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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渡山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麦库姆斯先生
卓吾说得涕泪纵横,一时间还没搞清楚状况,辛鸾却已经浑身一凛,整个人倏忽朝后弹开,金红色的翅膀正欲展翼,谁知申睦的身手比他快多了,踏地抢上一步,一手就拿住了他的右肩,漫不经心地一拽一扯,辛鸾被按住了心房,整个人直接被拧了过来!
他的后肩是很脆弱的地方,申睦只稍稍这么一拍,他还没反应过来,翅膀立刻被拍了回去,左边肩胛一麻,登时就没了力气!
“申睦你放肆!”
申睦波澜不惊地钳住他,拉到身边,沉声道:“殿下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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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的伏兵不过区区二十人,邹吾剑不出鞘,一手扳过一人的长枪,直接横扫一片——
他无心恋战,虽然知道此时他们这些南境军还值守着,引雷就还有一段时间,不过他生怕辛鸾孤身对墨麒麟撑不住局面,索性也不再掩饰敌我的关系,招招狠手,几下地料理了几十伏兵,打得人满地打滚,三步并作两步掉头就往巨灵宫上冲——
巨灵宫的大门迎上去,能看见满目锦绣灯火,守门人没接到山腰的预警,还以为迎来的是亲信,还没等开口询问,邹吾已经踏进他十五步范围,那人这才发现来者是武烈侯,仓皇中左顾右盼,忽然就没了主张,谁知邹吾也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抡起胳膊,手中抢来的长枪“嗖”地直接投了过去!
只听一声沉闷的“噗”地一响,守门卫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胸膛已经被整个掼穿,横着一杆长枪,仰面毙命!
邹吾顾不上别的,背着光正瞅见外宫门内侧另闪过一道黑乎乎的身影,直接大踏步上前,就要夺他兵刃,谁知那人居然身手灵敏地避开了抢夺,邹吾抬头,借着灯火这才看清他的面目——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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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的走向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眼见着辛鸾被墨麒麟擒住,小卓这才晓得停止落泪,全身往前一涌,立刻激动地冲上来,“你干什么?你放开他!”
辛鸾看着小卓硬碰硬地冲上来,一脸的惨不忍睹——
果然不出他所料,小卓那点道行根本就不能和申睦比划,虽然申睦一手挟持着他,但小卓也是投鼠忌器,身上没有兵刃,他的拳脚功夫在申睦看来就像是小孩儿的打闹,三下五除二就单手卸掉了他所有招式,手一纵就将他推了出去:“小孩儿别捣乱!”
此时,向繇在桌案旁款款站了起来——
卓吾三击不成,这才晓得弓起脊背,观察局面:“你们要做什么?这不是寻常夜宴嚒?”
上来之前,向繇的说法是辛鸾整日花天酒地,此时正在巨灵宫宴饮,他反观自己,越想越气,这才上来讨说法,刚才辛鸾也跟他晓以利害了,可是他还以为那是嘘声恐吓,也没去多想。
“小卓别紧张。”向繇捋了一把头发,悠悠道,“我们不想把殿下怎么样,只是带他换一处驻跸之地,你要是不放心,可以一起。”
他不怕卓吾这小孩,甚至还笑盈盈地来邀。
卓吾防备地看着他们,大喊:“别套近乎,你们不安好心!”
向繇不以为忤地轻笑:“什么好心坏心?大人忙的事情,你不懂而已。”
辛鸾被拿着要害,如此看着卓吾束手无策,忍不住叹气——
他也不知道申睦向繇想干什么,但莫名其妙地就被人擒住,想着总归不是好事,他算了算时辰,距离第三道闸口开还有三刻,邹吾远在总控室,外面一定也有守卫,卓吾这个愣头青,估计是传不出消息了,既然等不来外援破局,他心一横,想着:算了。
辛鸾:“我可以跟你们走,但能不这样挟着我嚒?都是体面人,多不好看。”
卓吾神色一急。
申睦没说话,向繇倒是接口,“殿下还是委屈一下罢,您心思太多,谁知会不会乘机走脱。”
辛鸾耸了耸肩膀,“那算了。”
说着向繇起身,提着衣摆上了身后三层的汉白玉台基。那是辛鸾大小朝会坐着的位置,渝都整个南北主轴线上是他那把金龙玺的交椅,辛鸾好奇地看着向繇,只见他走走踏踏,在那交椅的艮卦方位用力地踩了三踩,顶着巨灵宫的三条梁柱忽地发出咯咯咯咯机括的声响。
“这是什么?”
