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秘书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丁邦文
我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心情不太好,如果你有事的话,也不要在这儿陪我了。朱洁语气诚恳,情绪也慢慢恢复了平和。
没事的,冯市长不在市里,小汪她们娘俩又回阳北了,我就没什么事了,等你休息了我再走。黄一平说罢,用眼神征求对方意见。
那最好,你要没事就在这陪我说会儿话。朱洁马上接腔道。黄一平感觉得出来,其实朱洁这会儿是真希望身边有个人,可能主要是太寂寞了。
饭后,洗了碗筷,黄一平又端来一盆热水,拧了毛巾,让朱洁擦脸,还用杯子倒了温水让她漱口。做这些的时候,黄一平显得很尽心也很自然,而朱洁却一边尽情享用,一边目不转睛地盯住他看。
事毕,黄一平就搬张凳子坐到床边陪她说话。
先说了些盐咸醋酸之类的家常淡话,两人都找到交流的感觉。朱洁忽然又提到那个姐姐、弟弟之类的话题:刚才我看你帮我做事,那样专注那样认真,我就在想,我要是有这么个弟弟,该多好啊
也许因为身边没有冯市长的缘故,黄一平竟然壮着胆子接应说:那你就做我干姐姐,我做你干弟弟呗。
不要。干的有什么意思嘛。朱洁的口气与眼神里都有很重的娇嗔之气,黄一平感觉到一种暖意。
不知怎么搞的,三言两语话题又扯到冯开岭身上。
朱洁抱怨丈夫对她不闻不问,列数近期对她的种种冷落。
黄一平则解释说:最近一段时期,冯市长确实很忙,换届选举之前事情很多。黄一平不辩解可能还好,这一辩解,朱洁又火了,腾地一下坐起来,怒道:他忙他忙个屁他姓冯的太不是东西了,连个畜牲也不如。我也不怕你小黄笑话,你也不是外人,今天我就是要倒倒苦水,也揭揭他身上披着的那张画皮。你知道他到省城做什么吗他是去会那个叫邹蓉蓉的狐狸精。你也不要帮他瞒了,他们的事我全知道,相信你也早就知道了,就连今天晚上是郑小光开车来接他,我都知道。哼,那个郑小光为了赚钱,把自己亲妹妹都搭进来了,还冒充什么大老板,狗屁
黄一平心里咯噔一下,仿佛瞬间有什么东西断裂了。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试探着问:怎么会呢郑小光和那个什么邹蓉蓉根本就不是一个姓,哪里谈得上兄妹嘛。
那两个狗男女一个跟父亲姓,一个是跟母亲姓,才迷惑了你们这些人。朱洁愤愤道。
难怪嘛,难怪那个郑小光与冯开岭关系那样亲密,也难怪郑小光在阳城可以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原来两只蝴蝶背后的女子,竟然是他的亲妹妹。
黄一平不敢接腔,也不希望由自己的嘴引出更多不该知道的内情。可是,气愤之极的朱洁却不管这些,她一定以为黄一平是知情人,也一定认为黄一平在刻意帮助隐瞒,因此继续厉言痛诉冯开岭,说:他在省城工作的时候,就和那个邹蓉蓉好上了,她还为他搞了一次假结婚。
朱洁告诉黄一平,这次住院体检,顺便做了次全身检查,结果查出rx房里有了肿块,虽说鉴定结果是良性,可还是让她感觉非常痛苦,非常志濉澳阒道我的rx房为什么会这样是夫妻生活不正常,是我长期孤独、郁闷的结果,我们已经几年没有像样的性生活了。朱洁干脆不管不顾,来了个竹筒倒豆。
昏黄灯光下,黄一平听着自己顶头上司如此机密的隐秘,内心轰响着万钧雷霆,表面却只能不动声色。他第一次听到关于冯市长的绝对隐私,也首次如此近距离地听市长夫人倾诉。他一边侧耳细听,一边打量着面前的朱洁。这个只比自己年长两岁的女人,虽然脸上有些淡淡的蝴蝶斑,皱纹也生得早了些,却仍然掩不住当年俊俏的风韵,再怎么叙说着对生活的种种不如意,仅凭平时的精心保养,也还看不出是这个年龄的女人。
