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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绵绵小说合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陈施豪
“非如是也,”回头遥望,正是:
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
举杯微抿,只道说,“此山间异景也,为师难余闲暇,故夜行至此。”
“徒儿可倾心于博弈?”他示目晨夕,在星辰阴影之下,那番笑意愈是像被喑哑得倍增玩味的氤氲,转目石案。
答曰:“略同一二。”遂凑向那一案,只见那中央端的是颗白子,奕盘四角,黑子各一。
那晨夕方意欲重整棋局,却见师尊稍一颦蹙,正欲说些什么,不料晨夕有所会意,遂逐残棋之势,继而再奕。
但见那浩然怅月流过他肩,雕镂出他那神采依然。那始终未有半分褪去的嘴唇弧度,略带半丝的刀锋,微含半缕的星痕,在夜的唏嘘之中,在那不觉之地,默默,为之掌灯。“夫奕者,局中浮生也;”白旗落子,只见师尊兀自驻目奕盘,仿佛默颂喑哑的辞赋一般,潺潺低语道,“浮生者,时而盛气盎然,时而气竭惘惘,命局之内,奕盘之上,莫不似有命定而转瞬机变。”
晨夕执一黑子,略显踌躇之意。举首遥望,却见那漆然暗夜的无边帐幕之上,髣髴一盏孤星,渗透过寂静的荒芜,默默,沾落于其睫,像是清冷凋落的霜花。
“到底要多久,方得见证来日的黎光初晗呢?……”思索的河川,愈走愈远,终是汇入更深、更望不到底的海。
“当一个人的生命被团团围困,便也就没了气,没了气,自然是要出局。”晨夕回望过来,只见那茫然月纱飘零他的唇前,微扬的弧度像极了一个精致得令之费解的符文,这令人愈发参不透了,“为师总不能呵护你一辈子,待二百柑树成林,自然亦会遇见万般所望匡护回护之云云。”
只觉那层结于睫前的霜花被悄然晕开,盖是孤星一暗,像是易碎的玻璃盏,继而一无休止得那般喑哑了下去。
眼皮底下不知为何,有着灰茫茫酸楚的余味,可是尚未燃尽的烛泪在眶中回转?亦或是,琉璃般的……梦?
少年哑然地张合嘴唇,无声无息之间,许是“生而为人——我,对不起……对不起……”,颤抖的右手,无奈间落下黑子。
“前路漫漫而修远,万望三思而后行,后行而无悔,无悔而无畏。”做师傅的似乎有所觉察,却仍兀自面不改色,纵是月光的弧度已然瞥过一个又一个的转角,微然浅笑的弧度却丝毫不减。
“落子无悔,自是无所畏惧。”那似乎猝然长逝的孤星,极力扼住几近溢出蜡泪的咽喉,在那光影都哑然无言的角落,孤立而离人。“‘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更深夜半,寂寂寒舍,兀自流转颂读之语,是声,或缓或疾,或抑或扬,时而有如连珠坠地,时而好似银瓶乍迸,时而欢而不欣,时而哀而不伤,清清凄凄,宛若寂然鱼鼓,静叩于心,“‘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月影流霜,悄然蔓过窗沿,恰似泠泠窗花,留下一湾微凉的弧度。
不觉为之侧目,那一盏支离破碎的月光洒落掌心,泛出微微烛泪般的凝红。
子愚似有恍然大悟之意,举首遥望,但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黏稠的玻璃碎珠坠满肩头。
他屡屡意欲将其牢牢攥住,不料那黯然微光竟于指尖悄然淌过,寂寂寒舍,但闻:“‘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他缓缓摊开掌心,只见那微微凝红,有若蜡泪淋落,无声,无息,不觉而呓:“痴儿,可是你么?”
