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牛角弓
重岩,“……”
好吧,有生之年能让这老妖怪冲自己喊一声爸,好像也不冤了。不过他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吗?会认错的人能那么丧心病狂的又是绑架又是杀人?
会客室门口的看守过来看了一眼,见张赫只是在那里嚎哭,又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重岩咳嗽了两声,“你为什么那么想要《骊山烟雨图》?”
张赫抽抽搭搭地说:“我去过老乔恩的私人博物馆,老乔恩凑齐了其余三卷画,唯独空出了挂《烟雨图》的地方,还说要凑齐一整套,愿意让出一条海上运输线……”
重岩明白了,“你想要那条海上运输线?”
张赫愤怒地反问他,“不拿到海上运输线,我怎么能证明自己比大哥更优秀,比他更适合领导张氏?”
让他尤其不能忍受的是,他两辈子加起来居然都没有得到《骊山烟雨图》,更别提那条只闻名未见面的海上运输线了。明明他已经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老天对他还是这般苛刻?他老爸就像一个古代愚忠的臣子,死守着自己的誓言,无论他怎么哀求,怎么软硬兼施,花样百出,他都不肯让自己拿到那幅画。而那个李承运,他已经把价钱提的很高了,他还是不肯让出《骊山烟雨图》。他其实根本不懂古画,也并不差钱……真是该死。
重岩拿不准他是不是该走了,可他还有个极其重要的问题没有问,“张赫,你为什么要杀我?我们不是合作的关系吗?”
张赫听了这话突然怒了,“合作?!你把我当做敲门砖,用过就丢掉,拿假画骗我,还哄弄我说同意让我帮你管理李氏……可是你却背地里想把李氏留给了李延麒!老子付出了那么多,哪里比不上李家那个蠢货?”说到最后,他直接吼了起来。
看守敲了敲门,“安静!”
张赫喘着粗气,表情狰狞。
虽然只是他单方面发泄情绪的话,然而重岩什么都明白了。他想起他活着的最后那几年,张赫已经进了李氏,但李氏是家族企业,不可能让他一个外姓人独揽大权。就是重岩自己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因为在他心中,这一切都是抢来的。因为不服气、不甘心,所以抢来证明自己的能力,然而最后终究还是要附上利息,物归原主的。
李氏从来都不是重岩的,自然更不会是张赫的。
可惜张赫不明白。
重岩从会客室出来的时候脸色有点儿发白,赵闯和秦东岳站在门口跟看守聊天,见他出来好奇地问,“他跟你说什么?”
重岩木然答道:“他打算介绍我认识‘神仙教’的大长老,还说跟着他冥想能看到自己的前生后世。”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显然没把这些话当真。赵闯还拍了拍秦东岳的肩膀,提醒他说:“小孩儿可能有点儿吓着了,回去好好安慰一下。”
秦东岳点点头,搂住重岩的肩膀往外走。刚才其实他也想跟着进去的,不过重岩没答应,说有话想单独问问张赫,也不知问的怎么样了。重岩现在状态似乎不大好,秦东岳打算回家之后再问问他。
重岩靠在秦东岳肩膀上,像个木偶似的被他揽着往外走。就在刚才,见过了张赫之后,他的脑子里忽然间多出了很多的东西。让他有一种好像什么东西炸开了的错觉,满脑子都是莫名其妙的碎片,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不定。
重岩侧过头在秦东岳的颈窝里蹭了蹭,“难受。”
秦东岳侧过头用脸颊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没有发烧,反而因为出了一层薄汗的缘故,他的体温显得比平时低。
“我背你?”
重岩摇摇头,“不用。”
“那赶紧回家,今晚早点儿休息。”
重岩疲惫地靠着他往外走,走下台阶的时候,远远看见路对面停着一辆有点儿眼熟的黑色宾利,紧接着车里的人也看到了他们,推开车门下了车。
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重岩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下台阶。就这么一分神的工夫,重岩一脚踩空,身体猛然一晃。
秦东岳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他。
重岩脑海中旋转的碎片像被一阵飓风猛然卷起,呼啸着迎面扑来。瞬间将他卷入了那呼号的狂风之中。
“……大概受了惊吓……”
“嗯,有点儿着凉……”
重岩听见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喃喃作响,但是声音很轻,带着一点儿嗡嗡的回音,很快就听不见了。
他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看着马路对面停着的黑色宾利车里走出一个男人,他急匆匆地穿过马路,侧头的一瞬间,重岩看见他的鬓角泛着刺眼的灰白。这是李承运。但又不大像是他认识的李承运,仿佛苍老了很多,眼神浑浊,眼角还带着很深的皱纹。
两个青年从背后追了上来,是李延麒和李延麟,他们要比重岩印象中的样子瘦一些,年龄也要大一些,他们跑过来一左一右架住了李承运的胳膊。
“爸,你冷静!”李延麒劝他,“千万别冲动啊!”
