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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绵绵小说合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陈施豪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町民们开始惊慌地溃败,“快逃呀,他们是黑川军!啊——”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又有好一些町民们成了黑川军的刀下魂。
形势开始逆转,町民们开始纷纷抛下手中的武器撒腿后撤。而杀红了眼的黑川军更是起劲,他们绝不姑息纵容,相反地这些士卒更是继续提刀追击。
已经醒悟的冲田总司已经无法控制这支军队了。那些满带怒气的士卒已经四散在迷雾缭绕的铃之森中,眼前能留下的只有躺在地上无法行走的尸体。
“糟了,中计了!”冲田总司猛地回头望向身后的黑川军本阵,“敌人利用町民调离了我军,如此一来便能长驱直入,直抵黑川军的本阵。馆主大人有危险!”
恰如冲田总司所言,此时田村一行人正顺势挺近了黑川军的本阵。“哈哈——田村大人果然英明神武,在下一直认为放弃黑川御馆转而讨伐铃之森的黑川军是愚蠢的行为。可如今却反倒应征了在下的愚昧,黑川军的大部队正忙于追杀那帮无知的町民...哈哈哈。”
田村大助按捺住满心的喜悦,因为他知道方才的计策只是分解黑川军的第一步。如果不能顺利地杀入本阵,就无法取走黑川直人的脑袋。“还不能高兴地太早,今晚到底谁胜谁负,还得看那只天狗的能耐。”
一旁的侍从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田村大人,连你也相信铃之森有天狗作乱?”
“哼,没有天狗。黑川直人岂能让我们得逞!”田村一边奔袭一边拔出系在腰间的太刀,眼前一片黑压压地倒在地上哀嚎的士卒以及萎靡不振地挂在竹竿上的军旗都在不断地提醒他:天狗一事,千真万确。
而此时正坐镇于本阵的黑川直人在周遭士卒的拥护下逐渐后撤。只见堵在前面的人群里不断地飙洒出狂泳的鲜血,并且不时地还会有士卒的头颅因乱战而抛至于黑川直人的眼前。
血雾弥漫在铃之森的主干道上,贱洒而出的血入土时的景象仿佛由天而降的“血雨”。被刀剑的叮当声掩盖掉的,那些撕心裂肺的哀嚎俨然成了黑川军的亡魂曲。
天狗依然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他擒着一把长刃太刀,以伸直的手臂加之太刀的长刃为半径,在这个“圆弧”的范围内,没有一兵一卒能够全身而退。
“这是何等的景象,仅凭一人之力竟能抵挡千人的围堵!”藏身于黑川军本阵附近的田村大助不禁发出了由衷的慨叹。
伫在一旁的那些起初并不相信天狗传闻的侍从们也都愣住了,“这...这简直,不是人!”不过田村并没有陷入惶恐,多年的隐忍练就了他洞穿事物的本领。在仔细观察了片刻后,田村开口道:“正如黑川氏的政令上所言,天狗并不是妖物。”
“田村大人,何出此言?”侍从们立刻反驳道,“如果眼前的家伙不算妖物,那会令无数武士为此蒙羞!”
