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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入地球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布洛卡区
第12章橘子汽水
漆黑的衣柜是完美避难所,这个吻在里面发酵,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程声恍惚中感觉自己身体离地,他没睁眼,大脑反应了很久才知道自己被张沉抱起来抵在衣柜板上。
两个人都不会接吻,乱吻一通。可程声还不如张沉,喘得厉害,胸膛贴着张沉一跳一跳,他快窒息了,吻到一半,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脸憋得通红,双手只知道箍着张沉的身体,在上面一通乱抓。
张沉比程声强些,见他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贴着他的额头说:“把嘴张开,这样喘不上气。”
程声果真乖乖张开嘴承接,一条湿漉漉的舌头立马钻进来,等人忍不住哼着往他怀里钻才勾住他舌头慢慢舔舐。程声被人缠着舌头吮吸,嘴唇上下磨得发麻,他浑身软透了,没骨头一样贴在张沉身上,不断难耐地发出喘息。
张沉没接过吻,他甚至在黑暗中连对面那人是男是女都忘了,只知道对方像簇火一样,连着他一起点着,他俩就像赤道附近失了火的热带雨林,抱在一起冒着浓烟,滚着热浪,浩浩荡荡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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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声的脊背磕在硬邦邦的实木板上,嘴唇被拉扯得发痛,但心理又极享受,一时没忍住,嗓子发出一声引人遐思的轻哼。
这充斥着性暗示的声音一出来两人都愣住了,程声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发出这种声音,茫然地抬起头,但衣柜里实在太黑,只能勉强看到对面人的眼睛,可对面人没来得及给他仔细端详的机会就把头埋在他脖颈间。
没一会儿,那地方就传来一串湿漉漉的亲吻声。
程声感觉到自己的喉结被人咬着吮吸,又疼又舒服,大脑一片空白,情不自禁把手伸进对面人的衣服里来回抚摸。
事情正朝着失控的方向奔,两个十七八的小伙子被一点儿火星擦着了,干柴烈火谁都拦不住,两人在黑洞洞的衣柜里,仗着世界只有这屁大点地方作乱,谁也没考虑作乱之后怎么收场。
吻到胸口时张沉忽然不动了,压抑什么似的,隔了一小会儿,他突然把程声整个身体揽进自己怀里,在他脖颈间重重地喘气。
程声无措地被他抱着,很久之后才明白什么一样,慢慢抱住他的脖子说:“怎么办,我不想回去了。”
“回哪?”
“北京。”
“那是你家,你还得上学。”
“我就是说我不想回家了。”
两个人喘着气分开了些,身上衣服被糟蹋的不像样,又潮又皱。张沉摸了摸程声还没干透的头发,没回答刚刚那句话,只说:“出去吧。”
程声听出他的意思,直白地问他:“刚才为什么把我抱进来?你妈就算看见我在你家也不会怎么样。”
张沉说:“没想那么多。”
程声“好”了一声,双手抚上他的脸颊,额头抵着额头,轻轻在他嘴唇上亲了最后一下,才回他:“出去吧。”
下雨天阴沉沉的,外面只比衣柜里敞亮一丁点,他俩把皱巴得不像话的衣服整理好,摸黑出去,中间自觉保持了一段距离,谁也没挨着谁。
李小芸那时候正把刚做好的几盘菜往客厅端,看到沙发上忽然出现的两个大活人吓了一大跳,他先看看自家儿子又看看旁边那个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不确定地打招呼:“你好,这是……”
程声早就恢复原本那副逮到谁都能唠两句的状态,马上热情洋溢地和李小芸打招呼,自我介绍比他上学第一堂课还详细,末了不忘使劲儿夸李小芸长得漂亮。
李小芸很久没被外人这样夸过,几句话竟然叫她有点脸红,后知后觉把手里的盘子放上茶几,这才记起自己要问儿子什么话。
“刚刚去你屋人不在,你俩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下俩人都不吭声,程声面上甚至有点漫上红。
李小芸奇怪地看他俩一人一眼,又问:“爬窗户了?雨天别爬窗户,危险。”
俩人还是不说话,李小芸叹了口气,朝程声说:“你跟他待久了也变成这样怎么办?不好好说话。”
