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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一点吃干抹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夜随bi
他瘫软在地上,轻微的动弹便是四肢百骸的疼。
两个人似乎尽兴了,口里咒骂几声,踢了踢如按在地上的杨峰锐,便走了。
石灰地冰冷而又粗糙,杨峰锐轻微地翻身,痛得没了力气,像是一块破布般看着夜空。
泪水便顺着太阳穴湿漉漉地黏在了两侧的头发上,糊成了一团。他从来没有那么一刻痛恨自己的弱小与无能为力,痛恨自己不能保护林旭,痛恨自己不能给林旭最好的。
那个冰冷的夜里,他看着旁边的林旭,死死地攥住了拳,目光却似发狠一般坚定起来。
林旭再次醒来时,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许多地方已经消毒上了药水,个别地方还包扎了绷带,看起来十分凄惨。
他睁开眼时,还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时间都错乱了,许久才理清楚,动了动身子,痛得惨白了脸。
别乱动。旁边的大哥出声,你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妈看到你时都吓哭了。
林旭摇摇头,像是傻了般,看着天花板发呆。
和你一起送来的还有个男生,他说是被抢劫了大晚上你出去干嘛
林旭双眼动了动,像是有了点意识,往旁边看了眼。
林建隐约猜到什么,想问出口又找不到由头,便叹口气,你先休息,饿了吗我帮你拿饭。
林旭便闭上了眼,满脑子都还是肉体被击打的声音和吃痛的闷哼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再睁开眼,双眼也布满了红血丝。
整个过程,他没有问任何关于杨峰锐的消息,不敢问,也害怕问。
身上几个地方伤得比较厉害,上了药,得修养几天。妈妈已经帮你向老师请假了,作业也让同学帮忙记着,没事的。
嗯。林旭一一点头。那些人出手也是算准了地方的,关节处、要害处是不出手的,伤而不毁,凡事留有余地才能躲掉后续的麻烦。
林旭身上没大问题,可以下床,但以防万一还是留院看两天。晚上过了六点,探病的亲人便一一离去。
林旭扭过头,看着窗外太阳渐渐落下,血红色的天渐渐褪去颜色染上深黑,双眸也沾染了浓稠的黑。
病房里还有两床病人,都是老年人,很早就入睡了。迁就两位老人,病房也跟着熄灯。
林旭低头把玩着手机,看着屏幕上杨峰锐三个字,却怎么也按不下去,只能愣愣地发着呆。
病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了,林旭身体震了一下,看向房门,光影中是一个少年的身影。他渐渐睁大眼睛,看着对方一步一步走过来,直到站在了病床前。
两个人对视无语,在黑暗中静静看了对方很久。
杨峰锐脸上有一大块地方上了药,看起来很狼狈,左手掌被包了绷带。黑暗中能看到的伤口就这么多。
林旭又看了会,轻声道:还有哪里受伤了
杨峰锐目光动了动,一下变得很软,轻轻摇头,没事。
两个人又静了很久,林旭也不再看对方,低下了头。
杨峰锐手动了动,颤抖地往前伸了伸,摸了摸脖子露出一块上药的地方,低声道:疼吗
少年又抬起头看着他,干净的双眸里依旧倒映着他的影子,不疼。
杨峰锐一下哽咽了,你这个傻瓜。声音颤了颤,身子像是支撑不住般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病床上病怏怏的少年身上,哑声,你干嘛过来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不知道,林旭轻声道,但我觉得你要出事。
这个答案简直匪夷所思。
林旭不再解释,低下头。
可能连你也不记得了,那些散落在风中的话语,那些碾碎在时光里的承诺。那是在多早以前,我曾对你说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林旭有时候也会觉得,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的。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家伙可怜兮兮的缩在课桌上饿着肚子时,他便忍不住要走上前去。只是一步,就决定了今后的宿命。他看不得这个家伙难受,舍不得这个家伙委屈,所以无底线地纵容,无节制地宠溺。杨峰锐是他生命里的意外,是他亲自找到的阳光。
