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谁与渡山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麦库姆斯先生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远方有童稚的歌唱,远方有鼓角争鸣,年轻的一代正隐身暗处,默默地积蓄力量,躬身等待着,下一轮天下的争夺。
第五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完。
第七卷·坐断西南战未休
第200章 布局(1)
“中行沂求娶红窃脂?”
西旻披着厚重的貂裘,将手中三个月前的消息捏在手心,然后背过身去撑住后腰。她已近临盆,硕大的肚子膨胀地突在娇小的身躯前,需要双手撑着腰才能平稳地走路。
按照北方古老的纪年,今年被称为冰年,从去岁十一月始,风灾、雹灾、霜雪灾便齐齐降临,漫长的冬天,奇寒无比。公羊家与颛顼家的牧民,在十月末就带着牲口避入了北都,在内城的城墙下搭起一座又一座的简易的帐篷,许多夏日怀上的孩子,被母亲亲手在腹中打掉,化成一滩血肉流出母体。
十一月的某天,西旻就站在北都最高的城楼上,远眺北方苍黄平缓的草坡。五百年强风和积雪的重压,这里没有孤峭挺拔的树木枝丫,只能看到一片荒原上那一座荒废的古祭台,在厚雪和风暴剥蚀腐朽后颓圮的身影。连月阴云不开,那是唯一转晴的上午,西旻站在城楼上,好像整个北境都清爽地绽放在她的眼前,可是很快,逆着谷源河来的西部气流雾气,与沿着朔北河支流的白溪的雾气瞬息间朔北的草原上汇合,宛如两条巨大狂龙相撞,扭曲旋舞,带着积攒千年的水汽轰然聚合,瞬间遮天蔽日,炸开一朵巨大风暴!
宛如末日一样。
北都里松软的干草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快速地消耗,水池子也快干涸了,西旻听到宫里不安的老人在偷偷议论,说是二十三年前蚩戎南下也是遭遇了冰年,一场恶劣的气候足以颠覆一整个王朝,再英明的君主也无法阻挡。
西旻捧着她巨大的肚子扔在慢慢地走着。
她已经换成了北境的传统服装,头上盘着一半的发结,发顶别着一弯新月形的小银梳,厚重的貂裘下,是她明黄色的莎车丝绸对裙,明亮的火光照应下,丝绸泛出马奶一般的明丽光泽,而她的手上、腕上、颈上,是形状特异的铜银耳环、戒指、项链与手镯,每走一步,铜银便撞出养尊处优的叮咚声来。
她身边的人是乞戈尔家的哈灵斯,北地的二线贵族,小时候曾养在闾丘家的帐篷里,是西旻最亲近的手帕交。显然,哈灵斯还未嫁人,头上还梳着很多的小辫,辫稍系着铃铛散开着,一袭及膝的翠绿马面裙,脚上踩着麂子皮的长靴,还是明艳艳的少女装扮。
哈灵斯也不扶着西旻,就只是在她身边陪着走,蹦蹦跳跳地接住西旻的话,“中行沂能留意到红窃脂,说来还是因为飞将军之事,西南出关之路被卡主,红窃脂整日瞅着那五个杀人凶手在自家门前,就总气不顺,听说那个什么什么侯官邸后面的李子林都让红窃脂一把火烧了,差点燎到睡觉的王喜,五个侯一起去辛鸾那里讨说法,辛鸾问他们要证据,你来我去的就搅得人尽皆知,中境不是分了三个郡邑嘛,那个内史郡的郡尉就相中了红窃脂,说平生最爱爱憎分明、果敢泼辣的女子,便要求娶,不过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喜欢呢,这中行沂之前娶过妻,听说是个足不出户的闺中女子,难产死了,保不齐这次就是他就说胡话要向陈留王献媚。”
中境分三郡邑,内史郡、三川郡、砀郡,照比被拆得稀碎的北境、东境、南境,可以算得是地广物丰。
西旻一步步往前走,“也未见得,中行沂此人原在中境一直掌财政,算有半副商人习性,他如今治郡更临靠西南与西境,从地缘上跟邻居走动一下,通个往来,并不奇怪。”
哈灵斯撇了撇嘴:“那也不必成亲啊。”
西旻没有接她的话,又问:“那陈留王呢?他在做什么?”