李承运双眼通红,冲他怒吼,“这混蛋怎么能说死就死,老子还没跟他算账呢!”
李延麟拽住他另一边胳膊,“爸!你别这样!他活着时候你对他不好,他都死了你还要找他不痛快吗?就不能让他走的舒心一点儿吗?!”
“我怎么冷静?”李承运咆哮,“我来给我儿子收尸!你让我怎么冷静?!”
重岩像一团雾气似的飘在半空中,觉得眼前这一幕十分奇怪,是前世的事情吗?李承运来给他收尸?他把李承运送进精神病院关着,李承运还会给他收尸?!
场景变换,重岩看见两个人在一间民居中发生争执。男的是张赫,他胡子拉碴地蹲在地上翻箱倒柜地找东西。身后的地面上一只旅行箱打开着,里面凌乱地堆着几件衣服。张赫把放在床下的小保险箱拉出来,打开查看里面的现金,然后把现金都放进自己贴身口袋里。身后的女人神情激动,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忍不住凑过去想抓张赫的肩膀。张赫满脸不耐烦地拨开她的手,阖上皮箱要往外走,女人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将他拦在门口。
装扮不同,但重岩还是认出她是张明妍。
两个人愈吵愈烈,张赫几次要出门都被张明妍拦住,终于耐心告罄,一把捏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在了门边的墙上。
重岩不敢再看,闭上眼,再睁开时,却见场景变成了民居外面的街道。张赫行色匆匆的把行李箱扔进车里,开着车快速驶出了小区,一路疾驰,直接出城。最后停在了一座乡下的农场里,一个脸上带着疤痕的男人正拿着一个竹篮子在菜地里摘豆角,看见他进来,脸上有怪异的神色一闪即逝。
张赫喘着粗气说:“老楼,帮个忙。”
重岩顿时心惊,这人姓楼,绑架案是他做的?!
张赫掏出一把钞票塞给他,“再帮我一次!把我送出去,要快!”
姓楼的摇摇头,眼中的神色似乎嘲讽,又仿佛怜悯,“你是自投罗网,没发现我这里全埋伏着人吗?”
张赫回身,脸上定格了惊骇欲绝的表情。
镜头再度转换,变成了安静的墓园。李延麒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低着头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插在了墓碑前面。重岩突然反应过来这人是来给自己上坟的,心里顿时生出一丝莫名的诡异感。
李延麒沉默地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片刻后喃喃说道:“谁也想不到你会把李氏留给我。重岩,你说你这么做图什么?嗯?”
重岩也不知道他图什么,只知道他必须那么做,然而那又仿佛并不是出自他的真心。
“一路走好,”李延麒轻声说:“如果一切能重来,希望你能有个不一样的人生。”
重岩费力地睁开眼,迷蒙的晨光中,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把他额头覆盖的温毛巾拿开。大概是注意到他睁眼,有些不确定地轻轻喊他名字,“重岩?”
重岩 第74节
重岩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灵魂出窍了,但醒来的这一霎,他觉得十分疲倦,累的仿佛抬抬胳膊这样的动作做起来都十分吃力。
“怎么了?”
秦东岳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没事,着凉了。昨晚有点儿发烧,这会儿烧退了,你再好好躺两天。”他知道重岩的问题不仅仅是着凉那么简单,用赵闯的话说,这明摆着是吓着了。但他的重岩并不是会轻易被吓到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吓到生病?
