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青兮欲雨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落落要落落
苏云青伸手在雪泥地里翻找着,刚开始还觉得冰渣子黏在手上刺骨地冷。
可没过多久,双手便被冰雪浸得麻木,早已失了触感,只剩满掌黑魆魆的泥土。
明明是往这里丢的,为什么会没有?
苏云青心中起疑,但是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
她也不知找了多久,只知时间已过了许久。
久到午后的日头又躲回进铅云,雪珠子开始簌簌砸下,刚刚她翻过的湿黑地面又被一层软白所覆盖。
“丢到哪里去了?”
苏云青小声的呢喃,视线却向身旁白亮亮的河道望去。
难道是丢到了河里?
连日飘雪,河面早就冻上了一层冰。
饶是这样,苏云青还是怕,生怕这冰冻得不结实,她会掉到河里。
她小时候落过水,对于湖泊河流,一向怕得紧。
河面上的冰正泛着刺眼的光芒,苏云青使劲攥了攥手心,五指抓住岸边枯黄的野草,小心翼翼地伸腿往下探去。
“唔……”
苏云青还没有迈下步子,就被一只手粗暴地拎了起来,吓得她惊声尖叫。
“妈的,苏云青,我真想弄死你!”
苏云青转过身向那粗暴的声音循去,再一次对上了慕容述漆黑的眼眸。
他深深地望着她,深到她都能在他微黯的瞳孔里看到一个鹅黄色的剪影。
天色晦暗,狂风将她的衣裙吹得猎猎作响。
她伫在那里,迟疑着,想转身就走,却瞬间跌进了一个有力的怀抱,熟悉的气味萦绕在她身前。
等她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自己被慕容述紧紧搂在怀中。
他的怀抱滚烫,烫到让她身子里被冻僵的血液重新开始流淌。
过了许久,慕容述才舍得放开她,气势汹汹地吼道,
“你还回来干什么?”
“找……珠子……”
“那珠子我不要了,你还找它干什么?”
慕容述双眸死死瞪着苏玉云苍白的脸,然而她却慢慢转过脸去,没有出声。
天上乌云翻腾,风吹得越来越急,眼瞅着一场暴雨在所难免。
慕容述抓住苏云青的手腕,用力了几分,眸子中的殷切都快溢了出来,
“回我话!”
苏云青依旧默然。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回来找鹿珠。
她只知道她不想鹿珠被别人捡走。
这颗珠子可以还给慕容述,但是不可以留在其他人身边。
苏云青的手腕被慕容述捏得有些疼了,甚至显出了淡红色的痕迹。
她挣扎着想脱离慕容述的右手,却被握得更紧。
“我不想你有所损失。”苏云青抬眸对着慕容述,冷冷说道,“你的珠子该送给别的,真心爱戴你的姑娘,而不是被孤零零丢在这里,或者被人捡走。”
话落,她便觉得手腕上的力消失了。
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转过身往前走去。
慕容述立在原地,看着她鹅黄的身影渐渐与白茫茫的雪融在一起。
良久,他的唇角才扯出抹苦涩的笑意。
要知道高不危跑来告诉他时,他有多么兴奋。
他站在府门口瞧了她许久,这女人还是第一次为他做事。
她在找他丢掉的珠子。
他以为她是舍不得,舍不得他们之间的感情。
没想到……
果然,又是他自作多情了。
慕容述就这样颓唐地立在风雪交杂的河岸边,眸光越来越混沌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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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青青兮欲雨 画眉
天刚蒙亮,几缕浮云从浅白的月亮前掠过,东方鱼肚则愈显愈多。
苏云青打水梳洗完毕,正准备出门,恰巧碰见站在门口的元正初。
“我可以进来吗?”元正初笑着问道。
苏云青颔首。
元正初见她还是未施粉黛的素脸,便牵起她的右手走到梳妆镜前。
他把妆台上的石黛放在黛砚上,轻轻用研磨石捣成粉状,又混着些许清水。
一切妥善,才拿起绘眉笔在砚台上略略沾湿,开始一点一点洇在她的细眉之上。
绘眉笔毫的兔毛是那样软,那样柔,从苏云青眉头至眉尾缓缓扫过,弄得她脸颊痒痒的,热热的。
湿冷的清晨,她的耳根居然被沁出些许汗意,连带着心也越发黏腻起来。
苏云青垂下红透的瓷脸,手指绞着那方赭色错针鸳鸯绣帕。
“呵。”
忽地,元正初轻笑出声。
苏云青抬眸看他,只见晨曦从窗牖的鱼鳞格子斜进来,斑影错落地洒在他身上。他整个人就那样好看地落在了阳光之中。
“我是笑自己……六年前金殿对策都没现在这般紧张。”
元正初放下手中的绘眉笔,凝着她眸子解释道。
“好怕画歪了。”他拿过妆台上的铜花镜,一脸紧张地问道,“这样好看吗?”