不料,月却不解,转朱阁,那月影自是流亡他处,不得见矣。
正是: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茫茫之际,她的背影,夜半执的扑动着的红灯,渐渐,与那故土氤氲夜色,一同沉了下去。
酌酒,邀月,举杯,一饮,那诗句浊然倾吐而出,歌曰:“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
“师弟倒是好雅兴。”荡然脚步迈入半开的门前,绝类那放浪形骸的祭鼓,无不诉说着变革的粗犷。
煞白落月,飘然不定地勾勒出其左半面轮廓,窒息的毛孔,紧绷的皱纹,英挺的鼻梁,干裂的嘴唇,尖锐的眉宇与苍鹰般的瞳仁,以及,铁一般刺着泠泠寒光的皮肤。
他全身都近为黯夜所蚀,只依稀辨得其穿着轮廓,兜帽,斗篷,长袍,无一不在猎猎风中,作出铿锵声响。
“逝者已矣,还望节哀。”硬冷透过罡风,直贯耳底。
“那倒是颇费师兄挂心了,”他报以略带礼仪的冷笑,话锋一转,“此来到访寒舍,不知师兄意欲何为?”“吾闻四师弟当众题写反诗一事,请问尊弟有何见教?”零落的月光折射过唏嘘的黑夜,露出狰狞泥泞的半张脸。这具假面已然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庞,唯有每一个字,每一个微微扬起的嘴角边的皱纹——泼溅那飒然锋芒。
子愚无言以对,只是默然摇首,同那掠过眼角的月珠一般哑然,他只能做个不自知是傻子的傻子。
“近来山庄内外屡发悬案,或暴毙而亡,或悲喜成疯,或失其踪迹,或同门相煞,人人夜惊惶。身为庄内守御之首,不知大人有何高见?”此刻,子愚冰凉而清晰地发觉,那张居于暗夜的假面之下抽笑着的嘴唇。
“本部机密,便不劳烦烦子固师兄挂心了。”喑哑的月影像是什么卡住咽喉的东西,这令他愈发难以作声了。
“确是如此?种种迹象,皆与三余年前如出一辙,大人可还知否?”言罢,只见来人渐而转身,凄然寂夜,徒留下那傲然背影。
沉闷的轮廓,却如在飓风之中断折了的火柴般,无不诉说着变革的沧然。
良久,他又开口:“为兄与你说了多少次,莫要将良辰荒废于这等歌赋之上,无益。大丈夫不为国效力,反倒吟起风花雪月的无病呻吟来了,为兄都替你感到羞耻。
“倘若兀自眷念昔日生活,又何苦随师尊上这山庄来。”





软绵绵小说合集 第465章 武林的黄昏
序章:
石人传
我的师父常对我说,这个世界上既没有什么东西独一无二,也没有什么东西空前绝后;而我的另一位师父也认为,除了自己的青春、成年和衰老之外,人的眼睛也再无法捕捉到别的什么仅有一次之物。这两位师父对世事的见解大不相同,甚至经常截然相反,有时竟让我觉得他们讲述的是两个世界的故事。唯独在这件事上他们的看法似乎很相近。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才明白,这两句话中的细微差异正是两位师父最根本的相左之处。
我的第一位师父是本朝最具名望的历史学家,我的第二位师父靠磨镜片为生,一辈子穷困潦倒。我算是大师父门下弟子中最不成器的,但凭着他的关系,竟也在史馆里混得了一个闲职,一有空便提着酒壶去和二师父对饮。酒是给自己准备的,二师父只喝水。
一年冬天师兄突然找到我,说大师父死了。
几位师兄都哭了,唯独我没有。前来吊孝的人不计其数,人人都说他去得突然,我想师父大概是不会认同的吧——这有违他的名言:“历史没有突然。”
历史没有突然——像师父这样把世界看透了的人,任何时候走了,我都不会太惊讶。
低落烦闷之下我只想去找唯一的好友二师父喝酒。可就在那一天,他也消失在街角。
二师父曾说过:人不完成他的事,是不会死的;要想长寿,最好的方法就是赋予自己伟大的使命。
我一连在街角处等了十多天,他最终还是没有出现。
二师父的失踪比大师父的去世更令我难受,因为死了,便了了,现在二师父却不知去向何处。
也就是在那个冬天,我决定把他们说过的都记载下来。
这本书里的故事既取自于大师父的千秋著述,也掺杂着二师父的醉言梦呓。它是关于武林的故事,这样的故事过去仅发生过一次,将来也再不会有。因为这并非武林中的故事,它属于武林本身,和那最夺目的一代人。每一个人、每一把剑都有仅属于他自己的生与灭,整个武林亦是如此。我将讲述武林的终结和江湖的起源,还有末代盟主独孤羊神话般的一生。武林史将不承认这个故事中的很多内容,因为历史的诞生就标志着人已经不相信神话。
然而神话也许并非诞生于对历史的模仿,而是世世代代的人在对神话的模仿中创造着历史。东海边那块竖起的石头已不知矗立了多少年,三里外的阳家村有个特别的风俗,凡是娶亲的都要到石前跪拜,然后新郎官得抱着新娘走过这几里路,等到了家门口,再掀开红红的盖头。关于这石头倒有个故事:传说阳家村的祖先出海打鱼,被风暴吹去了仙岛。岛上的三位仙女姐妹见到这勇敢俊俏的青年,便要留他下来。惦记着家中妻子的渔夫一心想回去,他答应三位仙女只要让他把家人接来岛上,便和她们在仙境中一同生活。可是仙境一日便是人间一年,三仙女中的大姐为了防止他在人间迅速地变老,就偷偷地在饯行的酒中倒入了长生水,让二妹拿给他喝下,并再三嘱咐他:“你千万不可看你妻子的脸。”
渔夫的妻子日复一日地在海边的崖上等待丈夫,一等便是十年。这一日她终于远望到海上飘来熟悉的白帆,却被这巨大的幸福击倒,摔下了悬崖。阳家村的祖先记着仙女们的叮嘱,便用布蒙住双眼抱起死去的妻子。快要到家门时,他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扯去了蒙住眼睛的布条,他要最后看一眼妻子的面庞。这一刻渔夫发觉自己的胸膛变得无比沉重,他的心已经变成了石头。
“喝了长生水的凡人,你怎可以对另一个凡人有所爱恋?”三位仙女中的大姐驾云而来,声音中充满悲痛和怜悯。
“不守承诺的人!你触犯了最可怕的天条,永远地受苦吧!”二姐怒道,“这就是代价——要用这不死之身在凡间装着一颗石头做的心,再也不得解脱了!”