就这样,朱洁一边说一边哭,尽情倾吐着满肚子的苦水。看得出,她很久没同人这么痛快发泄过了。也难怪,她一个副校长,又是市长太太,这些不可示人的隐秘,在学校没法和同事聊,就是在亲戚朋友那里,也不是随便可以说的啊。今天,她向黄一平倾诉,起初还有某种负气的成分,后来慢慢就有些控制不住了。渐渐地,黄一平对朱洁开始生出些同情与怜悯。他甚至觉得,这个女人平时虽然给人些许傲气和距离感,可这会儿却像一个邻家大姐,甚至是一个孤弱无助的小妹妹,一个曾经同桌的她。他想,如果她早年嫁的不是冯开岭,现在不是贵为市长夫人,那么她也许就不会这样孤独、痛苦。黄一平又给她拧了热毛巾,安慰说:朱姐,不要再哭了,眼泪会催女人早衰的,珍惜自己最重要。
面对热气腾腾的毛巾,朱洁竟没用手接,而是扬着脸迎上来,目光充满了期待。黄一平犹豫了一下,还是俯下身,帮她轻柔而仔细地一点点擦去泪痕。忽然,黄一平感觉朱洁呼出的气息急促起来,目光也有些迷离,他的手抖了一下,心跳随之骤然加快,脑子里立即陷入一片空白。
不知什么时候,朱洁已经敞开上衣,将黄一平紧紧抱住,火热的唇也迎了上来。黄一平原本僵硬的身体,在女人充满激情的摆布之下,渐渐活泛、生动起来,眼神与气息也主动迎合上去。朱洁顺势拉住黄一平的双手,按在自己胸部揉搓起来,先是轻轻,然后狠狠,似在要求那十指直接穿透皮肉。如此持续了一阵,两人的呼吸、体温、眼神都被激荡得趋于同步,彼此呼应日渐热烈。
不知何时,朱洁已经解了衣服,柔声却又坚定地说:来吧小黄,就兴他姓冯的胡搞,不兴我们姐弟也出轨一回啊。
39
就在黄一平与朱洁于医院病房里情绪失控之时,阳城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冯开岭也已抵达省城,被郑小光的专车直接送到一座高档小区内。车子停在一幢豪华别墅楼前,冯开岭下车,郑小光立即驾车离去,彼此并无只言片语,完全默契使然。
不等冯开岭掏出钥匙,门就轻轻开了。灯光下,如花般的邹蓉蓉早就捕鼠的猫一般扑上来,双手勾住冯开岭粗壮的颈项,一阵鸡啄米般地狂吻。冯开岭一手从背后关了门,腋下的皮包应声落地,然后紧紧接住了那具柔软而滚烫的身体。
说起冯开岭与这个邹蓉蓉的恋情,还要追溯到十几年前冯开岭初到省城工作时。那时,冯开岭随老书记调到省城,在省委办公厅做一名副处长。一般情况下,像冯开岭这样的干部,从阳城调到省城,由中等城市到了省会大都市,也算是在往高处好处走,别的家眷不谈,至少朱洁应当随行。而且,在办理冯开岭调动手续时,省委办公厅也主动过问了朱洁的随调事宜。无奈,朱洁态度非常坚决,坚持留在阳城工作,不来省城。表面上理由很简单:父母年纪渐老,不愿意离乡别土,而她又是独生女儿,父母在自然不能远离。透过表象探究本质,其实,当时他们夫妻之间已经开始出现一些问题。
本来,冯开岭当年与朱洁结婚时,条件并不占优。一个是农家出身,浑身土气,虽说在阳城师专做个团委书记,写得一手好文章,可在城市娇小姐朱洁眼里,还是差了些成色、轻了些分量。如果不是父母强扭硬拉,加上冯开岭使出软磨硬泡的赖皮功夫,朱洁是断然不会下嫁于冯开岭这种乡巴佬的。而在冯开岭这一方呢,起初对朱洁其实并无什么了解,相互之间也缺乏起码的感情沟通,完全是凭其惊人美貌就马上俯首称臣。因此,两个人结婚之后,朱洁就一直处于强势,冯开岭则始终居于守势,两人一旦拌嘴吵架,朱洁往往对他的那一套农民行止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专门戳他的软肋与痛处。冯开岭无奈,只好沉默不言忍辱纳之,最后还得道歉告饶,方能和解。
