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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庭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嗨咩猴比
李瑛不自在地干咳两声,却未回手,让赵蕴迟钝惊觉,四下不知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看,便不愿喝第二口。
秋日旱燥,她稍歇了片刻口渴,只盯着柿子,秀眉微蹙。
“殿下,喝水。”
李瑛这回聪明,一壶透绿茶汤吊在小炉上,少了许多侧目,赵蕴满足地喝个饱肚,朝他一笑,“刚刚说我有一事,是想拜托李大将军。”
“何事?”李瑛一心两用,打量起在场诸人。
近日新贵是居思危之孙居鞘,身旁拜见武将几是朝中半数,又听闻连慎终还在为幺女寻婿,属意他甚多。
“我今日打马球,但是无人结伴。”
他定睛细看,连舒和冷面坐于案后,离居鞘倒近。
“所以,便想问问你,有没得空,和我结伴。”
只不过居鞘四围不乏狂蜂浪蝶,那谦王长女就娇软无力,情意绵绵,斟茶剥柑子,只差贴在居鞘胸前。
“若你已与别人结伴了,那也无妨。”
赵蕴撕开果子皱巴巴的皮,讨好地向他手心塞了一瓣,“轮到我的时候,你陪我打一场,可好?”
恰巧谦王之女也递给居鞘,却被婉拒,而连舒和白眼已翻上了天。
李瑛下身边人的贿赂,余光仍窥看对面,颇觉有趣,忍不住笑道,“自然是有空,为殿下拔得头筹。”
居鞘总算脱险,见李瑛笑容满面,道这厮幸灾乐祸,又见赵蕴乖乖窝着,忙活得手头没闲,心火更怒,干脆上前预备挤兑他两句。
“李兄,士别叁日,我当刮目相看。”
赵蕴不明所以,端起茶碗,来人又道,“末将居鞘,见过九公主。”
她一口差些噎着,李瑛忙是瞪了他一眼,抢先道,“某不及居将军剑术,上回比试已见分晓,何来刮目相看。”
“你便是居鞘?”赵蕴惊道,“你们,还比过剑?”
听李瑛的口气,两人还是熟识,她顿时只想遁地,尴尬得头皮发麻。
“你们慢慢聊,我去透个气。”她走时不忘捎个柑,拎起裙裾逃得没影。
李瑛傻眼,再看居鞘好整以暇,耍赖笑道,“听说九公主皮实,怎么这么不禁逗。”
而殿内吵吵嚷嚷,无人注目有道人影紧随其后而出。
“你不自在,便来寻我的不自在。”
刻下连根赵蕴的头发丝也寻不着,李瑛刷地脸黑似锅底,冷冷道,“居鞘,你支走殿下,就为了打趣我?”
“莫生气莫生气,我以茶代酒,给你赔个不是。”居鞘挤进赵蕴方才位子,拉过李瑛,与他碰了杯,一派宾主相宜,做足功夫。
复又压低声,“他要动手了。就在这两日。”
李瑛目光斜斜掠过杯底,转向殿外,仿若无状,“若称病便是为此,未阵仗过大。”
“谁知他真病假病,反正都留在了京中。”
“此事自有圣人定夺,我不会插手。”
“有这话便放心,就爱与你这心直口快之人打交道。”
居鞘亦再无笑意,玩味地盯着他看了会儿,举杯邀道,“李将军,风雨欲来,你既是不世出的将才,定懂得良禽择木而栖。”
“此话,尚早。”
李瑛倒扣空杯,难得此副桀骜不驯模样,如剑芒出露,寒意迫近,“且好自为之。”
“得令。”居鞘笑嘻嘻地,行礼告辞,末了又道,“忘说了,宁峭今日也在。”
此言掷地,李瑛便是绷不住摇头微叹,借口走出殿外,预备去寻赵蕴何处。
秋草漫黄,一目眺尽空旷赛场,赵蕴正趴在围栏外愣愣出神。
原来也没跑得多远,李瑛欣慰之余,却有道煞风景的声音冒头,还不是为了打场马球,今非昔比,若无事求你,她早就躲到天涯海角去。
下一瞬见着赵蕴真容,他又莫名憎恶这不合时宜的想法,心说何必计较如此,既是托了你帮忙,便还算念几分情谊。
“殿下,居…咳,居将军已走了。”他背过手,端正身子。
“哦。”赵蕴懒懒提不起劲,或说是不想搭理他,索性扭过头,大有与李瑛相看两厌之意。
莫名吃了她的冷钉子,李瑛怒也不是,哭也不是,只得缄口不言,陪她吹上两刻风,方是来人通传,“殿下,李将军,要开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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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庭禁 马球·下