“你们且仔细看他手中的太刀!”田村大助打断了侍从们的对话指着场中的天狗说道,“那是我见过最长的一把刀。”
众人顺着田村的指示,仔细地观察起天狗手中的太刀。只见那是一把通体漆黑且格外修长的太刀。“天狗手中的太刀。全长达七尺四寸,弯曲部份长三寸,身幅一寸。由于这把太刀足够弯曲,因此在使用时挥砍斩击也会更加有效。”田村大助曾经的戎马生涯让他懂得了刀剑对于武士的重要性。
“虽然该刀的性能卓越,但是如此设计的太刀并不符合常人使用。”田村掠了掠胡子继续说道,“此人身高修长,持刀的方式也非常独特。备战时刀背朝下且略微垂落,一旦敌人踏入攻击范围就将刀用劲迅速提起,太刀侧拿,步履旋转,刀刃借力连成一片。如同一面圆形的铁片,被利刃的旋风扫到的人都会一命呜呼。”
“看似只是简单的一招,也定需十数年的功力才能达到如此地步吧!”田村大助将手中的太刀重新归入刀鞘,他隐约觉得今夜的战斗已经分出了胜负。
“噼啪,噼啪——”只见场内的天狗依旧寸步未离,但在刀刃的圆弧之外已经堆积了半身长的尸体。
“宛如毗沙门天神临世!”侍从们纷纷赞叹道,如果场内的天狗真的是一介武士,那么他曾经付出的汗水定比这场内贱洒的鲜血还要多。
此时黑川军所面对的压力和恐惧自然不必言说,堵在天狗前面的士卒们都往身后退。一些被绊倒的士卒们更是不幸地被战友们踩死,所有人都放弃了继续进攻。因为眼前的天狗在众人的心中俨然成了一副天神的模样,那不是妖物,那是神灵!
正当全军陷入败局之时,一声豪迈的呐喊将众人重新拉回了战场。
“在下永仓新八,欲与天狗一战!”只见一身戎装的永仓正提着刀大步奔进了场内,他临空一跃,踩着士卒的头,疾速地落入了天狗的“圆弧”之内。
只听“叮当”一声巨响,永仓新八手中的那把二尺长的太刀竟然死死地抵住了天狗的招数。不过天狗并没有因此退却,只见他手中的太刀翻过刀刃猛然垂落,又趁着永仓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再度顺势提起。
“噼啪——”由于天狗这招先松后紧,突如其来的攻击令疲于应对的永仓吃了大亏。为了躲过天狗的“阴招”,永仓没能及时将自己的刀也翻转过来。于是天狗的刀背硬是撞在永仓新八的刀刃上,“嘶——”永仓的太刀顿时被这股撞击崩裂了。
就在天狗的长刃太刀截断永仓的太刀并继续朝着永仓新八挥砍的紧要关头,又有一把太刀抵住了天狗的攻势。救下永仓一命的不是他人,正是调头赶来救援的冲田总司。
“永仓队长,你的气势相当不错,可惜还需要多留点心眼。”冲田总司笑着擒住永仓的衣襟并用力地将他拉出了天狗的“圆弧”。
恰逢众人又再度陷入僵局之时,被士卒重重护住的黑川直人却已不知不觉地纵马深入了战场。
“永仓队长,冲田队长。辛苦你们了!”黑川直人已经一改之前的惊慌失措,“多亏了你们,我已经找到对付天狗的计策了。”
一匹千里驹跃过了众人的头顶,待它稳稳落地后,便能看清此时正屹立于天狗之前的黑川军的主将——黑川直人。一身华丽的胴丸,似乎正在高调地挑衅着众人所畏惧的天狗。方才还深陷于炼狱的惶恐,然而转瞬之间那副嫌恶的嘴脸就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此时,黑川直人面不改色地纵马向前。
“馆主大人,且先退下吧!”一旁的士卒们都慌忙地拽住黑川胯下的战马。
永仓新八与冲田总司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愕的申请,任凭黑川直人如何好胜。在如同天神的天狗面前,任何装神弄鬼的行为都只能用“可笑”来形容。
冲田迅疾地档住了黑川直人,他带着一丝为难的神情规劝道:“馆主大人,正如你所见到的——天狗的实力非同小可,属下也无力与之硬磕。目前的形势于我军不利,暂且继续包围。待敌疲乏后再讨取也未尝不可!”
黑川直人并没有将冲田总司的话语灌入耳朵,他绕着天狗的圆弧刀阵,纵马徘徊,一路沉默。然后又显出若有所思的申请,自言自语道:“此战能令我流芳百世;此战亦能令我万劫不复......”谈吐间不时流露出一丝惆怅的黑川,不禁仰起身子望向那片被铃之森掩盖掉的夜空。
“吾辈一世,不敢苟求常胜,亦不能败溃于此!”
