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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火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博尔赫叁
“妈,你睡我房间,”孟以冬说。
“我睡你房间干什么,”蒋春云掐断他的话,“你想睡哪里?睡沙发还是跟你哥睡?”
“搞什
么鬼啊妈,让你睡房间就睡房间,我他妈睡沙发行不行!”萧升抢了她的被子,脸色难看的让孟以冬说不出劝阻的话。
“你给我放开!”蒋春云与他争执起来,竟让萧升一个没把握住力度掀倒在了沙发上。
孟以冬忙扑过去检查她的头,手刚碰到她又被她躲开了,萧升站着未动,神色复杂,客厅里安静下来,许久,他才问,“你知道了是吧?”
蒋春云顿了顿,捂住脸,从抽泣变为嚎哭,哭了很久,没人敢碰她,孟以冬嘴里的‘妈’怎么也没叫出口。
他想起第一次叫她‘妈’的时候,她站在家长堆里,正和其他家长热火朝天的聊着,孟以冬叫‘蒋姨’叫了好几声她没听见,便扯开嗓子喊了声‘妈’,蒋春云朝他看过来的时候眼眶已经红透了,她从人群中走过来牵住了他的手,说,好儿子,跟妈回家。
现在,从头至尾,蒋春云都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重话,而‘家’这个字,他好像在亲眼看着一切在他眼前慢慢消散。
“哥,别问了,”孟以冬说,“我去淇淇家住两天,明天你跟,跟妈先回去,其他事情,假期结束了再说。”
孟以冬什么也没拿,说完就逃了出去,他很清楚,再在这个空间里多呆一秒他都会被瓦解,他从未见过夏夜里这么陌生的北京,就像他从未见过如此陌生的蒋春云。
他悲戚又笃定的发觉,那年一场非典带走了他身边的所有亲人,蒋春云的降临本就带着一张密不透风的被称作‘怜悯’的网,这张网笼罩了他多年,到今天,是该破损了。
车鸣,灯光,唾骂,他听不见也看不见,直到一辆车从面前呼啸而过,他被一只手抓着肘弯扯了回去 他才听见一声咒骂,
“操!你个**,你梦游呢吗!”
孟以冬颓唐的转身,木讷的往一个方向走,那声音还跟在他身后——
“孟以冬,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孟以冬,你科研训练被延后了你知道吗!”
好久,好久,一辆自行车飞过,车把手擦过他胳膊,钻心的疼痛传来,他险些跌倒,终于停了下来。
那人走到他面前他才看清,“毕然,是你啊。”
“废话!”毕然是在出租车上看见他的,行尸走肉一样走在人行道上,他下了车跟上来,才发觉这就是一行尸走肉。
毕然叉着腰缓了口气,“我们都被延后了,说有些事情,教育局派了人来调查,院里通知我们明天回学校。”
孟以冬神智回了一半,“顺风车群的事,是么?”
毕然拧着眉,懵懵然问,“什,什么顺风车群?”
第48章 他的獠牙
孟以冬的手机在飞机上关机了,现在打开,未接来电提醒和短信汹涌而出,蒋春云的,班主任的,毕然的,当中还夹杂着姜珩的。
他指腹在屏幕上游走,最终落在了姜珩的名字上。
姜珩:回电话孟以冬,你妈妈去北京了!
姜珩:开机立刻回复我!
毕然拿了外卖,关上门回来,边拆边说,“照你这么说,那还真有可能,我说北理那姑娘怎么那么黏人。”
孟以冬嗯了一声,给姜珩拨了个电话过去,那头刚响第一声就接了。
“孟以冬,你,没事吧?”姜珩的声音急切的传了过来。
“没事。”
姜珩又温下声,“我现在,在医院。”
“医院?”