萧萧马鸣响在铜钹敲打之前,紫服内官手持天子口谕,大声道,“此回,夺筹者赏域外良驹一匹,扬州江心镜一对……”
与赛结伴者男女皆有,大都亲近共席,赵蕴并不例外,不过她翻江捣海似的思绪,已然自顾不暇,只将李瑛晾在身边做个不出声的陪衬。
亏得熟知李瑛者,漫京都道他是个冷性子,紧紧相依心之所悦,却是神色淡然自持。
唯有居鞘暗叹不好,远远地朝李瑛赔笑。
他上场前仍不住回望,教连舒和见着,挽起裤腿便直踹他后膝盖,“居小二,你找死啊。”
“哎呀连姑奶奶,你又发什么火。我不过是担心他们俩,哎哎哎,我错了,别踢了。”居鞘瘪瘪嘴,不再看向李瑛那处。
“这旁人的事无需多操心,自会水到渠成。”连舒和稳操胜券般,凑近了他道,“倒是你,最好给我拿出十成十的本事,若我输给九公主,拿你是问。”
居鞘连声应好,再无多言,心下不住牢骚,那李瑛十六岁时便屠城杀人的角色,岂会给你放水。
比之这二人机锋看似热络,赵蕴身旁只可意会的彻骨寒意,教那呈递马球杆的小内侍浑身颤出弧度来,她还问道,“可是不舒服?”
李瑛顺着她视线粗略扫一眼,小内侍忙是手脚并用地退下,赵蕴方觉不妥,“你干嘛吓他。”
李瑛深呼一口气,波澜不惊道,“我没有。”
“殿下,第一场开始了。”李瑛岔开这茬,自斟自饮一杯,静定心神。
虽不知赵蕴为何郁郁寡言,贪玩的本性仍是驱使她目不转睛,安分地看了一场又一场,直至第五个回合。
常言兵贵神速,白衣少年奔马疾驰,迅如闪电,击球入门似鞠秋水,游刃有余。不过两刻,其对手当朝太子赵揭便认输道,“宁少侠厉害,赵揭心服口服。”
少年骑于马上只笑道,“我尚只使出叁成水平,是太子殿下忙于朝政,疏忽这玩乐之道罢了。”
隔了约莫半个赛场,赵蕴却也将一席话听得分明清楚,想来这少年武艺高超,朗朗清音庞若近在耳边。
而赵揭回了些不痛不痒的谦辞,众人一概没听着,唯李瑛皱眉,又灌杯茶水压火气。
“此人你认得?”赵蕴身旁人皆是啧啧惊叹,未见过此等风流绝艳,唯独这尊煞神面上不快。
明明李瑛的脸色是从不佳,到更不佳,随便喊位他的同僚下属,都难分辨他到底心情是好是坏。但赵蕴身负不外传的秘技,“怎么生气了,说说话。”
“我没有。”
“真的?”赵蕴转过头,见他锅底颜色,竟噗嗤笑了,“你的脸黑得像门神呢,李将军。”
李瑛扶额,无奈道,“殿下,此人你还是不认得为好。”
“怎么还有这说法,那他是什么来头,总要告知一二,让我明白其中缘由。”
少年迟迟不退场,打马绕圈获不少喝,李瑛斥了声胡闹,直让赵蕴更起劲,缠着问他。
“是谁呀?是谁呀?”
“……是,临安宁氏的,宁峭。”李瑛不敌她,一个来回落败。
“临安宁氏,那便算是我的表弟?”赵蕴意外,却含些意外之喜。
“殿下,五服外便不算亲眷。且宁峭赴京是为要事,几日后便回去。”李瑛搜肠刮肚,怕她还问,“少年轻狂,不得言语冲撞,殿下还是。”
“还是不认得为好——”赵蕴拖长了尾音,换个坐姿离他稍近些,“我看他长相漂亮,身手也好,何不留在御前。”
李瑛松开握紧的茶碗,眸光沉进碗底,“宁妃不喜他父亲宁慈光。”
赵蕴哑然,还欲探究,被李瑛又打断,“殿下,等他退场,便是我们上场了。”
他起身大跨步便往场中走,枯叶被踩得飒飒,赵蕴却顿悟听出弦外之音,忙追上去,“你怎么又、又生气了;走得这么快。”
看台筑于隆起山坡之上,她比不得李瑛步子快,一路小跑过来,额发已濡湿片片,圆润胸脯便也似小山重迭,起起伏伏。
李瑛移开身位,明明他气息平稳,却觉心如擂鼓,“没有。没有生气。”
“好啊,你便是骗我就算了,还要躲着我。”赵蕴欺负旁人不得,治李瑛小菜一碟,叉腰挺胸道,“就算是我惹你生气了,你不吭一声,我、我怎么会明白。”
如此荒诞不经,经她之口还觉有几分道理在,李瑛不由放慢步子,也不作辩解,行至马驹旁,替赵蕴放好了踏脚石。
赵蕴不善斯文之道,却于马术,一个翻身上马,干脆利落。她略有些得意,拈着一缕垂坠碎发,侧脸看向李瑛,笑眯眯地,“如何,比我以前厉害了吗?”
