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不加糖
陆岐然饮尽杯中酒,“自然。”
程如墨忍不住去看他,他眉眼间全是磊落清朗的笑意。
与他们一桌的齐简堂与程如墨碰杯,“要是跟我,明天就能落实。”
这次不是拆台只是纯粹的玩笑,程如墨哑然失笑:“齐总,你幼稚不幼稚?”
晚上又有一席,吃完之后一帮年轻人开辟另外战场接着疯玩。到了快凌晨时大家才放过这对新婚夫妇各自回家。
陆岐然也喝了不少酒,微有几分醉意,攥着她的手在安静的街道上走着。此刻夜风终于降了温,江城陷在微醺的灯光中昏昏欲睡。
“想去看看新房子吗?”陆岐然问。
两人拦了一辆出租车过去,夜里悦铭家园小区一片寂静。两人坐上电梯上18层,开门之后陆岐然一手牵她,一手拿着手机照明。两人走上阳台,对岸灯火将天空照得微明。陆岐然开了一扇窗,随即脱下身上外套垫在地上,拉着她坐下。
隔着玻璃便能望见底下粼粼江水,间或一两声汽笛声响起,衬得天地更加寂静。这样烟火迷离的夜里,陆岐然在她身边。
两人静静吹了一会儿风,陆岐然忽开口笑说:“趁着现在证件齐全,不如明天我们也去把证打了。”
程如墨以为他是开玩笑,接着这茬笑说,“行啊,九块钱工本费我出。”
话音落下,便感觉自己搁在一旁的手被陆岐然攥住了,随即他带笑的声音再起响起:“这可是你说的。”
程如墨顿时怔住,立即偏过头去看陆岐然。他脸上虽是带笑,目光却坦荡认真,仿佛此刻清明夜色。程如墨呼吸滞了滞,想说话,先笑起来,“陆先生,你这婚也求得太经济实惠了。就不说钻戒了,你从路边拔根儿狗尾巴草过来圈两圈意思一下也行啊。”
“哦,钻戒。”陆岐然像是才想起来一样,将攥住她的手松开,伸进裤袋里掏了掏,过了片刻,手合拢着伸到她面前。
程如墨将信将疑,“骗我的吧?肯定是骗我的。”
陆岐然笑,“是不是骗你的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程如墨犹疑着伸出手去,快要触到陆岐然的合拢的手指了,却又立即缩回来,如此反复了两次,陆岐然看不下去了,不由分说地将她手拉过来,然后径直将自己手里的东西往她无名指上套去。
程如墨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套上自己指上的东西——那的的确确是枚钻戒,而且长得还颇为眼熟。
陆岐然给她戴好了,将她手指一捏,“既然你没提出异议,那我就当你是同意了啊。”
程如墨这才回过神来,直直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不是……这是……这不是上次……”
陆岐然挑眉一笑,“发票丢了,退不了。你将就一下。”
他这一笑,三分狡黠三分洒脱,简直帅得一塌糊涂耀眼得一塌糊涂。雾气逼上眼眶,程如墨立即抽手捂住自己的嘴,声音不由哽咽,呼吸全梗在喉管里头,“你这人……你怎么这么狡猾。”
陆岐然伸手将她肩膀一揽,笑说,“你现在哭也没用了,来不及了。”
过了许久,程如墨心情方渐渐平静了些,她抽了抽鼻子说,“上回是在出租车上,这回是在这个黑漆麻黑家徒四壁的房子里,你可真是会选地方。”
“人在就行,地方不重要。再说这地方不挺好吗,底下就是长江,多浪漫。”陆岐然笑说,揽着她肩头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静静坐了一会儿,程如墨方开口,“证先不着急,我应该找个时间去拜访你爸妈。”
陆岐然沉吟,似是在盘算放假的时间。
程如墨心里顿时起了个念头,然而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假装平静地问他:“十四号,你有时间吗?”
陆岐然立即转头看着她。
程如墨咬了咬唇,微微低头,小声说,“想跟你一起过。”
陆岐然静了数秒,笑说:“好。”
他目光仍是钉在她脸上,程如墨被他瞧得越发不自在,别过头说:“要是连你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我也未免太不称职了——总之,你,你别多想。”
陆岐然将她手捉住了,脸凑近几分,另一只手按上她的后脑勺,“我多想什么了,嗯?”