“嗯,萧叔叔血压有点高,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孟以冬坐在床边,手肘撑在大腿上,他埋着头,毕然看不清他的神情,远远的叫他,“以冬,来吃点东西。”
“孟以冬,你跟萧升哥的事,叔叔阿姨知道了,”姜珩小心翼翼的说,“昨天,有人往叔叔单位里发了段视频……你先不要着急,阿姨说去接萧升哥回来,她没别的意思,她就是,”
“视频发我,”孟以冬打断她,“我哥明天会回去,我暂时回不来,替我照顾好他们。”
“孟以冬!”姜珩突然喊,接着又平静下来,似乎想用这种平稳的声线拉住孟以冬,“你马上要去留学,不要再管其它的事了。”
孟以冬拿下手机,扯动嘴角,“……我知道。”
而后,毕然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孟以冬一阵风似的走了,关门一响,毕然还左右看了一圈,“我开的不是钟点房啊……”
萧升觉得,他肯定和孟以冬有达成共识的默契,关于在一起这件事,一定是一个合适的机会由他们俩个人坐在爸妈面前,即使暂时争取不到同意,那也需得是他们本人亲口向他们出柜,然后日复一日,一点一滴的得到理解,得不到也没关系,至少他们还要以儿子的身份陪在爸妈身边。
“我没有要谁的命,我喜欢冬冬,想照顾他,想跟他一起生活,这件事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啊妈。”
“可你们两个是男人!”
“我能不知道么?知道还是很喜欢我有什么办法!”萧升站起身,“我不能留他一个人在北京。”
蒋春云哭的头疼,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层薄毯,眼睛也肿胀着,她拿手背遮住了光线,鼻音浓重,
“你爸爸还在医院躺着,你要真想我们死,就去找他吧。”
“爸在医院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萧升还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孟以冬。
他走回房间,关上门才接,“你在哪?”
“我没事,明天再去淇淇那儿,”那头说,“姜珩说爸在医院,血压有些高,明天你跟妈回去一趟,看看爸,等爸没事了你再过来,行么?”
“别乱跑,定位发我,我来接你,”萧升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天还没塌下来,你别先把自己吓跑了。”
“我没有,我出来是想让妈好受一点,你好好陪着她,明天跟她回哈尔滨,到了医院告诉我爸爸的情况,”他说完,又道,“哥,答应我。”
萧升努力平复情绪,又默了许久,“我让刘琛去接你。”
“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你别操心了,照顾好妈,挂了。”
他挂的很快,萧升又喂了几声,才发觉手机页面已经回到了桌面。
孟以冬说得对,无论如何,得有一个人先回去看看爸。
返回哈尔滨的航班在第二天上午就落了地,医院里,萧全钧拔了针头把输液瓶朝萧升了过去,他让萧升跪在走廊上,萧
升什么话也没说,从下午跪到了夜里。
也是那天,林黎将孟以冬带去了孙岩常去的酒吧。
音乐噪耳,灯红酒绿,女人,香烟,舞池,谁也没有注意到某个卡座里正在发生什么。
甚至在孟以冬把钢笔**孙岩大腿肉里的时候,他身边的女人还企图向他索吻。
孟以冬冷眼看她,她便被吓退了,孟以冬又将目光放到惊惧与疼痛交加到说不出话来的孙岩脸上。
孙岩坐在沙发里,孟以冬俯身站在他面前,手撑在他耳后的沙发背上,而后凑近了,松开握着钢笔的手转而拍了拍他的膝盖,“下次有机会,试试大动脉。”
“**妈的,你个阴x!”孙岩额头上沁出汗水,辱骂的声音被音乐盖去了一半,孟以冬凑的很近的勾起了嘴角,“彼此彼此,需要报警么?我帮你。”
孟以冬拿过他的手机,当着他面摁下110,孙岩似是想到了什么,慌张的去抢,孟以冬闪躲开,将手机放回了兜里,紧接着又握住了插在他腿上的钢笔,狠狠转了两圈,孙岩五官扭曲的呼喊,可是灯光太暗,孟以冬又用身体遮住了他,压根没人理会。
“视频我看了,”有人从沙发后路过,孟以冬便凑到了他耳边,一手握着他脖子,另一手拔出了那只钢笔横握在手里,拳头砸在他肋骨上,幅度很小,但孟以冬知道怎么打最疼,“学校的事做的也不错。”
“姓,呃啊,姓孟的,你,你他妈有什么好得瑟的,”孙岩轻蔑的瞧着他,“你不就是你哥弄回家专给他操.屁.眼的么,你跟林黎,跟那贱.婊.子有他妈什么区别?”
“你说话真的很难听,”他越激动,孟以冬就越平静,“喜欢说就多说一点,一会儿记得收个大礼。”
孟以冬直起身子,走到酒水台边拉过酒保说了几句话,随后未做停留的走了,他前脚刚出酒吧大门,后脚七八辆警车便停在了门口。
到了街对面,孟以冬在一花坛边坐了下来。
“他,找你麻烦了?”