汉白玉阶宽纵一楹,看似浑然一体,此时竟然像铁壁一般左右挪开,露出一条可并行三人的地道出来,辛鸾惊悚地向里面看过去,但见四壁青油油地发出闪光,墙壁仿佛是钢铁所铸,阶梯深长,不知通向哪里。
“地宫?”辛鸾问,神色有些犹豫。
“殿下还知道地宫?”
申睦握着他的肩膀,扬了扬眉毛,不过他很快否认了,“这不是,这条路是直通山趾的索道。”
辛鸾眉头一皱,有些放下心来,但紧接着促狭一笑,“我听过富贵人家都要在屋舍中设置暗道,你们也真是拿公器当私产,巨灵宫正殿都要开个后门。”说着他看向向繇,“那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向繇这个关口当然不可能和盘托出,只道:“殿下别忧心,我上来之前已联系好了直隶、青州等南境守军三十辆军舰来港,船上已经预备好天子仪仗,估计此时正停于宣余水上,等您驾临,直接引您去直隶。”
反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辛鸾也不问去直隶做什么,回身看了惶惶不知进退的卓吾一眼,喊他,“小卓,别丧气,就一道跟南君向副走一趟罢了,出不了大事。”





谁与渡山河 第153节
他眼神坚定有力,说着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向繇——
小卓在危机关头总是聪明一点了,难得地点了点头。
可向繇同样有所感应,短促地笑了声:“别耍花招啊,南君一个人对付你们两个不成问题,这样,孩子,你前面走,我断后。”
说着他盯着卓吾,像是生怕他做什么一样,从台阶口缓缓地向后退开——
欸……
辛鸾还能如何呢?他又叹了口气,心头一片阴霾。
可就当他认命的此时,巨灵宫外间的宫门传来了叩叩的声响!
向繇悚然,回头防备地喝了句:“谁?!”
卓吾也不看时机,见他回头,直接化身为虎扑向向繇!
向繇前脚才说要断后,此时哪能没有防备,猛地向后一纵,居然灵敏地闪过卓吾的攻击!辛鸾心头一急,以为又失手的时候,向繇身后的宫门却猛地从外面用力推开!
三对二!来援手了!
狂风猛地卷了进来,殿内灯火通明,殿外却有黑云催崩!此时一人站在殿门口,而向繇困殿宇正中,将将被人前后夹住!
辛鸾忍不住惊喜,高声喊了出来,“邹吾!”
第181章 殊死(19)
辛鸾这边高兴得要命,可邹吾却没有辛鸾半丝的欣喜,眼见着巨灵宫大殿的尽头,辛鸾被申睦压着肩膀,身后三步就是漆黑的密道,他心头当即便是一紧,开口直接道:“南君放任枕边人炸渝都还不够,还要劫持殿下不成?”
这一声何其响亮,阴风怒号都盖不过那森然的怒意!
辛鸾一愣:“炸渝都?”
他在墨麒麟的挟持中艰难地回身,问:“南君,当真?”
邹吾气势汹汹而来,此时一言挑破,到底是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申睦提起声音,回应辛鸾,也回应邹吾:“确有此事,不过亦是情非得已。”
辛鸾心头狂跳,可能是受制于人,倒是难得的没有反唇相讥,心里只道好险好险,政斗攻防,往往一丝情报的偏差就决定生死,还好邹吾反应快,赶过来了!
此时巨灵宫他们五人排出四处长长的站位,向繇被困卓吾邹吾之间,辛鸾被申睦挟制,一时间两方都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威压与平衡,谁也占据不了上峰,墨麒麟倒也大方,直接道:“三刻之后整个引火雷就会发动,事已至此,武烈侯不如一道同行避难罢?意下如何?”
邀请邹吾与邀请卓吾,这全然是两种胆魄,卓吾紧盯着向繇,兄弟于阋墙,外御其侮,此时情不自禁地就朝门口喊了一声:“哥!”
“不如何。”
邹吾无暇应他,提步往殿内走,“南君美意我们心领了,我信得过南君,却信不过左相,左相为人居心叵测,与他同行,谁知他欲如何谋害含章太子?”
这殿中人现在谁动一步,都要引起其余所有人的警觉,向繇弓起脊背,警觉避让后方,卓吾看着时机,周旋着往他身侧移动,而此时,辛鸾只感觉握在肩头的手一紧,紧接着,自己整个人就被人连推带抬离了地面,往殿中间走了几步——
“南君!”
辛鸾面露痛色,一时间邹吾和卓吾都喊了一声,“有话好说!”
“别伤他!”