呼吸纠缠,程如墨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他手上的热度顺着手背传上来。她便想也没想,微微抬头吻上他。
两人都喝了些酒,此刻互相撩拨,渐渐便都有些呼吸急促。程如墨心脏忽浮起一阵刺痛般的满涨,情感上想要索求更多,理智又在进行艰难拉锯。
“……这里不行。”
陆岐然手里动作顿了一下,手掌又在她身上逡巡片刻,然后猛地停下来,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几分粗鲁帮她把滑落的裙子拉好,然后牵着她飞快往外走去。
漫长迷乱的一夜,呼吸缠着呼吸,柔软臣服坚硬。
醒来时程如墨不由抬起手,无名指上的钻石迎着晨光微微闪耀,一直闪入她眼中心底。她轻笑一声,转头看着仍在沉睡的陆岐然,不由撑起身体,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嘴唇微启,念出缱绻的三个字。
生日前夕,陆岐然先到江城接程如墨。
程如墨心里紧张,虽然折腾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六点就醒了。再也睡不着,便起床去准备着早餐。正煎着鸡蛋,陆岐然从卧室出来了。
程如墨忙将火关小了些,转头笑说,“生日快乐,”又问,“是不是吵醒你了?”
陆岐然走过去,“昨晚就见你翻来覆去——是见家长不是会见国家领导人,别紧张。”
“比国家领导人重要多了,国家领导人管天管地也管不了我婆媳关系。”
陆岐然笑了笑,只低头看着她煎蛋的动作。程如墨将煎好的荷包蛋盛出来,催陆岐然去洗脸刷牙。
陆岐然“嗯”了一声,朝外走去。走到厨房门口了,又顿下来,转头对她说:“我答应过你,不让你难堪。”说完便朝洗手间去了。
程如墨一时怔在当场,心里有些复杂的滋味——这人果然从来不食言不说大话。她当时随口一句有感而发,他却是认真答应记挂在心。
吃早饭时,程如墨咬了两口鸡蛋,忽想起来礼物还没给陆岐然,忙起身去卧室里拎了只袋子出来。
陆岐然笑,“我以为礼物昨晚上你已经送了。”
程如墨面上一热,“能不能正经点。”
陆岐然将袋子打开,取出里面精致的盒子,微微一怔。
程如墨平静地将盒子拿过来,取出里面的手表,又将陆岐然手拉过来,亲手为他戴上,“哒”地一声扣好,她声音也响起来:“你很适合手表。”
陆岐然看着印着“天梭”标志的表盘,静了数秒,轻声笑了笑,“陆太太,你气量真有点小。”
程如墨立即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意思,你真的挺适合戴表的……”她声音稍低了几分,“你看表的样子很帅。”
陆岐然挑眉大笑。
看家长的礼物昨晚两人逛商场时便备下了,本计划着这样去坐车便可不慌不忙,谁知道吃完饭之后程如墨就卡在了穿衣服这一环上。
她换了几身都不满意,总觉得不是太过轻浮就是太过老成,偏五一那日叶嘉穿着长裙的场景一径地在脑中晃荡,让她更觉得自己相形见绌。
陆岐然在客厅里等着,看她进进出出,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去卧室,将她从衣柜前挤开,自己亲手翻找。找了片刻,他拿出条乳白色刚刚及膝的裙子来,“就穿这身吧。”
程如墨接过,将信将疑,“我可以相信你的品味吗?”
陆岐然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往她额头上拍了一掌,“我看上你了,你自己觉得能不能相信我的品味?”
程如墨扑哧一笑,“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能说不吗。”
便伸手接过,将衣架取下来。她瞅着陆岐然还站在跟前,便委婉提醒:“我要换衣服。”
陆岐然笑着挑挑眉,抱着手臂往旁边墙壁上一靠,“换吧,难道还要我帮你?”
