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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序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白纸
她换了个姿势,跪起来舒展身体,把他所得的几张传单溷入地面的杂乱之中,不辨你我,重新坐回来,便伸脚把纸张都撑开,发出乾燥的沙沙声,侧头靠上他的肩,风一吹头发刮在脸上:「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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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序 33整片的星光(簡)
穆艾以为母亲自杀、遇上楚时、从手无缚鸡之力变成见血不眨眼,已经是她人生最大的转变,但是治疗病毒时也许同时杀死了她体内一些倔强的基因。
换着以前她被冤枉,别说是杀人这么严重的事,说她偷吃一块饼乾都能争吵到重得清白。
又或者是她年纪大了,没有力气去再作争辩和解释,只想闹剧快一点结束,重返宁静生活。
所以当楚时说可以安排她离开,心里知道自己可能会变成什么替死鬼,落得遗臭万年之名,还是不无心动。
楚时留下了一条车钥匙,门外的保安官一大早就被调走了,望向窗外街道巡逻变得稀疏,这是楚时给她的信号。
她不知道这个安排会维持多久,大概直至楚时的耐性被她磨完为止,无论如何现在有一辆车等她,可以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基地的夜晚宵禁,除了巡逻的保安官几乎了无人烟,安静得只有鸡鸣狗吠。今晚的保安官比往常少许多,穆艾光明正大在空无一人的大街走动,还有空档站在路中心看星星。
繁星乱坠在今天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但穆艾初次察觉到却是在把母亲埋葬在老家的后院时,晚间的冷风吹来青草香,她抱着自己坐在地上,腿上手上沾满湿润的泥土,耳朵嗡嗡低鸣什么都听不见,却有星光一片。
她在城市长大,未曾见过洒遍黑夜的光点,当地面剩下颓桓败瓦,再也不能和天边争艳,一切才亮起来。
这才是世界本来的模样,后来地面的灯彻底灭了,这片难得的景色变成日常,看得习惯,终于不会再天旋地转,害怕自己迷失在天地之间。
爬上城墙,守夜的人一个没有,不远处草丛里藏着一辆小型露营车。穆艾不分力就能熘出去,猛踩油门,扬长而去,但她坐在离地快叁层楼的城墙边缘,看着地平线上半黯的弯月微微出神。
她是不想离开,原因却不是要和楚时争到底,而是这场末日的闹剧落幕,她死去又活来折腾得心力交瘁,只愿找张软绵绵的床,过着每日如是的生活,不要惊喜更不要惊险,最好是老死的,病死也可以,总之是一种预料到的死法,不要太多意外。
天昭为她重新整理好房间了,温暖舒适的床舖,不同的鲜花插在復古汽水玻璃瓶中,每日换一次水,而她总会忘记,都是天昭换的。世界已经不同了,但她在那间没有间隔、只有一张椅子的房间中,却可以找到往日安稳。像周末宁静的午后,阳光把草地晒热,一家叁口在微烫的地面上躺睡,无所事事。
天昭对她提出离开的可能果然不赞成,她竟不知他有这样强硬固执的一面。
「现在走不是畏罪潜逃吗?他们会把一切都怪在你身上的。」
她把地上的传单分门别类迭成一栋栋,心不在焉的回:「反正走了就不回来了,谁还在乎有没有罪。」
「小艾,你不应该夹着尾巴逃走,也不应该被如此对待,是你救了我们,你是英雄,我们会查出真相,还你清白的。」天知道这些说话他在心中藏了多久,倾倒而出的愤世把她吓了吓,只点点头,整日不知如何回应。
她随时都可以离开,不需要拾行装,就像现在一样,随意找个守备松懈的晚上翻过墙壁,只要脚一落地就可以远离这些纷争,一路往北去,沿着无人的公路回去本来的城市,找到故居,在公寓前的小公园把木盒埋入去。
那个木盒现在在她的膝上,把里面的信纸拿出来,摺迭的位置留下深深皱痕,脆弱得捏用力一点都像快要碎开,不知放置了多少日子。月稀星明,要借一点月光也不容易,看不清随年月变浅的字迹,但她闭着眼睛都记得上面的一字一句。
小艾,我的女儿,我们把你带到世上,却没有权利教你如何离开,但若你无法承受,母亲在桥上等你。
遗书上的文句和其人一样温文柔善,在穆艾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听过她大声一句,死去时穿着当年生日父亲送的一条白色长裙,飘在半空中似仙女下凡。
她无法承受,她如何有办法去承受,于是这么温柔美丽的女子在她的梦中变成了厉鬼。
天昭叫她英雄,她却只是懦夫。