刚刚还有点不好意思的程声马上翻篇,笑起来,“不可能,得是我把他带活泼了才是。”
吃完饭,李小芸没让程声走,她揽着程声胳膊问他愿不愿意在家里住,暴雨天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云城现在又不安宁,路上会不会出点事大家心里都没底。
这事正中程声下怀,他瞥了眼张沉,问李小芸:“我住哪儿啊阿姨,他床才一米二。”
李小芸早想好了,“打地铺。以前每年夏天都要打地铺的,张沉他有床都不睡,就爱在地上睡,不知道有什么好。”
说着她就去拉张沉,使唤他:“跟妈拿床垫蚊帐去,别让你朋友动手,人家是客人。”
这话听得程声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想当客人,最后也没能做到两手空空只旁观,见他们把床垫和蚊帐搬来便自告奋勇要帮忙,不顾李小芸一直推拒,亲自上手和这母子俩把晚上睡觉的地方搭好。
李小芸替他们铺好床垫就被儿子劝回自己屋。两人又开始着手搭蚊帐,蚊帐是一匹带网眼的纱,没骨架,软踏踏的,四脚勾起四只勾子,正好挂在墙上的钉子上。他俩一人拿一角蚊帐,找到上面的勾子后往墙上套。
程声没见过这种奇怪玩意儿,和张沉一起忙活挂好后环绕它打量。
不过很快他就被催去洗漱,用的都是张沉的东西,和他执念的味道一模一样。他们两个在头顶灯泡的强光下没怎么说话,默契地保持着一定距离,一前一后洗漱完回了卧室。
刚进门张沉就把门反锁,程声那时刚钻进蚊帐,透过这面几块钱的蚊帐把张沉从头到脚打量了个全,见他谨慎地锁门,没忍住笑起来:“家里就你妈妈在,还反锁,你想干什么啊?”
屋里白炽灯在闪,这出格话在敞亮的屋子里怎么听怎么别扭,见不得人一样,张沉觉得这话扎耳朵,于是走去把灯关了,等整个屋子重新归于黑暗中才返回蚊帐,一进去就先把程声抱住,下巴压在他肩膀上蹭。
这动作让他看起来很难过,程声心里一阵酸酸痒痒,伸手抚上他的头发,哄小孩似的,一下下轻抚。
“你这几天在干什么?”
张沉如实作答:“和以前一样。”
程声又问:“那你想没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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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意味不明,好像玩暧昧的小把戏,但张沉一般情况不会说谎,他要么就不说话,要么就说真话,犹豫了一会儿说:“想了吧。”
很快他就把程声松开,一个人侧着身躺下去。
程声摸不透他在想什么,跟着躺下去以后把他身体扳正,脸冲脸对他说:“你是不是觉得我问这些有病?”
“还行。”
程声骂了一声,又说:“你妈说得真没错,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一句中听的话都没有。”说完他又想到什么,开始笑:“不过别的方面挺诚实,你看你那会儿凶的,我嘴都要被你咬破了。”
张沉说:“明明没破,别夸张。”
屋里的窗户紧闭,电风扇也关着,有点闷。他们两个并排躺了一会儿,张沉忽然侧过身仔细看程声的侧脸,从额头一溜扫到下巴颏,不知是不是想起程声刚刚说他嘴里吐不出一句中听话,要夸不夸地说:“你长得挺好看。”
程声听到马上反击:“长得丑你亲得下去嘴?”
张沉意识到程声这是暗骂他看脸,还不着痕迹把自己夸了一通,反驳:“柜子里纯黑的,除了眼睛我什么也看不到。”
他们枕头旁放着手电筒,程声瞥见后打着手电往自己脸上照,问他:“现在你看清了吗?”
旁边那人被强光刺得突然,捉住他的手合上手电,“人家这么玩都是扮鬼,扮鬼怎么可能好看。”
程声被人捏住手腕,哼了一声,“小屁孩口是心非”,可他哼完又觉得高兴,居然出其不意地捏住他下巴颏,在他脸颊上啵了一口,还是清脆带响的一口。
这一口下去两人之间的空气又开始变得浓稠,程声抱着他慢慢躺下去,嘴唇贴着他脖颈说:“我这次回去在图,这事还有学者专门研究,洋洋洒洒的参考书目和文献,一点儿都不丢人,说明咱们没错,好多人也这样。”
张沉当然没看过什么同性恋参考书目和文献,他甚至连自己是不是都不清楚,但还是“嗯”了一声。
“国外还有游行,要婚姻合法,虽然现在全世界没一个地方合法,但没准真能呢?”程声说到这,又犹豫着开口:“我……我想一辈子在你这里待着,我们以后都别结婚行不行?”
这话太荒谬,他竟然就这样对着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说出口,程声说完也觉得懊恼,还想补救几句,“我们可以当能接吻的朋友,平时就像好朋友一样相处,难过了就抱一抱,亲一亲,互相安慰,不好吗?”