在猛吸了一口气后,黑川直人将手中的刀挥向了场中的天狗。“全军听令!枪足轻继续围剿天狗,弓箭手尽管朝着敌人发射箭矢!给我继续杀——”
众人屏息呆立,没有人能立刻缓过神思。唯留主将雄厚的声音还在铃之森的迷雾中缭绕。“给我继续杀——听清楚了就给我继续杀!!”黑川直人见众人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又提高了嗓门下达了战令。
就连躲在黑川军本阵附近的田村一干人也都愣住了,“田村大人,那家伙该不会被天狗吓傻了吧!”一边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侍从们惊愕地问道。
田村大助并没有马上回答侍从的疑问,他纹丝不动地紧盯着场内的黑川直人。那个身穿胴丸的主将真可谓少年英姿,清秀的眉目虽然紧皱着,但也不妨害那种天生所赐的潇洒。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渗透出神秘的光芒,主将的眼里已经没有天狗的身影,这就是田村大助此时所能了解到的全部。
“馆主大人,您疯了吗!”之前拦住黑川直人的一位士卒愤怒地朝着他喊道。然而回应这位士卒的却是一把冰冷的刀。
一柄太刀从士卒胸口被拔了出来,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还挂在刀刃上。黑川带着坚毅而冰冷的申请,望着场内仍旧伫立着还未缓过神思的诸人。
那个胆敢质疑他的士卒没能闭上眼睛,他惊恐地低下头望着自己早已空洞的胸腔,没能发出一声惊呼就栽倒在地上。
顿时黑川军里一片哗然,众人惊惶地注视着如此疯狂的主将。或许他是真的被逼疯了,所有人似乎都是这样认为的。
“胆敢违令者,如同此人!”黑川直人孤高的身影与场内的众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时唯一能与之匹敌的仅仅只有天狗一人而已,只有那个藏身于天狗面具下的男子才有与之一战的气魄。
“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主将的带动下,黑川军的士气又得到了提振。众多的兵卒似乎又开始发出了低沉的怒吼,没有人希望葬身此处。为了得胜而归,即便挡在眼前的是神明,也要将其置之死地。
“哇——”一声惨叫打破了先前的形势,随着第一个士卒重新冲入天狗的“圆弧刀阵”。剩余的士卒们也不甘示弱,强烈的求生意识激发出未可而知的潜能,他们比平时更为好战也更为嗜血。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冲入敌阵,然后一颗颗脑袋又拌着鲜血飞溅而出。犹如扑火的飞蛾,明知要葬送性命,却还是不遗余力地继续冲向天狗。因为那个屹立于群尸之中的妖物不仅是死亡,他还是生存的希望。
只要杀了他,没错...只要杀了他,自己的生命便能得以存续。所有的士卒都抱着这种念头,在风雨交加的铃之森之夜,咬紧牙关继续奋力向前。
天狗手中的长刃太刀画了一圈又一圈,锋利的刀刃削掉了靠近它的所有生命。刀刃割入肉体的声音;斩碎骨头的声音;鲜血溅洒的声音。这些合奏回荡在迷雾缭绕的铃之森里,久久未能散尽。
一些怯懦的士卒又开始踌躇着往后退却,但是迎接他的只是友军的刀刃。黑川直人率领永仓、冲田等侍从亲信抵在士卒的身后,只要遇见胆敢回撤的,他就下令将其依依斩杀。
“这简直就是阿鼻地狱!往前冲是死路,往后退亦是死路。作为棋子,这些士卒的武运真是极坏呀。”躲在一旁隔山观虎斗的田村大助也不禁发出慨叹。原本想隔岸观虎斗,但遇见如此胶着的战局,他也没有把握能否趁乱冲入黑川直人的本阵。
此时在场内督战的永仓新八也在颤颤发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明目张胆地杀害自己的同伴。这在永仓看来,简直就是无法原谅的事。
他一边在心底默默地诵念着佛经,一边将太刀捅进友军的胸口。每一刀都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但是作为一介武士,他无法做出背信弃义之事,既然如今已经侍奉了黑川氏,此刻也不能因为自己不愿斩杀逃兵而违背主君。
然而那些葬送在他刀刃下的孤魂们似乎都竞相嘲讽:“对你而言,何为大义?何为神道无念流的道义?”