「小艾。」如她所料,天昭跟了上来,左右观察发现本应佈满保安官的城墙上空无一人,本来不确定的怀疑更没了底。穆艾坐在墙上,半个身在外,脚凌空晃着,加上瘦削的背影,彷佛风一吹就能把她带走,他抓着她的手臂,半晌不知应该说什么。幸好她就着他的手转回来,轻盈跳回地面:「你来了?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她拉着他离开却拉不动,他站在原点纹风不动:「你想走吗?」
穆艾摇头,尝试摇他的手:「不想,就上来看看风景。」
但她却带着个绝不适合看风景的残旧木盒,令可信度大减,他无意间加重了握手的力度:「是因为楚时吗?」
夜太黑,她看不到他的眼神,以为他是指这近乎空洞的守备,便点头说是,天昭突然脱力,木木跟着她的步伐落到地面,离伸手可及的星光愈来愈远,明知她近在眼前,却错觉她要被黑暗笼罩,消失不见。他大概会后悔,还是问了出口:「那为什么不走?」
她在两个台阶之下仰望,他错了,星光没有远离,落在她的眼里,比在天上时更闪光:「因为你啊。」




失序 34深夜的探險(簡)
基地里沿用原来城市的建筑,往日外围一圈都是商铺,末世后被抢劫一空,一片狼藉破烂不堪。没有修补的材料,为避危险,楚时乾脆把半破不破的门窗都敲掉,曾经的一整片落地玻璃只剩一个巨大的空洞,像是无尽黑暗的入口,只有孩童在昼间会来到这里玩探险游戏,其馀时间人迹罕见。穆艾带着天昭抄了条近路,二十四小时点着灯的医院在晚间特别明亮显眼,坐在暗角也能清楚看到出入情况。
「我们应该进去看看吗?他也未必今天来。」
这个时间出入的人不多,偶有医护人员出来歇一歇气,没有什么可疑。天气凉了不少,晚上更甚,穆艾穿厚了一些,还是不时吸着鼻子,天昭要把外套让给她,果不然被拒绝了,她宁愿把手放在他腰间取暖,两人在医院外坐了一会,怀里的人没有暖和起来,反而愈加寒冷。
穆艾待得无聊,点头要起来,忽然想起:「医院有后门吗?」
医院人手不多,不能像往日分上几个出入口,用作区别急诊的入口早被封起来了,就算是医生护士下班也只走同一个大门,没有人会去深究另一个出口。
但动一动总比在这里呆坐好,两人沿着医院外绕行,路上安静得诡异,彷佛能听见灰白的建筑内传出低沉痛苦的呻吟。天昭在黑暗中拉到她的手,冰凉没有温度。她只上下扫视医院外墙寻找异样,任他把手拉到衣襟内,天昭却把目光都放在她的脸上,捏捏怀中纤瘦的指尖,又回到刚才的话题:「如果你想走的话,我会陪你走的。」
闻言她脸色一变,放慢了脚步,他以为她有话要说,却猛地被扯入弯角,还未看到前面有什么,穆艾就掩住他的嘴,探头往外看去。他尝试藉身高优势探看,但距离太远,只勉强看到人影从医院走出来,连身材都难辨,枉论样貌。
这大概就是医院的后门,比前头荒凉得多,灯都没有一支,一条直路通往旧焚化场,即使有一段距离还是隐隐嗅到垃圾堆积的腐臭,飘在空中如死亡的味道。往日这座城市高达两成电力来源于焚烧垃圾,现在废物量少了,但同时人口和用电减少了,重要的电力也必要依靠这个设施。
由于废物量不多,焚化炉一周才开动一两次,堆积的垃圾难令周边环境弥漫难闻的味道,天然就是无形的屏障,没有人会无故接近。
即使没有实据,两人都隐然知道应该上去一探究竟,眼见本来就模煳不清的人影快要消失在晚雾之中,天昭一急就要追上,被穆艾止住动作,她低着头像在默算什么,近十秒后她才点头,小声叫他:「你跟在我后面。」
作为男人,跟在个头比他低、年纪比他小的女人身后,确没有什么男子气概,却不得不承认,她才是适合走在前头的一个,大概这样她也比较有安全感。
外头的灯光照不到深处,愈往深处走光线愈为微弱,他亦步亦趋跟上,她却像有一对夜视眼,不单看得清眼前的路,还有空不时回头顾虑他。这是走向焚化炉的方向,但对于清洁工或是开炉而言都太晚了。为了方便管理,楚时立的宵禁制度颇严紧,逼着工作都要在昼间完成。
「这会是什么呢?」
穆艾大概受不了要一直回望,爽性让他搭着自己的肩,变成如幼稚园学生排队搭小火车一样,他窄步伐怕踩到她,听她回答:「虽然看不清楚,但除了脚步声还有滚轮的声音,而且从医院到焚化炉,有可能是尸体。」
就算没有活尸,人类还是少不了生老病死,在没有多馀资源的情况下,一併火葬是最简单的选择。
「深夜火化,倒不像是什么奇怪的事。」天昭用以往的生活常识猜测,没有多少把握,只感觉到手下穆艾的肩头愈来愈紧绷,脚步虽然没有放缓迟疑,但身姿微弯,明显进入了戒备状态。他不晓得前头有什么,跟着静下心来细听,无尽的宁静和刚才如出一辙,并无异样。
她把他的手转移至腰间,左右摆动松了松肩,压低声音说:「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工作时间,走了这么段路,焚化炉就在转角了,一点声音都没有,不奇怪吗?」