渔夫载着石头的心,沿着海岸疯狂地奔跑。
最后,一直沉默着的第三位仙女不忍他受苦,便瞒着大姐和二姐对他施了法术,把他的整个身体都永远地变成了石像,夺去了他的生命。
羊石匠家是阳家村里最后一户姓羊的人家。这阳家村其实原叫“羊家村”,据说羊石匠的爷爷的爷爷生了一个儿子和九个女儿,这九个女儿都嫁给了外面来的一户姓阳的人家的九个儿子,百年后这村子就成了阳家村。羊石匠的屋子就坐落在村子的最东头,正对着羊河。从家里出门绕过一个山口就能眺望到羊河入海的地方,那块石头就古怪地矗立在那里。每到涨潮时海水就淹没了它的脚;退潮时,便留下一片足有半里长的褐黄的碎石滩。羊石匠每次外出做工归来后,都要挑一个晚霞满天的日子带着老婆去石滩,他们总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大海,直到夜深了,看不见了,才临着星光抱起老婆回家去。羊石匠的老婆是个哑巴,名叫独孤仪,是他从前去北方雕刻大佛时带回来的,端正得就像尊女菩萨,定是北方落难的大户人家的闺女,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跟着羊石匠来到这小村庄。况且她又是个哑巴,所以她的来历也就更说不清道不明了。她除了坐在家里织布裁衣,还常从石滩上挑拣些石头回来,让羊石匠将它们做成雕像去卖。
几年后妻子终于怀孕了,这让夫妇俩高兴了好一阵子。可是几个月后,做工归来的羊石匠却听到了妻子难产死去的消息。当他走进院门,她的遗骨早已停在棺材里,就等丈夫来看她最后一眼便可以盖棺了。隔墙阳家的老太太把一个婴儿抱给他,便什么都说不下去了,一味地哭。只是阳老太哭得越凶,这婴儿就笑得越欢。羊石匠一手揽过这孩子,只看了妻子最后一眼,另一只粗大的手掌就盖上了棺材板儿。
那孩子长到了四五岁的光景都没取名字,一直被唤作“丫头”。羊石匠横看竖看,总觉得女儿眉眼间时常闪现出她妈妈的神色。因为羊石匠经常在外做工,不忍把孩子孤单地留在家里,便把做好的佛像给女儿玩耍。每到上集卖掉它们的时候,女儿总是哭着抱住佛像不让爹抢去。“这活生生的孩子,怎么能总跟些个石像玩儿呀?”邻里们都这么说。羊石匠觉得有理,之后每逢出门都把她寄养在村子另一头的村长家。那一天,羊石匠把孩子送到阳家,离开村子半里地远时他回头一望,孩子还站在门口望着他。羊石匠长年红肿的眼睛里顿时溢出了眼泪,流在他过早地生起了皱纹的脸上。路上他就决心给女儿取个名字,“就叫……”他想起女儿的脸的那一刹那仿佛又看见了几年前死去的老婆。
他决定让女儿跟她妈姓:“就叫独孤羊吧。”
这时里屋的门开了,刚才那个小木匠站在门口,她说:“谁能长生不老,不怕火烧——这谜语有什么难的?”正在苦思冥想的武幽大惊,叫道:“你怎么会听到谜面的!”