“不是,”程如墨耳朵飞快烧起来,“你……你出去一下。”
陆岐然偏站着不动,程如墨咬了咬唇,“那我出去换。”刚一迈开步子,陆岐然忽跨过来挡在她面前,反手将卧室门扣上了。他背靠着门板,笑望着她,也不说话。
程如墨白他一眼,“……幼稚。”
心想也不是没看过——应该说是昨晚才看过,便咬了咬牙,豁出去了。她微微侧过身去,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将陆岐然挑的裙子套上去。
陆岐然看着她,目光深黯仿佛静海。日光下她肌肤一片晃眼的白,举起又放下的手臂显得匀称有力。踩在拖鞋上的脚却极为伶仃,显出几分荏弱之感。
这裙子是背后拉链式的,程如墨将头发捋到一侧,手伸到后面去拉拉链。陆岐然忽上前一步,将她手指捏住了。就着她的手指,也不松开,将拉链缓缓拉上。拉好之后,忽低下头去,在她白皙项上印下一吻。
程如墨觉得痒,不由缩了缩脖子。
陆岐然轻咳一声退开了,“抓紧点,要迟到了。”
珲城与江城高铁两小时的距离,这是个存在感很小的省会城市。程如墨大四时去过一次,如今旧地重游,心情颇有些复杂。
下了高铁之后,她便忍不住一路张望,觉得这车站比记忆中的显得旧了一些,人却多了一些。
全国普遍高温,珲城也不例外。一出去热浪滚滚袭来,陆岐然拎着行李袋,带着她去出租车港拦了辆车。车内冷气呼哧呼哧吹着,出租车司机与陆岐然攀谈起来。
程如墨在高铁上放下去的心这会儿又悬起来,高高地吊在嗓子口,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司机和陆岐然说了些什么,她全没听清楚。
很快车子驶入一条梧桐掩映的小巷,窗外一片森然的绿意。程如墨立即趴着窗户看了一会儿,还没觉得过瘾,陆岐然声音已响起来:“师傅,就在这里停。”
程如墨立即转过身看他,“到了?”
陆岐然笑了笑,“下车吧。”
程如墨便晕晕乎乎下了车,趁陆岐然给钱的时候,抬头打量面前的民居。也就是普通住宅的模样,与她父母住的差不离多少。
陆岐然付了钱过来,掏出钥匙将底下大门打开,撑着门说,“进去吧。”
程如墨脚发软,“我……再等等行吗?”
陆岐然笑,“饭都好了,就等我们到了开席。”又说,“你不是见过邱宇家长吗?”
“那能一样吗?”程如墨声音发软,“讲好了啊,如果到时候要撤,你得给我殿后打掩护。”
“撤什么,”陆岐然不由分说将她手攥紧,“走。”说着便拉着她进了楼梯。
程如墨一路脚步虚浮跟在他后面,走到三楼时忽碰见一老头拿着把蒲扇走下来,他瞅见陆岐然了立即打招呼:“小陆,回家了啊?”
“陈伯你好,吃了吗?”
“吃了吃了,这不去公园下两盘棋吗——这是你女朋友?”
程如墨听见自己被点名了,立即朝着老头点头笑了笑说:“你好,陈伯。”
老头儿哈哈一笑,“那赶紧上去,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陆岐然笑说:“到时候去跟我爸喝茶。”
“好嘞!”
程如墨这会儿只觉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楼梯内这番闲聊不但没让她放松下来,反觉得更紧张了。只跟着陆岐然的脚步,一步一步往上走。
很快陆岐然脚步也停下来了,程如墨望了望面前黑色铁门上倒贴的“福”字,呼吸瞬间放缓了。她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又去看两边贴着的春联:民安国泰逢盛世,风调雨顺颂华年。字迹龙飞凤舞遒劲潇洒。
陆岐然将她手松开,伸手扣了扣门。
里面立即传来一道女声:“老陆!快去快门!儿子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便听见“哒”的一声,铁门里面的红漆木门打开了,随即铁门也打开了,面前站着个约莫半百的高瘦男人,笑说:“总算到了!”
程如墨这时候呼吸都滞在喉咙,赶紧打招呼:“伯父,你好……”
“如墨是吧?你好你好,快进来吧,外面热。”
陆岐然在她腰上轻推一把,程如墨便迈开脚步走进去,陆父从柜子里拿出双干净拖鞋递给程如墨,程如墨道谢接过换下了。
陆岐然将买的东西递给陆父,“这是如墨给你们买的。”
陆父笑呵呵接过,“进来坐吧,洗洗手准备开饭了。”
程如墨换了拖鞋跟着陆岐然进去,在沙发上坐下了。陆父起身去给他们倒茶,她便趁此打量起来:他比程德云身形稍高,脊背挺直,很有精神。在程如墨印象中,当官的都是大腹便便,还端着架子,是以陆岐然父亲看着便分毫不像是当官的。
陆父将沏好的茶的搁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正要说话,厨房门忽然打开,陆母边擦着手边从里面走出来,“旁边柜子里有铁观音,你泡这毛尖做什么。”她笑着走到近前,看着程如墨说,“就差一个汤了,马上开饭,一路过来挺累吧?”