林黎坐到他身边,轻声问。
“以后少招惹这些人。”孟以冬答非所问。
林黎点头,“你报的警么?”
“孙岩手机报的,”孟以冬说,“知道夜场最忌讳什么吗?”
“……”
林黎自然很清楚,无端引来警察,这一条街的老板都不会轻易放过孙岩,他刚才去找酒保,无非是告知人家谁报的警罢了。
他看着此时的孟以冬,觉得这个人眼睛里好像有深不可测的陷阱,孟以冬自己则是寄居在这陷阱中的怪兽,他似乎很安静,可却并不疲于防备外来入侵,谁要破坏他的安全地带,他就会张开獠牙,不留全尸。
“我走了,”孟以冬从兜里掏出笔盖,盖住钢笔后拿衣摆擦了擦笔身,而后将笔递给了林黎,“拿着防身。”
那支笔还有温度,林黎握在手里,看着孟以冬的背影消失在街头,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竟是他在此时至未来的很多很多年里,最后一次见孟以冬。
第49章 芝加哥有雨
萧升问过蒋春云:孟以冬在你心里到底算不算儿子?
这话,他是替孟以冬问的,在萧全钧出院回家的第四天,大家变得不爱说话了,气氛冷淡,气压过高,好像动一下手指头就会引爆,可萧升还是问了。
蒋春云却无法回答,她比谁都清楚,那天晚上对于孟以冬的避让,几乎是一把铡刀拦腰砍断了她与孟以冬之间七年的母子情分。
她会痛,孟以冬,只会更痛。
两个儿子掉进水里她先救了大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到了还是把孟以冬放在了手背,七年白驹过隙,她到现在才发觉自己虚伪的不像话。
孟以冬起初还接电话,后来便是关机,萧升没日没夜的打,打到后来,电话号码被注销了。
他打给毕然,对方告诉他,教育局调查结果显示他还没有实施代写行为,出于警告,学校将延迟他科研训练课程一年。
他又打给刘琛,刘琛说,他从来没找过我。





走火 第34节
萧升便跪到他爸面前,求他归还证件,求他放自己回北京。
萧全钧没有答应,他被革职在家快两个月的时间里,数次以死相逼,如同在萧升脚上拴了条铁链,叫他哪也去不得。
直至八月底,他私自逃回北京,回了他们住了三年的家,摸到鞋柜上薄薄的一层灰尘,他才承认,孟以冬真的失踪了。
冯淇和刘琛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在找,满北京地毯式搜索,各种关系人脉都在动用,仍旧没有一点消息。
萧升冲进孟以冬卧室,那里头收拾的很整齐,床上摆满了他买给他的棕熊,他又开了衣柜,里头少了几件衣服,衣架孤零零的挂在横架上,像在质问他怎么才来。
“萧升,你振作一点行么,”冯淇跟进来,“冬冬他也许只是想自己安静一段时间呢。”
“刘琛,孙岩在哪?”萧升掀开冯淇,抓着刘琛问。
“孙岩已经废了,”刘琛说,“给公安系统发信息说那酒吧里有人吸.毒,警察来扫地皮抓了一帮人回去,那店子被勒令停业修整,第二天孙岩一出警局就被人废了。”
“那我问谁要我冬冬去?”萧升暴躁极了,抓着刘琛衣领把人连连逼退到了墙边,“你告诉我,我他妈该上哪找他去!”
“诶萧升你,你松开他!”冯淇冲过来扒他的手,自己手里还拿了封信,“你松开!冬冬给你留话了!”
萧升像根崩断的鱼线,虚软下来,拿过那封信,跌坐回了沙发里。
————
哥,我还是想等你回北京了再跟你说再见,以这样的方式。
咱们家没出过什么大事儿,非要算的话,大姨去世是一件,我们相爱是另一件,你们都说我聪明,可唯独这两件事情我想不到任何解决办法。
写这封信之前,我以为我就是想躲一躲,像十岁之前那样,躲在我们还没认识的时候。
可现在,我在你房间里,坐在你的写字台前,用你的笔和纸给你写信,我发觉其实我不累,也不怕,我只是有些后悔,后悔我总是逼你亲我,抱我,逼你在我们都还羽翼未丰时就和我相爱。
哥哥,我很抱歉,因为我的不懂事,伤到了爸爸妈妈,和你。
我知道这样离开,对哥的确很突兀,但对爸妈的身体状况来说,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也拜托哥,暂时不要再提。
请你帮我转告爸爸妈妈,我爱他们,我要他们健康快乐的过日子,请你也转告自己,我会想你,会继续爱你。
还有。
哥,请你等我。
孟以冬
北京
————
“他走了,他不要我了,”萧升将信递给刘琛,仰着头仓皇的笑
了,“你看看,是不是?”