张沉被他抱着,下巴抵在他肩膀上,他心里好多话想问,比如我万一去不了北京怎么办?比如你家里能同意吗?我家太好欺负了,几乎谁都能来踩一脚。再比如万一你去喜欢别人怎么办,你性格长相家庭都那么招人,大学里多少漂亮的姑娘小伙,你回去还能记得几百公里外的小地方有这么一号人吗?他们认识时间虽算不上长,可程声没个定性的性格早就被张沉摸透,他脑子里循环这些问题,最后还是没能问出口,只是闭着眼睛把怀里的人又抱紧了一点。
隔了一会儿,张沉问他:“你想不想喝汽水?我去冰箱拿。”
程声点点头。
张沉很快就起身去厨房,路过客厅时他发现张立成还没回来,因为李小芸和张立成的卧室一般都敞着门,只有李小芸一个人在时才会把门关上。
张沉没在意,在冰箱里翻翻找找大半天,里面堆着些切好没做完的西红柿和洋葱,他在边角找到瓶橘子汽水,只剩一瓶,其余喝完的空瓶罐子全被整整齐齐码在厨房的窗台上。
以往每年夏天张立成都会去批发市场进两箱橘子汽水,全家人一起喝,一个夏天过完两箱正好干干净净,今年夏天只进了一箱,因为不光菜价火箭窜天似的往上涨,居然连汽水也跟着涨。
张沉看看剩下那唯一一瓶橘子汽水,撬开瓶盖,拎着它回卧室。
听到门一响程声就打着手电爬起来,见他手上只有一瓶,奇怪地问:“怎么就拿了一瓶?”
张沉把已经撬开的瓶子递给他,说:“不想喝,冰的怕胃疼。”
程声“啊”了一声,笑着说:“你还胃疼?够娇弱的。”
他什么也不知道,说完就接过橘子汽水咕噜噜喝起来。
第13章有点分歧
第二天张沉醒得很早,卧室窗台只溢进来一点光亮时他就睁开眼。张沉身体里好像有个精确的生物钟,无论开学放假,一到早六点自动睁眼,可他今天醒来意识到自己怀里还躺着一个人,竟然没去洗漱收拾,而是出蚊帐拉窗帘,胳膊一挥把碍人眼的阳光全遮上。等卧室里重新恢复黑沉沉,他才满意地爬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天彻底大亮,李小芸洗漱好去厨房做早餐,最普通的黑米粥,淘完米下了锅,等煮粥的锅咕嘟咕嘟烧开了又忙活着给俩孩子蒸鸡蛋羹。李小芸把蒸好的两碗鸡蛋羹拿勺划拉开,倒上酱油醋和香油,再撒上点葱花,完工。
煮粥期间她去卧室敲了敲门,平日里张沉比她起得还早,可今天里面俩人都睡得死,李小芸敲了很多下才听到里面张沉哑哑的声音,说他和程声马上就出去。
这阵动静把程声也吵醒了,他一睁眼别的没看到就看到张沉的喉结,原来他自己睡觉不老实,晚上睡着睡着就趴人家胸口上去了,张沉把他推到旁边一次他就缠上去一次,坚韧不摧,此毅力用到练鼓写歌上明年一定可以成功签上唱片公司发专辑。
眼前的喉结消失了,张沉下地先把吹了整晚的电扇关好,把蚊帐收了,又去窗户那边儿开窗透气。夏天清晨只有六七八点尚存一丝凉风,过了九点整个城市就开始变烫,张沉一个人趴在窗台,一边看下面阵阵飞过的自行车和街边卖早餐的小贩,一边吹着凉风想事。他吹了很久,见后面人还没动静才转过头催他:“赶紧洗漱,我妈叫咱们吃早饭。”
程声刚睡醒,没来得及生出不好意思,倒是一股不真切感郁结胸口,他瞧了瞧这十平米小卧室,又瞧了瞧自己躺的这处垫子,和它外围两块五毛的白蚊帐,只觉得自己好像重新投了一遍胎,梦里被阎王爷一脚踹下去,醒来就换了个人家。
他在原地没动,努力回忆昨晚。昨晚喝完汽水后俩人并排躺着聊天,说是聊天其实大部分都是程声侃侃而谈,张沉很少说话。程声给他讲天安门广场,讲北京电车,讲他爹老程几屋国内国外的书,讲他们学校和上课时碰到的有意思的教授,张沉在旁边听着,只是偶尔应几声,从不发表任何意见。
末了程声问他:“你想学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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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沉说:“随便吧,不太了解。”
于是程声就自告奋勇给他出主意,“不然你跟着我学计算机得了,连专业书都不用买,直接用我的。不然生物也行?国家大力支持生物工程呢,以后就业大概很吃香。”
说到专业这码事程声好像想起什么,兴致瞬间低下来,有些苦恼地说:“我毕业以后十有八九要出国念硕士,现在已经在准备这事了,你以后打算出国吗?”