说完之后,两个人都原地不动了,还自觉地后退一步,一时间整个大殿以向繇为中心,形成一个歪曲品字形,三足鼎立,相互牵制,两方戒备。
申睦放松了手劲儿,鹰视狼孤这略在下风的局面,点头:“好,我不伤太子,不过武烈侯还是把刚才的话说清楚,我南境的左相身份虽不如殿下身份尊贵,却也不是谁都能构陷的,”说着他瞥了一眼,殿西侧的铜钟,沉声:“现在时间还充裕,你且说说,他是怎么害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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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殿中,如今最镇定的,就要属向繇了,他没事儿人一样被三方环绕,闻言还半侧过身,讥讽地朝邹吾笑了笑,那意思分明:看你能说出什么罢。
邹吾轻眯双眸,“五月二日,下午酉时初刻,含章太子于钧台宫中毒呕血,案发时我弟弟、巢瑞老将军皆在场。”
他时地人都说得清明,向繇却轻呵一声:“主公你不要听他胡说,小太子什么体质?他这个后生不清楚内情,咱们当年在先帝帐下却都知道啊。”
经向繇提醒,申睦也一下子就想起来。
事关自己,辛鸾忍不住插口:“我什么体质?”
申睦目光转向邹吾,正色道:“武烈侯大概不知,含章太子的身体的确与常人不同,他生来就不受毒侵,说他中毒,还说是左相下毒,也要有些根据。”
邹吾:“的确不是毒。我刚刚说的是当日医家时风月的诊断,真相我也是刚刚才清楚,”他厌恶地看了向繇一眼,一字一句:“其实殿下误服的是金、银、琉璃、玻、砗磲、赤珠、玛瑙……”
向繇的脸色明显变了——
申睦登时皱眉:“那是什么?”
邹吾:“炼制奇门珍宝的配伍之法。”
向繇眼珠乱转,抓着自己的发梢强自镇定,半垂着头,似乎在思量应对之策。
邹吾:“南君说的是,我并不知殿下体质如何,此事殿下自己也不清楚,说起自己体弱从来都以为是天生如此,所以习武没有天分,骨骼也总是脱臼,可他是春生草——这样一份十六年前的王室密辛,殿下自己不知,这天下也没有几人知道,极乐坊的前主人却知道,南君以为,这是谁说的?!”
邹吾从怀里掏出一册书簿来,忽地扬手,直直抛出长长的弧线,摔在他的脚下!
申睦神色一动,向繇见状立刻上前去抢!
辛鸾却瞅中机会,一脚踩住!
辛鸾:“向副,别急啊,听武烈侯说完。”
向繇嚣张地狞笑一声,见没了机会,当然不肯再自降身价,大声道:“夏边嘉——!他果然叛我!”
邹吾冷冷地眯眼,只感觉夏舟之死,那样的令人心寒:“心腹之人,却弃如敝履,向副为人行事,还是多反观自己罢!”
说着他也懒得绕圈子,看了眼鎏金铜漏,“时间急迫,向副是要自己主动说,还是在下代劳?”
向繇见一切摊开,反而临危不惧了,环起臂膀,既不顽抗,也不坦白,居然轻轻半阖上眼睛。
邹吾点了点头,“好,那我来说。”
关于辛鸾那一次“中毒”,其实邹吾心中一直都有疑惑。
辛鸾贵为储君,历来吃什么都是有人尝过的,就算那段时间他爱进食了些,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这么重的虎狼药?侍候的女官谁都没问题,翠儿没问题,独他有问题,直到他看到夏边嘉的记录,他才知道明白过来。
“金、银、琉璃、玻、砗磲、赤珠、玛瑙……这些东西本就难得,原料炼制的奇珍自然价值不菲,常人服之久益养生,返璞延年,但是有些东西别人吃的,辛鸾吃不得,他体质不同,原本根基就只是一块草木,十六年来不断地磨合身体才算稳固了肉身,向繇为了他能化回春生草,反其道而行,用无数天珍地宝给辛鸾进补,想要他灵气躁动,以实转虚……”
这其实都不是最歹毒的,最歹毒的是向繇连邹吾的体质也算到了,他知道他以身养器,锋利无比,所以料定只要邹吾和辛鸾同房,就好比一把刀子直接把辛鸾豁开,辛鸾发作起来当然才能达到最凶险骇人的程度,到时候珍宝也进补完了,邹吾也落罪了,直等着把辛鸾入土埋葬,催化骨骼重归春生草,没人能想到他向繇的头上。
夏边嘉的记录当然更为详细,邹吾哪怕只是匆匆扫过,都觉毛骨悚然。
是,毛骨悚然,原来当时他和时风月看到的猜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他哪里能想到向繇整日忙着权利之谋之外,还心研究阴阳谶纬,还有这么险恶的心机,害死辛鸾都还不算,还要把辛鸾炼化回草木!
