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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路阴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捂脸大笑
魏阳没有眨眼,他来不及,也忘却了闭眼,白光、血色、刀刃轮番在虹膜中闪过,最后定格在了一个男人身上,一个非常年轻,也非常英俊的男人,带着杀机毕现的锋锐,也有冷若冰霜的漠然,就跟他手里握着的剑,剑下砍伤的怪物一样,透出股完全抽离这个世界的怪异和冰冷。然而,他救了我……不知为何,魏阳心头突然一松,身体晃了两晃,仰天晕倒在地。
那个男人抬手抽出了插在黄鼬身上的刀刃,站起身来。就算杀了强敌,他面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反而像是个无机制的机器一般,慢慢收敛了杀意,重新化作一块顽石。若是往常,他应该提起黄鼬回去找人,可是今天,他没有挪动脚步,反而直直看向面前晕倒在地的那个人。他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符玉。”
像是被这个词唤醒,他的眼神中有了些情绪,又踏前一步,再次说了一遍:“符玉!”
说完,那人就地坐了下来,把手中的的短剑往身前一插,守在了汽车残骸之前,就像护卫着秘藏的冰冷雕像,一动不动,坚如磐石。
、过路阴阳
有声音从远处传来,吵杂的、尖锐的声响,像是个女人正在嘶声惨叫,魏阳的心跳快了起来,他似乎听到过这声音,那个惨叫的女人是谁?她在喊些什么?渐渐地,在那歇斯底里的叫声中,有两道身影隐约闪现,带着点朦胧和摇晃,看不太真切,像是一个人掐着另一个人的脖子,叫声开始变得断断续续,成了垂死的低吟,被掐的是那个女人吗?为什么要掐她……
魏阳觉得自己该上前阻止,可是他的双脚被死死钉在了地上,一股惧意从心底腾起,他在害怕,害怕眼前这幕,他该转身逃走才是,可是同时,他又如此的想要上前,想要去拯救那个可怜的女人。两股截然不同的情绪让他挪不开脚步,就那么直愣愣的盯着面前场面,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掐人的男人猛然抬起了头,那不是一张人类的面孔,而是条脖颈长长的黄鼬,一颗脑袋血肉模糊,猩红的瞳中泛着噬人凶光,它狞笑了起来……
“啊!”魏阳猛地从床上弹起,大口呼吸,心跳犹如擂鼓,咚咚响个不停,就连双眼都冒起了金星,过了足有半分钟,释放过度的肾上腺素才缓慢降了下来,五感也开始恢复正常,他看到了眼前雪白的墙壁,嗅到了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还有一点疼痛从手心传来,低头一看,只见掌心缠了几圈绷带,已经仔仔细细包扎过了,再也看不出之前划伤的痕迹。这里是医院?
“阿阳,你醒了?”
背后传来个声音,魏阳扭过头,只见孙乘风正躺在他隔壁那张病床上,脑门缠着绷带,一条腿高高吊在固定架上,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的,门牙也掉了两颗,半点仙风道骨都没了,简直落魄到让人同情。可是老神棍却没有博人同情的意思,吸溜了一下鼻子,含混不清的嘟囔道:“撞个车还能昏一整天,你也太不扛摔打了,跟我还差得远……”
听到老神棍这么欠揍的吐槽,魏阳那颗心却轻飘飘的落回了肚里,上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号装,又打量了一眼这间豪华双人病房,他终于回过了魂儿,他们这是遭遇了车祸,已经被人送到了医院,然而之前经历的诡异一幕不由又重新浮现在脑海中,他看到的到底是什么?怪物、白光、手持利刃的神秘青年……难不成是他脑震荡时出现的幻觉吗?老神棍有没有看到这一切呢?
然而还没等他踯躅完毕,一旁的孙乘风先龇牙咧嘴的嘿嘿笑了两声:“阿阳啊,咱们这回走大运了……”
魏阳抬起头,无语的看向一身狼狈的老神棍,老神棍却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嗓子,略带炫耀的说道:“你是晕过去了不知道,这次咱们可是遇上了‘过路阴阳’啊!”
“你是说金锁玉关?”魏阳皱起眉头,在他们这行里,所谓“过路阴阳”就是指金锁玉关这个风水门派,跟峦头派、八宅派、玄空飞星派、命理派一样,是一种常见的风水流派,以先天河图、后天洛书为根基,由于金锁玉关有着简单易学,断事奇准的噱头,也是神棍们最喜爱的一派,可是这玩意跟他们遭遇的车祸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那个,是真正的‘过路阴阳’,当年杨公传下来的风水衔啊!”孙乘风这次是真来了精神,也不管自己断掉的肋骨,挣扎着坐了起来,“你年岁还小,可能没听过,江西形势派里是真有神人来着,过路阴阳就是指那种继承了杨公法统的大能,只在三僚村本家六姓里推选,我还以为这代已经没这种神人了,谁知道……啧!”