这一区没有住人的原因除了难耐的味道外,焚化炉发动时的躁音也毫不儿戏,不必楚时划下界线,人们宁愿挤在窄小的临时房屋,这里一大片土地却被荒废。
天昭加入基地后从未来过这一区,天色昏暗连焚化炉位置在哪里都不知,她一提才惊觉这里安静得不寻常,下意识把她往后拉:「不然我们先回去,等天亮才来?」
本来这探险就充满危险,加上夜色不明,他有自知之明自己就是拖后腿的角色,在夜里更是碍手碍脚。
虽然很不明显,但穆艾瞪了他一眼,半带讽刺:「明年才来好不好?」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她甚少对他表露出强势的一面,现在像启动了防备机制浑身长出尖刺,突然就如以前一样生人勿近,天昭怯了怯,硬着头皮劝:「我怕你」
「你怕就回去。」语气冷硬,他识相闭嘴,怕被她甩开,紧手指握着她的腰鼓:「没事,继续吧。」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头,改而牵上他:「跟上。」
他们来到设备门外,走在前头的几个人不见踪影,破旧发锈的大铁闸深锁,里面没声没息,不像有人在活动。
「我们跟丢了吗?」
「这条路只有到这里,如果他们不是翻过了城墙,就一定是进去了。」说罢她摇摇闸门,确定足够稳固后轻盈地跳上去,无视手中黏上脱落的铁锈片爬到顶上,天昭想制止却被惊慌堵住喉咙,巴巴举着双手不知所措,穆艾已到了门的另一面,乾净利落拍走手上的污垢,从里面替他打开门:「别怕,进来。」
这句话他好像在他们的初夜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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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序 35秘密的研究室(簡)
穆艾之所以能在末世中独当一面,除了天生的悟性和敏捷,最重要的是神奇的第六感和运气,凭此躲过尸潮、找到资源。至楚时一开始捡到她时,都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在这种环境活下来表示惊讶。
她掩着鼻子深入焚化场,垃圾堆积在空地上,风一吹呕心浓重的味道四散,在黑暗中仍能看到老鼠和蟑螂四处窜动,天昭连开口说话都有困难,总觉得一不小心就会趁空吸入苍蝇,捂着嘴亦不阻惊叹:「这是一周的垃圾量吗?也太多了吧。」
垃圾堆成两人高的山,按理说本来就没什么资源,更不应有这么多垃圾,更何况是一周清理一次。
「看来像是很久没有动过。」好不容易越过垃圾堆,穆艾仰头看向高高插入迷雾的烟囱,果然没有发动,然后踢踢地面,留意到不妥慢慢蹲下来碰到泥地,他们站着的地上有一条路径比旁边左右分外平实,是由人踏过而造出来的路,却不是通向以大铁链锁上的正门。
她拉拉天昭,两人交换眼神,跟着那条不明显的道路绕到建筑后头,通向另一道门,一旁停着几辆医院的病床。
天昭的心打起乱鼓,不详的预感令人不寒而慄,穆艾的表情也不太好,捂着胸口似很是不适,他想打退堂鼓,无奈她刚刚的冷淡让他不敢再提起。
手微微颤抖,她伸手摸了摸门把掩饰,却不其然留意到上面光洁乾净,是自他们进来唯一看得出经常使用的东西。
「进去吗?」再怎么努力还是挡不住神情里满满的犹豫,他从未见过她这个模样,脸色比过去昏迷时还要青白,眼皮怪异地抽动。
他们都是在末世中活过来的人,面对危险的经验足够确判断眼前情况:手无寸铁,对环境不熟悉,更不知道里面的人手和武器配置,天昭的身手成疑,基本可当作包袱看待,脑里快速运算还是不应以身犯险。
但同一种直觉又告诉她这是难得的机会,对方没有防备,出其不意,他们这一路来要是留下了什么痕迹就是打草惊蛇,不管里面的是什么,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机会。
穆艾仍在苦恼着,突然被一股力量握着手,温暖从男人的手心源源不绝,她稍稍定了定神,把强烈的不安感压下,反捏着他:「你先回去,我…」
「我爱你,小艾。」突如其来的告白止住她接下来一连串劝退的话语。
他想,这真不是个好时机,就算他初次说出他喜欢她,也没有全盘准备,毫不浪漫,而现在更每况愈下,黑雾阴沉,臭气熏天,彼此的心神都在未知的恐惧下颤抖着,但他必须脱口而出,搂着她说:「我陪着你。」
她好一会没有说话,其实也不太久,只是对于天昭而言,这几秒无比漫长,直到她僵硬地点头,回说:「好好跟上,落单了我可不管。」
这已经是皇恩浩荡,他管不住扬起的嘴角,头如捣葱,快速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连连保障:「你放心,不用管我的。」
穆艾深吸了口气,重新作势开门,在最后一刻回应:「活着出来,我再回答你。」
回答什么?
