鞋。
扫了眼那几件衣服,他抬手指了指:“那件黑的不用洗,前几天洗完还没穿过。”
覃最顺着他的手也往回看一眼,先去把袋子搁在桌上,才又去把衣服拿起来。
“不洗,”他直接进了房间,“我明天回学校,哥。”
二锅水 第104节
江初正要去卫生间洗手,脚步一顿,猛地转头望向覃最。
他飞快地在心里算算日子。
覃最九月几号才开学,就算掐头去尾也还有足足一个月的假。
回他妈哪门子的学校?
江初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两秒,把其他心情想法都先压下去。
“怎么了?”他控制着语气过去问。
看见覃最已经连箱子都打开了,正摊开床上往里拾衣服,江初心里像被拧着往下使劲儿拽了一把似的,麻得说不出滋味儿。
“提前开学了?”他拨着覃最的肩膀让他转过来。
“没有。”覃最也没拧着,顺着江初的劲儿转过来。
视线一对上,他像是看着江初想了想,干脆把手上的衣服都先随手扔进箱子里,长腿一跨,在江初面前的床尾坐下了。
“实验室的小组新项目,缺人帮忙。”他跟江初解释。
“实验室不放暑假?就缺你这个开学才大二的过去帮忙?”江初立马接上话。
覃最看他一会儿,偏开目光看向旁边,伸手够过桌子上的烟盒。
江初感觉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点儿太锋利了,皱皱眉重新压了一下,他掏出自己的火机抛过去。
“谢谢。”覃最接住把烟点上。
“小狗,”江初一手摁着覃最的肩,在他面前半蹲下来,“你说实话,是生哥的气还是怎么了?因为我那天说的话?”
“不是。”覃最卷起很淡的一点儿笑,“你没说错,哥。别多想。”
“那你能不能……”江初说着又想皱眉了。
他的手在覃最肩膀上攥两下,重新压下语气:“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在想什么?咱俩今天好好聊聊?”
卧室里安静了片刻,覃最跟江初对视着,隔在中间的是虚虚实实往上飘散的一折烟线。
周腾从外面溜达进来,停在床边看看他俩。
见谁也没赶它,它跳上床东闻闻西嗅嗅,扒拉一下箱子拉链,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累了。”覃最抿着烟的嘴角动动,望着江初平淡地说。
第96章
这两个字从覃最嘴里一冒出来, 江初耳朵里有一道细细的电流声穿过,“嗡”一下给他的脑子消了音。
“什么意思?”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着覃最问出来, “谁累?”
“你。”覃最说, “我不逼你了。”
“不逼我了?”江初听见自己笑了笑,笑意却死活咽不下去,像团棉花一样不上不下,厚厚实实地噎在他嗓子眼儿。
胳膊架在覃最肩上太久了, 手指头攥得有些发酸。
江初回手站起来,从上往下注视着覃最, 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现在不逼我了。”他重复一遍。
“逼到现在, 然后你一句‘累了’, 开始为我着想了, 不逼我了。”江初抬手指了指覃最, “你可真行啊?”
“哥。”覃最皱皱眉, 直起身子想抓他的手。
“别喊我哥。”江初手背一翻给他打开。
“你早怎么没想到我还是你‘哥’?”他目光锋利地逼视着覃最,“啊?!”
覃最嘴角动动, 像是一下子说不出话了,目光定定地停在他脸上。
江初脑子里的神经一弹一弹地发着烫。
明明他心里是想跟覃最好好聊聊,明明覃最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跟刀割一样心疼。
可被胸口翻涌不停的情绪一下下拱着,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话接二连三地往外蹦。
并且即便蹦成这样, 也完全没法表达他现在的心情。
他突然有种不知道他们俩在干嘛的迷茫。
好好的兄弟俩,究竟是怎么就变成这样一言一行都要互相揣度琢磨,互相往对方心口上捅刀的相处模式了?
