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在上我在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橘花散里
送信使节姓白,礼部给事中,江北人,年纪轻轻,个头矮小,却胆量过人。
他独身持信送至东夏军营,两边刀枪林立,寒光闪闪,东夏大将云集,杀气震天,有须发皆白的王者斜卧白虎皮软榻上,身边有美人手持葡萄,细心服侍。美人抬头,淡淡朝他看了眼,秋波流转间,摄人心魄。
白使节定下心神,忽视美貌,细细看去,却见美人肤色白皙细腻,身形小巧,不似东夏女子高大粗壮,黝黑粗糙的模样,倒像是大秦人。她身穿珍贵的白狐裘,带着五色宝石头面,两颗硕大的夜明珠垂在耳边,熠熠生辉。脸上没半点被掳的愁苦之色,只有服侍东夏蛮子的欢喜,时不时软语讨好,比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还下贱
白使节鄙夷地扭过头,不去看这自甘下贱的美丽女子,对东夏王行个大秦礼节,然后傲然送上和谈文书,站直身形,等待对方商议答复。
两军交战,不杀来使。
东夏王略皱眉,不予计较。
未料,那下贱的女子低头对东夏王附耳几句,东夏王含笑点点头。下贱女子便走下软榻,忽然开口,故作疑惑道:这位腰杆站得比枪直的公子,我好像见过呢。
东夏王好奇:柳儿,你在哪儿见过
柳惜音漫不经心地道:好像是伴香楼的豪客,不知今个儿怎如此正经看着挺人模人样的。
东夏众将哄堂大笑。
白使节自幼读圣贤书,品格清高,何曾去过花街柳巷他气得脸都青了,指着柳惜音骂:你莫血口喷人
咦柳惜音歪歪头,在走近两步,细细打量了一番,莫非认错人了你不是白大爷吗她耸耸肩,不等对方否认,神情满是嘲弄,大秦是没人了吗这般道貌岸然之徒也派来和谈
白使节忍气吞声:姑娘也是大秦人。
那又如何柳惜音媚眼横扫全场,笑吟吟道,大秦男人都是薄情寡义的软蛋,瞧瞧你那风吹就倒的小身板,个头还没我高,哪比得上东夏男儿英勇大秦皇帝该不是找不到人,把孩子派来了吧真是可怜见的。
大秦官员嫌东夏人野蛮不知礼。
东夏将领嫌大秦人文弱装清高。
谁都看不起谁。
白使节来到东夏阵营,他们特意安排了下马威,给对方颜色看。可是对方没有想象中的卑躬屈膝,讨好求饶,让他们很厌恶。柳惜音故意挑衅,给对方泼污水,毁掉他的尊严,倒是对了大家胃口,便在旁边跟着起哄,各种污言秽语蜂拥而至。
白使节空有满腹学问,奈何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无论说什么书上大道理出来,除伊诺皇子还明白几分外,其他野蛮人统统听不懂,柳惜音牙尖嘴利,在旁边引经据典,字字诛心,句句毒蛇,不但帮腔嘲笑,还将他说的辩解用东夏话曲解给大家听,惹大家笑得更疯狂。
他单嘴难敌众口,又不擅长骂粗话,很快落于下风。
白使节羞得满面通红,急怒攻心,终于顾不得书生风度,竟不管不顾地朝柳惜音脸上唾了一口:你这无耻贱妇长的是如花面孔,行的是毒蝎心肠,是大秦之辱祖宗之辱
柳惜音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吵杂的场面瞬间寂静。
一个小小破使者,让你三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敢在东夏地盘放肆东夏王正欲怒斥,旁边大皇子见心上人受辱,勃然大怒,拔刀而起,也不管什么使者不使者,他要砍了这不知好歹的家伙。可是柳惜音动作更快,她退开两步,顺手取下帐帘上挂着的马鞭,劈头盖脸就往白使者身上抽去。
她气力不小,抽个文弱书生不在话下,鞭鞭入肉,鞭鞭见血。
白使者自知失言,痛得咬牙切齿,悔恨不已,不敢还手,也不敢逃避,只能死死撑着。
东夏王沉着脸看他,没有出言相阻拦。
大皇子缓缓放回,带头鼓掌叫好。
众将看得兴致勃勃,笑声一片。
唯伊诺皇子皱眉摇头。
白使节遍体鳞伤,终于忍不住倒下,低声呻吟。
柳惜音一把抓住他衣襟,从地上拖起,劈头盖脸又给了几巴掌,狠狠将口水吐回去,怒道:姑奶奶最恨你这种道貌岸然的小人
白使节拼命忍着,不愿应声。
东夏王看够热闹,开口喝退爱妾,然后将和谈文书砸去他脸上,怒道:这种破条件,当东夏是傻子吗叶昭一介女流,不过侥幸胜两场战,还当东夏怕了她不成让你家皇帝好好想,认真想,重新开条件来。
白使节拾起文书,忍痛含恨退去。