李瑛却不假颜色,“还需赛场见真章,殿下小心为好。”
“那我必是会旗开得胜。”赵蕴笑道,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马儿长嘶几声,不多时便跑到远处,在场内兜转起圈来。
红衫白马,已是离得远了,他注目低声道,“李瑛自会倾尽全力,殿下……”
此处风和日丽,遥看高台之上暗潮汹涌,诸人各怀心思。
赵揭输了这局心烦气躁,身旁薛氏要喂他吃口梨汤,他没好声道,“不吃这腻人的东西,烦得很。”
“这是九公主爱喝的,宁妃便给今日来的人都盛了几碗,殿下可尝尝?”薛氏性子软和,平日拿不住赵揭,然而家教太好,总会想着劝诫一二。
见赵揭无动于衷,她搁下碗叹气道,“殿下,又何必为个孩子置气。”
“你以为我是为了那宁峭生气?”赵揭愈想愈气,掷出手中玻璃盏,“若无他那姨母示意,他会如此给我难堪!”
“殿下,消消气。圣人年岁渐长,宠爱宁妃也不过是,唉……”薛氏牵住他臂膀,好言好语,赵揭万般怒意渐退,远眺秋草上红蓝一双影,冷笑几声。
赵蕴临门一球极为,山呼海啸般叫好声。
“九公主前些日子身体不好,现在看来,是好了许多。”
薛氏凭栏观赛,笑颜温婉,赵揭神情捉摸不透,只附和道,“是啊,好了许多。”
山中清风徐徐吹拂,天地间气象明朗,唯余红尘爱恨纠葛,无多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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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庭禁 甘露
有了李瑛助阵,其势如破竹,扫荡秋风。此类游乐往往是身手敏捷之人独占头筹,有时不加思索,一瞬的行动举止便足以扭转局面。
赵蕴恰好是身子快于脑子,她纵马击球都由着性子,倒能出敌不意,临了进球,一击便定胜负。底下叫好声响成一片。她球杆架在肩上,呼地长吁出一口气,环顾那遍声喝,以及面前悻悻而归的对手,久违如此肆意快活。
“舒服舒服。”
打了几场下来,她侧颜坠着几滴汗,雪白衣襟透亮,还未平复吐息,便又拿球杆戳戳李瑛后腰,“谢了,李大将军。”
“是殿下技艺纯熟。”
想来他远在漠北时,多得是人陪练教习。
对她而言,李瑛不是个好师父。犹记赵蕴六七岁骑马时,怕高怕摔,倔在马鞍上,不知是装哭还是真哭,大都是要人抱下来再哄,吃完果子才罢休。他离开京城那年,赵蕴是刚学会打马球,往后情形便不再知晓。
“明明是你更厉害些。”赵蕴见他头也不回,便小步上前,与他并驾齐驱。
“虽然本公主也不差就是,刚刚那一球,宛若虎口夺食,那起居郎今日都要写进书里才是……”
她双唇开合间,像雏鸟扇动羽翼轻缓,令李瑛无心多想暧昧含混之事,与她再靠近些,近到柔软肢体触手可及,他摸出囊中丝帕,只敢拂去花瓣露水,不能攀折。
“仍是夏天太热了,没法子骑马,李瑛你——”
赵蕴的话被他突袭擦汗生生打断,她却先是:“你怎么能把我绣了那么久的帕子拿来擦汗!”