哈灵斯:“这倒是没听说什么大事,总之就是安分守己啊,刚入西南先安排自己手下人去各地处理陈年积案,他自己带着幕僚入住了原林氏国的公主府,然后就是日常处理民政罢。”
“没修武备?”
“探子说没有,说陈留王可安分,既没有提高赋税也没有大批冶炼兵器,更没有招募兵士,到西南就拾自家城池,搞民治,养民生,一副要长住的模样……”哈灵斯忽地轻喊了一声,“对,西南没有事情,南境倒是有事情,去岁渝城不是遭了瘟疫嘛,渝城郡现在缓过来了,百姓自发要为陈留王立像,结果被他们的郡尉硬是砸了,说不许给陈留王立碑立像,还有就是南地百姓受不了新政,好多往西南逃,他们各地郡尉还为这事儿下了个禁令。”
西旻哭笑不得:“这些人的气量也真是小。”
说罢她摸摸肚子,十分怅然:“没什么新事啊,这天下……怎么就没有个人作个乱呢?”
“西旻殿下瞧您说的,去年连今年这大灾大乱的,大家都折腾得不轻,谁还打得动啊?十五天之后就是库力开大会了,咱们北境今年这么大的冰灾,就是宿敌不也准备放下砍刀了。”
西旻侧头:“公羊和颛顼他们不想打了?”
哈里斯:“神京来的那位齐大人有办法嘛,说大灾当前,要众志成城,还承诺了神京来的物资十五日便到,那大家就姑且坐下来握手咯。”
“十五日啊……”
“是啊,殿下,产婆说您就是那几日生产,这些事情劳神,你还是不要想了!”说着她开心地蹦过来,小心地在西旻面蹲下身,把脸颊贴在她硕大的肚皮上,有期待新生命降临的喜悦:“……万事还是等他落了地再说罢。”
西旻却垂头摸了摸她的发顶的小辫,“哈灵斯,去,给我寻个厚靴子和厚衣裳去。”
哈灵斯睁大了眼睛:“您现在要出门?外面可都黑了!”
西旻明艳地回以一笑,伸手拉她起来?:“不走远,就在宫门外的空地透透气,快别耽搁了,去替我准备……”
北方冬日的夜,从下午申时起便始转黑。
深长寒冷、足有七个时辰的夜,北人煎熬其中从来都是与亲朋一同围着火炉喝着烈酒驱寒,才能度过。
天衍十七年三月三日,那一夜的天,尤其地冷。风打透了西旻的靴子和大衣,她走在宫外的高台上,风大得有时脚抬得起,却放不下,黑暗里,她听着阴风怒号,看着十几个亮着灯在狂风中乱飞乱摆,放眼四顾,深黑的旷野只她一人,她没再撑着后腰,而是顶着冷风两手不断地摩挲肚子往下推移,感受着胎儿不断地自己腹中下坠,一声不吭,固执而沉默地往前走。
她没有睡,在寒冬里走了整整一夜,北都城高台纵长五楹,她凭着一口气绕着走了足有数百圈,走到风势转强再转弱,走到紫微星自东再向西,她尽量不让自己的肚子冷下来,双手用力地搓着肚皮,待到黎明初晓,她展望能看清朦胧的朔北平原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双腿间热了起来,那是羊水,流下的热流使得她要冻僵麻的两腿忽然间有了知觉……
知道自己要生了,西旻心头一喜,冷静地扶着墙走回到自己的寝宫,力地甩开厚重的大氅,推醒了正打呼酣眠的哈灵斯。
“起来,帮我接个生再睡。”
明艳的黄色长裙上晕染出悚人的血迹,哈灵斯睡眼迷离地被她吓醒,张口就要去喊产婆,西旻却按住她,声音冷静得可怕,“叫甚么?他的头已经顶出来了,你去接盆热水,拿些干净的布和尖刀就行。”说着懒得多说一样,搬动着笨重的腰身,躺进温暖的狐皮睡床上。
整个生产出奇地顺利。
什么哀嚎哭叫都没有,西旻咬着热手帕神志清楚,手掌从肚子上面配合哈灵斯下面。夏天怀孕的孩子没办法活过这个寒冬,嗑她第一个孩子,就这么健康地在风雪极寒中诞生了,体格健壮,不哭,闭着眼睛就会咧嘴笑。
西旻心情振奋,一点也不像刚生产过后的妇人,喘着气凑过去,用嘴唇吮掉那小生命脸上的血污,拇指按了按他的心脏,忽然间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来:“哈灵斯,现在是什么时辰?”