“时风月是医家,药毒两修,可并不通晓奇门,所以当时她只是以自己所学向我解惑,歪打正着地救了殿下一命,之后的调理叮嘱又合无为的养生之法,才险而又险地保住了殿下。”
“今日若不是得见夏舟绝笔,此事永无真相大白之日!南君,您这位枕边人——心机太工!他不仅算我与殿下,算朝廷局势,算百姓舆情,他还算南君你,就像南君你说的,今日若不是夏边嘉这书簿里的记载,哪怕他亲手杀了辛鸾,你问询回来主持大局,也不会怀疑到向副头上,因为殿下中的是’毒’,可偏偏殿下体质,百毒不侵!”
邹吾说到恨处,简直生生泣血。
辛鸾心头一紧,嘴唇轻轻地蠕动了一下——
其实“中毒”一事,辛鸾自己早就不甚在意了,他猜得出应该是有谁借了糜衡的手,论势力,当时无非左相或右相二者其一,可当时抗疫在前,他糜衡都提拔了,显然就是这一页翻过就算了,反正他还好好的,不是嚒?
可他没想到,邹吾居然这样在意,这样痛恨切齿、耿耿于怀。
“……到时候向副又会说什么?”邹吾看向向繇,仿佛恨不能亲手刺他一个洞来,“说天意如此?说天不假年?说天不佑高辛氏嚒?”
整个巨灵宫都在邹吾的声讨声中化为沉寂——
可向繇孤介地垂着眼,仿佛事不关己。
申睦大皱眉头,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抓着辛鸾的肩膀,眉心紧蹙:“春生草,阿繇……这件事在渝都,原本只有你我两人知道。”
邹吾今日若是拿着别的证据,他都还会质疑,可是他直接翻出了这件事——一件辛鸾本人都不清楚的内情出来,他何必再看夏边嘉的手书,能针对春生草布下整个局面的,一切还不分明嚒?!
“你真是糊涂!”
墨麒麟看着向繇那顽固不化的样子,忍不住怒斥一声,“当年你我在南境遭满朝非议,是先帝力排众议平了南境的波澜,坚持继续扶持你我二人,你就算不喜小殿下,也不必出此下策?——你当真是糊涂!”
虽然知道两方对垒,申睦不可能自废双臂,可这明显明贬暗保、抓小放大的口风,还是让邹吾眸光一寒:国之储君遭了这么大无妄之灾,南君因为向繇居然连一句公道话都不肯讲,真是岂有此理?而向繇有申睦垫话,当即配合着露出一点点的忏悔神色,更是看着让人无比的恶心!
“南君你误会了。”
邹吾用尽全身涵养才能不把自己心里的厌恶流于口舌,他冷冷地暼向向繇,一字一句,“左相才不是因为什么一时不满而谋害殿下,向副害命,按部就班,是为救人。”
墨麒麟眉头一皱:“救人?救谁?”
“他亲生骨肉,安哥儿。”
墨麒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以为邹吾气急在随口攀咬,当即驳斥一声:“荒唐!”
邹吾露出冷冷的笑意,“南君不信可以再看看那文簿,夏边嘉死前还写了一则,他说:安哥儿就是向繇的亲生子。”
向繇:“邹吾!”
邹吾:“若不是自己的孩子,谁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拿一国的太子开玩笑?”
邹吾没有看向繇,没有留任何“非礼勿言”的情面,踩着他们这等人最忌讳的事情,刀刀往上逼:“南君,安哥儿今年五岁,南君五年前是在那里?又是在做什么?枕边人背叛,与别的女人生子诞育,这么大的事情!您养了这孩子这么多年,竟是不知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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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一声,大敞的巨灵宫外,滚滚一道闷雷——
宛如一道巨大的鸿沟訇然裂地而开,数年的恩爱忽然改头换面,以一种极其残酷的形式倏忽朝着申睦豁然展开!其实有端倪可寻的罢,向繇对安哥儿过度过分的溺爱,明如向繇,能对一个痴呆小儿宠爱非常,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辛鸾肩膀一痛,咬着牙,只感觉自己的肩膀就要被这危险的男人捏碎了!