张沉看了眼程声,反问他:“我连云城都没出过,你看我像能出国的人吗?”
程声觉得这东西压根儿不算问题,“成绩好可以公派留学,不花钱,真的。而且几乎所有学校都设五花八门的奖学金,再不济,没抢到公派的名额,靠着奖学金和兼职也能养活自己。”
张沉当然不知道出国有多少种他想不到的途径,但是听程声这么一说,心里又被点着把火,他这种人真能出国念书么?他从前想都不敢想,只觉得别随他爸去当工人、能尽快出了这被厂房煤矿填满的云城已算他人生大幸。
张沉是真的心动,明显得连程声也看得出来,他一直盯着张沉的脸看,看他原本垂下的眼睫毛明显抖动了一下,然后不可思议地回看程声一眼又低下头思考。
程声马上趁热打铁,“所以上大学这事是开端,你只要明年好好考,以后都不是大问题。”
昨晚的记忆就到这里,再多的事情程声已经记不起来,后面他们好像抱在一起睡着了,夏天明明那么热,身上冒汗速度比电扇第三档送来的风还快,但程声不嫌热似的非要粘着张沉,张沉开始还推他两下,说热,后来见这人压根甩不开也就随他去了。
张沉依然趴在窗台,看着楼下来来往往过路人想了很久,想昨晚程声说的出国计划,想满是蓝眼睛白皮肤外国人的街头,想自己从未坐过的飞机,飞机一出现他就不可避免联想到课本里出现过的非洲大草原和挨着赤道的热带雨林,飞机载着他穿过一道道实际并不存在的经纬线,越过广袤无边的深绿丛林、波光粼粼的海洋、擦着成片不知名的鸟类和海底巨兽飞过,带他去一个处处美好的新地方。
张沉把整个上半身都探出窗外,在风里又待了快十分钟,等身上热气在风中全消散才回头,这一回头把他的所有想象打得稀碎,目光所及只一个陈旧的十平米小房间。
张沉走回垫子旁,把还赖在原地的程声拉起来。程声被他拉得一踉跄,迷迷糊糊下地,和张沉一起把打地铺的床垫收拾好走去卫生间,等洗脸的凉水浇到脸上程声才感觉脑子清醒了些。
他俩洗漱完一起去了客厅,李小芸早就把粥和鸡蛋羹端上桌,一见俩人出来就笑:“昨天睡得那么香?张沉你可从来没睡到这个点儿才起来过。”
程声看起来比张沉和李小芸更亲,先接话:“我俩昨晚聊未来发展呢,一聊就停不下来,差点儿聊到天亮。”
李小芸不相信,看看他儿子,对程声说:“张沉能跟人聊天聊到半夜?他妈妈都没这个待遇。”
程声不好意思地挠头,“其实都是我在说,他就听着,偶尔接我几句话。”
李小芸看样子很喜欢程声,见他俩挨着桌子坐下来便一直逮着程声天南海北地聊。程声懂得多又话痨,还是稀缺的名牌大学生,自然讨家长喜欢,从小到大老程逼他看的书到这节骨眼全变成一茬茬新奇话题,唬起人来一愣愣。李小芸显然被唬住了,拍拍自己儿子的肩膀,啧啧感叹:“还是得上大学,你看人家小程的谈吐和知识面,跟咱们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你好好跟人家学着些。”
张沉瞥了眼对面小心翼翼对着鸡蛋羹吹气的程声,“嗯”了一声。
聊到一半时张沉走去厨房拿白糖罐和新勺子,先给李小芸加一勺,给自己加两勺,又问程声要不要加糖。程声不喜欢太甜的东西,反倒是看张沉给自己粥里加的两大勺白糖咋舌:“看不出来你喜欢吃这么甜的。”
李小芸正拌粥,一听程声的话就笑:“他看不出来的地方可多了,什么甜喜欢吃什么,总是胃疼还吃冰棍喝冰汽水,家里进两箱汽水他一个人能喝一箱,我和他爸只能抢剩下的。”
程声想起昨晚张沉说自己不喝冰的,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刚准备问什么事,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大门钥匙入锁的声音,紧接着进来个满面疲倦的中年男人。
程声好奇地往大门那边瞅了一眼,回忆起这是他回北京前两天来找张沉时碰到的张沉爸爸。
这让程声有点儿拘谨,粥还没喝就先站起来喊了声“叔叔好”。张立成看起来疲惫到极点,难得没露出从前那副谄媚样,只是虚虚地说了句“小程来了”就摇摇晃晃走进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但一只胳膊还坚挺地指着客厅李小芸的位置,语气差劲,“李小芸你给我进来。”
李小芸放下手里的碗站起来,朝桌子前两个孩子摆摆手,小声说:“我去看看,你们不用管他,好好吃饭。”然后就走去卧室,把门锁上,这一锁就直接锁到两个人离开张沉家。
卧室里不断传来吵架声,先是男人的声音:“人家老婆找到麻将馆,当着一帮工友的面让我管好自己老婆,老子从来没丢人成这样子过!”接着是一阵丁零咣铛的拉扯声,里面的男人又是难听地骂:“看你那脸婊子样,这也露那也露,好家伙,你看看全云城有几个女人家像你这样?快四十的人了,露脖子和腿给谁看?”