你怎么可以这么傻杨峰锐低下身子直视林旭的眼睛,双眼发红,你这么傻,我要怎么办我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我怎么能忍受将来你站在别人身边
黑暗中两人的脸都不甚清晰,只有一个轮廓。
林旭只是看着他。
杨峰锐抵住林旭的额头,轻声道,小旭,小旭喜欢这两个音节,恨不得嚼碎了往肚子里吞,放在心尖上疼。
杨峰锐突然前倾,狠狠抱住林旭,满满当当地搂紧,一字一句道,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窗户透露出外面些许的亮光,病床上映出两个紧抱着少年的黑影。
林旭想要伸手去摸少年的头,又觉得特别的累,一日又一日,他的坚持真的快要到极限了。喜欢,却不能在一起。这或许是他最痛的领悟。
阿锐,你要还这样,我就不要你了。林旭轻声道,带着难言的疲惫。他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一次又一次找到他,能一次又一次陪在他的身边。
杨峰锐身体震了震,眼圈突然红得厉害,他埋下身子,又加紧力道抱住了怀里的人,贴着对方的脸颊,你不可以不要我。声音有点急了,又像是委屈了,你敢不要我
那个被挨打的晚上,贴着冰冷的地板,他像是突然间就长大了,他发誓:他要给小旭最好的。
年少言轻,这是他能做出的最重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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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一点吃干抹净 第四十九章 平安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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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北方都覆上冰雪时,南方也终于慢吞吞地跟上了冬天的步伐,寒风凛冽,天空漫上森冷的冰白色。
据闻,上个月学校后门发生的那场乱斗有人见了血,学校担心社会影响不好,悄无声息地压了下去,这件事便像秘辛一般在同学间流传。杨峰锐和林旭俩人侥幸逃过一劫,被处分的名单中也未出现两人。
方雪赶到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儿子,差点失了神智。她老是想起儿子曾经桀骜不驯的模样,那时她多以为孩子处在叛逆期,等长大就好了。此刻,她却有种绝望感,觉得自己的孩子似乎要一辈子这般过下去。
杨峰锐醒时,她抱着他已经哭了很久,她轻声问:小峰,你到底希望妈妈怎样你真的想就这样毁了自己的一辈子吗
杨峰锐双眼空洞,一言不发。
方雪时常告诉自己:孩子小不懂事,自己的苦心,以后他就明白了。但一日日看着孩子堕落下去,她开始害怕,她会等不到他懂事的那天。
方雪不太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事,那一天像是拼图被打乱,全部错位了,她脑海里偶尔闪过她听到电话里恶讯时的崩溃,又闪过在她一路开车闯红灯的样子,又闪过病床上孩子满身伤口的模样还有孩子那似乎在呢喃的话:妈,他来找我了。如果他没来找我,你猜我现在会在哪大概在警察局吧。
世界上的确谁缺了谁也不会死,生活依旧得过,日子依旧再继续。只是,我就是这么没用。缺了他,我就是会他的声音哽咽起来,一直到最后,也没继续说下去。他就是会变得这么糟糕,这么一无是处。他为什么总是这么没用连好好照顾自己也做不到。
那个下午,他们母子相对无言。
方雪混混沌沌地离开,手机里是另一个家里孩子打来的电话,她得赶回去为他们做饭。离开时,她对杨峰锐千叮咛万嘱咐,到最后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小峰,妈对不
孩子抬起头看他,双眼里映出了母亲疲惫的模样,轻声道:妈,我早就明白,你不是我的。妈妈不是我的,爸爸不是我的,没有人要我。