倒叫李瑛凛然定着身子不动,任她夺去手中物。她将浸了些许汗液的丝帕迭好,再回绣囊,这番举止虽不够亲昵,倒教看不清的皆是暗暗喟叹,看来这二人好事将近。若非贵为九公主,只怕漫山遍野都会是起哄声,人总归是乐意看些英雄美人的戏码。
“是我疏忽了。”
他应声地快,不见平素拘泥劲头,只因其心神分出大半,目光灼灼指向场下,与那遥遥远视之人对上眼。不是旁人,却是经由简涬引荐给赵蕴的金吾卫詹瑞,曾有一面之缘。此人不过京中常见的纨绔子弟,若给他十个胆,也断不得妄攀赵蕴,想来必有隐情。
此事称不上大,他亦不愿赵蕴身旁会有分毫差池。亏得李瑛体贴,若他早一刻追上赵蕴,或多问她几句,便能明白,先前她心情乍坏,与这詹瑞借机送来的口信脱不了干系。
“先休息会儿,等舒和他们赢了,便与我们对上。你说居鞘那般厉害,能赢吗。”她颈后半缕青丝泄开,便绕于指间轻轻玩弄,又作李瑛最常见她似在思忖,实为出神的懵然。
流风回雪,清云蔽日,便是这般惹人眷恋,又不敢妄念的情态,仿佛她一触即碎。
“嗯。”
她也惯于李瑛不多赘述的一字禅,笑着扯他衣袖,“你定是比居鞘厉害多的多!”
他嘴角些微笑意,若春寒化冰,令枝头小鸟欢喜雀跃,又闹了会儿。至回席上,天子传唤李瑛,她半是松懈,半是忐忑。
连舒和文武双全,又得居鞘帮手,自不会输给别人,她心高气傲亦不能输给别人。现还剩叁公主正与旁人对阵,她虽作壁上观,却抽空朝着最后的对手赵蕴,微微笑道,“九公主,待会儿可就见真章了。”
许是还有李瑛撑腰,赵蕴胆子大了许多,尚不知鹿死谁手,便嘴硬道,“你若输了,得帮我做一件事。”
她一反常态,令连舒和更觉好笑,愈发显得人若清水芙蓉,妍丽妩媚。而一张嘴又是另种情景,“赵小九,你这是觅得一座靠山,便等不及要来寻衅与我。”
“你别瞎说,这不是上回你说的,出宫……”
被连舒和这么一啄,赵蕴瞬时泄了气,唯恐明日就传出她与李瑛婚期已定的消息,虽说实际上八九不离十,但九公主就像那秋后问斩的犯人,先挨过几天是几天。
“你今天这不是出宫?”
“这不一样!我是说去柳芽儿家的客栈。”她声调起得高,末了又怯怯地压低声,“舒和,我只能求你了……”
“是啊,否则哪有人天生喜欢碰钉子,看人冷脸。”
连舒和看似给她台阶下,实则以双目来回打量赵蕴那截细细腰身,心说既与李瑛珠胎暗结,仍这般忸怩作态,想着出去撒野,便又道,“我劝你少起些歪心思,好生待着养身子才是。”
“我身子好得很。”赵蕴被她取笑够了,哼哼气道,“你就是这样,不愿帮我,还要挖苦我。”
“你若身子不好,也没得今日出巡打马球。”
连舒和纵然天资聪慧,于敦伦之事上少了点拨,竟是不作怀疑,哪有怀有身孕之人还能跑马击球。她心下也思虑,若赵蕴有个是非好歹,只怕赵起知晓得从病榻上一蹦叁尺高,想想还觉着那场面滑稽,转念便顺着赵蕴毛摸,省得她再去惹是生非。
赵蕴是给几分颜色就开染坊的主,被连舒和呛了,又被哄着“说不准你就能赢我,加把劲”,训得服服帖帖。
哼,李瑛自是靠得住的,只不过自是顾着无谓的避嫌,不好落这满朝上下口实。赵蕴轻轻拂开连舒和想捏她鼻子的手,思及她未成形便要胎死腹中的溜号大计划,心下立时又几番惨淡愁云。
“殿下是有何心事?”
就在赵蕴想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只觉无路可循,那飘飘乎若柳絮的承诺又似空中楼阁,眼见都成梦幻泡影,她身旁软垫向下一陷,竟是李瑛毫无忌讳地落座,庞若与她情意正酣,微红双颊晕在眼角眉梢。
“你喝了酒?”赵蕴下意识要避开,却被他抽住手腕,过烫的掌心裹住她腕骨,她拧起眉头,正要再问他,李瑛又飞快松开。
“未曾。许是那甘露羹,略有助益气血。”
“那便好。”
她省下别处盘问,便移开目光打量起旁人,确是不愿多分他李瑛几个眼神。他心说多想便是多感伤,干脆不想,顺着赵蕴依葫芦画瓢卖呆,仔细揣度着,赵蕴是心不在焉,哪像刚出宫时,开心得尾巴都要翘上天去。她一概是心情好坏显于面上,今日阴晴变换之快,教他属实用尽毕生揣摩人心之绝学。
“九公主、定北侯,可往此处走。”
小内侍领着两人牵马上场,赵蕴早已敛心神,默然不语。她本性不逞强好胜,却更不想落于连舒和之后。少女总在些旁人不在乎的地界较劲,是她自得骄傲的一技之长,更是心结所在。若要活成连舒和这般滴水不漏,为人人称道的模样,她赵蕴偏不。至于偏不成何样,她却也不曾细想过。
再说李瑛,双股夹于马腹,临阵以待。独他自己明白,吃了那御前赏赐的甘露羹,一饮而尽后虽觉气血充沛,仍不头昏脑涨。好在居鞘被敲打过后,哪怕惧于连舒和表面嚣张,也不敢贸然与李瑛争锋相对,装作着了他的道,让赵蕴抢先两球。
两方人马你来我往,蹴鞠与秋草滚作缠绵状,居鞘心说该是时候做个了结,正欲佯装不适,顺水推舟。李瑛原本稳稳当当,却忽地身形一晃,眼见都快摔下马背,惹得赵蕴惊呼一声,“李文正!”
