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渡山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麦库姆斯先生
西旻轻促地笑了一下:“你啊……”
辛鸾没说话,也没有要手下人支援的意思,目光沉沉地盯了辛襄一会儿,手腕转动,不再打边围,提刀直取要害!铁锁再次震荡起来,没有了两边木棒的平衡,一时间宛如空中银练翻卷!
那忽然而来的杀气让辛襄的动作迟疑了一下,挡过一击直刺胸口的长刀,反应过来迅速变招,尽数往辛鸾空虚的下盘攻取,辛鸾扬起翅膀飞快后退,烈焰枪枪尖每一下都准地刺入木板与木板之间的缝隙,飞快地崩飞一块又一块的木板!如是前进十余丈,辛鸾踩着他的枪杆直上,一脚踹中他的胸口!
辛襄退后半尺,伸手抓住他的脚踝!
辛鸾心头火起,左脚回旋,带着旋腰的力量,一脚蹬了过去!火红的翅膀凌空火焰般展开,卷起骤风划开漆黑的夜色!他半空之中左右脚连续激踹,辛襄没想到他居然下这么狠的力气,最后只能握住烈焰枪在胸前横封!
就在此时,辛鸾趁机俯冲而下,斩断他脚下的锁链!
“辛远声——!”
西旻那一刻魂魄都要吓没了!
就仿佛天梯翻转,辛襄整个人骤然下坠!
长长的“叮”地一声,一道清脆的崩裂之音后铁锁倒悬,辛襄左手仓皇中抓住一根绳索,手臂发出撕裂的声音,冰冷的金属在他手中刮擦出一片火花,一坠数尺!
“快,快去抽一根藤条!”
西旻这个时候也想不到暴露的问题了,像是提前预知了某些不详的预兆,她一个箭步窜出树丛,整个人伏在峭壁上焦灼地往下看!徐守文显然没料到还有伏兵,立刻大喝一声,“弓箭手!”
“为什么不化形?”
电光火石的瞬间,对岸的化形者都没弄清楚为什么要放藤条,高辛氏都是天上的王者,章华太子威名远扬,为什么不化形?
“艺高人胆大罢。”徐守文呼喝着弓箭手以策意外,心头飞快闪过邹吾当年胸口五道伤口差点被辛襄要去性命的事情,这些人的身手都是怪物级别,自然不能用常理度之!
可俨然,樊邯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能飞的辛鸾,他盘旋而下,长刀一递,直接架在了辛襄的脖子上——
“你输了。”
辛鸾面沉似水,执拗地看着他。
辛襄悬在半空,对此也不坚持:“好,我输了。”
紧接着,他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张开右手,烈焰枪在半空中划出两个弧线,直坠深渊!紧接着他两脚在那峭壁上一踏,纵身一跃!辛鸾都没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整个人已经被他抱住,狠狠地搂住了腰!
那真是可怕的摇晃感。
他粗暴地抓他,浑身热得像是炭,呼吸里都带着让人窒息的侵略感!辛鸾猝不及防,被他胸口一块石头狠狠一硌,麻了半片脊背,紧接着感觉到他刮着他的耳朵,去嗅他的耳根脖颈!
他疯了!
辛鸾汗毛都瞬间炸了起来,翅膀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卷着巴掌“啪”地扇了过去——
那一巴掌把辛襄刚才那点虚幻的快乐瞬间打散了,他睁着眼睛,捂着脸,和辛鸾一起悬荡在半空,久久对视而不语——
链条的那一段被人抓住了,正缓缓地上拉,对岸弓箭手就绪,因为辛鸾的遮挡暂时凝而不发,西旻伏在悬崖边上,死死地盯着辛鸾,生怕他又发起攻击。
辛襄却只看了看辛鸾,然后笑了一下:“也罢。”
“一直站在父亲那边,说什么也要帮你一次。”
说着,他松开了手。
“辛襄——!”
银河如泄,有悬不住的星星骤然化作流星——
辛襄盯着辛鸾的眼睛,猛地坠入深渊!
那一瞬间,辛鸾的血全部凉透了!