路上,他困惑地揉揉身上皮肉伤,然后摸摸怀里,掏出刚刚下贱女子抓住他吐口水的时候,飞快塞入里面的小小的布条查看,布条上有红色凤仙花汁马虎写成,带着花草清香的潦草字迹。
他看完后,神色大变,不敢耽搁,带着满身伤势,飞奔军营,秘呈叶将军。
昭:
东夏暗调五十万大军将至,戒急用忍,切勿轻举妄动。派探子留意敌情,等待我发出信号,大举进攻。
惜音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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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在上我在下 109.取舍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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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山多地广,通阳城易守难攻,几次出击,无法重创敌人,陷入僵持。叶将军最近深居简出,甚少在人前露面,老王军医和小王一天三顿饭朝她住的屋子跑,有时路过,还能闻到药香,难免让人胡思乱想,想过后忧心忡忡。
叶将军病了吧
不知呢,秋水姑娘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老王军医什么也不肯说也罢了,小王军医故意做个高深莫测的神棍模样,让人看了就想揍。
好,晚上就去揍。
偷偷聊天的巡逻兵看见远处行来几辆马车,立即停下说话,站直身形,走上前喝道:哪里人做什么去
马车带队的是个圆脸小伙,长相敦厚,看了就讨喜,他笑眯眯地说,是南平郡王府送些吃食和衣服给叶将军。巡逻兵检查货物,却见都是些寻常药物,还有厚实皮毛大衣,依旧心存疑惑,不肯放行,盘问不已。
车帘忽然掀开,厚厚的狐皮裘里伸出两根白玉般的指头,夹着块黄金雕成的令牌和淡青色花笺,黄金令牌熠熠生辉,花笺散发着淡淡清香,圆脸小伙急忙接过东西,塞给巡逻兵道:这是南平郡王府的令牌和信件,你也知道南平郡王和你家将军是什么关系吧快快放行
巡逻兵半信半疑接下,确认无误,正欲放行,看见一辆车被护得特别严实,又问:车中何人要检查。
圆脸小伙迟疑:这个,是郡王派来的
话音未落,巡逻兵已掀起车帘,往里面看了眼。
惊鸿一现,车中是被白狐裘包裹着的瘦削美人,长长的睫毛,忧郁的眼神,在母猪都是奇缺货的军营,更是美得人神共愤。
巡逻兵整个人都酥了半边,放行后,正值换班,赶紧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讨论。
郡王爷派了个天仙美人给将军。
是服侍将军的丫鬟吧毕竟将军是女人,只有秋水一个亲兵不够用啊。
那娇滴滴的脸蛋,比馒头还白,捏一把都能滴出水来。
谁去将军那里当值艳福不浅啊
多转几趟,说不准美人见我勇猛看上我了
我呸
看不上,说说话也是好的
叶昭正在密见白使节,看他带回来的布条,心下震惊,问:送信的姑娘,长得什么模样。
白使节谨慎道,国色天香,一见难忘。他想了想,又将出使东夏的经过,事无巨细,统统描述一番,总结,那位姑娘大概是想托我送信,却找不到机会,只好兵行险招,故意激怒我,然后动手打人,肢体接触间,将布条塞入怀中,众目睽睽之下,倒不易引起注意,真是智勇双全的奇女子。可是信号到底是什么
信号什么信号叶昭起身踱步,皱眉苦思。
她早已知道柳惜音身陷东夏王族,成为东夏王的妃子,故一直联络旧部,想趁战乱动荡之际,找机会将她救出。可是暗探传来的消息却是柳惜音紧紧贴着东夏王,寸步不离,百般讨好,根本找不到机会靠近,更有不堪的谣言说她与东夏大皇子私通
暗探的言辞里满是失望和不屑。
叶昭也难以置信。
她比谁都清楚,柳惜音看似柔弱,骨子里最是顽强,她长得美貌,聪明伶俐,舅舅手握兵权,表姐夫地位高贵,表姐权倾天下,只要她愿意放段,勾心斗角去争斗,珠宝首饰,权势地位,统统唾手可得。
这样的女子,怎可能为了地位去做一个快进棺材的老头的妾室
叶昭有时会一遍遍地回忆起,杨柳树下,那个旋转跳舞的小姑娘,她柔软的身躯里有比蒲草更坚韧的意志,包裹在温婉的外貌下,她骨子里是不逊色与自己的自尊、叛逆和刚烈,她将美丽化作出鞘的宝剑,双刃开锋,没有妥协,没有回旋,受伤后便疯狂捅向敌人,捅伤自己。