秦东岳摸了摸他的脸。
重岩觉得这样的光线,这样的抚-摸都让他觉得很舒服,于是又闭上了眼睛,“我再睡一会儿,等我睡醒了,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第106章 坑爹的秘密
重岩醒来的时候天又黑了,窗帘拉了一半,窗外是乌沉沉的夜空,像有雾似的,灰蒙蒙的一团。楼下客厅里的灯光穿透了楼梯的缝隙,给摆在楼梯口的半人高的绿植罩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雾,像一层薄薄的纱。
空气里漂浮着一种淡淡的食物的香味,重岩在床上翻了个身,觉得身体似乎不像第一次醒来时那么虚弱了,但是很饿。
重岩抓起床边沙发上的睡袍裹在身上,摇摇晃晃地下楼去找食。
秦东岳听到脚步声,从厨房探头出来看。他手里还捏着砂锅的盖子,见他下楼,脸上露出一个不大放心的表情,“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重岩摇摇头,走过去像条软趴趴的鱿鱼一样挂在秦东岳身上,“饿。”
秦东岳拿脸颊蹭了蹭他的脑袋,“去洗手,马上吃饭。”
重岩懒得动,挂在他身上跟着去了厨房,用厨房里做清洁的家事皂随便洗了洗手,“吃什么?”
“保姆炖了鸡汤,”秦东岳好笑地看着他用厨房纸巾擦手,“我煮点儿面条,很快就好。”重岩从冰箱翻出酸奶要喝,被秦东岳抢过去放在一边,“太凉。等下吃完饭再吃这个。”
重岩无聊地回到餐桌边坐着等饭吃,因为是煮面,秦东岳没有开抽油烟机,只是把厨房的窗户推开了半扇,重岩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心中感动,大声说:“老三,我有很重要的秘密要跟你说。不,是跟你坦白。”
水烧开了,秦东岳把面条下进锅子里,用长筷拨散,头也不回地说:“什么秘密?你也看见了后世?要不就是前生?跟张赫认识?还是跟他们教里的大长老认识?”
重岩,“……”
秦东岳搅了搅锅里的面条,盖上锅盖,回身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揶揄的浅笑,“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嘟嘟囔囔地说梦话,说前一辈子怎么怎么样,总之就是很发达,很牛逼。还喊秘书,让他给你查一查哪家精神病院管理最严格,说要把李承运凑一顿,然后关进去。”
重岩,“……”
“还说了什么来着,”秦东岳凝神细想,“好像说什么跟张赫不一样……什么不一样?”他好奇地看着重岩,“还记得你梦见什么了吗?”
重岩,“……”
重岩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枉费他那么多心机,一直琢磨要找个机会跟他坦白……眼下这局面,说不说的还有什么区别?反正不管他说不说秦东岳都不会相信的,搞不好还会以为自己传染了张赫的疯病,连发作起来的症状都大同小异。
秦东岳只是打趣他几句,并没指望他真的回答什么。锅里面条煮好了,秦东岳把面条捞进大汤碗里,浇上熬得香浓的鸡汤,再撒上一把碎香菜,端出来放在重岩的面前,“慢点吃,汤刚热过,有点儿烫。”
重岩郁闷地开始享用他的晚饭。
秦东岳在他身边坐下来,斟酌着说:“不知你注意到了没有,那天咱们去见张赫的时候,李先生也去了,就等在外面,看见你突然发起烧来也吓坏了。今天他还打过两次电话询问你的情况,说想来看你。”
重岩摇摇头,“看我就算了,他要再打来电话就说我没事了。”他不想见李承运,见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尴尬又别扭,还是不见大家都轻松。
秦东岳倒也没觉得意外,“赵闯他们都说你是被张赫给吓到了。是他说什么邪-教之类的东西,让你有点儿接受不了。我说,你该不会是看见他发疯吓到了吧?”
“不是。”重岩心说老子都重新活回来了,还有什么会吓到老子?不过是一时间想起了太多的事情,脑子转速不够,有点儿反应不过来罢了。
秦东岳眼神柔和,伸手过来轻轻揉揉他的脑袋,“过两天找个庙拜一拜,你最近好像运气不怎么好。”
“你信-佛?”
秦东岳摇摇头,“宁可信其有。求个心安吧。”
重岩本来还想劝劝他说别这么迷信,后来想想,自己都活回来了,还有什么事情会比这个更迷信呢?