夫妻如此这般你轻我重此强彼弱,本来也很正常,一旦形成定势了,大家都已习惯,慢慢也就自然了。平常百姓之中,像这样吵吵闹闹白头偕老者不计其数。问题的关键是,冯开岭虽然出身贫穷,可在家里排行老末,从小也是受尽父母兄姊宠爱,再加上上学读书及至工作期间样样都出类拔萃,一向不曾吃得半点亏,对朱洁的种种不逊忍则忍之,于内心却并不心悦诚服。更何况,随着从师专调到市委,做了书记专职秘书,地位明显发生了变化,心理上也就相应产生化学反应,原本酸碱还算中和的状态,慢慢也就失去了平衡。这种变化与失衡,在别的夫妻也许就体现在吵闹,有的还会爆发出肢体冲突,严重者甚至分居离婚。可体现在冯开岭这种内敛型性格者身上,则是表面上的继续隐忍,骨子里却已经开始厌恶、生恨,渐渐就发展成冷淡、冷战。有的时候,之所以会出现夫妻两个各吃各的早饭、各洗各的碗,或者朱洁有事不直接找丈夫,而是让黄一平转告,往往就是冷战正烈的标志。缘于此,朱洁不肯来省城,也就完全是意料中事。
冯开岭以三十出头的年龄初到省城,显示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与聪明,而且,经过几年阳城市委机关熏陶,身上又早就脱掉土气,举手投足间便处处透露出一个男人干练、沉稳的魅力。那时,他吃住都在省委招待所,平时除了上班写材料,业余时间不是猫在房间看书,就是在招待所周围的林间小径上漫步、思考。
天下婚恋之情活该都有一个看似偶然的机缘。就在冯开岭调到省城的第一个中秋节,本来说好要回阳城与朱洁团聚,不巧节前一天电话里夫妻又吵一架,冯开岭就怄气没回去。中秋月圆之夜,千家万户团圆之时,冯开岭孤魂野鬼一般独自蹉跎在招待所后边的那条坡道上,心情沉闷、糟糕到极点。正当他思绪如脱缰的野马,在漫无边际处纵横驰骋时,突然间,前边一辆失去控制的自行车,不由分说直直向他撞来,其速度丝毫不亚于他头脑里的那匹野马。说时迟,那时快,冯开岭以他少有的敏捷与果敢,箭步上前,一把抱住自行车上的人,然后眼看着那辆车远远倒卧在路边草丛里。
后来的故事自然就落了俗套。骑车者正是二十四岁的妙龄女子邹蓉蓉,刚刚大学毕业分配在省图书馆工作,独自夜行是才从单位下班回家,急于与父母、哥哥吃团圆饭,而那辆坐骑突然失控则是刹车失灵所致。稍后,等到住在附近的郑小光及其父母闻讯赶来,自然对冯开岭这位救美英雄赞不绝口。当场一番相互介绍,原来,郑小光、邹蓉蓉的舅舅,正是当时的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年处长的分管领导。看看肇事者邹蓉蓉毫发无损,救人者冯开岭却摔了一个大跟头,胳膊处也有些轻微伤痕,郑小光谨遵母亲与妹妹之命,硬拽着冯开岭来到家里,一起吃了中秋晚餐。
此后一连数日,每天下班回来,邹蓉蓉总要绕到招待所冯开岭房间,或是给他送还清洗好的衣服,或是查看伤痕是否痊愈,有时也送点好吃的东西,慢慢就热络起来。久而久之,即使傻瓜也能看出,邹蓉蓉对冯开岭已然动了感情。而在长期独居省城的冯开岭眼里,年轻貌美的邹蓉蓉,不仅是他人生际遇中的一次偶然、一个奇迹,而且也是他见过的女人中的一个另类。邹蓉蓉读过大学,文化素养不俗,聪明智慧,能言善辩,往往你刚有前言她马上就有后语,彼此交谈起来共同语言和默契多多。而且,此女子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说话做事总是主动替人着想,从来也没有朱洁身上那样一种霸道。但凡天下男人都有一个共同弱点:喜新厌旧,或曰这山望着那山高。