“黑川大人,够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继续杀人了!”永仓新八扑倒在黑川直人的面前,他低着脑袋向黑川谏言也就意味着他已经做好了赴死准备。
跨坐在千里驹上的黑川并没有立刻回应永仓,他只是冷冷地环视着战场的情况。正在疾速眨动的眼皮,仿佛要将全局尽收眼底。
“永仓队长,人命在你眼里究竟能媲美什么事物?”
黑川的话刺痛了跪倒在他面前的那位武士的心,永仓流着泪缓缓抬起头,“人命......此处的每一条人命都是他们的母亲怀胎十月所诞生的希望,是他们一家子的希望。儿子要孝敬日益衰老的父母,父亲要照料无依无靠的妻子儿女!”
“是吗?”黑川直人带着戏谑地笑意说道,“人命在我眼里可没有这么高尚,只有具备自觉自省的人才有留下生命的意义,眼前的人似乎全无活下去的必要吧。”
“大人!你这是真心的吗?”永仓新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的男子居然能如此狠心。
“哈哈哈——”
黑川直人径自留下了回荡在战场上的凄楚笑声,他没有继续回答。
然而永仓的身后依然回旋着惨死的悲鸣,那些尸体不仅源于天狗的利刃,还有黑川的暗箭。无垠的夜色里浸染着刀光血影,原本静谧的铃之森,如今成了凄恸之声的集聚地。
“啊,别杀我呀...求...求求你!”一个士卒跪在提刀的冲田面前,对一个逃兵,冲田总司有杀死他的权利和信义。然而就连身经百战的他也不经感到愕然,因为当一场战斗逐渐演变为不分敌我的杀戮时,那么作为背负武士道义的自己也就失去了继续挥刀的意义。
“求求你!冲田队长...不,别杀我!”士卒带着满脸的惊恐,本就污秽的脸孔显得更加拙劣,泪水的鼻涕令人惨不忍睹。嘴角挂着粘稠的鲜血,用来求饶的嘴里已经没有几颗像样的牙齿。爬满下巴的白胡子,可见是个老兵。
“唰——”刀归鞘,人头已滚出了两三米。
睁开紧闭的双眼,这一刀是冲田凭感觉挥下的。虽然毫无差错地斩下了对方的头颅,但是冲田却没有一丝胜利的欣喜。
恶斗还将继续,只要敌人不死,那么这场杀戮就无法结束。冲田总司再次拔出太刀,忽然无尽的长夜赐给他许多潜藏的力量,他厌恶毫无意义的杀戮,他厌恶人头从颈部分离时的情景,他厌恶站在身后不分黑白的馆主,但他更厌恶眼前那个依旧不败的铃之森天狗。
“天狗!冲田总司誓必取你狗命!”