柳惜音已舍弃了自尊,接下来的是玉石俱焚的报复。
叶昭将所有情报翻来覆去琢磨了几次,脑中灵光一现,再问:东夏王和大皇子已率部来到通阳城与伊诺皇子会合
白使节点头:正是。
莫非,莫非叶昭为柳惜音的胆大妄为暗暗心惊,额上沁出两滴冷汗,她坐在软榻上,推算几番,脸色阴晴难辨,忽然苦笑起来,兵行险招,是我小瞧了她的刚决果断,若是能成,东夏大乱,战事很快就能结束。
白使节问:柳姑娘到底要做什么
叶昭沉默良久,痛彻心扉,一声叹息:莫非大秦的江山,真要用弱女子的牺牲来换吗
白使节哑言。
叶昭下定决心,肃穆道:柳姑娘之事关系军情机密,泄露半点便按通敌叛国治罪,你可明白
白使节低声道:柳姑娘将它密呈给将军,上面写的东西,下官不知道。
叶昭满意:你先去找小王大夫疗伤,顺便唤老王大夫来。
待众人退去,心下阵阵凄然。曾侥幸想过,大秦与东夏可能会陷入持久战,她还有一线希望可以瞒天过海,撑过七个月,将孩子生下。可是她也知道,战事拖长,会给百姓带来沉重负担,造成更多牺牲,大秦国库撑不起那么久的消耗战。
柳惜音算到了这点,她拼上性命,求的是速战速决。
她为她扫平通往胜利的障碍,她在东夏看似坚固的地基上撬出一道小小的裂缝,只等最后一声雷动,天崩地裂的洪水卷来,冲垮堤坝。
表妹是英雄。
叶昭是个混账,在胜利唾手可得的局面下,她竟因无法忍耐腹中剧痛,射偏了箭支。
叶昭是个懦夫,数次攻城,她没有向以前那样先身士卒,想的居然是如何保住孩子。
她简直太可耻了。
明明知道,主帅不能上战场,对士气影响是致命的。
明明知道,主帅肩上挑着几十万将士的性命。
明明知道,很多很多的不应该
她犹豫,她迟疑,她畏惧,她退缩。
太多的牵挂,太多的不舍,让她失去了勇敢。
就连老天都觉得这样的家伙不配得到幸福吧
是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她依依不舍地抚过略略隆起的小腹,里面生命的跳动强烈存在着,像不可思议的乐曲。她曾无数次想过孩子的模样,想亲手摸摸他的小脸,拉着他学走路,这份强烈的渴望让她失去判断的能力,险些做出错误的决策。柳惜音的绝命信唤醒了她骨子里的根深蒂固的血脉,不管是柳家还是叶家,还有许许多多的将士们,他们驻守边关,不畏牺牲,用鲜血筑成城墙,守护着一方净土。
父亲能牺牲,母亲能牺牲,兄弟能牺牲,表妹能牺牲,成千上万的将士能牺牲,她能牺牲,她的孩子也能牺牲。为守护家园,死在沙场上,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对不起,对不起,这不是你做的决定,也不是我想做的决定一滴从未落过的泪,轻飘飘划过眼角,那不是将军,而是伤心的母亲为从未出生便天人永隔的孩子流下的泪,叶昭低声呢喃,至少请明白,你短暂的生命里,不会没有一个人为你心痛。恨也好,怨也罢,夺走你生命,所有罪孽在我
当老王军医小跑步出现在门口时,叶昭的泪痕已随着这些天来所有的软弱消失不见,她站起身,再次恢复了初见面时的杀伐果断,说出的每个字都坚定不移:给我堕胎药。
老王军医迟疑片刻,最终没有开口,叹息而去。
黑乎乎的药汁,散发着刺鼻的气息。
这是她一生中,闻过最恶心的味道。
正欲入口,门外喧哗阵阵,有条毛茸茸的人影冲进来,差点被门槛绊倒,连滚带爬扑到她面前,挂着幸福的傻笑,一双眼睛亮得好像天上星辰,快乐地问:阿昭我的儿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吊吊大家胃口
想想还是算了,不吊了。
橘子真是体贴入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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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在上我在下 110.夏大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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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昭看着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相公,受惊过度,整个人混混沌沌地飘忽了半刻。