苏云青抬眸只对着镜子瞧了一眼,便飞快低下头颅,用细若蚊吟的嗓音回道,
“嗯……多谢元大人。”
“你可以叫我正初。”元正初伸手轻抬起她的下颔,对着她清澈的眼眸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是我名字的出处。”
“父亲希望我能做个善始善终的人。凡事不忘初心,不要随意开始,亦不准草草结束。”
元正初对着她略带迷茫的小脸,淡淡笑道。
“从前,我便这样。凡事必要尽善尽美,没有十足把握便不会去做。”元正初道,“可自从你被慕容述拐去后,我十分后悔。后悔那一日从黄府归来,为何没有对你表明心迹?”
“那时的我给不了你名分,于是我退缩了。我恨了自己成百上千次,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就贸然放手?也恨自己为何没有护你周全,让你堕入慕容述手中……”
苏云青听着元正初的话,眼眶虽酸酸的,然而心里却泛起了微微的气泡。
原来他竟这样在意她。
“这次,我们一起试一试,好吗?”元正初接着道,“我曾和他人说过,这辈子我必娶最爱之人为妻。那人是你,也只能是你。”
话落,苏云青抬眸,心里的小气泡正变得五味杂陈。
前些日子,慕容述也说过要娶她。
千明居撒了一地的珍珠粒和慕容述失落的脸庞蓦地浮现在她眼前。
如果她嫁给别人,慕容述会不会很伤心?
苏云青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会担心起慕容述?
想到这里,她觉得胸口像被什么丝线扯住般,狠狠疼了起来。
错觉。
这一定是她和慕容述呆在一起太久而产生的错觉。
她不会也从不在意慕容述会不会难过。
慕容述放了她,从此之后他们便再无交集。
她不应该再想起他。
他那样的男人,很快便又会抢个女人回来当宠物养着。
慕容述对她的那般好,也会如数对其他女人。
苏云起捏了捏手里的绣帕子,敛起眸子里的神色,对着元正初用力点头,
“我等你。”
闻言,元正初眉间那抹深藏的担忧消失殆尽。
他知道她不会喜欢慕容述的,她的心是属于他的,只属于他一人的。
可是昨日当韦洲告诉他将军府门口发生之事,他居然会那样害怕,害怕她真的忘了他而爱上慕容述。
如若不是这样,她为何会回去找那颗珠子?
在冰天雪地里,找那么久?
“让我带你回珵安王府吧。”元正初笑道,“马上科考了,我可不想日日包店,惹那些无处落脚的考生抱怨。”
苏云青这才意识到为何昨日还喧嚣沸腾的客栈,今早却如此静谧。
“不用了,我在京城大街租了店面,再过两日便可入住了。”
闻言,元正初的剑眉拧了起来,冷冷问道,
“你不愿意和我回去?”
“我想自食其力,而不是依附别人。”苏云青声音虽轻,却充满坚定。
“别任性……”元正初抓住苏云青放在膝上的双手,嘴唇翕动,“也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你在担心什么?”苏云青不解地问道。
这里是京城,是大萧的首都,不比洛阳安全许多吗?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过了许久,静谧的房间里才响起元正初的声音,
“我担心慕容述会把你重新抢走。让我带你回珵安王府,好不好?那里有暗卫,还有怀王派来的亲兵。慕容述不敢碰那里。”
“慕容述既然放了我,就不会抓我回去。他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苏云青对着元正初摇了摇头,一脸郑重道。
“你那么了解他?”