哈灵斯回头去看铜钟,眼中流出泪来:“三月三日,卯时正中。”
“好,好,好……我替我儿记着这个时辰……”
西旻的脸上都是汗,妇人的发髻在她的两鬓间湿透,看起来好不狼狈,但是她眼中有光,蓬勃强悍得直刺人心。
西旻睁大光亮潮湿的眼睛,清楚地朝着哈灵斯下达命令:“不要声张,外面的人,谁也不要告诉。找个奶娘来,到十九日为止,紧闭宫门。”
·
三月十五日,由东境入西境的山隘径口-古源河一线西进走廊,在天衍十七年北方霜雪大灾中湮埋无踪,同时,东境运往北境的三批粮草辎重,也在这场北境的风雪中人马尽失。
三日后消息传来,库里戈大会上齐嵩当场失信,让本就脆弱的公羊-颛顼联盟瞬间分崩离析,一场恶劣的气候足以颠覆一整个王朝,再英明的君主也无法阻挡,何况区区一介总督?
彪悍的北境部族勃然大怒,再不顾齐嵩调停,在粮食与领地的争夺战中——
重启,内斗。
第201章 布局(2)
春四月。猛烈的严寒虚晃一招,在踏入四月天时黯然退场,百花犹犹豫豫地绽出花蕾,小心翼翼地去试探春光。
重叠深重的鸾乌殿内,兽金炭早早撤去,暗金蜜色的窗格支起,春光欲入,却染不进殿来,辛襄目不斜视,持刀轻快地削开封纸,将信展开——
那是太子妃的来信。
济楚美貌的少年与辛襄相距七步远,原本抱着木匣子无聊地倚榻而坐,听到一声刀削纸裁立刻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住太子殿下,面上带酸。
少年去岁九月初受宠,太子妃九月末离宫,他曾一度以为是自己抢了正宫风头,为此沾沾自喜、骄纵不已。可后来他发现,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虽相隔千里,但联络并不断绝,两人通信每月都有,频繁时甚至一月数封,洋洋洒洒,似乎怎么都说不完一般,太子殿下每每写回信也是郑重其事,长考许久。
少年心头发酸,十分不解。闾丘一门虽说出身极高,但如今业已落败,纵然有陛下亲自赐婚,可那不还是寻常权贵联姻的那一套?与相爱有甚么相干?这太子妃明明也不和婉,与太子也不亲近,凭什么能得他如此交心,还有如此一丝不苟的尊重礼遇?
辛襄心中千万事,自然顾及不到这微不足道的少年的微不足道的腹诽,看罢家信,他卷起一折于火上焚烧,纸绢被火舌舔成寸寸灰烬,复被他按灭在钵盂中,随后坐定,铺纸,湮笔……
一双手在此时从后面攀了过来,不轻不重地帮他按起来脖颈肩膀,辛襄正心事重重,这般贴心适中的解乏他自然受用,便轻笑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少年的手背,表达赞许。
“是给太子妃殿下回信罢?”