樊邯拖拽的另一端骤然一空,撕裂的风中有西旻的惊恐的呼喊声,声嘶力竭,仿佛世间的末日,便是徐守文那一边都是不住地抽气……
“姐姐姐姐,姐姐快来看啊……”
鸾乌殿中,硕大的桑树迅速地枯萎,树叶消散,枝丫掉落,树干干瘪,开裂镂空,摧枯拉朽地,抽干所有的生机……
落月渊上缓缓飘起一块紫色的玉髓,飘到上空,然后碎裂,翻动银河。海市蜃楼里,花还没有落下,还长在枝头,榆树还没有枯萎,还欣欣向荣,王庭还没有起火,还一切照旧,辛鸾抛下了红氅,那一局,辛远声得胜……
“好好着这个,这个能助人化形……”
他深情看了辛鸾一眼,然后水痕波光,天地一灭。
辛鸾懵懂地看着,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深渊,落银河……”
或许是敬畏,或许是憧憬,樊邯抓着那空荡荡的锁链,忽然想到况俊老大人对西旻的谶言:“殿下此生若不主天命,除非烈火生花,顽石生树,深渊落银河,江海行倒流。”
“辛鸾……你有没有心肝!”
可西旻不在乎这个,她倏地站了起来,抓住心口,声音充满凶恶的斥鸣。
“你还等着他飞上来吗?他早就不能飞了!王庭宫变,他救你出王庭,他早就不能飞了——!”
辛鸾被这凄厉的女声击中了,几乎没有任何思索,忽地纵身而下——
徐守文惊慌大喊:“殿下,别下去!”
那深渊深得让人绝望。
西旻打开心口的镜子,两镜相对,骤然向那深渊之下射出一道强光!一瞬间,辛鸾半空中像是被骤风扫了一下,整个人几乎是不听使唤地下坠,徐守文身侧化形的护卫立刻俯冲跃下深渊,一左一右,飞快地挟住了他的落势!
樊邯见状不好,化身板角青牛,顶着西旻把人放在背上,随时准备撤退,徐守文一身冷汗地接应自家的主君,手忙脚乱,却被辛鸾一把抓住手臂,镇定地站了起来。
辛鸾朝对岸扬声:“闾丘?”
西旻咬紧牙根:“是我。”
辛鸾:“我们联手扳倒齐家,我以为我与你是朋友。”
“我没有朋友。”
西旻声音冷酷,斩钉截铁:“你杀了辛襄,我会为他讨个公道。”说罢她冷冷地看着那些引弓待发的射手,也不多说,抓住身下青牛的牛角,轰隆隆地远去。
谁与渡山河 第182节
辛鸾的左手还裹着被血湮黑的丝带,徐守文被他隔着丝带紧紧抓着手臂,只感觉那手尤其的用力、尤其的颤抖,骨节都泛出青白,许久,一阵细微的风摇晃树林,那丝带也亦有气无力地晃了晃。
辛鸾问:“……我哥哥,他上来了嚒。”
落月渊上,风烟俱寂。
徐守文低垂了声音:“……没有。”
辛鸾默然良久,然后,他慢慢道:“守文,我眼睛看不见了。别声张,去喊时风月来。”
第217章 斩魂(4)
“这就是你让白狼部在三川郡采购的东西?”
小铜镜嵌合着,发出凶险的“擦擦擦”地声响,樊邯带着西旻奔袭数个时辰,确定身后定无追兵后缓缓停下,于溪边打了野物,烤了火,打算先修整一番,谁知西旻也不说话,只杀气腾腾地嚯嚯磨镜,樊邯忍不住开口问她。
西旻没有否认,闷声道:“我一个弱女子想与高辛氏周旋,肯定要预备些自保的东西。”
高辛氏人人皆化形可飞,眼睛最敏锐也最敏感,她手中的镜子采自镜楼的原料磨石,是天生克敌的东西。她早有预备。
樊邯:“北境要开战了?”
西旻:“对。”
樊邯:“向陈留王开战?”
西旻:“对。”
樊邯皱起眉头来:“可人不是他杀的,章华太子是自己跳下去的,殿下明明知道求死之人……”
西旻倏地抬眼。
樊邯心口凶险地一跳,哽了一下,努力把话的尾巴接上,“……救不得。”
西旻眯起眼:“你很欣赏辛鸾?”
樊邯避而不答:“卑职是您的臣属,卑职只是说一句公道话,就算您早有起兵之意思,剑锋所指也不该是陈留王,还是说……殿下开战之后,还另有打算?”
西旻将那手中镜子一摔,腾地站了起来:“你以为我只会算计?只有铁石心肠嚒?”