元正初冷冷问道,眸子里的光渐渐消退。
“如果他真想抓我回去,无论我去不去珵安王府都会被抓。他不会害怕那些暗卫和亲兵。可是如果他真心放了我,那么即使我回将军府门口站着,都是安全的。你明白吗,正初?”
虽然苏云青知道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但还是一口气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竟不知,你这样信任他?”
元正初嘴角的冷笑蔓延开来。
“不是信任,他就是这样的脾性。”苏云青看着他,认真道,“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让韦洲时刻跟着你,好不好?”元正初退让一步,耐着性子问道。
话落,苏云青只得无奈地垂下眼帘,点头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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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青青兮欲雨 烧饼
风声呜咽而过,吹散层层积雪,苏云青蹲在廊下,正用银吊子给元正初熬药,滚滚烟雾熏得她直掉眼泪。
“姑娘,药好了没?太医说要在饭前服下,药效才最好。”
明烨向她走近几步,嘴里问道。
“还要一会儿,等会好了,我自会端进去。”
苏云青看了一眼吊子里浓墨般的药汁,轻声答道。
呆在珵安王府这几日,她已熟识不少人,方比眼前这位便是元正初的贴身小厮,明烨。
不过明烨看起来很不喜她,每次和她说话皆是一副抑郁不平的神情,简直和元正初奶母脸上的如出一辙。
这个府第,除了素素,大概所有人皆视她为狐媚子吧。
想到这里,苏云青轻轻咬了咬唇。
雪霰子还在簌簌落下,有几片刮到苏云青手上,冻得她一激灵。
她小心翼翼将苦药汁倒在瓷碗里,双手端着往元正初屋子走去。
待她进了屋子,才发现元正初已坐在案前看宗卷。
苏云青皱眉,“你怎么起来了?”
“寺丞复审完的案子,就等我过目画押了。”久病初愈的元正初,声音淡淡道。
“先喝药吧。”苏云青把药碗递到他的手中。
元正初看着她灰灰的小脸,眉头皱起,“怎么不让明烨做?”
“明烨正好有事走开了,我自己煎也放心一点。”
苏云青看着他喝完药,便又端来一碟子蜜饯,笑道,
“素素派人送来的,是稻香村的冰糖梅子。”
元正初轻笑一声,道,“她以为我和她似的,每次吃完药都得吃果脯。”
“我尝了一颗,挺甜的。”苏云青笑道。
“这些日子,劳累你了。”
元正初停下手中的狼毫,看向苏云青消瘦的脸庞,认真道。
“我不觉得累,倒是你,以后可别再这样了,冰天雪地也不怕把自己冻坏了。”
……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京城大街稀稀疏疏亮起了灯火。
苏云青迈着疲软的步子往珍宝斋走去,走到一半,又特地绕了个圈,穿过一条逼仄昏暗的小巷,径直来到一家烧饼摊前。
只见烧饼摊已围着不少刚下活的劳工,纷纷就着粗茶,坐在破凳子上啃烧饼。
摊主是个两鬓斑白的老伯,双手正揉着面团。
“这锅卖完了,要等下一锅。”老伯看了眼苏云青,淡淡道。
朔风裹起地上白雪,纷纷往人身上扑去。苏云青拢了拢衣裳,只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苏姑娘,你也来买烧饼?”
她寻声望去,略愣了一下,原来是周焕。然而下一秒,苏云青便骇得慌了神,站在他身边的居然是一袭黑衣的慕容述。
周焕向前走了几步,自顾自笑道,
“我们去张愫家喝酒,顺路带点烧饼去。”
苏云青“嗯”了一声,手脚却慌得不知放哪里,只垂眸立在那儿。
“听说姑娘在京城大街开了个铺子,是卖什么物件?”