少年一时忍不住面露欢喜,开口搭话,“太子妃是快要回返了嚒?北方苦寒,她归宁也太久了,是该回来了罢?”
墨锋凌厉,毫不敛,辛襄原本就还在斟酌,少年这插嘴让他瞬间火起,他反问:“你想说什么?”
少年有些畏惧地耸了下肩膀,小心地说出自己翻覆想了许多日的说辞:“寻常人家的婆姨回了娘家不肯回夫家,那户人家尚且要被人说三道四,何况国之太子妃?太子妃殿下远在千里之外,不思回返,终究是不太合体统的,殿下难道不曾听到传言嚒?传得可难听了……”
辛襄听着心烦,忽地叩紧少年的手腕扯到眼前——
“挑拨太子与太子妃,纹卿你想搬弄什么是非?直说。”
辛襄犯不上为了个男宠大动肝火,可君王不怒,照样流血五步,少年被他扯得踉跄,不由就瑟缩着跪倒,求饶道:“……哥哥。”
辛襄一怔。
少年在他面前跪伏着,扬起的脸上有一双沁了月影的眼睛,晶莹剔透,光华熠熠,明知道不是一个人,可他听那一声呼唤,对视那一双眼睛,辛襄一颗心还是不争气地软下来。
想到此,他烦恼地蹙眉,怒气却已是消了大半:“我上个月生病时候少接了一封信,你扣下的?”
少年就像是只被豢养的猫儿狗儿,智力不足不以让他撒谎,听到这话他还委屈上了:“臣又不识字,扣下也没偷看啊,之后不是又偷偷送回去了嘛……”
辛襄眉头大皱,看了眼案上绢纸忽然就不斟酌了,将刚写了两列的回信揉皱,扔掉,站起身来,“不识字才是你的造化。”
他知道西旻是怎么回事,只是懒得和纹卿多讲。去岁西旻离京前仔仔细细与他交代过,此回北境,明为归宁,实为陛下密探,与他来往信件闲谈中多夹杂北境局势。
辛襄一时又想到刚刚西旻信中所托,不烦躁起来,朝还跪着的少年吩咐,“起来!为本宫更衣,本宫要去面见陛下。”
·
清凉殿,辛涧寝居办公之地。
一阵舒爽的笑声从重重宫阙中传来,帝王心情不差,于宫苑散步时正撞见赶来觐见的太子,难得地与他并肩同行了一段——
“你看看,寡人这儿媳不错啊!东境派出去的粮秣被大雪淹了,库里戈大会公羊颛顼两族再起祸乱,太子妃关键时刻召集闾丘旧部族征集陈粮帮齐嵩解困围,这才挺过了上个月的倒春寒……齐嵩上表请旨让寡人赐诏嘉奖太子妃,你看看……”
帝王鲜少褒奖人,更鲜少如此得意骄傲之神色,辛襄纵感意外,但看着那表章上的溢美之词,也还是情不自禁地与有荣焉:“托天衍社稷之福!北方解一场兵乱,这灾年也算是过去了。”
此时,他们已走进帝王的办公之所,辛涧执手拍了拍辛襄手背,边走边道,“太子,陌上花开,该接太子妃回家了罢,这北方不彻底按住,迟早还是要跳出来惹事。”
辛襄抬头:“陛下之意,是着即开战嚒?”
辛涧展袖:“北线一直是寡人心头忧患。这乱局之所以拖得如此之久,只因一直没腾出手来,现在好了,是该彻底料理一番了。”
辛襄:“不知陛下想让谁领兵?”
辛涧举步于案后坐定:“依太子之意呢?”