程如墨赶紧起身,“伯母你好,过来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早该让陆岐然带你过来。”她笑看着程如墨,“你别拘束,就当是自己家里就行。”
程如墨点头,见陆父陆母都很客气,心便放了大半。
过了一会儿,汤烧好了。陆岐然过去帮忙端菜,很快便开席。陆母烧了六个菜,荤素俱全,汤是鱼汤,色味俱佳。
便吃便例行问起来程如墨以及她家中情况,她按实说了。陆母听说刘雪芝也养花,瞬间来了兴趣:“你妈妈养了些什么?”
“杜鹃,金桔,吊兰,花蝴蝶……还有些我也不太认识。”
陆岐然笑,“妈,你养的跟人家没法比。我见过如墨家养的花,长势比你养的那几盆好多了。”
陆父也附议,“所以我说你还是别捣鼓这个了,养一盆干死一盆,还不如养个猫猫狗狗,饿了好歹知道叫唤。”
陆母笑说:“我这不是忙吗。”
“那你总得专一一点啊,今儿去养个花,明儿去报个腰鼓队,后儿又跑去学素描,结果呢,一事无成。”
程如墨一边吃着菜,一边看着二老拌嘴,不由笑了笑,心里有些羡慕——言语眼神间都能看出,二老感情很好。
念念不忘 第五十八章
吃完饭之后,又切了一个蛋糕。wwwwcom在陆母坚持之下,陆岐然还是吹了蜡烛许了个愿,他望见程如墨在憋笑,无声说了句:“到时候收拾你。”
程如墨吐了吐舌头。
陆父陆母有睡午觉的习惯,吃完陆母便领着程如墨去了陆岐然房间,笑说:“床单被套我刚刚换了新的,要是你想睡也睡会儿吧,不睡就玩会儿电脑,中午日头大,出去也不容易开展活动。我跟他爸都要睡个四十来分钟下午才精神,夏天尤其容易犯困。”
程如墨赶紧说:“阿姨您尽管按您自己的习惯来,我跟陆岐然有手有脚,您不用费心。”
陆母笑了笑,“那行,空调遥控就在桌子上,要是觉得温度高了你就自己调啊,我提溜着陆岐然帮我洗碗去。”
陆母出去以后,程如墨便在陆岐然房间里东逛逛西逛逛。陆家整体装修偏中式,看起来都有年头,木质家具沉淀出一股岁月的古朴之感。书桌紧挨着窗户的,程如墨拉开窗帘,撅着屁股趴在书桌上往外看了一眼,外面是个操场,隔着玻璃似乎都能闻到日头底下红色塑胶跑道散发出来的味儿。书桌旁边是个书柜,程如墨随意扫了一眼,历史类的书籍偏多。最底下那层还摆着些高中时候的资料书,程如墨来了兴趣,将柜门打开,抽了本物理书出来。
陆岐然高中时候笔迹就已成型了,如今在那基础上字迹更潦草了些。他和其他男生一样,都不太爱记笔记,一页纸上了不起记个三行。她又抽了一叠试卷出来,正好是数学月考的卷子。程如墨草草翻了一下,被那上面的从来没低于130的分数刺激得无比汗颜。
正要放回去,身后门被推开了,陆岐然走进来笑说:“在看什么?”
程如墨扬了扬手里的试卷,“看你的光荣历史。”
陆岐然定睛看了一眼,笑说:“这都被你翻出来了。”
“你是不是偏科?”
陆岐然“嗯”了一声,“生物和语文差点。”
程如墨笑,“偏得挺好。要是你门门都这么好,我数学考两百分都没法跟你同校了。”
陆岐然走到她面前,“你睡不睡午觉,要不我陪你聊会儿?”
程如墨心想陆岐然跟他单独在房间里待着不太好,摇了摇头说:“入乡随俗,我躺会儿吧。”
陆岐然点头,将床上的枕头抄了一个起来,“那我去客厅。”
陆岐然出去以后,程如墨在床上躺下玩手机。本来是不打算睡的,渐渐却也有了些困意,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不知道睡了多久,猛然惊醒,心里暗道不好,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
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拖鞋朝门口走去,正要开门,忽听见外面陆岐然与陆母交谈的声音。程如墨捏着门把手的手放了下来,屏住呼吸,侧了侧头,耳朵紧贴着门板。
“……也并不是说不好,只是你跟叶嘉高一就认识了,认识这么多年,毕竟知根知底一些。再说她也是珲城人,都是同乡,遇到什么事,两家也能方便照拂。”
“我跟如墨大一认识,也差不离几年。”
陆母微叹了口气,“可你跟她恋爱才多久?”