这话听得魏阳一愣,孙乘风所说的杨公当然就是鼎鼎大名的杨筠松杨救贫,乃是整个赣南形势派的老祖宗,著有《憾龙经》、《疑龙经》、《青囊奥语》、《玉尺经》等一系列风水大作,是个不逊于郭璞的顶级风水宗师。相传当年他在江西三僚村定居,传了曾文辿、刘江东、黄妙应、历伯绍、叶七、刘淼六位真传弟子,这些人中有些在三僚村定居,另一些却远走他乡,经过几百年的演变,让硕大的形势派有了底蕴,当代不少流派也是传自或是借自杨公的名讳,几乎都成了人人皆知的常识。
可是这个过路阴阳的说法,魏阳却从未听过,这都什么年月了,别说杨公的传承有没有真正留存,就算是有,怎么可能还有这种武林盟主似得头衔!
眼瞅魏阳不信,孙乘风呵呵一笑:“这就是你们北派的短处了,我们南派虽然骗子多,但是留下的真东西还是有的,我师父也跟我说过过路阴阳的名头,估计听说过这个的人还不少,才会有人把这个名号套到金锁玉关头上,给新派扯大旗用。然而谁能料到,竟然让我撞上了位真正的大能!”
所谓南北派也是风水界的惯用说法,北派就是理法派,纳入“五术”理论来推断风水,但是当年清军入关时屠戮太甚,后来又赶上破四旧,这些东西基本被扫了个干干净净,所以现今北派的骗子多传承少是不争的事实,而南派的形势派则一直天高皇帝远,根基留存比较完整,自然保持着歧视北派的脾性。
然而这时魏阳关心的可不是什么南北之争,直接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过路阴阳?他亲口告诉你的?”
“哪能啊!”老神棍立刻摇头,煞有介事的比了个口型,“我猜的……”
魏阳:“……”
“你别不信,那可是三僚曾氏嫡系啊!绝对的名门正统,咱们这次是撞上了人家拿妖,一个成了型的白毛僵,险些害了咱们的性命。这不,因为伤及无辜,人家还把咱们送到了医院,病房都是专门安排的,我觉得这次好好表现一把,说不定还能攀攀关系,跟人家学点真功夫……”
魏阳:“……”
此刻,魏阳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就算没见过僵尸,他还能没听过僵尸长什么模样吗?不管白毛、绿毛、黑毛,总该是张青面獠牙的人脸吧,怎么可能变成黄鼠狼!还过路阴阳呢,这老神棍怎么不猜人家是林正英呢!还有自己见到的那个年轻人,虽然只是一个照面,但是他却笃定那人绝不会在这事情上说谎,怎么可能给老神棍这么荒谬的答案。之前心中的忐忑顿时翻了个跟斗,变成了猜疑,实在不能不疑,对他这个小神棍而言,这味道未免也太熟悉了些!
正听着孙乘风神侃,病房的门突然被轻轻敲了两下,老神棍顿时住了嘴,鼓动一声栽了回去,一张眉飞色舞的老脸瞬间扭成了苦瓜样,哼哼唧唧口齿不清的说道:“请,请进……”
魏阳默默的转回了视线,看向那个来历不明的“救命恩人”,然而只是一眼,他就愣在了当场。进门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年过四旬的中年人,长相极为英俊,似乎岁月都无力消磨他迷人的风采,反而让时光浸染,增添了一种由内而生的成熟魅力,那双如同星子的黑眸之中,隐约闪现着神气内敛的睿智,配上挺拔的身材和不菲的服饰,顿时让他显得器宇轩昂,见之难忘。在这样的原装货前,老神棍那种仿冒的仙风道骨一下就被碾压出了原形,根本没什么可比性。
然而这么精彩的一个人物,却没能留住魏阳的眼光,因为他看到了那人身后的另一条身影,英俊、冰冷、毫无人气,就像一块顽石、一节劲松,笔直的站在那中年人身后,魏阳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他以为那人已经走了呢,怎么会还在这里,跟这个疑似神棍的人在一起……
“孙先生,今天情况好些了吗?”那个中年人率先开了口,声音中正温和,有着让人亲近的魅力。
孙神棍立刻哼唧了起来:“曾…曾大师……我哎呦……我好…好多了……哈哈哎呦,就是…店里…放心不……下哎……”
一边哼唧,他一边还摆出副强撑笑容的模样,“店里”二字更是说的铿锵有力。那中年人微微一笑,没有接茬,反而扭头对魏阳问道:“你呢,感觉怎样?”