西旻信中请求,辛襄原本还有疑虑,此时对照帝王所想,他犹豫全消,立刻展袖推手进言:“依儿臣之意,此时不能战。”
辛涧抬眉:“具体说说。”





谁与渡山河 第170节
“一则如今国内兵政几经震荡,尚未彻底整改;二则北人凶悍,论马背冲杀,朝廷并无优势;三则北地纵深极长,大军远征绝无速战速决之可能,天衍无功而返事小,朝廷自乱事大;四则长远看,陛下新政未稳,一时出兵易,事后安抚难,纵能得胜,也是干碍大局,事倍功半。”
辛涧父子纵然家事微妙,可任事谋划从来默契非凡,南境平乱也好,新政推行也好,他们是天下最高层级的掠食者,心狠手辣,野心勃勃,他们爱他们的千秋大业,爱他们的王权至上,愿意倾尽一生的心血和抱负来治理这个国家。
“那依太子之意,北境该如何?”
“北人治北。”辛襄没有迟疑,西旻的请求在他脑海里迅速形成定策,“齐大人并非无能之辈,但北境诸事却频频掣肘,既然太子妃有解围北方之力,不如陛下就许她得心应手之名分,让她一试。”
“太子以为什么名分合适?”
“副总督。”
“你不想让她回来?”
帝王倏地抬眼,不动声色地扣响桌案:“副总督弄不好可是要打先锋的,太子舍得?”
“自是不忍,但为国分忧,不敢怜惜。”
“此事非同小可。”帝王垂着眼帘,手肘缓缓搭上椅座,“北境局势如此动荡,公羊颛顼明火执仗,二线贵族蠢蠢欲动,一个男人上了马全民皆武士的地方,以齐嵩之老练尚且要束手,她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办法?”
“不妨一试。”
辛涧反笑:“不妨一试?”
辛襄:“太子妃头脑清楚,一步步也行得明白。此事虽无胜券,但有东境做夫家她自是无所畏惧,就算失手,咱们大不了帮她拾摊子,改个策略,改副说辞,到时候再把人接回来,什么局面会应付不了?”
得实职,举荐副总督,这便是西旻此次来信之请求。
辛襄半个时辰前的确是在犹豫,他虽知西旻处事干练,但心头本能地有些不安,他并不奢求她能顺利平乱,但觉自己好似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刚刚听父亲有出兵快刀斩乱麻之意,这才暂放犹疑,坚定举荐之心。
“罢。”辛涧叹了口气,道,“既然太子都这么说了,那便让她试试。”
他袖口轻轻一扫,无意中打落案上一页纸张,那落纸飘飘,正好飞落辛襄脚下——
帝王神色微变,辛襄却不查,垂头拾起,但见纸上一行时辰:三月十八日,卯时正中。当中一个大字:隆,乃赐予洪福,国运绵长之意,像是要取给谁的名字。
辛襄并不多思,将纸页拈起,递还过去。
帝王端坐上首,瞧着那纸笺,原本平舒的眉头又紧缩起来,突兀道:“四时家宴,咱们高辛氏的人丁席位便又少了。”言语间略有不振之意。父子俩关系不睦,辛襄与同父兄弟更是疏离冷淡,辛襄闻言心中尴尬,稍退两步,正欲辞下,又听帝王忽道:“阿襄,待过些日子你便二十岁了罢?”
远声是先帝取的字,襄却是父亲取的名。辛襄不知陛下日理万机,竟还记得他生日,僵直地点了下头:“……是。”
帝王右手弯曲,食指敲了敲案上纸笺,缓缓道,“男儿冠礼,便是成年,也是时候了……你学着帮父王辅国辅政罢。”
·
又是夏天。
神京动作不断,储副冠礼,太子辅国。紧接着,朝廷撤除赤炎兵制,中、南、东三境另设旗号,调转旧部,重建军政布防,一时间君王直掌六卿,解析兵将,天下权柄尽神京,王权大盛。章华太子身在其中,虽未被分得兵权,但一应改制事宜皆由他上下奔走,各路权贵看得分明,开始争相往东宫送女儿,更有消息灵通者,暗暗琢磨起该如何送儿子。
夏日,蝉鸣聒噪,无孔不入。
外间翻天覆地,邻近西南的象郡仍死水不动,波澜不惊,还是正午,郡尉府后堂已是醉了五个大汉,七扭八歪地倒做一堆,喋喋不休,细观其样貌,正是去岁七月让人侧目一时的马童、王喜、乌晋等人,因斩杀飞将军有功,还曾赐金封侯。
“娘的!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此时若在神京,是不是少说也是个百夫长……?”