在这样的特殊环境下,面对这样的女子,冯开岭坠入情网又有什么稀奇在省城那几年,冯开岭与邹蓉蓉早已越过道德红线,私下租房同居。男方有言在先,女方也满口答应:冯开岭永远不可能同朱洁离婚。作出这种艰难的决定,倒不是担心朱洁闹事,而是出于对冯开岭政治前途的保护。要知道,在上世纪九十年代,领导干部闹离婚搞第三者是绝对不可容忍的事情。邹蓉蓉的懂事,更加让冯开岭爱不释怀。后来,冯开岭依附的老书记、也就是省委秘书长突然病逝,他在省城的生存环境立即发生根本变化,便不得不主动提出重新回到阳城。当时,两人曾经发誓,不管距离多远,分开多久,相互的爱恋之心永不改变。
就在冯开岭回到阳城担任副市长不久,邹蓉蓉迫于家庭和社会舆论压力,悄悄在省城结了婚,对方是一位离婚多年的大学老师。可是,三个月不到,双方又火速离婚。事后冯开岭才知道,邹蓉蓉此举完全是为了掩人耳目,根本目的则是希望与自己长相厮守。
既然不能给对方以婚姻的名分,那就得另外给予加倍的补偿。郑小光成立那个光蓉建工,及其在阳城大肆招揽工程,一方面是郑小光本人有此想法,另一方面也是冯开岭希望借此对邹蓉蓉有所补偿,有个交代。至于频频让秘书黄一平出面,那只是官场上的某种通行技巧。就冯开岭本意而言,郑小光挣得越多,就意味着蓉蓉的生活就越有保障,他自己心里也才会越平衡越安稳。要不然的话,凭她一个图书馆的普通馆员,怎么能够住上这样豪华的别墅一阵狂吻,多少补偿了多日分别的思念之苦。
这么急着让我来,有事冯开岭问。
没事,就是想你嘛。最近,你都快一个月没过来了。再说,看你消瘦成这样,我想好好慰劳慰劳你。邹蓉蓉答道。
进到屋里,桌子上已经摆好酒、菜,厨房里煲的汤也是香味四溢,逗得冯开岭胃口大开。
偌大的别墅,被邹蓉蓉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瓶子里的插花、墙上的壁画都是他们共同喜欢的那种。迎合冯开岭,让他感觉舒适、放松、愉快,是邹蓉蓉生命与生活的全部。这样的情调与氛围,自然与远在阳城的朱洁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磁场。
冯开岭隐隐约约也有点感觉,朱洁对他与邹蓉蓉的事似有所闻,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说实话,若非从政治前途考虑,他绝对会义无反顾地弃朱洁而投奔邹蓉蓉的怀抱。平心而论,冯开岭是幸运的,在官运与美女之间,像他这样鱼与熊掌兼得的官员,有,但不是很多,更不是全部。
40那次在医院里与黄一平激情之后不几天,朱洁主动要求出了院,回到家里休养。
马上要换届了,现在很多人眼睛盯着你,我住在医院里人来人往地探望,影响不好。再说,我回家了,你的生活也会有条理一些,好有充足精力投入工作。朱洁的解释,让冯开岭感觉有点意外,更有些惊喜。那天你在医院里和朱洁说了些什么看来你那天在医院里对她的一番开导,作用不小。冯开岭对黄一平说。
前几天抛下朱洁到省城约会邹蓉蓉,原本以为回来照例会有一场风暴,至少也应该是一场冷战,可令冯开岭意外的是,早在病房之外很远,就听到朱洁少有的开心笑声。夫妻相见,朱洁更是主动问候,情绪大好,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不快。
也没说什么,只是帮你多解释了几句。黄一平尽量模糊着搪塞过去。
以后有机会,你尽量帮我多陪陪她,你朱大姐还是很喜欢你的,多次说过要认你做弟弟哩。冯市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
那是应该的。既然你们这么信任,我一定会把事情做好,让你们满意。黄一平自然只能这样应答,而且还要作出一脸真诚状。