哈灵斯曾说过权谋什么最是无聊,玩家只要让对手永远看不穿招式便能屡屡得手,西旻周旋其中,便属其中典型,因为她有动机,却没有人看得穿她的动机,有性格,偏让人看不清她的为人,有打算,又让人猜不透她的打算,这是女人天生的优势,弱小、善伪装、善变,只要小心,未必不能撕开自己的天地,可这话说得好像她没有了自己的感情一样……
“辛远声,他是我丈夫。”西旻心底窜出了一股火,为身边所有人的不理解,为他们的错看,“就算我和他没有夫妻之爱,却仍有朋友之义、同盟之情,我们也是曾经为了对方披肝沥胆、两肋插刀的!现在他惨死深渊之下,我作为未亡人,难道就不配为他报仇嚒?!”
·
凌晨,城门还未开,天阴得仿佛要压下来。
中行沂一路跑马冲进三川郡通城,来不及等人通报就大步闯进了孔南心的私宅内室,直接在屏风外跪倒,奋力地喘息道:“主公!大事不好!章华,章华太子……殁了……”
那声音颤抖,最开始两个字因气喘而挑高,尖利得仿佛天都塌了下来。
孔南心在内室听得心头一耸,手杖都来不及拿,敞着淡白色外衣衣带绕过屏风就走了出来:“你说什么?”
中行沂:“昨晚得到的消息,章华太子追击陈留王,于落月渊坠崖……”
这般塌天的消息,饶是孔南心沉稳也忍不住眼前一黑,伤腿痉挛着踉跄了一下,脚下打滑险些原地栽倒,中行沂吓得心头一寒,立刻爬起来扶他,眼见着丹口孔雀的表情还算冲淡,可眼神却是痴了,“完了……”
“一个杀其父,一个杀其子,这血海的深仇……天衍分裂之祸,再也无法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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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襄……”
宫灯点明了,墉城的行宫之中,帝王消瘦的脸颊仿佛是被谁用鞭子狠狠地抽了两下。
禀告的内侍面露惊恐,立刻跪倒:“陛下节哀——”
辛涧像是没听明白,想要站起来更衣,使了力气却又颓然坐倒在龙床上,他迟疑良久,低头问,“寡人的儿子怎么会死呢?是了,一定是又跟寡人玩的把戏,去,去把他喊回来,不用他追击陈留王了。”
内侍们的心肝都要被冻透了,却不敢不答:“陛下还要节哀,章华太子……确实宾天了……”
“不可能!”
帝王腾地站了起来,飞快地踱了几步,茫然四顾,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一般。
喃喃道:“……阿襄呢?寡人的儿子辛襄,寡人的太子阿襄……”
内侍们肝胆俱裂,不敢答应,只能放声大哭,哭这悲惨乱烈的噩耗,哭这盛世帝国的太子。终于,内侍们的哭声唤醒了帝王的神志,他头痛欲裂地捏住太阳穴,喘息问:“谁杀的?太子的尸骨呢?”
内侍哭喊:“是……是陈留王!太子在落月渊失救,尸骨无存……”
帝王点了点头,居然有难得的宽容,“好,你们去把阿襄带回来,寡人要亲自举行国葬,去……去把他的尸骨带回来……”
内侍如蒙大赦,大声应和一句,立刻叩着头立刻领旨而去,完全没有意识到寝宫之中人都已失了魂魄:落月渊,其深可落日月,不见其底,哪还有尸骨可……
天衍十九年,四月二十二日夜。
辛襄辛远声丧命,享年,二十二岁。
一代天骄骤然薨逝,所有人皆是难以置信,跟随帝王墉城驻跸的各士族高官晨起骤然听此消息,皆是腾地从榻上坐起,以为犹在梦中。
可再可怕的梦也不会如此了。
辛远声,这国家曾对这个年轻人,寄予厚望。
陈留王宣战,在东朝看来虽然棘手,却并不致命,和陈留王一辈的辛远声,远比陈留王更优秀更卓著,一朝风起云涌,还不知将来是谁会左右乱局,勘定天下,他们气定神闲地在辛远声身上押下所有赌注,从不怀疑自己会输。
可这颗极闪耀的星竟如此轻易地落下了,没有大杀四方,没有一战转折,没有来日登基,没有以震万国,灰暗暗的天像是揉皱的帛布,衬得漳河不流,天地惨淡,卯时,墉城忽然鸣钟击鼓,急迫激烈,空空地震响在所有人心上,油然生出恐怖的不安。
“复儿!你给为父站住!”
回廊上,司空老大人气喘吁吁地拽住蛮牛一样的小儿子,“你要去哪?”
“我……”司空复眼睛通红,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我去落月渊,他不可能死,他怎么可能死?”