“嗯?反正这谜语也没有什么玄虚啊。”那小木匠说。
“不要胡言!”武幽猛然转过身来,紧张地说。
屋里十三剑门和丐帮的人都听到了。单单是这个谜面就引起了巨大的骚乱,“你刚才说的可是谜面?你是怎么听到的?”人们纷纷质问她。白判官眼也不睁一下,只把大袖一挥,客栈的门窗就牢牢关上了。
“判官这是什么意思?十三剑门之罪与我们何干?”丐帮为首的长老问道。
黑判官周身纹丝不动道:“凡听到谜面者若不能揭开谜底,就得死在谜里。”
“这小叫花子不是我们丐帮的人!她听到什么,说了什么,与我们何干?”
“规矩。”
“放屁的规矩!”
“规矩。”
一阵骚动。丐帮弟子们愤怒地看着黑白二判官,攥紧了手里的竹杖,却谁都不敢上前。以他们现在的力量,纵然拥有十倍功力也无法打败二位判官。十三剑门的众弟子也听到了谜语,知道没有退路,纷纷把手按在了剑柄上。黑白判官站在屋中央,正对着答题的青年,纹丝不动。
武幽仍站在黑白判官的正对面,也一动不动。他明白:尽管黑白判官武功卓绝,但他们真正的杀招不是武功而是谜语。更何况现在系于谜底之上的已经不只是自己一条人命。
这时那小木匠又说话了:“这是什么规矩,答不出就要杀头啊?”没有人理会她。一个乞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表示连咒骂她的功夫都没有。
小木匠把布袋子倒在了桌上,里面一堆栩栩如生的木雕小人散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武幽眼前一亮,不,木头人显然是怕火烧的。
“石头人呗。”那小木匠回答,“只有石头人才一不会老,二不怕火吧。”
“胡说!怎么会是这种荒唐的答案!”十三剑门的一名年轻弟子叫道,“仙人……可是仙人是什么样的?你们谁知道?”他的眼睛开始发红了。
武幽一看,便知此人中了谜语的威力。
“仙人,仙人是什么样的?谁知道?”师弟双眼透着疯狂,把视线投向空洞的虚空,“谁知道?谁知道?这就是谜底!”
这时另一位丐帮弟子开始发出恐怖的笑声。
“你醒醒!”他摇晃着师弟的身体,但师弟可怕的目光却聚焦在他身后,看不见武幽。
武幽知道这样救不醒他,于是放开了发狂的师弟,倔强地把目光重新对向黑白判官。
石头人。武幽的心里浮现出一片灰色的海,没有海鸥,也没有一片帆。海的尽头站立着一个石头人。这是幻觉?难道自己也堕入了这谜语的圈套……
他看见石头人沿着海岸沉默地狂奔,血红的太阳在驱赶着他。
武幽沉思了片刻,说:“我明白了。匠人雕刻的,是‘我’。”
黑白判官一言不发。难道答案不对?
这时身旁的小木匠又道:“爹说了,石匠做活儿,无论做的是什么佛,都是他心中的佛。而所谓佛像也非佛的像,而是人心中的佛性。”
青年心里一惊,顿时觉得她说出了自己朦胧之中感觉到的答案。这素不相识的小木匠连破三题,难道果真是奇人。
白判官哈哈大笑:“佛像若只是心中的佛性,人又何须拜佛?”
那小木匠说:“我爹说了,佛就是佛性,但只是人执着于像,才有了像;爹还说,求佛求的是己,虔敬也虔敬的是己。”
黑判官也笑了起来,虽然戴着面具的脸没有表情:“求佛是求己。这些都是你爹说的?你爹是做什么的?”
“爹是个石匠,雕刻大佛的。”
“哈哈!想不到是石匠!”