魏阳像是闪避般挪开了视线,不再看那个年轻人,笑着答道:“看起来已经没大碍了,还要多谢曾先生的救命之恩。”
“救你的不是我。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借一步说话呢?”
说话之人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但是莫名就多出一点让人不得不听从的古怪感觉,魏阳有些意外,扭头看了眼使眼色使的快抽筋的老神棍,又看了看那人平淡温和的笑容,轻轻吸了口气:“当然。”
说完,他就撑起身爬下病床,虽然不像老神棍受伤那么重,但是魏阳好歹也是个车祸幸存者,行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利索,一瘸一拐的跟在两人身后走出门去。出了病房,他才发现自己所在的是市里三甲医院的新病号楼,还是最高端的贵宾区,以往都是那些干部泡病号房时才会来烧钱,光是住几天都要万把块的坑人地方,就算是真骗子也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吧?
然而那位曾先生却没给他思索的机会,直接在门外拐角处的落地窗前站定,开口说道:“你是否还记得昏迷之前看到的情形?”
听到这问题,魏阳一愣,不由挑起了嘴角,略带讽刺的反问道:“看你铲除白毛僵吗?”
曾静轩微微皱起眉头:“那不是僵尸,是人胄。”
说着他看了身后的年轻人一眼,解释道:“所谓人胄乃是一种邪祟,若是把惨死之人的尸身放置在凶煞之地,又尸首分离,尸身就会形成煞穴,有些成了气候的畜生会选择这种躯壳乘驾,从腔子中钻入体内,以尸身的怨气作为粮食,饲养精魂,而那些被占作巢穴的尸体也会不腐不朽,成为僵尸一样的怪物。这种人胄又分几类,其中胡黄犬柳最为凶险,你遇到的就是一只黄胄。”
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开门见山,魏阳差点忘了自己想说些什么,这可跟他预料的完全不同,若是真正的骗术,此时不该是顺着老神棍的话头打蛇上棍,颠倒事情的黑白原委吗?他怎么会这么直接,没有半点花巧的说出这番话。还有那黄胄,魏阳轻轻打了个哆嗦,也终于想了起来,最后从那死人腔子中蹿出的东西的确是只黄鼠狼,腹部有道狭长的伤口,但是头尾俱全,还隐隐有些类人的阴森感,看起来真的不像个普通动物,难不成人胄之说是真的?
似乎猜到了魏阳的想法,曾静轩轻轻叹了口气:“也难怪你不信,人胄本来就是个半人造的怪物,没那么容易成型,开国以后没了战乱,更是罕见。这次偶尔遇到了一窝,意外之下才会让小的负伤逃脱,险些伤了你们的性命。不过这些跟你们关联不大,我想问的只有一样……”
曾静轩那双精光内敛的眸子望了过来,直视着魏阳的双眼,一字一句问道:“你带的那枚符玉,是从哪里得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林正英:著名香港演员,香港影视演员及武术指导,香港僵尸电影始祖。
、不情之请
这个转折之大,就连身经百战的小神棍也难免被晃了一下神,忍不住反问了一句:“什么符玉?”
曾静轩看起来也有些意外:“你不知道吗?挂在你脖子上那块玉牌,乃是龙虎山真传才会制作的法器,在玉上铭刻符箓,可以驱邪避凶,保护佩戴之人的安全。这次你碰上黄胄还能安然无恙,全都是靠这枚符玉保护。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魏阳这次是真有些傻了,不由抬手攥住了紧贴在胸前的玉牌,这块玉他从小戴在身上,是父母留给他的遗物,虽然玉质很是一般,雕工又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从未让玉牌离过身,也是他唯一可以寄托哀思的东西。这么一块普普通通的玉牌,怎么可能突然变成了什么龙虎山法器?然而那只成了精的黄鼬想要杀他的时候,的确有刺目白光闪现,帮他拦下了攻击……
迎上对方探究的目光,魏阳定了定神,辩解道:“这块玉是父母留给我的遗物,从没有人跟我说过什么龙虎山的事情……”
“等等,这是遗物?”曾静轩一愣,突然打断了他,“你父母是二十年前去世的?”