踹开挡在面前的那些士卒后,冲田再度提刀闯入了天狗的圆弧刀阵。他吐纳了一番后,以平青眼起势,这是一种颇有难度的剑法,刀尖略微下垂,微向右倾。由此姿势往下一按,顿时接下了天狗旋转而至的长刃太刀,旋即再以电光火石之速朝上挥刀,斩下。
“呯呯——”刀与刀之间的纠缠闪耀着刺眼的电光。
刀阵停下了,天狗的招式竟然被冲田总司挡了下来。
顿时场内的众人静若寒蝉,没人敢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铃之森除了从西海岸灌入的风声以外,只留下雨滴落在两把利刃之间被电花消弭的蒸汽声。
天然理心流取意为以天然自然之理调和,临机应变,对敌人的动作采取自然而然的反应。此时的冲田总司已经察觉到了掩藏在虚无中的真相,他回过头来望着远在包围圈之后的黑川直人。
“大伙都给我听着,天狗已败!”黑川直人对视着正在盯视自己的冲田总司,然后带着满脸的得意,挥下了手中的太刀。
伴随着黑川的总攻命令,原本拥簇在他周围的贴身勇士们都径直地朝着天狗奔袭过去。剩下发愣的士卒们也开始恍悟,战斗似乎就要迎至尾声了。
“嘿嘿哈——嘿嘿哈——”最后的武士们开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刀和枪,弓箭手从死者的箭筒里拾起遗落的箭矢。
但是此时的天狗却依然难以摆脱冲田总司的死缠烂打,长刃已经毫无作用。
“可惜呀,看似无敌的刀阵最终还是被破解了。天狗要令我失望了......”躲在树丛里的田村大助抬起头仰望着没有星辰的夜空,他缓缓地叹了一口气。一旁的侍从们却未能解开疑惑,他们挠着脑袋纷纷询问似乎已经释然的田村。
“你们看,天狗与那位队长战斗的地方与方才有何不同?”田村指着仍在场内比拼气力的二人问道。
众侍从也沿着田村所指的方向,睁大了双眼定要寻找出些许答案。
“啊!大伙看——那两人身旁早已堆积起无法胜数的尸体。”从刀刃的比拼中回过神思的侍从们这才看清了那些支离破碎的“物件”——那些能够拼凑成“人”的肉块。
凌驾在众人尸首之上的武士,天狗与冲田总司的身影骤然被夜色拉伸得极长。
“天狗的刀阵以自身为原点,弧形疾扫周围的敌人。由于刀法迅捷加之身法奇快,刀刃也能迎合敌人的击打方向进行灵活的调整。以自身的巧力转动对方的蛮力回击周边的其他对手,这是他以少胜多,立于不败的绝技。”田村再度凝视着此时正陷入险境的天狗继续说道,“但是这种不败的刀阵却败给了他最为依赖的‘阵势’,所谓的刀阵,即借用刀法所营造的兵阵,是一种‘以静止动的守势’。”
“如今的阵地被破坏了,推积在四周的尸体俨然成了阻碍长刃太刀继续挥出圆弧刀阵的障碍。那位带兵的队长趁此良机闯入阵中,无意间已将天狗逼入了近身战的窘境。天狗手握的太刀,其长度有违常理。可见是为了自身的刀阵而特意锻造的佩刀,一旦被逼入了近身作战的境地,那么这把刀也就成了自杀的工具。”
当田村讲完之后,场中的士卒已经配合着冲田的近战,将长枪齐刷刷地突入了距离天狗不过半米远的范围。胜负已分,就连躲在铃之森里的善知鸟都开始振翅而飞,想必漫长的一夜就快结束了。
然而场内依旧相互抵着刀刃的两人却不这样认为,从对方刀刃里传过来的心声取悦着握刀的彼此,如今心平气和的冲田总司已经无法将眼前的天狗视为大敌了,所谓敌知我音,正是这种背负刀和杀戮的武士才能读懂对方的心意。
“天狗并没有杀伐的邪心。”冲田总司从对方的刀刃里读懂了一丝即将消散在铃之森夜色里的心声。
然而一支悄然而至的箭矢打破了这场原本还深陷陷平衡的比拼。
那是跨坐在千里驹之上握着战弓的黑川直人所射的一箭,正中了天狗的胸膛。
眼前逐渐倒下的天狗,令冲田总司依稀觑见了一夜凋尽的昙花。
是该结束了,这无比漫长的,铃之森的一夜。
不行,我要找到他。铃之森,偏偏就是今晚!