老王军医与小王军医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站在旁边,看着那个毛茸茸狐裘里的美人,当着严肃彪悍的将军面前,毫无顾忌地伸出爪子,摸上她肚皮,还轻轻拍了两下,然后蹦上将军的软榻,凑过去,搓着手,悄声问:还差几个月
叶昭反应过来,她毫不怜香惜玉,一把揪过毛领子,硬拖到面前,用快吃人的表情,咬牙切齿问:你过来做什么
围观群众都生生打了个冷颤。
冷静冷静,夏玉瑾对她的脸色熟视无睹,他熟练地拍开抓着领子的手,露出灿烂微笑,皇伯父说你怀孕了,让我给你送点衣服补品来好好。
叶昭愣住了。
她上报朝廷只是因为这孩子算皇家血脉,流掉的话,多多少少通报一声,将来被太后或安太妃追究起谋害皇家子孙之罪,也好说道。却从未想过皇帝会要她留孩子,还派自己夫君来送医送药。那老猾巨奸的家伙,有那么好心肠
叶昭狐疑地看向夏玉瑾:你该不是未奉召偷跑来的吧上京城察不用管了吗
哪有的事你想多了,夏玉瑾信誉旦旦,是皇伯父亲口答应让我给你送医药用品的,还特意罢免了我的职务,让我专心做事。我思子心切,谢恩后就召集人马赶来了。他说道此处,略停片刻,愤慨抱怨,混账家伙,你肚子里孩子的亲爹可是我你怀孕这天大的喜事居然先告诉皇伯父不告诉我这算什么
叶昭非常尴尬:这
你病了什么药夏玉瑾顺手拿起旁边的药碗闻闻,久病成医的他,从里面嗅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他不敢置信,立即尝了口,勃然大怒,将药碗狠狠砸落地上,痛骂道,是哪个庸医开的虎狼药麝香红花是稳胎的玩意吗是何居心来人,把这谋害宗孙的庸医拖过来打死
这世上,所有家族皆以夫为尊,妻子哪有擅自打落肚中孩子的权利
不管将军权势再大,还是南平郡王妃,她肚中的是货真价实的皇家宗室血脉,是南平郡王的孩子,要落要留,在皇帝没有明令的前提下,必须由丈夫说了算。原本郡王爷远在天边,将军擅自将孩子打了,没有随便说句胎儿不稳,也就算了。但郡王千里迢迢奔赴江东,站在将军面前,拿着虎狼药证物,如果追究起谋害皇家血脉的罪名,自家脑袋落地不算,说不准还要连累三族。
老王军医后知后觉清醒过来,吓得双腿发抖,跌落地上,哭丧着向将军求救。
独行独断惯的叶昭约莫想了半刻钟,终于想起出嫁前,嫂子用眼泪逼着不耐烦的她背了百千次的出嫁从夫开枝散叶八字真言。如今虽说是为了战局,要先斩后奏,既然没斩成功,被夫君知道了,就是
面对暴怒的白貂,孩子他爹。
叶昭原本就虚的心更虚了,她一反沉默寡言的常态,滔滔不绝地从国家大义角度出发,给夏玉瑾灌输战术思想和爱国精神,试图淡化怒火,转移注意力。
夏玉瑾八风吹不倒,坐得稳若泰山,低着头,不知在琢磨什么。
叶昭说完比战术分析更长更详细的论点后,吸了口气,再问:听明白了吗不能让将士知道我有孕在身,而且过几个月就有恶战,主帅要冲锋陷阵。
夏玉瑾愕然抬头:你刚说了什么
说者有心,听者走神。
叶昭气得眼角直抽,恶笑道:身为家眷,擅闯军营,应打军棍。
夏玉瑾毫不在乎,呸军法不准带家眷,指的是妻子儿女,我是男人,不在此例他虽有怨气,也有主意,却知自家媳妇的脾气比牛更倔,决定的事情难以更改。他琢磨片刻,心生一计,抬头后已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抚慰道,你保的是夏家的江山,大道理我怎会不懂若是迫不得已,我也同意你放弃孩子的决定。可是军队里哪有专给妇人看孕事的大夫就凭那庸医的下三滥手段,没事都变有事了。我特意从上京带来了妇科圣手吕华言,路上相谈,他说女子怀胎若好好调理,四五个月后就会平稳。踏雪和你多年默契,跑得甚稳,你冲锋时衣服穿厚点,护好腹部,用轻些的武器,注意动作,别大弯腰,别从马上摔下去就好了。
东夏采取拖延之计,战事至少是一两个月后才会爆发。
只要有一线希望,没有母亲愿意牺牲自己的孩子。
叶昭算算怀孕日期,怦然心动,急宣吕大夫。
夏玉瑾一溜烟跑去门口,把呆呆站在外面的吕华言叫进来,悄悄威胁:知道该怎么做吗
吕华言很想哭,左边是活阎王,右边是混世太保,一个是皇帝倚重的大将军,一个太后宠爱的郡王爷,都是一个指头能捏死人的角色,他小小平民百姓,那边都惹不起,权势欺人,怎么办