江初缓缓地深呼吸, 逼着自己把更多亟待喷发的尖锐怒气强压下去, 却又有深深的乏力感替换着更迭上来。
他一瞬间也不想说话了。
他冲覃最比了比拇指, 哑着嗓子轻轻点点头:“覃最。你真牛逼。”
说完这句, 江初踢了一脚房门,转身出去了。
周腾正埋头狂啃行李箱里的卡扣带子,被踢门的动静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朝外看。
覃最坐在床沿上,视线仍然停在刚才江初站着的方向,没眨也没动。
他听见江初带着火气在翻烟盒和烟灰缸。
没一会儿,江初又狠狠踹了下茶几。
随着茶几腿在地板上拖出“吱——”的牙酸动静,江初骂了一句,烦躁地喊:“火机给我!”
覃最这才回过神,想起来江初的打火机还在他手里。
他松开发麻的拳头低头看看,打火机的四个不锈钢棱角深深抵着肉,被他攥得滚烫。
覃最拿着火机起身出去,江初正插着腰站在歪出去的茶几跟前儿,嘴里衔着烟眼皮耷拉着,瞪着茶几上晃倒的杯子,也没转头朝他这边看。
杯子已经缓缓滚到桌沿了,眼见着就要往下掉。
覃最过去扶起杯子,把火机递给他。
江初一把拍过火机,“咔”地顶开机盖擦了两下点火,然后转身就要走。
覃最抬手握住他的胳膊肘。
“松开。”江初猛地转头盯着他。
覃最没说话,也不松手,还加了力气把江初往沙发上抡过去。
“我让你松开,听没听见?”江初狠狠皱起眉,震开覃最的手就要起身揍人,“你是不是真当我下不去手揍你?”
他后半句话还没全说完,覃最已经拎起膝盖压上沙发,胳膊贴着他后腰与沙发间的空隙捞进去箍紧,伏身埋进他颈窝里。
江初是真想骂一句“滚”,也是真恨不得往覃最肋窝上揳一拳,把他掀到旁边摁着使劲儿打一顿。
他字儿都滚到喉咙口,拳头也捏起来了。
可是感到覃最越勒越紧的胳膊,和紧紧贴在他脖子肩膀上的温度与呼吸,他怎么都张不开嘴。
还下意识地朝旁边偏偏脑袋,怕覃最这么没头没脑地往他身上一砸,再被烟头攮着耳朵。
“哥。”覃最闷在他颈窝里喊了一声。
江初皱着眉没搭理。
他心里说不来什么感觉,胳膊一会儿松一会儿紧,还在琢磨着该不该推人。
覃最也没多说话,喊完这声“哥”,他就继续这么捆着江初,在他肩膀上埋着。
直到一根烟闷到烟屁股,江初把烟头弹进茶几上溅出来的一滩水里,才掰掰覃最的胳膊。
“松手。”他沉着嗓子说。
覃最还是不动。
“你想干嘛到底?”江初抬手要拽覃最的后脑勺。
“给我点儿时间,让我想想。”覃最说。
江初的手顿了顿。
“想什么?”他问覃最。
“想想我该怎么做才是对的。”覃最松开手,改成撑住沙发靠背,抬眼看着他。
江初有很多话想说。
他想说你不用想,我什么都不舍得跟你说就是不舍得让你想。
想说你保持你自己就够了,谁也没法在感情的事儿里论明白对错。
还想说哥真的没有那些意思,没觉得你什么都做不了,上火的时候说出的话你不能当成我的心里话。
你不是我的压力,你是我的小狗。
这么多想说的话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偏偏他还被情绪顶着,张开嘴说出来的话仍然带刺:“我给你时间,我呢?”
“我还给你。”覃最说。
覃最这些天预想了很多遍,可他没想到真的把这些话说出来,每一个字还是像刀片一样,一片一片从心里贴着嗓子往外割。
“我知道你也需要想想。”他必须牢牢看着江初的眼睛,才能让自己不含糊不反悔地往下说。
“你是被我一步步逼成现在这样的,被我逼着感受不一样的……”覃最的眼皮几不可察地抖一下,紧了紧咬肌,“你对男人,或者,其他别的同性,不是真的……那样。”
江初迟疑地张张嘴。
覃最这话说的跟放屁一样,他想辩驳,却又神奇地找不到切入口。
“我不想你后悔。”覃最接着说。
顿了顿,他换了个表达:“我怕你会后悔。”
“我怕真等没有余地以后,有一天看见你真的难受了。”覃最艰难地说完他所能表达出的所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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