一人大着舌头,壮志未酬地抱怨,“这破地方要钱没有……郡尉也不能自己留,要玩的……嗝,没有,晚上酉时一过街上全关门,日子淡出个鸟,还不如当年跟着本家晚上去畅欢楼快活……”
其余人嘴唇也蠕动起来,醉醺醺地车轱辘话开始转:“陈留王……谁把他当王啊,他就是个流放犯,说什么封侯,我们就是他的狱卒!破地方,给我王位我都不要……”
马童:“陈留王要是作个乱,让我们有点事儿也好……呕……娘的,他也太没上进心了,他手底下那个谁,爱盖房子的那个将军,现在闲得连房子都不盖了,开始搞农桑了……这村野破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什么时候才能回神京啊……”
“老马,不管怎么说,那个疯婆娘是走了,都三十岁了罢哈哈哈哈哈,老大不小了,终于卖出去了。”
“啥?”乌晋揉了揉惺忪的眼,“她都三十岁了?操,枉老子还想试试她,她那个胸,可真是大啊,要是她能服软,我还想勉为其难了她呢,会化形,不用干别的,一直给老子生儿子就行,把我们老乌家的血脉好好传下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要我说这年头就是邪门啊,听说了嚒,陛下把北方副手给了个女娃子,真不知道丫头片子能理出个什么鬼!神京是缺人缺疯了吧,怎么没有人想着咱们呢?!等咱们哥儿几个回去,干他一番事业!”
“对——!”其余四个人一起振奋了,同时粗声吼了一句:“干他一番事业!”
空空的郡尉府后堂被他们这一吼震了两震,颇有些气壮山河的意思,无奈这一声喊得太大,喊罢,五人脑子皆是一荡,酒意上涌,一瞬间,五个昏了三个。
·
“对,这里可以养小猪,把水引进这里,顺着凹槽可以直接淌进槽子里,饲料就放在槽底下,存量足够五天,备好一次每日过来看一看就行,节省人力……”
高原湖泊,梯田鱼米,碧波温柔,霞光辉映。
何方归兴致不错,引着数人做着解说,就在二十几天前,他的想法还只是小尺寸木质模型,因为法式过于新奇,和工匠瓦匠前前后后验证了三遍,这才放大了尺寸施工,坐落成眼前这三大简猪舍。
暖风融融,鼓入袖中,忽有前排俊俏郎君歪头探看,指着楣檐下的黑圈,好奇一问:“那那个呢?那个是什么?”
郎君玉带襕袍,衣色清浅,举手投足间一抹帛光,气度绝然。来人许多都是随个过场,何方归说什么尚且记它不住,更不要说发问,乍然听他开口,无人觉得兀然,只道这声音温平带笑,如沐春风,入耳便生欣喜愉悦之感——
第202章 布局(3)
郎君玉带襕袍,衣色清浅,举手投足间一抹帛光,气度绝然。来者许多都是随个过场,何方归说什么尚且记它不住,更不要说发问,乍然听他开口,众人皆是一愣,可也无人觉得兀然,只道这声音温平带笑,如沐春风,入耳便生欣喜愉悦之感——
此时辛鸾边说边转过身来,唇边衔着笑,面若桃花。
少年身高长了些,青涩的面孔逐渐长开,更显俊雅端正,贵气温平。何方归擦着众人侧过身去,笑呵呵地去给陈留王解惑。
1...109110111112113...132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