那小木匠挠了挠头,又补充道:“爹说,这些道理都是娘告诉他的。”可是她刚说完就暗地里“啊”了一声。
此时众人都纷纷醒了过来。这表明谜语设下的幻象已破。
黑白二判官收起节杖,静静地说道:“谜已破。”言罢便走进了屋外的风雪,留下屋子里的人们,战栗在刚醒的梦的断点。
大家逃过一劫,都很高兴。由于十三剑门的大师兄破了谜团救了在场所有人的命,况且黑白判官都没有杀他们,丐帮的人也决定暂不追究此事。小木匠破解了谜团,却又难过起来了。她觉得那些道理不应该是娘教给爹的,因为她知道这不可能——人们都说娘生前是哑巴。
小木匠两眼一黑,像根木桩似的昏倒在地。
十三剑门的人把她扶起来,却怎么都叫不醒她。他们觉得不能把救命恩人弃之不顾,于是休息了两个时辰后,天一亮就背起她上路。
大家起死回生之后心情都很不错,一路上哼着小曲。
只有武幽仍心事重重。
因为他隐隐觉得刚才那个关于石头人、大海和太阳的梦其实没有完。
据小木匠自己说,她名叫独孤羊。
她昏迷之后就开始做梦。这是一个很长、很长,也很累、很累的梦,在梦醒的那一刹那她忘掉了一切,就像丢掉了什么东西般怅然若失。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被人背着,一颠一颠地走。那几位白衣青年告诉她:是她救了他们的命,所以想请她去他们的家,一个叫两仪角的地方,以答谢恩人。
独孤羊和他们一同步行,却常常由于体力不支要别人停下等她,竟还不如被背着的时候行进得快。就这样,一行人磨磨蹭蹭终于到了两仪角。
十三剑门掌门见独孤羊无依无靠,又有恩于本门,便收她为弟子,排行第十三。
或许是武学之神奇令人心生敬畏,独孤羊入门之后,竟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但她虽勤学苦练,剑法却不得长进。独孤羊不敢问总是板着脸的师父,就向师兄和师姐请求指教,却还是难得要领。她问大师兄为何自己进步很慢,武幽却说:“你这么辛苦却收效不多,是心不定。”
独孤羊很委屈,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尽了全部努力,自然心无旁骛,怎么会“心不定”呢?
于是她去请教别的师兄师姐,他们只说:“既然大师兄这么说,那就应该是如此吧。”
由于内功和剑法都进展缓慢,独孤羊没少被师父责骂。
十三剑门每三个月就会举行一次比武考试,对手由抽签决定。新来刚满三个月的独孤羊竟抽到和武幽对打。按照入门先后的规矩,双方都只能用独孤羊所会的入门剑法,而且武幽得让她足足五个回合。可是独孤羊还是被大师兄打败。
师父勃然大怒,不是因为独孤羊武功差,而是他看出武幽根本没有尽全力,好让独孤羊不至于败得难看。
“比武岂能不全力以赴!”武渊气得眼珠子要冒火。武幽赶紧跪下,自小父亲在他心目中就是一个潇洒、开明的人,从没见生过这么大的气。师父罚他们二人在雾关的栈桥上看守山门三个月,这可是相当重的惩罚,看守山门的两名弟子每天只能吃两顿饭,还得日夜轮班,睡不好觉。
独孤羊很难过,觉得自己不争气还连累了师兄。别的师兄师姐都安慰她说,从前师父一向很亲切,不是这样的。或许过些日子就会让他们回来了。
独孤羊点点头,就收拾了东西,跟着大师兄去了雾关。众师兄弟们就在两仪角的门口向他们告别,直到他们走远了,回头遥望,师兄弟们还没有散去。习武之人眼力都很好的,不一会儿进了雾关,就只能看见前方几丈的路了。
大雾里,独孤羊问武幽,师父究竟为什么这么生气。
武幽说,本门的修行和其他门派不同,格外讲求心无杂念一气呵成。无论是内功还是剑法都必须自然而为,不可有强求。所以今日他犯了大忌。
独孤羊仍不解:“什么大忌?”
“我刚才比武时刻意让着你,就是大忌。”
“这和你说的本门功夫讲求心无杂念、一气呵成有何关系?”
“忍让就是不自然,就是出自同情,就是有杂念。无论是施展内功还是剑法套路都不可以有算计。人总想靠算计取胜,可是功夫越是算计威力就越弱,格局就越小,越发局促而不得收放自如。武学是功夫而不是算计,这也是它的特殊与它的伟大。”
独孤羊似懂非懂地使劲点头。
夜晚,十三剑门的掌门武渊推开卧室的门,点亮房里的灯。壁上挂着他夫人的画像,他已有二十个年头没见到她了。
二十年前,武渊的妻子在武林大会上技压群雄,成为武林盟主。自此之后她就和历任盟主一样,再也没有走出过位于不周山的盟主总坛。盟主之位每隔七年经由比试道法武功而定,最后的优胜者就会被推举为新盟主。
不周山对武林几乎是无为而治,它极少参与江湖纷争,但其控制力却是绝对的。山外的人若想觐见盟主就必须在不周山下等候,获准进入后,由一使者罩住他的双眼,并把整个人放进一顶没有窗的轿子里抬上山,见盟主时需隔着帘幕和盟主对话。觐见完毕后他也必须双目被蒙,并同样由轿子抬着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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