那天在医院里,面对激情中的朱洁,毫无准备的黄一平根本来不及震惊和害怕,突然间脑子里一片懵懂,神志接近于零,而身体则竟然鬼使神差一般,完全像一具充满了进攻本能的利器。他以一个四十岁男人罕见的神勇,与久旱逢雨、饥渴难耐的朱洁一道,上演了一场惊天大戏。从内心里讲,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味、品尝到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了,同汪若虹似乎从来就不曾有过,和庄玲玲有过却也不曾如此痛快与持久。与朱洁在一起,他由被动到主动,及至后来完全是一副蛮横架势,固然也有沉醉于朱洁曼妙身体、清雅体香、迷人眼神的成分,可骨子里似乎更多的是某种不可抑制的冲动与欲望。这种冲动与欲望,好像不完全是生理的本能,更不是什么高尚的爱情,而是隐隐有某些不洁甚至邪恶的因子。后来,激情退潮,理智回归,黄一平慢慢回味的时候,终于咂摸出那种因子似乎应该叫征服或报复。
征服报复这两个词把黄一平吓了一跳。征服一个主动示爱的女子,报复一个自己倚仗的靠山,自己竟然有如此阴暗的心理因为这两个词的出现与存在,他感觉亵渎了朱洁的付出,也玷污了冯市长的信任。为此,他非常非常地看不起自己
事实上,那天半夜还没等离开病房,黄一平就清醒了,后怕了,他当时就想向朱洁道歉、求饶,可是朱洁却因为短暂的欢悦,似乎马上就喜欢上这个给了自己安慰与快乐的男人,这个自己期望中的弟弟。
没关系,一切都与你无关,你也不要有丝毫担忧。他现在只顾自己快乐,不会关心我在做什么,更加不会关心你在做什么。你和我,只不过做了一对正常男人和女人之间应该做的事。朱洁用湿润的唇堵住了黄一平的嘴,没让他说出那些倒胃口坏情绪的昏话。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神知,不过天、地、神都会理解、原谅我们,却不会原谅那个混蛋和那个女人。看得出,朱洁内心并无丝毫的歉意与悔意。她刚才是激情的,也是本能的,可眼下她又是满足的、快乐的,似乎也是清醒的。女人与男人的不同之处就在于,男人激情退却、本能消失往往很快就回归理性,而女人则也许会延续激情并因此生出真情,渐渐产生某种心理依恋与依附。
朱洁突然提前出院,而且变得情绪大好,甚至还含情脉脉地对冯开岭说了上边一番话,只有她和黄一平知道,其中完全有不可告人的缘由。
回到家里的朱洁,自然不会就此停歇下来好好休息,更加不会专心致志地把心思花在那个风流丈夫身上。只要一有空闲,她就会给黄一平发短信或打电话,有时甚至直接让丈夫出面发指令,让黄一平到家里来做这做那,千方百计创造见面的机会。
小黄,你帮我到超市买点米送回来。朱洁的口气不再像过去那样生冷。可是,似水柔情也会让黄一平胆战心惊。一平,家里没有食用油了,你买了送到家里,大姐等着要用。
冯市长的语气里也不再有无奈,而是充满欣慰。黄一平听了,仍然感觉如芒刺背。不过,黄一平无法不听从吩咐,他往朱洁那儿跑的次数陡然多了起来。
从黄一平内心里讲,他并不想这样频繁地去和朱洁见面。一方面,他知道朱洁现在是真心喜欢上他了,而他也已经有点喜欢上朱洁。经过和她的一番交谈与亲密接触,他发觉朱洁并非过去感觉的那般高傲与不可亲近,她的内心里其实有比平常女子更多的苦恼、忧愁,更何况,无论外貌还是性情,她都是那样一个可爱的女子。他总在设想,要是她嫁在平常人家,她的丈夫不是冯开岭,那应该多好啊另一方面,从潜意识里讲,他确实是害怕了。