刘琛接过信,没打开,只是小心的折好,“他不会的。”
“什么不会!”他猛地站起,额头上爆了青筋,他还要说什么,却是身子一晃,直挺挺的栽倒了下去。
温带大陆迎来了闷热又潮湿的阴雨天,邢宗明说夏天来这里,不是很明智的选择。
孟以冬坐在后座上,窗外是芝加哥河面的夜景,游轮和两岸的琳琅高楼相得益彰,此时大雨倾盆,车窗外的水流隔开了孟以冬的视界,孟以冬下意识摸了摸脸,不知为何,车窗关着,雨还是飘进来了。
“喜欢什么颜色的床单?”邢宗明这时问。
“蓝色,”孟以冬说,“灰蓝色。”
“正好家里有,”邢宗明打方向盘时带了点刹车,他认为这样使车子近乎平移的转弯会让孟以冬少难受一些,“其他别的需要,明天让远扬带你去cps逛逛看。”
孟以冬将身子缩回椅背里,应了声,“好。”
车灯扫过窗户,周远扬飞奔到门口,开了门,孟以冬正向他走来,他什么也没问便把人抱进了怀里。
“我煮了汤,”周远扬在他耳边说,“你喝一点再睡。”
孟以冬便抱紧了他的腰,看着客厅里暖黄的灯光,叫他远扬哥,问他还好吗。
“你来了我怎么都好。”
“好了,进去聊吧。”邢宗明停好车过来,拥着两人往里走。
周远扬照顾他喝了汤,晚些带他上楼,推开客房门才说,“邢宗明说你喜欢灰蓝色的床单,我给你换好了。”
“谢谢你,远扬哥。”
“跟我说什么谢啊,你跟我亲弟弟似的,”周远扬跟着进去,在床头柜拿打火枪点燃了一杯香薰蜡,“好好睡一觉,什么事睡醒再说。”
孟以冬是真的累了,坐在床尾倒了下去,周远扬没准备多留,路过时拍了拍他的腿,指着床那边的电话说,“有事叫我,内线按1。”
说完便出去了,门刚带上又被他推开,他探进来一颗脑袋,冲孟以冬道,“宝贝儿,这儿就是你家。”
门再次被合上,房间里亮着一盏地灯和蜡烛,孟以冬坐了起来,从下飞机到进来这个房间,一切都很陌生,窗外雨还下着,雨滴打到屋檐和地面,声音像是在鼓掌,也不知道是在欢迎还是在喝彩。
他走到窗边,觉得下雨时候的天空国内外好像没什么不同,接着心里突然空了一拍,不知道芝加哥的这片天又能庇护他几年……
第50章 他不陌生
六年后,北京。
望京soho。
商阙予九岁的时候老房子后头的一颗百年栎树倒了,树干差两米砸到他脑门正上方的房顶,他爸连滚带爬从窗户翻进他卧室,把人抱出来后,堂屋房顶立刻凹陷了下去。
商阙予在他爸腿上醒过来,在一片浓郁的灰尘里看到了栎树张牙舞爪的枝丫,问他爸,“爸,咱房子开花了?”
第二天商进宏便一手拎着箱子,一手拎着商阙予进了城。
那房子是他爷爷在穷乡僻壤里留给他们父子唯一的东西,商阙予挂在他爸肘弯里,望着那堆稀烂的泥土,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想说脏话的冲动。
但那也是他贫瘠寥寥九年的人生里,头一次拥有了一个庞大而又遥远的可称之为“梦想”的念头——
他要做建筑设计师。
一个自由的,伟大的,独特的,建筑设计师。
啪!
“啊!”商阙予噌一下坐直了身子,视线还没转化清晰,便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干嘛啊,大惊小怪的!”