他这才勉力摆正上身。确是旁人难知,李瑛眼前已现出两个赵蕴来,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渗出,居鞘本是打算喂他的那球被连舒和截住。她轻轻扭过身子,挥杆,一击入球门,引得满堂。
居鞘吹了个口哨,向连舒和挑挑眉,意为没想到你竟还有这手。连舒和仅是冷笑两声,不多作回应。再往回看,李瑛似是还没回过神来,已放缓坐下脚速,左右用劲摇了摇头,却未起效。如此,是连远处看台上,一众文官武将皆有目共睹,其中不乏李瑛亲信,已预备打点着随侍上前,阻拦球赛继续。
“无妨。”李瑛冲着场下一彪形壮汉以唇语示意,他自有打算,掉头转向连舒和,纵马上前。一时令连舒和不及防备,蹴鞠已扑腾着回了李瑛杆下。
背后冷汗涔涔,胸腹间火烧似的两相夹击,李瑛顾不得听赵蕴指挥,全凭自己章法,一鼓作气连入叁球。倒让先前优哉游哉当戏看的些许人等,好生感叹,此等湛武艺,却与那宁氏少年大不相同,少了些飘逸洒脱,而是招招直取命门的杀伐之技。
赵蕴停在原地呆若木鸡,她甚至未能看清李瑛的动作,他便叁下五除二解决赛局。若要让她说自个儿还玩没过瘾,显得太没良心,却是忍不住暗道,李瑛何故如此心急?若是为了她好,像个老妈子生怕她摔着伤着了,好生无趣!
她噘着嘴,哼了声骑至李瑛身旁,他杵着不动,是连赵蕴近身都不作多言,背脊挺直安坐马上。
“喂,李文正,你刚刚……”
不过是手指戳了戳他腰侧,李瑛却顺势朝着使力的方向,扑通一下要摔下马去。
“快来人,李将军——晕过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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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庭禁 山中·上
好在赵蕴及时拽住了李瑛,否则定北侯今日交代在此处,大头朝下倒栽葱,是一世英名尽毁。
再说那李瑛被搀扶着下了马,脚步虚晃两下,又向后躺倒。这回没得公主娇躯在旁,硬邦邦地枕在居鞘膀子上,两人身形相近,惹得赵蕴憋不住笑,促狭地直盯住他俩看。
李瑛被架在居鞘身上进了帐,赵蕴亦紧随其后。
“殿下,这时候便不要取笑我了。”
他望向那双眸满含笑意,倒映出耳根通红,愣住又笑着摇头。
赵蕴盯着他好半晌才觉不对头,视线斜瞥到李瑛腰侧绣囊,里面该是藏着自己送他的丝帕。虽他差点摔个人仰马翻,但这巧物件放得妥当,丝毫未染尘土,想来是安然无恙。
“殿下是要找此物?”
他半倚着丝毯堆迭的软垫,顺着她目光落处,心领神会,将折得方正的小帕子递与赵蕴眼前。
她下意识伸手又缩回去,侧头飞快看了他一眼,正好便四目相对,没由来地臊红双颊。
“怎今日未见颜将军,他应是也能来的……”
李瑛起丝帕,答道:“颜彪月初已启程回了凉州,若殿下寻他有事,飞鸽传书一封即可。”
未等赵蕴回应,他又开口,“我刚为殿下立了功劳,而殿下一时半刻这便不闻不问,问及旁人来。”
鲜见李瑛会吐露几分真心话,许是昏过了头,他些微怨言,攀上赵蕴心间。她神色松软许多,眼波流转,转回李瑛罩满忧愁的眉眼。
“好——吧——是我不对。”她认起错来也快,跪坐着凑上前去,“那李大将军,你帮了我个大忙,我要如何谢你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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