“呃,我记得后村东边那个小山坡上有个小庙,”重岩说:“哪天去乡下的时候过去上柱香。都是庙,功能应该差不多吧。”
秦东岳笑了起来,“你说的那个大概是土地庙之类的。”
“那也是神仙住的地方,”重岩说:“只要是神仙,就肯定比张赫说的那个什么神仙教的一群神棍们有信誉度啊。”
“好吧,”秦东岳点点头,只要重岩觉得开心,到哪里都是无所谓的,“对了,昨天我妈还打电话,问用不用给你报个补习班。这学期已经快要过去一半儿了,你还没上几节课呢。怕你会跟不上。”
重岩惨叫,“你饶了我吧。”他一个三十来岁的大老爷们了,天天混在一群高中生里已经很悲催了,再去上什么补习班,还让不让人活了?!
秦东岳笑了起来,“不想报就算了,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也可以给你辅导。”
重岩觉得这个提议还是可以接受的。
秦东岳又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重岩叹了口气,“再上一遍大学。”
秦东岳正想问问他为什么要用“再”这个奇怪的字眼,转念想起他沉睡中说的那些梦话,还以为他又是在开玩笑,便说:“再上一遍也没什么不好啊,学无止境。要是不喜欢重复的知识,可以报不同的学校不同的专业啊。”
重岩慢吞吞的把碗里的汤喝光,“我想报一个每天的课都很少,很轻松,然后还没有考试的专业。嗯,最好每天都是半天上课,半天休息。”
秦东岳挺无奈地看着他,“你说的是老年大学吧?”
重岩,“……”
他这年龄差不多也该去上老年大学了,每天睡睡懒觉,散散步,心情好的时候去上上课,学学写字画画,吹拉弹唱,找人下下棋什么的。
唉。
秦东岳安慰他说:“你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才会觉得一想起上课的事情就很头疼。过几天等身体养好了,就不会想在屋里呆着了。前段时间你那个散打课不是上的挺有兴趣的吗?以后再捡起来,我陪你上。”
重岩敷衍地说:“看情况吧。”
他还要不要跟秦东岳坦白自己的秘密呢?重岩端着碗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觉得算了吧。刚做了那么坑爹的梦,现在说了他也不会相信的。再说前一世的日子里既没有秦东岳,秦东安,也没有林培林权和“三十六郡”,也没什么可回味的。还不如就像张赫那样,把所有知道的事情当做一场幻觉好了。
过去的事情毕竟都过去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高二的第二学期还没开学重岩身边的麻烦就一大堆,而且还都是很糟心的事情。等他复课的时候清明节都过了。请假太多,重岩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再提请假的事情了,于是只能挑了个周末的时间回了一趟临海,去给杨树扫墓。
秦东岳自然是跟着一起去的。时间紧张,两个人出了机场就直接去了墓园,趁着秦东岳在山下买鲜花香烛的时候,重岩一个人慢慢地往山上走。
杨树最初安葬的地方并不是在这里,那时候家里已经欠了债,买不起这么好的墓地。这些事情都是张月桂夫妻俩的老朋友老同事们帮忙操办的。重岩对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印象不深,因为老人们都说重岩太小,八字又轻,是不能去墓园的。于是在杨树出殡之前,张月桂按着他在杨树灵前磕了三个头。
再后来大一些了,就跟着张月桂一起去给他妈妈上坟。烧烧纸,擦擦墓碑,拔拔墓碑周围的野草。重岩记得那一片荒山十分的偏僻,路也不好走,只有买不起墓地的穷人才会选择在那里安葬。
生和死,都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重岩在他妈妈的墓前停了下来,墓前摆着一束已经开始枯萎的白百合。三四天的样子,也不知谁曾经过来探望过她。
重岩在墓碑前跪了下来,沉默地看着墓碑上那张带着笑容的恬静的面孔。大家都说儿子像娘,女儿像爹,可是他却没有遗传杨树这样安静醇和的五官,反而长出了一张与李承运相似的脸。而他的性格也是狡诈多疑,锱铢必较,一点儿也没有杨树的温婉平和。或许后天的因素对他性格的成型起了决定性的影响吧。
终究还是杨树去的太早了。
秦东岳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山道的尽头,重岩看看他,转过头望着杨树的照片轻声说:“妈,我找了个人陪我过日子。以后,我也有自己的亲人啦。”
杨树在小小的方框里望着他,温柔地微笑。
“我不会像你一样,爱上谁就把整颗心都一股脑地交出去。他对我再好,我可能还是会留着几分心意爱自己。你看我这么多疑的性格,也不知他能忍受我多久……”
秦东岳慢慢走了过来,俊朗的五官在午后的阳光里越来越清晰。
“妈妈,你保佑我。”重岩轻声呢喃,“让他忍的久一点儿,再久一点儿吧。”
秦东岳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与他并排跪了下来,将手里的花束、香烛一一摆了起来,然后规规矩矩地磕头。
重岩心头微微发酸,心想算了,算了,如果有朝一日,这一段感情再也无法让他继续忍耐下去了,看在他是第一个陪着自己一起来探望杨树的人的份儿上,也还是不要为难他了。他为自己做的已经很多了。
秦东岳拉住了他的手,对着墓碑说:“阿姨,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重岩看着他。
秦东岳没有看他,只是微微挑了挑嘴角,露出一脸明朗的表情,“我会照顾他,陪着他,不让他觉得孤独害怕。”
重岩握住他的手,慢慢用力。
“我会一直陪着他。”秦东岳停顿了一下,又说:“他现在很好,非常好。他会长成你期望中最好的样子。”
重岩的注意力还集中在他说的前半句话上,“……一直?”