走入将军营内,对上两夫妻焦急而期待的目光,和他每天把脉看病的平凡夫妻也没什么两样,伸指把脉时,觉得此胎颇不稳,心里没十分把握,不敢告知。
夏玉瑾敲敲桌子,暗示:别忘了,你只是个大夫,少折腾,快点。
吕华言顿悟,身为大夫,他只有救死扶伤的职责,没有肩负天下兴亡,军国的职责。
他要保住叶将军的孩子,至于保住这个孩子后战事出现问题,是郡王和将军要承担的责任,与他无关。如果为战事放弃保胎,南平郡王找庸医算账,可是天经地义的理由。
而且
叶将军看上去对怀孕一窍不通,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就好。郡王在后宅长大,了解的事情不少。而且他在路上问七问八,打听怀孕的各种事宜,怕是早有准备,很难骗过去。
吕华言深深地看了眼郡王爷。
夏玉瑾回他个不听话就灭全家的眼神。
吕华言立即做出决定,含笑对叶昭道:将军别担心,胎儿现在是有些不稳,并非无药可救。待会我给你开个方子,针灸几针,好好保养些日子,足四月后,就会渐渐稳下来。只要注意别落马,别受伤,保护好腹部,上阵冲锋不成问题。
叶昭大喜:如此甚好,甚好,可是万一
吕华言想了想:前阵子宫里华贵人不慎落了胎,保养两天也能勉强出来请安,将军身体好,强撑也不是不行,就是怕落下病根。
叶昭不怕痛,也不在乎病根,她估算了一下形势,以柳惜音的意思,战事应在两三个月内。普通战役,她可在中军指挥,不必冲锋在前,决战时,主帅冲锋主要是为了鼓舞士气,只要她能带头冲在前面就够了。交战之时,不单打独斗,挑选武艺高强的亲兵在侧相助,未必拿不下战局。实在不行,放开手脚拼,落了胎儿,隔两天再打就是。
夏玉瑾趁热打铁,花言巧语,连哄带骗。
她思前想后,推算许久,尚有忧虑:连日休养,军中已猜疑我可能有孕,若让东夏知晓,必趁机进攻,攻我弱项。
夏玉瑾胸有成足道:区区小事,交给你男人吧
行军打仗他不行,可是他有一群从上京带来的忽悠骗人大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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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在上我在下 111.谁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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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寒山古庙,清晨老僧走上钟楼,合掌,敲响一百零八声铜钟,数百和尚随着钟声而起,涌入正殿,在香烛缭绕,宝相庄严中,手持木鱼,开始一天的早课,
主持屋内的蒲团上,端坐着三个人,为首是寒山古庙的主持慧觉大师,年逾花甲,须发皆白,他在晨钟声中,口念法号,对面前坐着的两个和尚叹息,轻念:钟声闻,烦恼轻,智慧长,菩提生,离地狱,出火炕,愿成佛,度众生。
年轻些的和尚手持念珠,双眼微闭,如老僧入定,气淡神闲道:杀一人救百人,为行菩萨道。
年长些的和尚却是满脸暴戾,在蒲团上扭动着身子,坐立不安,东看看佛像,西看看菩萨,口里嚷嚷道:老子作恶多端,早在阎罗地狱十八层挂了号,再怎么着也不能把我丢去十九层吧
慧觉大师叹息道:福禄天定,祈王贪心不足,妄改天命,祸害生灵,为大过。你们并非佛门中人,却是国士,如今与佛相交一场,望此去沙场,心念苍生,心存慈悲,莫让黎民百姓流离失所。
年轻和尚双手合十,再拜:大师相救之恩,胡青谢过。
年长的和尚摸摸光头,呆了半刻,立即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老虎也谢过大师了
慧觉大师看看天,挥手道:是时候了,你们去吧。
江北富饶安定,百姓安居乐业,今上英明贤德,他虽是出世之人,也不愿意看见祈王为私欲谋反,挑起天下战火,当这支被火烧伤的落魄军队来敲寺门,他与为首年轻人详谈后,毅然收留了大秦的将士们,并让全寺僧人冒险打掩护,提供协助。如今,是重新送他们回修罗场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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