老大人睧耗的眼睛流露出强烈的心痛来,他四处看了看,拽着神思不属的儿子回屋关门,斩钉截铁道,“复儿,你就在这屋中呆着,哪都别去。”
“可……”
“你还要不要我司空家的将来了?”宽仁慈爱的老父亲忽露铁血峥嵘,覆压四野的气势几乎让人不得动弹,“复儿,你记着,我司空家的未来不在为父,在你。同理,这天衍江山的未来,不在陛下,而在辛远声,今日失去的,不是你的一个玩伴,是我们国家失去了国本储副。”
辛涧得位不正,许多人效忠于他本就各怀心思,与其说他们向陛下折服,也不如说是他们是在辛远声身上看到了更远的未来,可如今变局就好比当日南境痛失飞将军,这天下的走向到底如何?辛涧还有无坐定天下之底牌,都要重新考量。
“我们这些老家伙,总是要死的,复儿,你要给自己留后路,懂嚒?”司空老大人眼见自己的儿子冷静了下来,这才缓缓直起僵硬的腰杆:“陛下那里一定乱成一团了,为父先去看看,然后咱们父子再想想……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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墉城、南阴墟、行宫。
这几日,好像所有人都睡不好,三年前就在行宫一里之外发生了骇人听闻的漳水河惨案,数万冤魂困葬此处,夜来风中哀嚎不止,处处显得凶杀不详。
辛涧疲累地坐在御座上,脚下是自己的四个庶出的儿子,最大的今年二十岁,最小的才十四岁,听他们异口同声地表态:“父王,儿臣愿意领兵,为兄长报仇!”
四位王子的名讳分别是:移、和、程、秩。娇儿继承了高辛氏的英朗相貌,难得的是都已化形,按照年岁分别是:狐有翼、凫有翼、琴虫有翼、雌雄同体。
他们很清楚,大哥死了,太子出缺,父王哀痛不止,这一次若是能表现抢眼,难保不是天衍未来的国储。况且东境兵力被父王一手掌握,中境六军却一直以来都是太子府整合,这次争取,不仅仅有东宫之位,还有天下四分之一的兵权。
可是辛涧没有表态,他浑身透着父亲刻骨的疲惫,缓缓揉动着额头,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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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民心,有威望,神京许多世家子弟与他皆交往甚厚,章华太子一去,对辛涧这个天子的人望、威信、势力都是难以想象的打击。”
徐守文难得直接盯着辛鸾说话,专注的眼睛紧锁着他的眉峰嘴角,妄图捕捉到主君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动。
此地地形南北狭长,地形十分险恶,虽属西境地界,但是严格来说是西境外围,因着群山阻隔得不到西境任何的补给接济,满目都是连绵乱草和粗枝大叶的树林。
辛鸾、仇英、红窃脂、徐守文四人坐在一起开临时会议,远处是一批批暂时休整的军队。
仇英口气挺高兴的:“等我们出去了,也不能说辛襄是自戕弃世死的,要说成是殿下和辛远声对决,胜了他……辛远声的名声不差,殿下有了这战绩,那是何等的震慑力?将来战场上也能让敌人望风披靡。”
红窃脂点头:“同意。”
徐守文又瞥了辛鸾一眼:“说来也是我们走运,章华太子若不是出了意外,来日战场相遇,还不知道要死我方多少将士。”
仇英牙酸地看了辛徐二人一眼,紧接着,笑了笑,“小松仁儿,这世上没有无因之果,也没有无果之因,当年辛涧杀了他自己的亲哥哥,现在殿下又杀了他儿子,以血偿血,以牙还牙,也是弟弟杀哥哥,你看,这显然就是老天安排好的呀,是他辛涧注定要吞食的恶果!”
辛鸾一直没说话,闭着眼睛抱着手臂,空虚瘦长的身体宛如风中芦管。
徐守文眉峰一皱:虽然事儿是那么回事,但仇英说得怎么这么难听呢?想到此,他忍不住瞪了仇英一眼,仇英倒是笑嘻嘻,耸了耸肩膀,当做无事发生。
忽然间,辛鸾抬了下眉毛:“别说这些闲话,说正事。”
三人一愣,紧接着立刻将活络的表情敛住了。
辛鸾:“咱们人还没到家,辛襄死了,你们预测辛涧会有何种反扑?这几日可有危险?”
他好像闭目养神一般,表情冲和,声音沉静得不见悲喜。
“首先排除中境。”红窃脂笃定道:“现在咱们已经出了中境的包围圈,辛远声又死了,相当于辛涧对整个中境的兵力控制暂时斩断了,他想重新组织有效攻击,我们就是游山玩水也游回西南了。”
徐守文:“如果是丹口孔雀亲自调动中境呢?”