秦东岳点头,“一直。”
重岩似乎想笑一下,然而终究没有笑。同样的话秦东岳似乎以前也说过,但重岩每一次听到都会不由自主的在脑子里反复琢磨他这么说的用意,琢磨他说的“一直”到底是多长的一段时间。
“时间还长着呢,重岩。”秦东岳像是猜到他心中所想,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如果你每一天都多信我一点儿,每一天都多喜欢我一点儿,我们就能一天接一天地走下去。其实没有那么难的。试一试?”
人的一辈子不就是这么一天一天排列到终点的么?
重岩看了他很久,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正文完
、第107章 十年
黄昏时分,李延麒推着自行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菜市场,二手自行车的前筐里放着几把青菜和一袋鸭梨,车把手上还挂着一袋豆腐,走到市场门口的时候,停下来看了看,又买了两个火龙果。李延麟最近加班太忙,嘴角起了两个水泡,需要多吃点儿清火的水果。
李延麒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骑上自行车急匆匆的往家骑。
这是距离他们住的小区最近的一个菜市场了,他每天下班搭地铁到最近一站下车,然后骑自行车回家,路上还能顺便买点儿蔬菜水果什么的。小区附近还有个小超市,东西不是很全,但平时买个米面调料日用品什么的也足够了。
进了小区,李延麒把自行车停在楼下,锁好车,拎起车筐里的东西上楼。一楼的阿婆出来扔垃圾,看见他笑着打招呼,“下班啦?”
李延麒笑着说:“赵奶奶,吃饭了吗?”
“还没,”赵奶奶把垃圾袋扔进人行道对面的垃圾箱里,一边还转头喊他,“别急着走呀,我昨天跟你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我跟你说,那姑娘性格不错,长得也挺白。”
李延麒顿时头疼,“赵奶奶,我和我弟弟暂时都没有成家的打算。你看我们俩挺穷的,没存款,一天到晚忙的要死还买不起房子。现在的姑娘要求都高着呢,要有车有房,还要在三环以内。不行啊,条件不够。”
赵奶奶笑了起来,“人家姑娘可没说要车要房子。要不先见见?介绍人是我老伴儿家的亲戚,人靠谱。”
李延麒连忙摆手,“不啦,不啦,没时间,公司还让加班呢。”
赵奶奶在后面喊他,“你不乐意问问你弟弟呀,我跟人家说的是兄弟俩都挺帅的。”
“他也没时间,”李延麒连忙往楼上跑,“谢谢你啦,赵奶奶。”
赵奶奶嘀咕两句,没办法,自己回家了。
李延麒舒了一口气。看来上了岁数的老太太不分阶层,都很热衷于玩牵媒拉线的游戏。他记得以前还住在李家老宅的时候,他奶奶跟几个老朋友见了面,也总是议论谁家的千金跟谁家的少爷看起来很般配什么的。没想到住到了这九十年代修起来的老生活区,还会遇到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李延麒爬上顶楼,把手里的塑料袋换到一只手上拎着,打算腾出一只手掏钥匙开门。钥匙还没摸到,房门却打开了,李延麟出现在门口,伸手接过了几个塑料袋,“你不是说今天要晚点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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