陆岐然低声笑了一下,“这您可没资格教训我,你跟我爸从认识到结婚统共也才两个月。”
陆母笑了一声,“你这孩子……我跟你爸情况不一样,当时你外公外婆帮着把关呢。”
“您不相信我的判断吗?我长这么大,还没做过错误的决定。”
陆母顿了几秒,“这么说也是,你是个有主意的人,我跟你爸操心的也少。你真喜欢她,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孩子虽然性格没叶嘉活泼,但看着也挺知情识趣。就是她父母……”
“妈,他们是文化程度低了点,但如墨不是。您不觉着这样一个从乡村里走出来的家庭,培养出一个大学生挺不容易吗?都是劳动者,工种不同而已,您是人民教师,可不能来歧视这一套。”
陆母大笑,“还来道理来堵我——那你上门见过吧,觉得怎么样?”
“她父亲大男子主义,但也有些性情中人的意思。算是商人,摸爬滚打多年,人情世故实则看得透彻,到了这个年纪,反而不爱来虚以委蛇这一套。她母亲性格比较温和。两人都没为难我。”
陆母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他:“那你自己喜欢小程哪点?”
听到这个问题,程如墨心脏也陡然悬起来,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一个字。
静了好一会儿,陆岐然声音才响起来,“我要是问您您稀罕我爸哪点,当时那么仓促就嫁了,您可能也不不一定能说清楚。一个螺钉配一个螺母,纹路走向都严丝合缝,也就拧到一起了。 遇到了,一眼就觉得是这个人。她的优点你能欣赏,她的缺点你也能包容。过日子不就是欣赏与包容吗,您说呢?”
路母沉默了片刻,才笑说:“你想得很透彻。”
程如墨在门后面听着,心脏仿佛擂鼓,一阵一阵激烈跳动起来。她想着与陆岐然重逢后的种种。想她故意惹他生气,说些刻薄伤人的话,而他也从最初怒而不言到学会四两拨千斤;想他从记忆中那个白衣衬衫的青年渐渐变成了生活中真真切切的一个人;想他拧着眉一言不发或是挑眉而笑故意逗她的模样;想他包的那碗热馄饨煮的那碗热干面,他帮她买的推理小说,给她擦汗时递过来的热毛巾;想问他要三块钱时他打她手说“先欠着”;想他明信片上龙飞凤舞的字迹……
想他的事事种种,眼里渐渐起了雾气。
不管是喜欢也好,愧疚也好,责任也好……遇到了,一眼就觉得是这个人。
后面的话程如墨都没再听进去,她垂首默默站着,直到听见陆岐然沉稳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立即反身回床上躺好。
门打开,陆岐然走到床边将她肩膀轻轻推了推,低声喊她。
程如墨假装悠悠转醒,将眼里的水汽用一个哈欠掩饰过去,转过头来看他,含糊着声音说道:“早上好。”
陆岐然笑出声,“是挺早,赶紧起来吧,睡久了晚上失眠。”又说,“我带你去出去逛逛。”
程如墨盯着他,忽朝他伸出手来。
陆岐然哑然失笑,却还是伸手将她腰一揽,抱了起来。程如墨立即将他抱住了,下巴搁在他肩上,久久没动。
“怎么了?”
程如墨摇了摇头,“梦见吃蹄髈呢,刚刚端上来,你就把我喊醒了。”
陆岐然笑,“那赶紧起来,带你去吃真的。”
下午陆岐然带着程如墨将周围逛了逛,临到晚上六点回来吃晚饭。吃过之后程如墨和陆岐然在家里陪着陆父看电视,陆母去参加腰鼓队训练。
坐了一会儿,陆岐然接了个电话,简短应了两声挂了,对陆父说要带着程如墨出去见几个朋友。陆父看新闻联播看得起劲,随意应了一声,嘱咐二人注意安全。
下了楼之后,陆岐然攥紧她手,走得飞快。程如墨好奇:“什么朋友?”
“到了就知道。”
两人穿过两条街,面前忽出现一个码头,前面就是悠悠河水,水中倒映着河上轮船晕开的灯火。陆岐然拉着他一路往码头走去,循着一条楼梯往下走。不多时就走到了河边,走过轮渡,上了停靠在轮渡上的一只游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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