马上就是女人急切的喝止声:“外面有俩孩子在,你说这些丢不丢人?”
程声几乎是坐立难安地在不断溢进来的满耳脏话中吃完早饭,犹豫半天才开口:“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万一出事怎么办?”
张沉那时刚把碗筷一股脑放进洗碗池,回头看了一眼程声,说:“不用,他俩十几年都这样过来了,从来没出过大事。”
程声还是不放心,听着里面骂人的话心里不舒服,往那边探头探脑,去拉张沉的袖子,“哎你去看看吧,那是你爸妈!”
他本是好心,没想到原本专心洗碗的张沉忽然停下洗碗的动作,皱着眉拨开他的手,态度冷下来,“少管别人家务事行吗?”
程声愣了一下,下意识把手松开,小声说:“得,我又犯贱了。”
那边的张沉打开水龙头,把碗里的洗洁精泡沫一一冲干净,碗已经洗干净了,但水流一直没停下来,很久之后张沉才合上水龙头,叹了口气,说:“对不起。”
程声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这样子,要搁以前有人这么跟他说话,他要么抄东西跟人痛痛快快干一架,要么就当听了个响屁,全不往心里去,可今天这种话从张沉口中出来偏偏叫他酸得发疼,他没法不在意,隔了半晌才妥协:“算了,是我犯贱,不知道界限。”
第14章街边一事
急迫承认自己的错误让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些。程声知道自己越线了,即使他恨不得踩过所有线直接走进张沉最里面那层,但显然这事只存在于他想象里,张沉把自己守得很紧,随便一点刺激都能让他竖起刺。
两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站在隔壁卧室的争吵声中,他们给彼此一个缓和机会,等大家都把刺收起来才开始慢慢试探着再次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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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张沉先开口,他返回卧室拿上自己的包,对程声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程声抬头看了他一眼,“把你要复习的东西也拿上去奶奶家吧,这种环境里怎么学习。”
这次张沉没推拒,回去整理好东西跟他一起下楼。
楼道里的灯泡还没修好,下楼过程中程声一直紧紧攥着张沉的手腕,他俩一旦处于黑暗中几乎性情大变,平时面照面难以启齿的话此时都不算事儿,程声一边下楼梯一边说起刚才的事来,“你真会伤人心。”
张沉被他攥着手腕,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有点抖,他不大擅长应付这种急需道歉的情景,什么也没说,但用另一只手轻轻抓住程声攥着自己腕子的这只手,把它攥进自己掌心里。
这是独属于张沉的道歉,程声轻而易举就被这个动作哄好了,手从他掌心里挣脱,手指一根根并入他的指缝,变成十指紧扣。
只不过一出黑漆漆的楼道他们就默契地松开手,刚才那些酸涩情绪在照面打下的大太阳面前挥发得无影无踪,两个人恢复了原先那副不大对付的朋友关系,默契地不再提张沉家里的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一边往锁摩托的那处走。
程声现在熟练多了,脚一踩蹬子就跃上摩托,还极自觉地借机搂紧张沉的腰。
三钢家属院离设计院不算远,三四公里的路程,只是中间大部分是七里八拐的小道,有的甚至还是土路,白天来来往往人又挤得密,骑摩托过去怎么也得十来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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