魏阳并未作答,而是有些防备的望了回去。曾静轩苦笑一声:“看来你确实毫不知情,就算是龙虎山本宗,会做符玉的人也不多,这块玉里蕴含的正是我姐夫张怀言的真力,他生前做得最后一块符玉本应由他的独子佩戴,但是当年我找到小齐的时候,他身上并没有符玉的影子。也就是说,在姐夫遇险亡故之前,他曾经遇到过你的父母,并把符玉交给了你,而那也恰恰是在二十年前。”
“不可能!”魏阳的脑子已经完全乱了,直觉说道,“我父母是车祸身亡,生前也不过倒卖些假货,怎么可能跟龙虎山扯上关系?!”
“车祸?”曾静轩反问了一句,“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我爷爷亲口……”魏阳突然卡壳了,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一件事情,他爷爷魏长风从未跟他说过任何玄之又玄的故事,甚至言传身教让他知晓了大部分怪力乱神之说都是骗局,可是同时,老人又千叮万嘱,让他好好保护父母留下的遗物,别让玉牌离身。
如果老人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为何会让自己寸步不离一个龙虎山符篆?而如果老人相信这些,甚至知道内情,又为何从来不对自己讲起?要知道,他可是位旧社会的金点先生,妻子还是远近有名的神婆,若是想要了解这些的话,恐怕没人比他更具备接触的土壤了。难不成,爷爷对我隐瞒了什么?
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魏阳咬紧了牙关:“可是我爷爷也早就去世了,他从没跟我说起过这些事情。”
“那你呢?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吗?”曾静轩似乎心有不甘,又追问了一句。
“我当年害了一场大病,忘掉了三岁之前的所有事情……”魏阳说不下去了,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所知道的,所信任的全部都是虚妄,为何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些?又为何从没人跟他说起……不,不对,还是有人说过的,他奶奶就说他妨家,妨大仙……
曾静轩这时也住口了,看着面前紧握玉牌、两眼发直的年轻人,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线索再次断了,他还以为这次算到了关窍,可是现在看来,依旧是竹篮打水,如果姐姐还在世……闭了闭眼,那抹怅然消失不见,曾先生又恢复了往日气度,沉声道:“我知道了,看来你也并不清楚当年之事,我们只能再想他法……”
“等等!”魏阳突然开口,“应该还有一个人知道吧?你不是说符玉本来是那位张天师的独子戴在身上,你还救下了他,他呢?他难道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吗!”
没料到会有这么一问,曾静轩沉默片刻,拉过了一直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他不记得了。”
魏阳一怔,不由也看向那青年,虽然一直站在身边听他们谈话,但是这人的表情从始至终没有任何改变,就像听到的东西跟他毫无瓜葛一般。魏阳还以为这是曾先生的弟子或者跟班,没想到竟然会是自己所问之人。
张了张嘴,魏阳干涩的从喉中挤出一句话:“他怎么了?也失去了当年的记忆……”
“他丢掉的一枚主魂。”曾静轩的声音低沉,透出一丝疲惫,“我赶到时,姐夫已经咽气了,小齐则浑身是伤,人事不知,这些年龙虎山和曾氏想尽了办法也没能召回他的魂魄,只得用秘术稳固其他两魂,让他能够自行习法,保护自己。只可惜,这法术用的有些岔了……”
并没有解释岔子出在哪里,曾先生顿了顿,低声说道:“我本想从你这里找些线索出来,可惜事与愿违……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魏先生,这么说可能有些冒昧,不知你能否在这几个月内收留小齐一段时间呢?”
曾静轩的语速不快,吐字也很清晰,然而听完之后,魏阳还是茫然的重复了一遍:“你让我收留他一段时间?”
“没错,我现在还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没有时间送小齐回去养伤,他这种情况我又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想请你照顾他一段时日,不论什么条件都好说。”
曾静轩的声音非常诚恳,然而魏阳却不自觉的把目光转向了那个据说是失了魂的青年,他安静的就像一块石头,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些锐意和杀气似乎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片空白,衬得那张英俊的面孔也木了几分,像是什么无机制的生物。
掌心的玉牌似乎有些发烫,魏阳强迫自己挪开了视线:“我见过他除妖,那时候他似乎跟现在不太一样。”
曾静轩点了点头:“负伤影响了他的魂阵,会让他的思绪更加迟缓,可能需要一点调养,不过你放心,小齐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人。”
“那我呢?你就不怕我害了他吗?”魏阳问得有些嘲讽。
“没有普通人能伤得了他,而且,你戴着符玉。”
一块由张怀言亲手制作的符玉。魏阳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微微抿紧了嘴唇。
曾静轩却像看透了什么,淡淡说道:“你仔细考虑一下吧,等会儿我再去找你。”





过路阴阳 第6节
心头突然生出一阵烦躁,魏阳晃了晃脑袋,抬脚准备往病房走去,突然又停了下来,扭头问道:“你真的是个‘过路阴阳’?”