“柳飘飘……您看不见我正睡觉呢么?”他这才看清,运营部柳真,因为身高一米七,体重45,瘦的走路都没声儿,被全公司亲切地称为‘飘飘姐’,重点是,爱吃零食,尤其爱吃这种可以捏爆口袋的薯片。
“行了啊,”柳真靠在他面前的挡板上,低头略显警告的看着他,“今天周总回国,估计再过半小时就该到楼下了,你还睡,不怕他又让你倒立写检讨啊?”
商阙予感觉自己彻底清醒了,看着柳飘飘回运营部办公室,一口气又倾泻了出来,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混的,仿佛离那个伟大的梦想远了大半个地球。
这是他来公司的第二年头,按说他还是个硕士,挤破脑袋好不容易进了这家公司,又好不容易熬过了实习期留了下来,现如今,挂着设计师助理的称号,做的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卑微到清洁阿姨在公司给闺女拉红线都会跳过他。
他也想过撂挑子不干了,回老家县城里帮他爸看看店,日子过得总比现在逍遥,可他也会想起老板来。
想起他好几次与其他设计师讨论案子细节时的神来之笔,想起他应对危机时临危不乱应付自如的神情,想起他这份平静下近乎变态的严谨……
想起这些,商阙予就把回家的念头掐断了,够不着老板的头发,他总要够到老板的脚尖吧,于是埋下头苦干,转天又被叫去办公室挨骂。
“小商?”
“商阙予!”
商阙予再次醒神,目光落到面前人身上,那人正噙着笑等他回应。
“啊!周总!”商阙予慌张的站起身,与他平视,对方竟笑出了声。
“午觉刚醒啊?”那人说。
“哦,没没有,周总您不是半小时后才到吗?”
“得感谢今天没怎么堵车,对了,你们萧总人呢?”
“办公室呢吧,”商阙予缩回下巴,“我没怎么注意。”
那人倾过身来拍了下他肩头,“没事,你忙吧。”
他叫周远扬,这家公司的股东,一个甩手掌柜,偶尔回来探亲,主要是探萧总,别的他不怎么关心。
关于这个人,商阙予知道的不多,只是以前听人说,在他还没来公司前公司出过一次很大的事故,是周总远从美国拉来了风投,帮公司渡过了危机。
办公室门一开一合,商阙予思绪断了,也看不见什么了。
“呃啊!”周远扬一进去就扑进了沙发里,挑了个舒服的角度躺着,而后扬起下巴,倒着看向办公桌后头的人,那人正忙着,从他进来到他躺下,全程没抬过眼皮子。
“你可千万别问我为什么晚了一个多月
才回来,我这儿困着呢,倒个时差,你下班叫我,请我吃晚饭。”
对方没回应,他抿着唇哼哼了两声,自觉无趣的放回下巴,手指在肚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弹琴,好一会儿,又开口,“诶,叫上刘琛吧,我也好久没见那家伙了。”
还是没人应。
周远扬调出刘琛电话打了过去,对方接的很快,说人在重庆。
他干脆下了沙发过去坐进办公桌前的会客椅里,趴在办公桌上拿手机撑着下巴冲对面这人嘶了一声,“萧升你丫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你拒的那项目原是要跟谁合作么?dafe诶大哥!你上学的时候崇拜的那个dafe啊,你就一点都不在乎?”
“你在乎?”一直没做声的萧升说话时视线还留在电脑屏幕上的立体图上。
“我……我主要在乎钱,我是替你可惜好么,丢了个那么好的合作机会……不是,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啊?”
“不想做。”
周远扬脑仁子嗡嗡作响,随后一摊手,“得,我也不问了,你赶紧的吧,弄完带我吃饭去。”
他悻悻回了沙发边,这次正对着那张办公桌躺了下来,两手交握在胸前,先闭上眼,再睁开一条小缝隙,对面的人很专注,察觉不到他的小动作。
说起来,这几年周远扬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去观察萧升,一方面他长期住在芝加哥,另一方面,是萧升这些年把自己忙成了永动机,没有一刻歇下来过。
陈年旧事被封存起来,旁人触碰不得,你看他事业如日中天,独来独往好像过得很好,但谁也都看得出来,这人压根没什么生气。
周远扬掏出手机,调成静音,打开相机,关了闪光灯,而后将那个人置于画框中,摁下了快门,再然后,打开微信,给另一个没什么生气的人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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