十二月的天,杨峰锐从柜子深处翻出了自己上一年戴的围巾,依旧长得离谱,在脖子上绕了数圈还垂下长长的边。他揉了揉围巾的边角,脸埋在围巾里深吸了口气,仿佛微微低头还能看见那个专心致志为自己系围巾的少年。一想,就停不下来。
他收拾书包,早早来到了教室,冬日天亮得晚,清晨还带着朦胧的黑,他便开了灯。灯管刺啦一声亮起,整个教室陷入白炽光中,他望着空荡荡的教室,觉得无比的陌生。
重新拾起课本的日子十分艰难,学期末才开始快马加鞭,早已来不及。尤其是理科的课程,公式定理,环环相扣,缺一节课都会造成理解的困难,更何况杨峰锐这种大半学期根本没学习的情况。他纵然再有理科天赋,也没有逆天的悟性。
底层班配备的师资差,底下也无学生听讲,课堂上,老师与学生各干各事,井水不犯河水。杨峰锐勉强听了几天课,没一节能听懂,更别说跟上了,几次一下课就差点砸了书本。这种一点点泛上的绝望感是会逼死人的,想要努力学习,却发现根本来不及了。
他本是有几分傲气的,总觉得自己成绩不好只是因为自己不肯学,若肯学成绩自然是名列前茅的。但此时,他才发觉自己想得太天真了。日日的积累哪是他一朝能赶上的,越赶不上他越着急,越着急就越想赶上静不下心,就更学不进去了。他甚至想:或许自己活该这样,一辈子也学不好了。
那几天,他几乎是迷茫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口里说得好听,想要给林旭最好的。但事实上,他连自己都顾不好。
放在以前,他早就放弃了,他向来学不会委屈自己的。可那段时间,他就是硬压着这么一口气,每日天未亮便早起到教室自习,晚上回宿舍做练习,一路坚持了下来。
高中教育毕竟是面对全中国所有青少年的基础教育,既然是基础教育,就断没有普通人学不懂的道理。杨峰锐放弃了语文和英语,每天捧着数学、物理、化学和生物四本教材琢磨,从第一章看起,边看边做着验算,做完一章便去补练习册的练习。看不懂的地方,他便拿着红笔标注,积累一定的数量后,便去办公室找老师解答。他看得不算仔细,囫囵看下来,一个月时间,勉强补回了重点的内容,老师接下去上的课也能跟上了。
他一直记得,有一天,他第一次填完了整张试卷,做到最后,又想笑又想哭,想要找人分享,拿起手机反复看着林旭的号码,最后又忍住了。
还要再等等。
他还得变得更好一些。
班主任连着所有任课老师都发现了这么一个突然疯狂学习的孩子。杨峰锐每天都会抱着一本练习册往办公室里钻,常年不被宠幸的任课老师都享受一把被学生缠着不放的滋味。几次下来,老师便发现了这是个好苗子,小孩头脑转得极快,基本上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进步非常。
数次考试下来,杨峰锐的理科分数每科已经维持在了七十分左右,好一点还能上八十。数学成绩尤其不错,一百五满分的试卷,时常拿一百二。这对一个大半学期没有上课的学生来说,这般成绩已经是惊人的进步了。
杨峰锐跑去看自己的年级排名,年级里两千人,自己的名次排在中游。他看着自己的名次发了很久的呆,突然问老师,老师,要想进快班,得多少名
老师哈哈笑了两声,哪有那么容易那都是冲全国前十大校的料子。唔得前一百名吧。再说,已经好久没有后面班级同学的调进快班的情况了。
杨峰锐愣了愣,又在老师电脑上查年级前一百名的排名,总算看到了林旭的名字,第78名。他滑动鼠标的手指停住,目光直直地看着那个数字,又拖了很久,才看到下方1012名的自己的名字。那一瞬间,酸涩感涌上,他大脑嗡地响了一下。
那一点点的欣喜和骄傲,瞬间被冷水泼了个干净。他记忆里一直还是他教林旭如何做物理最后一道题的情景,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离林旭已经如此遥远。
他低下头,一声不吭,手指还死死捏着刚拿到的试卷。
自那一天以后,老师们发现那个叫杨峰锐的小孩学习的劲儿像疯了一般。不少老师也听说了,底层班出了个名次能闯进年级前七百的学生。
只是,这样还不够,还差得远。
那段时间,杨峰锐记忆里都是夜里台灯晕影下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还有天亮时阳光落在被子上映出的光影。他有好几次在课上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下课时被铃声惊醒,看着空白的教科书发愣,懊悔不已。
他从未去找过林旭,他偶尔会站在教学楼下抬头往上望,去找林旭教室的窗口,一个人默默看上一会儿,想象着里面坐着一个正埋头写试卷的温软少年,目光就会慢慢放柔,所有的疲惫尽皆散去。