周焕侧过脸,笑盈盈问道。
“珠钗。”
苏云青只觉心跳越来越快,回话的声音简直轻不可闻。
“那可巧了,我待会去张愫家和他夫人说一句。”周焕看向苏云青惨白的脸,继续道,“张愫夫人认识不少京城的闺阁小姐,让她帮姑娘宣扬一二。”
闻言,苏云青指甲深陷掌心,也不知怎么回周焕的话。
她和慕容述之间,明明隔着一个周焕站着,可是不知怎么,她竟会这样慌乱。
苏云青咬着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烧饼摊老伯一手拉动木箱鼓着风,一手把柴添到灶膛里,赤红的火便呼啦燃了起来。火光在苏云青眼眸里舞动,跳了几下,便直燃进她的心里。
昏黄的灯火把慕容述的影子投在发白的墙壁上,他只那么站着,一动未动,连带那影子也直挺挺地,简直宛如大街上卖的木偶泥人。
苏云青凝着壁上影影绰绰的投影,只觉得慕容述离她很远,却仿佛又很近,近到只要一伸手便能摸到。
“苏姑娘,再见。”
周焕拎过摊主递来的烧饼,转眸向苏云青说道。
与此同时,慕容述早已迈开步子往前走去。周焕和她道完别,便疾步赶了上去。
听着慕容述远去的橐橐声,她一颗怦怦乱跳的心方才定了下来。
“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我记得你和你相公,以前可是常常手牵手来我摊子买烧饼吃……”沉默的摊主老伯突然向苏云青说道,
“你喜欢吃甜烧饼,你那黑脸相公每次都嘱咐我多放些糖。真是奇怪,你相公看上去那么糙,居然会记得那么细的旮旯事……”
说到这里,摊主还嘿嘿笑了两声,然后递给苏云青一个黄油纸袋,里面嵌着一枚热气腾腾的白糖芝麻饼,
“这个饼请你吃。大冷天的,别和你相公闹矛盾了。”
闻言,苏云青眼眸不由得水光凌凌,心里也乱成一团,千头万绪,仿佛都被慕容述远去的身影牵动着。
云青青兮欲雨 失落
“劳烦姑娘稍等片刻,主子正在和郭少卿商讨事宜。”
韦沧对着迎面走来的苏云青说道。
苏云青颔首,只得提着食盒,安静地候在门外。
金乌西坠,厚重的云层渐渐变黄,寒风拂过檐角铜铃,发出咣啷咣啷声响。
散衙的官员叁两相伴,踩着白亮亮的积雪,一步一步往外踱去。整个大理寺立在混沌萧瑟的黄昏之中,愈发显得庄严肃穆。
“姑娘,主子让您进去。”
韦沧推开房门,向苏云青示意道。
苏云青点了点头,提着食盒,步履轻轻地走进屋内,只见元正初还在和人议事。
“哟,有佳人来看元少卿,那本官不叨扰了。这些呈文,本官明日自会派人递于刑部。”
郭大人打量了眼苏云青,立马站起身,笑着说道。
话落,元正初便停下手中的狼毫,将案上的呈文递给郭大人,嘴里谢道,
“有劳郭少卿。”
暗朱色的房门被人推开,躲闪进几缕冷风,“嘎吱”一声又被人悄悄阖上。
“你可有想好,我们今晚吃什么?”
元正初接过苏云青递来的药碗,抬眸向她问道。
“啊?”苏云青柳眉微蹙,一脸茫然。
“才前日的事儿,这就忘了?”元正初望向她澄如秋水的眸子,唇角向上弯起,“你不是答应我,今日要给我做晚膳的吗?”
话落,苏云青才仿佛记得是有那么一回事,只好笑着解释,
“最近铺子事多,一时给忘了。你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市场买菜。”
“难得今日散衙早,我陪你一起去。”
霞光四倾,整条京城大街都散发着紫红色的淡淡光晕,菜贩们纷纷收拾着物什儿准备归去。
“包饺子吃吗?这样快一点。”苏云青向身旁的元正初提议道。
她见元正初笑着点头,遂转身去肉摊绞了一些肉糜。
待她买完肉糜回来时,只见元正初正瞧着菜摊黄箩筐里的白蘑菇,她不由得上前笑道,
“要买吗?你不是最讨厌吃蘑菇的吗?”苏云青含笑问道。
直过了许久,元正初才转眸看向她,儒雅的俊脸带着些许微惊。
苏云青方才意识到,她说错话了。
不吃蘑菇的是慕容述。
慕容述曾说过每次粮草不够,都得拔山野蘑菇充饥。所以平日她做得什么烩叁鲜,小鸡蘑菇汤,慕容述一概不碰,渐渐地她也不做了,甚至会下意识地抗拒和蘑菇有关的所有菜肴。
笑意僵在苏云青唇角。
她离开慕容述早已有些时日,然而他在她脑海里,居然这样鲜明地存在着。
苏云青避开元正初的目光,咬了咬嘴唇,低眸轻声问菜贩,
“蘑菇怎么卖?”