曾先生微微一怔,突然有些自豪也有些苦涩的笑了出来:“我不是,这代的过路阴阳是小齐的母亲,也就是我的亲生姐姐,她已经过世很久了。”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魏阳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转过身,一瘸一拐的朝病房里走去。
看着那道背景消失在拐角尽头,一直宛若顽石,矗立不动的张修齐却微微一晃,似乎想要跟上去,曾静轩抬起手,拦下了他:“小齐。”
张修齐扭过头,面无表情的望了回来。
“我知道,那是你爹做的符玉。”跟面对魏阳时截然不同,此刻曾静轩身上的精气神似乎都散去了,变得苍老而疲惫,“你还记得符玉,对吗?”
“符玉。”像是在回答问题,又像是喃喃自语,张修齐低声重复了一遍。
看着对方泥胎木偶般的表情,曾静轩闭了闭眼睛:“小齐,你不能再跟着我了。舅舅还要去找杀害你爹的凶手,那对你而言还是太过危险……”
二十年了,他没有一天不在找那次惨案的凶手,找那个可能禁锢了外甥天魂的原因,可是设在张修齐身上的固魂阵却出了些问题,阵法虽然能让他学习道法,行动如常,却也助长了他心头的执念,让情绪趋于失控。
作为龙虎山和曾氏两族著姓的血脉传人,张修齐本身就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赋,那场惨剧让他失去了最重要的,可以掌管神智的“天魂”,却留给了他一个无法更改的执念:杀尽一切他所见到的妖物邪祟。
不知是父亲的惨死导致这种变化,还是失了阳魂会对阴气更加敏感,张修齐变了,变得有些难以掌控。若他是个正常人,不过就是个嫉恶如仇的天师传人罢了,但是他不是,他只是个丢了魂的木偶,是一柄过于锋利,却又不会保护自己的利剑。七魄未丧,又没了六欲干扰,当然可以让道法突飞猛进,但是放任他遵从本性去厮杀,恐怕剩下的二魂七魄也要马上烟消云散。他们想过很多办法来阻止他,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跟他有些血脉关系的自己外,从没有人让他生出半点亲近之意,更别说寸步不离的跟随了。
谁能想到小齐居然会对那块符玉产生反应,也许留他在这里会更好些。自己要找的可是那个坏了禁地法度的人,肯定也会出现更多凶险情况,若是带着他,难保不会让他陷入险地。
长叹一声,曾静轩伸出了手,拂过青年额前柔软的黑发:“小齐,那是你爹做的符玉,你能待在那个带着符玉的人身旁吗?乖乖听话,不要乱跑,只要几个月时间就好,等我抓到了坏人,一定会回来接你,帮你重塑神魂。”
像是听懂了对方的话,张修齐低低喊了一声“舅舅”。曾静轩笑了,眼角一弯,带出深浅不一的细密皱纹,他轻轻拍了拍张修齐的肩膀,柔声说道:“放心,那小子聪明的很,我想他会答应的……”
这次他算的虽然依旧不准,却也称不上全错,二十年过去了,一线曙光终于出现,怎能不让他腾起希望……
慢吞吞走进了病房,魏阳跌坐在病床上,刚才捏玉牌时用力过猛,他手心的伤口已经再次崩裂,渗出点血来,染红了白色的纱布。但是这种程度的疼痛却让他心底有一些安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至于陷入更糟糕的漩涡之中。
孙乘风这时也挣扎着转过头,一脸捉急的问道:“阿阳,曾先生是怎么说的啊?他有教咱们的意思吗?”
魏阳扯了扯嘴角:“估计你开什么价他都会认。”
“嘿!要钱有什么用啊,授人以渔懂吗?”老神棍显然有些恨铁不成钢,就差拍大腿怒骂了,“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知道把握,等会看老叔的!怎么也要学点压箱底的……”
魏阳静静坐了片刻,突然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能除白毛僵的?”
“当然是看到的……”老神棍一撇嘴,“你别不信啊,我醒来的时候亲眼瞅见曾大师挖了个坑,把一具开膛破肚还没有头的尸体给戳坑底了,我一看就吓了一跳,那尸首不就是咱们撞上的吗,都烂成那样了还没留一滴血,那还是人吗?大师他直接拿五寸钢钉哐哐一通钉,那尸首就自己烧起来了。若是别人看到怕是搞不清他想干什么,可是咱是什么人啊,一眼就看出这是在打旱骨桩嘛,僵尸都得这么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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