12月份一过,离期末考试也不远了。天气寒冷,每天早晨起床愈发困难。杨峰锐时常眯着眼裹在被子里,他想要磨蹭和撒娇,听那个好听的声音哄他:杨峰锐你都多大了个人了快起来了吃早餐去再不起我就掀你被子了。他想要把那个家伙拖进被子里好好抱住,把缺了的早安吻一个一个全部补回来。
没有那个人,他反而要学会着如何照顾自己。他会轻手轻脚地起床,穿上一层又一层的厚衣服,到教室后会给自己倒好满满一杯热水。他又想,把自己照顾好了,以后是不是也能把小旭照顾好
期末前最后一次模拟测试,他反而考砸了,年级排名又掉到了一千名以后。毕竟不是实打实学下来的,碰上一些偏门点的题目,他就一点思路也没有。他也明白,成绩起起伏伏是正常的,但就耐不住那种难受,看着自己的名次,又看看林旭的名次,心里就一个劲地泛酸。傍晚,他偷偷藏在厕所的角落抽烟,烟呛得他整个肺都是疼的。
他这段时间,也时常上网搜一些同性恋的资料,看一些别人的生活经历,都是成少离多,还有相处十多年最后还是分了的。爱情这东西说起来很伟大,好像可以突破时间空间的局限,只要相爱就可以不顾及外界的条件。但真处起来,就知道这些就是瞎的。异地恋就可以搞死一堆恩爱的,长时间分别又可以搞死一堆恩爱的,更别说他们这种连喜欢都不被承认的。
如果无法和小旭考入一个大学,如果不能在一个城市杨峰锐只觉得满眼满心都是烟熏的火辣感。
如果他连站在林旭身边都做不到
林旭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杨峰锐的消息了,庆幸的是,没消息也包括没有坏消息。
临近期末,实验班的课业加紧,大家几乎都私下加了练习量以备考试。林旭跟着大众走,也常常是一天从早忙到晚。他偶尔会想起在医院的那个晚上,杨峰锐紧紧抱住他的力度,就像一场梦。
如果问他,你还喜欢那个家伙吗
他还是会回答:喜欢。
但或许人真的是一直在长大,他依旧喜欢那个人,却不再像之前那般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他。他学会了安放这段感情,在他心底最私密的角落,藏着这心底最美好的情感。
林旭给自己打热水的时候,总是会想起那个怕冷怕到总是抱着自己一路不撒手的家伙,叹口气,真是担心那家伙嫌麻烦就一天都不喝水了,更担心那家伙不好好给自己加衣服,下课睡着能把自己给冷醒了。
他有时候做着练习题,在草稿纸上演算,一走神,手里的笔便变了笔画,再回头,是端端正正杨峰锐三个字。他低下头,失神,抿抿嘴,又在旁边写了个林旭,在两个名字之间画了个小爱心。一个人瞅了半晌,傻笑一会,又偷偷地划掉了。喜欢,就像是怎么也压不住的小苗苗,总是偷偷地冒出来,挠着你的心。
林旭偶尔会想,这样子一直下去也不错。他偷偷喜欢那个家伙,家里没人知道,对方家里人也不知道,其他人就更不知道了,没人会阻止他,他就能一直这样喜欢下去。他又猛然想起对方紧紧抱着自己在耳边轻声说话的感觉,身上泛起轻微的酥麻感,心脏跳动的速度也加快了。
林旭摇了摇脑袋,还是挥之不去这种颤栗感。他不得不承认:他喜欢那个人,还喜欢被对方抱着,被对方亲着,喜欢和对方做尽一切亲密的动作。这样一想,心又像糙布一般被拧紧,泛着酸意。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一天,林旭家里的大哥来接他了。寒假就要开始了。
林旭匆匆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下楼时他一直往后面望,想要去看底层班那几个教室,但人头涌动,他谁也认不出来。
他茫茫然想着:又一个学期过去了。
大哥一路上问他怎么了、考得还好吗,他都是随口应着。
快出校门时,他随着拥挤的学生潮一块出去,在门口走了两步,若有所感,猛地回头在后面拼命望着。他提着手里的书袋,一个劲地踮脚回头看。突然,身体一顿,他看见了不远处弯着膝盖不停喘气的杨峰锐,少年跑得太急了,脸涨得通红。
林旭手指捏紧了书袋,眼睛直直看着那个少年,一刻也挪不开。
杨峰锐艰难抬头,人群中一下看到了林旭,目光也是一凝。
那种感觉很神奇,两人虽然相隔甚远,无法碰触到对方,也无法说一句话,但这一切都不重要。
周围人声喧闹,林旭一路被挤着往后走,只能努力地掂高了脚,他看着杨峰锐直起身子,认真地回视,一米八的大男孩站在远处,俊朗而又帅气。
许久,杨峰锐似乎犹豫了下,轻轻抬起手朝他挥了挥,做了个再见的动作。
林旭莫名有些难受,也跟着挥了挥手。
大哥林建在后面招呼他,林旭,怎么了碰见熟人了吗