“他说的……”
申睦声音喑哑,愤怒快速的上涌却还是维持着一线希望,他看着向繇,目光沉沉逼过去:“阿繇你跟我说实话,这是你亲戚的孩子,还是你自己的孩子?”
申睦质问的尚算平静,可所有人的一口气都在这一问里提了起来。
“主公!”刹那间,向繇竟露出慌乱的马脚,他仓皇四顾,几乎是慌不择路:“这是邹吾的奸计,现在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嚒?!”
“你说实话!”
申睦猛然怒喝,他太知道向繇那个顽抗到底的脾气了,这个时候放过了,将来有的是机会让他一个谎言接着一个谎言抹平,“现在也不耽误说清楚,是与不是,你立刻说!”
卓吾放慢呼吸,紧张地想搓手掌,一时间都忘了对面的是敌人。
向繇被申睦所逼,环顾三面,也只能支应:“我说了会怎样?”
申睦沉声:“若是亲戚的孩子,便不必管了,若是你的儿子,就留着。”
向繇一颗心紧张得狂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是我的儿子……就留着?”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谁与渡山河 第154节
眼前这一关僵持着还不知道能不能过,向繇一时也不顾不上以后了,脚一跺,心一横,恨声肯定:“他是!”
辛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提着跃出那么大一步的,他肋骨被人挟得一痛,还来得及叫出声音,只听炸雷般“啪啪”两声,申睦毫不迟疑地抡开巴掌,左右扇了向繇两个耳光!
辛鸾猝不及防,那震动传到他身上,他像自己挨打了一样狠狠哆嗦了一下,惊惶地去看邹吾,一时不知所措!
卓吾和邹吾也是被那巨响吓了一跳,同时逼上一步!可一步上前,两个人又迟疑了!
巨灵宫的局面已经乱成一团,申睦这气势就差没有开刀出鞘往向繇身上捅上一个窟窿,今日的灾厄既然全都是因向繇而起,申睦想对向繇动家法,他们拦什么?!
向繇在那两个沛然莫御的耳光下被直接扇倒在地,申睦还僵硬地抓着辛鸾,但是不知道是记着要胁迫辛鸾,还是压根忘记了辛鸾,邹吾看着申睦的神色,估量着大概是后者。
“暗卫下来!去西殿把那个孩子给我带过来——!”
墨麒麟一声断喝,巨灵宫高耸的房梁上,居然跃下一道阴影!
卓吾心头一凛,这才发觉,大典中罗幔后面居然还藏着一人,那人浑身黑衣黑巾,看不出面目,身手灵敏地点膝跪地应了句“是”,立刻朝通往西殿的屏风外去!卓吾心头悚然,本能地看朝哥哥那里看,却但见邹吾脸色平静,似乎早就发现了这么一人!
小孩子没见过大世面,看别人的家务事虽然刺激,但此时也心乱如麻,他眼瞅着现在过去一刻钟多了,这渝都到底还炸不炸了?他们还逃不逃了?不逃还救不救了?这么多事情一起压着,两边大人都没有说法,他一个孩子,全然不知如何是好。
“?观你说你不杀他的!”
向繇匍匐在地,闻言暴起一喝!
他从来没有这样对自己说过话!申睦躬身逼视,看着心上人这样声嘶力竭的神态,一时间心肺都要炸开!
他此生把心都要剖给向繇了,什么万夫所指离经叛道他没为他做过?他就是这么回报他的!申睦面目扭曲,声音冷静,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我不杀他,我就跟他聊聊。”
别人的孩子,自己不清不楚地养了五年,不聊聊也不行了。
向繇急怒攻心,一时间居然流出眼泪,拍地大喊:“你聊什么?他不会说话你不知道嚒!”
申睦撇开头不去看他,也不知道是疯了还是清醒:“你少来骗我,他会说话。”
辛鸾宛如那城池之鱼,被人胁迫着连走带拽,被这夫妻俩的情感破裂冲击得心乱如麻,手脚冰凉,他感觉哪里不对,虽然他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对向繇的不是厌恶,也可能是兔死狐悲,尤其看到申睦对向繇动粗,邹吾一脸冷漠,他心里乱糟糟的,居然没来由的害怕。
安哥儿很快被人带来上来,才到申睦大腿高的小孩被人提着扔在地上,摔疼了,居然慢慢拍拍手掌,盘腿坐好地上,脏雪一般透明的眼睛缓缓抬起来,居然比这殿中任何一个大人都显得镇定。暗卫的用途就是一个“暗”,当他暴露,也便没有了原有的威胁,申睦摆手让人出去,挟着辛鸾,走到那孩子的身前,居高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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