出身贫苦农家,好不容易上了大学跳出农家,一步步离贫穷、困苦越来越远,可他还是经常会做一个恶梦某一天,他莫名其妙地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农村,依然居住在茅草顶、泥土墙的老屋里,周围是浑身泥猴一般的玩伴,吃的还是玉米稀饭、蒸地瓜之类不堪下咽的食物。梦境中,他总是会在没顶的水潭里苦苦挣扎,大声呼叫: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最后,无一例外是在恐惧中醒来,浑身大汗,或者满脸泪水。每当噩梦醒来,他都反复想象,假如有一天真的失掉一切回到从前,将可能会是什么原因索贿受贿工作失职小人陷害意外不测这些他都曾经想到,甚至也想过因为女人,像洪书记原来那个秘书嫖娼,或者与庄玲玲之类的情人搞婚外情败露,却从来没想过会因为和自己顶头上司的老婆有一腿。这样的结局如果一旦事发,比之前边所列诸种,肯定会死得更惨、更彻底、更难看。
那么,如果不听从朱洁的话又会如何呢朱洁会因此生出怨恨,在丈夫面前诬告、中伤自己吗对此,黄一平也反复想过,最后的答案却是否定。其实,黄一平知道,朱洁绝对不是那样的女人,她走到这一步,既有家庭生活不美满、丈夫逼迫的结果,也有一个女人出自本能、出自人性的需要。也许,她在激情来临的一瞬间,只是内心脆弱到确已不堪支撑,或者只是把他当做了一个梦幻中的弟弟、期望中的异性而已。从这个意义上讲,她是值得同情、值得呵护的。因此,对于冯市长、朱洁的频繁支使,黄一平内心既忐忑不安,又充满期待,既甜蜜温馨,又痛苦难耐。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
朱洁刚回到家里那几天,黄一平几乎每天都有机会见到她,有时甚至一天几次。多数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冯市长要么在会议上讲话,要么在几个宴席间忙于穿梭应酬,甚至因为夫人情绪好转,他往省城跑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因此,黄一平与朱洁见面安全绝无问题,不会出现被不速之客撞见或捉奸在床的现象。起初那几天,只要一有机会,两个人见面后照例会旧戏重演,没有什么主动与被动,也没有过多的过程铺垫,纯粹是自然而然的下意识举动。可是后来,每当双双赤身裸体,面对的还是那双充满激情的眼睛,吮吸的还是那样鲜红丰润的柔唇,抚摸的还是那具气息熟悉的躯体,却忽然做不起来了。问题不在朱洁,而在黄一平身上。他的心跳依然会加快,呼吸照样会急促,身体却坚挺不起来。朱洁着急,他也着急。试了一遍又一遍,仍然是失败再失败,直至完全疲软。冷静下来的时候,朱洁一直耐心安慰他,帮他分析原因,劝他不要紧张,不要害怕,一切都处于绝对保险状态。他也在内心里反复暗示自己,不要让朱洁失望,不要失去男人的天性,可最终却还是无济于事。有一点,他始终没有告诉朱洁,也无法向她启齿:只要进入冯宅面对朱洁,特别是面对赤裸、激情的她,他的眼前总是晃动着另外一双眼睛,那眼神熟悉且充满温情,却令他不寒而栗、无地自容,一刻也不得安宁与镇静。
如此一段时间下来,两人的见面便成为了一种折磨与煎熬,是谓相别时难见也难。他当然能感觉朱洁的失望,也能感觉自己的绝望与濒临崩溃。因此,有一天,在经历了又一次失败之后,他终于流着热泪对朱洁说:大姐,算了吧,是我对不起你。
朱洁把他紧紧拥在怀里,泪流不止点头道:好弟弟,就当我们做了一场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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