林旭点点头,还想回头看,但已经找不到杨峰锐了。一段时间不见,那家伙看起来精神状态好多了,头发长了好多,尾端都有些打卷,看起来毛毛躁躁的,得多久没剪头发了。好像还长高了很多,得有一米八五了吧。
林旭想着想着,想要笑,又笑不出来。
杨峰锐把所有教科书、练习册都抱回了家,当晚又去附近的书店离挑了一套练习题。他不喜欢住亲戚家里头,方雪便在外面给他租了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自己也时常假期来看看他。
当晚,杨峰锐便开始做起了练习题。他英语最差,许多曾经记得的单词也忘了,只能从头开始背,买了高考三千五单词的小本,每天一百个单词一百个单词的背,像是发了狠。
杨峰锐是个静不下来的人,也最讨厌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但那段时间,他真的是耐着性子从早坐到了晚上。
那段日子像是打磨铁杵一般,一日一磨,硬生生磨掉了他的心浮气躁,磨掉了他的狂妄自大。他的面孔褪去了不少青涩的稚嫩感,两颊的线条变得坚硬,眉目加深,双眸里暗光内敛,开始像个男人。
但一个人自学的坏处便是容易钻死胡同,许多题目找不到关键的点,就怎么也弄不明白。他零零散散攒了不少题,颇为懊恼。那段时间,也正是他最想林旭的时候,睁眼想,闭眼想,看着满卷的题目他都想着林旭两个字。
他手里正空着一道怎么也做不下去的题,烦躁之际就照了下来,犹豫半晌,在手机里按了一个键发了出去。发完,他又有点犯傻,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想要收回那个短信,但已经来不及了。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手机震了震,杨峰锐手里一烫,差点把手机扔了。手指轻轻滑动屏幕,解锁,点开新信息。
一张新照的图片弹了出来,放大,正是刚刚那道题详详细细的演算过程,上面还用红笔标示了关键的几个步骤。字迹工整俊秀,连数字也写得圆润饱满,好看得紧。这道题计算过程复杂,杨峰锐算了算时间,对方大抵是一看到题就下笔做了,想到这,手指忍不住就着屏幕轻轻摸了摸那干净的笔触。
他想,他遇上过林旭,就再也喜欢不上其他人了。
后来,杨峰锐陆陆续续又发过去几道题,那边也一一给了回复。发展到后来,杨峰锐每天晚上都给发过去两道题。
他们只是做题,从不说话,没有一个多余的字。偶尔一道题,林旭计算错了,杨峰锐便在纸面底下画个笑脸。
过一会儿,那边回信,纸面底下便是个委屈的哭脸。
一来一往,杨峰锐能笑得看不见眼睛。
那以后,他一个人学习愈发能静下心,进步飞快,学久了就发道题过去骚扰一下那家伙,等看到对方一排一排整齐的字迹,整个心又酸酸地泛着软。
杨峰锐爱上了做题,因为无论他是否弄得懂,是否做得出来,都不用再担心。
有一个人,一直在他身边。
杨峰锐对两人未来依旧是懵懵懂懂的,只有个模糊的概念,并不知道得怎么走下去。他单纯想着,至少得一直在林旭身边。他想要变得更强大一些,就能保护好那个家伙。所以在这之前,他要变得很优秀。
寒假于他,太过漫长,学习之余,他便出门找了份兼职。每天上午到附近的一个超市的仓库负责帮东西,每天两小时,赚二十元。他本想找些服务员之类的工作,但时间太长了影响学习,便放弃了。搬货搬得满头大汗,他会脱下上衣,露出上身,肌肉的线条流畅,一直绵延到腹肌以下,随着身体的动作,肌肉绷紧,汗珠滚下,带着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独有的荷尔蒙。
有时实在搬不动了,他就安慰自己:这是练习呢,就算小旭以后变成了大胖子,他还能轻松把他抱到床上去。这样一想,又觉得生活里充满希望。
上午兼职,下午背单词、做题,晚上用题调戏小旭,日子便这般过着。两人后来便用聊天软件发图。
林旭偶尔也会发一道题过来,杨峰锐乐了,卯足劲做,一路平了数个小陷阱,学着林旭用红笔勾上关键步奏,字也写得整整齐齐的,发过去。
过了会,林旭发过来一个羞红的小笑脸。
杨峰锐乐得嘴都咧成两瓣,恨不得拍着胸脯说,你以后不会的都来找我他准备发个得意洋洋带着黑墨镜的表情过去,犹豫会,还是发了个亲亲的动作。
一会儿,林旭也发了小表情过来,也是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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