绪子已无暇细思,她撕掉和服的下摆,这样方便她以更快的速度奔跑。原本洁白细嫩的小腿,如今布满了淤泥、肉块以及血液,雨水不断地洗刷,但不断地奔跑又会让这些东西重新沾回来。
“源次郎——你在哪里?”
......
“源次郎——你在哪里?”
雨夜的铃之森只能听见磅礴的雨声,鸟雀们也无法吱声,更何况要在不间断的雨声里寻觅一个不确定是否还存在的——人类的呼唤。
“你在吗?回答我!”绪子欲将眼睛睁大,可雨水直往她眼里钻。她不断地用衣袖擦拭,但总不尽人意。只要眼前稍一睁闭,刺痛的感觉就会令她无法看清前方的景象。
然而越是深入铃之森,沿途横亘的尸体也愈来愈多。
她还时常被尸体绊倒,尽管总会立刻从尸堆里爬出来。
一种强烈的思念正在牵引她继续搜寻下去,哪怕遍寻整座铃之森。
“扑通——”
她再度摔倒,这本应该是个积水的坑,但是站起身子的绪子却被染成了朱红的血色。这不是水坑,是血池。
渐渐的,雨声比之前小了许多,也能隐约地听见杂乱的喧嚣——人的呐喊声。
推开挡在身前的几具尸体,但是靠近更前面却依然还有成堆的死尸。绪子撩起已被撕去下摆的和服,一只脚踩在一个无主的头颅上,另一只脚跃上由几具尸体构成的土堆。两只手尽可能地伸展开来,已经能够到最上面的那具尸体了。绪子将右手紧紧地抓住那具尸体的一只手,但是顺势而下的雨水和血水险些又让绪子滑下去。
绪子立刻腾出另一只手,然后麻利地摸索着那具尸体,终于在腰身的部位找到了一把胁差,这是一种平常与太刀一并系在腰间的辅刀。由于这种刀比较短,因此用途也非常广。此时,绪子正在利用这把刀让自己爬过这一堆巨大的由尸体组成的小山丘。
她将那只紧握胁差的手,高高地扬起,紧接着以极重的力道落下。
“咔嚓——”,短刀已经插入了那具尸体,而且插得非常深。顿时一股酱紫色的血液喷涌而出,豆大的血滴就这样笔直地落在绪子正仰起的脸上。待血喷完之后,只留下刀把的部分还露在尸体的外面。
绪子借力引体向上,虽然很难将整个身体都提起来,但是稍稍离地的双脚也顺利地攀在尸堆的中间,整个人最终成功地攀爬上去。
还没等绪子缓过气,眼前的景象又令她再度倒吸了一口寒气。
只见越过尸堆和树木枝叶的缝隙,望穿雨帘就能觑见远处还有一堆活着的“尸体”正在包围着什么东西。
站在中间被团团包围的人,手握一柄长得惊人的太刀。此时,这个人正以自身为圆心、以刀为半径,不断地用极为迅捷的速度划过一圈又一圈刀阵。胆敢接近包围圈中心的士兵们立刻就会骨肉分离,立毙当场。
当绪子从尸堆上稍稍爬下去时,便看清了深陷包围圈内的那个手握长刀的人。
“咿!那家伙戴着面具。”绪子揉了揉眼睛,然后更加仔细地凝视着。
“这个面具——天狗,是天狗的面具!啊啊啊——”
因过度惊吓而失声尖叫的绪子连滚离开了尸堆,她躲在更靠近战场的灌木丛下。稍一平复心情后,她又探出脑袋细细地检查战场,她在寻找一个自己熟悉的身影。
在那一圈又一圈的包围网后面,有一个骑马且穿着十分华丽威武的武士,从他身后的帅旗来判断,绪子很快明白了这个人就是品川的霸主——黑川直人。
只见黑川直人从身旁的侍从那里接过一把弓,他又从箭筒里取出一支箭。然后拉弓满弦,只听“嗖——”的一声,那支箭正中了包围网内的天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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