热气腾腾的厨房被白烟环绕着,蘑菇特有的气味让苏云青略感不适。她特地把蘑菇多浸了一会,才逐个切成丝,伴在绯红的肉糜里。又把醒好的面团捏成小剂子,一个个用擀面杖碾成薄薄的面皮。
她夹起一筷子饺子馅,置于皮上,两边轻轻一捏,便按出一个好看的形状。
饺子在案板上码得整整齐齐,苏云青把它们下到滚烫的沸水中,冷眼等着她们慢慢浮起来。
“饺子熟了么?”
忽地,元正初出现在她身后,向她淡淡发问。
“还没有。”苏云青转过身,嘴角弯起一抹笑容,“你不是替我看账本吗?看完了?”
“嗯。”
元正初随意应了声,抬眸向窗牖望去。
室外,碧幕低垂,风声劲疾,枯黄的残叶顺着漩涡转着圈儿。
他慢慢收回视线,转眸凝着苏云青,只见她两颊的碎发粘着零星的面粉粒子,混着暖暖炊烟,乱乱地腻在那儿,像是狂风吹散的云团,黑得如墨,白得似玉。
渐渐地,他的眼眸开始闪动起丝丝情欲,如小火苗般焚焚欲烧。
他替她扑去脸颊两旁雪花般的面粉,看着她像小扇子般长长的睫毛轻轻抖着,嘴上那抹湿湿的胭脂,则宛如梅蕊初露,向他散着幽幽远远的香气。
苏云青双手死死攥住衣角,眼见元正初的脸庞向她越逼越近,紊乱的呼吸不断往她脸上喷来。
她不得不把身子往后仰了仰,别过脸,轻轻道,
“饺子熟了。”
说罢,她侧过身,挣开元正初的桎梏,拿起灶台上的竹笊篱,神色自若地捞着饺子。
“你吃吧。”苏云青指了指灶台旁的那碗饺子,唇角勉勉勾起浅笑,“我把这两碗拿给韦洲他们吃去。”
听着苏云青离去的脚步声,元正初只觉心中的火被瞬间熄灭,只剩下失落裹着余灰不断萦回环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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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青青兮欲雨 除夕
碧紫暗沉的天,浮着几缕残星。
时值除夕,炮竹“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连带杯盏中的花椒酒也沾染上薄薄的焦味。
街口巷尾的垂髫小儿,手执烟火棒,兴冲冲地东奔西跑。斑斓绚丽的流火,映衬着皑皑白雪,迤逦了整个京城。
高不危绕过喧嚣的京城大街,偏瘦的身影从巷子口穿过,直往那将军府走去。
本因过年,府中理应全部换上赤霞琉璃灯,然而高不危生怕慕容述触景伤情,挂得依旧是黄色纱灯。
疾风卷叶的沙沙声,一下一下,吹得高不危的心乱了起来。
他暗暗叹着气,强打精神,徐徐步入晚夏居。
晚夏居的冬日,自是比不上夏日的花团锦簇,入眼的不过是些光枝秃干,四处斜攲,一派荒芜。
昏黄的灯火把慕容述颀长的身影,模糊而凌乱地投在青石板上。
慕容述正蹲着,双手环肩,眸光深深,凝着一只猫咪在啃食鱼干。
见状,高不危顿感头皮发麻,真真觉得自家将军疯了。
怪不得那张愫非要替将军出城剿匪,不然看将军这魂不守舍的模样儿,也不知是他剿匪,还是匪剿他?
“将军。”
高不危走到慕容述身前,恭敬地唤了一句。
没有反应。
高不危早已习惯,自从苏姑娘走后,将军的狂躁就变成了自闭,仿佛一切事情皆与他无关。
“将军,小的已将新年贺礼送至张将军府第。张愫夫人托小的问将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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