红窃脂:“他不会。富庶之民,安居,厌战,他躲都来不及,不可能主动来打我们,哪怕辛涧逼迫他,他也完全有周旋之策。”
仇英:“我就说辛涧当年不能这么乱改军制,想要一口气号令最多的军民,结果把开国的赤炎撤销了,中境丢给了儿子,结果儿子没了,中境一下子瘫了。”
辛鸾:“那辛涧若是调集自己麾下呢?”
仇英:“距离太远。长途奔袭又要一击即中,谁有这个魄力实力?辛远声活着他能做到,赤炎也能,可是现在他们都没了,我们也不是躺着任打的,姐姐带这一万人难道是白带的?”
辛鸾倏地皱眉:“一万人?”
红窃脂停顿了一霎:“……对,我看队伍集结了,就带来了。”
仇英:“殿下不用担心,兵嘛,多多益善,人多也有底气。”
辛鸾的声音立刻冷下来:“姐姐也知道中境之民安居厌战,咱们区区几十余人领一万兵卒背井离乡,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一早报我?”红窃脂自负这些都是自己练的兵,气息一提,正要辩解,辛鸾左手却淡淡地一抬,忽地泄露出疲惫的样子:“下不为例——这一万人你们等下便均分下去,吃喝住行观照着,不要生出乱子。”
徐守文知道辛鸾担心什么,当即点头:“是。”
仇英、红窃脂对视一眼:“……是。”
辛鸾捏住自己的太阳穴,“那现在唯一的变数也就是北境了,他们将来若是与我们宣战,够我们喝一壶的。”
仇英心气有些不顺,嘲讽道:“堂堂七尺男儿害怕一个小姑娘?”
“北地这些年内战不止,能活下来都是以一当十的武士,”辛鸾倏地抬起头来,闭眼转向仇英:“不要小瞧他们。闾丘西旻,也绝非池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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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消息……居然是太子妃传给你的?”
谁与渡山河 第183节
通城,丹口孔雀目露震惊。
中行沂不解地看向他,“对啊,这……可是有什么不妥?”
丹口孔雀摇了摇头,只怅然道:“……居然是她。”
许多事情,当时局势错综,晦暗难明,真相往往是要在许多年后才能逐渐的被人知晓。譬如辛鸾第一次和辛涧垚关对峙,十六岁的辛鸾的确是因为毫无政治经验被辛涧杀得大败没错,但是当年辛涧能顺利的颠黑倒白,也是听说是有人帐前献策,拿出了辛鸾身边之人就是邹吾的有力证据。后来总总,他也总能听到一个若隐若现的名字,藏匿很深,但是不可忽视,他甚至听过一种说法,说辛涧评辛襄与儿媳,说:“闾丘幼女擅出奇谋,未来可掌天衍刑杀之权,章华太子之果敢强横与闾丘之灵巧鬼魅,夫妇二人合力,天下群雄,皆可慑服。”且将闾丘西旻与配天王后作比。
说来重名鸟对自己的长子给予厚望,为他选的正妻,定也是有过人之处,这几年北地之乱,很多人都说西旻只是天子一员钦使,可是不可否认,许多齐嵩都解决不清的争乱,这小姑娘挨个摆平了。
“东方、北方、西南还有大片易帜的南方,她加入进来,整个局面只会变得更加复杂。辛远声一死,整个天下的平衡全部被打破了,他的妻子,他的父亲,他的朋友,他的下属……会发疯了一样为他报仇,哪怕民心不在他们那里,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丹口孔雀的目光一下子虚了,眺过窗户,看窗外清润的江山。
“我原本想中境要么彻底避战争,要么避率先开战,可如今四面战火,我中境虽想独善其身,亦是不能保全了。”
这天下,还是要乱了。
先帝啊……这天下,还是乱了。
中行沂犹疑起来:“那这是不是就要开战了?那……能不能给卑职安排一个职务,我那先夫人卷走了我内史郡近一万的新兵,我怕陛下怪罪,想抓紧机会赶紧将功赎罪。”
丹口孔雀看他一眼:“我同你亲切,这事可以帮你兜揽,但眼下不成。陛下不会找我,我没有这个机会。”
中行沂露出惊疑目光:“那陛下还能找谁?”
丹口孔雀:“你太小看重明鸟了,他知兵,军方势力更是深入根脉,可用之人不少。”
况且,东境现在就像一匹奋蹄狂奔的怒马:辛涧引兵快战,必然不会来和中境扯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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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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