他没有时间问清楚,只见她从头顶拔下一根发夹,插入钥匙孔中转了两下,开锁的咔哒声在安静的夜晚份外响亮,从门缝看进去只有一条光亮的长走廊,没有人在看守。她对这宽松的保安摇摇头,光明正大地进了门四周查看监控和设备,门口有一个摄像头,却都封了尘没有启动,大概是焚化场的旧日遗物,通风管异常乾净,像是有人清理过,和四周铺灰的墙壁格格不入。
「应该在更里面。」穆艾说罢就要往深处走去,却被天昭拉住,他开门到外面拉来一张空床,让她躺上去:「死人躺过的,你怕吗?」
「死得透就好。」基地内的人就算不认识她,也必定认得她脸上的血印,用床单掩饰一下的确是个好主意。她麻利爬上去,默契把白布盖在身上:「小心一点。」
厚重的防火门隔绝了外面难闻的垃圾腐臭,天昭隐约嗅到福马林的气味,虽然这里是处理尸体的地方,但单纯火化不必用化学防腐,盘算着里面必有跷蹊,他推着穆艾往深处缓缓前进,化学味道愈来愈浓。脚步沉重,隐藏在白布之下的五官被布料勾划出来,双手交叉放在腹前,乖巧得真如死去一般。老旧的轮子每一圈滚动都要发出轰轰的噪音,走廊虽偶有分叉路径,但亮着灯的唯有这段长巷,剌眼的白光灯把墙壁每一道污痕照亮得无所遁形,巷里无遮无挡,只要有一个人被轮子的声音引发好奇心而探出头来,就会见到顾作镇定的陌生男人推着病床左顾右盼。
床单下的穆艾只能靠听觉和滚动的震动来判断外面的情况,单调的滚动声渐渐令她感官钝化,一呼一吸都是床上淡淡的消毒药剂味,突然滚动的震荡乍停,虽然没有异动的声音,心脏仍像被一隻大手捏紧,她憋着呼吸平静气息,外间依然一片安静,尝试动动手指问天昭情况如何却得不到回应,关心则乱,短短几秒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他被人挟持住动弹不得的场面,霍地揭开白布,她所想像的危险情况没有出现,却是另一种动魄惊心。
他们进到一间敞亮乾净的研究室之中,一池马福林泡着五、六具尸体,死者身体浮肿,皮肤暗沉,都是已死去一段时间,在池子里浮浮沉沉,满室子难闻的化学味。
天昭检查完连接的房间确定没人,回来穆艾已愣愣地站在马福林池边,一脸疑惑,本来紧握的拳头放松开来,指着眼前的异像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要火化了吗?为什么还要泡水?」
「小艾,我大概知道是谁去翻你的样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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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序 36真正的瘋子(簡)
穆艾掩着鼻子,走近池边,用放在一边的棍子打捞过最近的一体人尸,虽然已经採用防腐处理,但皮肤仍发黯发烂,仔细观察那白无血色的脸颊,隐约可见一丝丝青绿的纹路。这个不寻常的发现叫她手一抖,长棍几乎甩入池内,险险抓着但水中仍颤抖出波纹,一圈一圈地在透黄色的水池中荡开,直到碰到另一具尸身才静止下来。
她振振回头,天昭正在检视桌面上的资料,不知从哪里找到一双橡胶手套戴着,两指夹着一支试管轻晃,本来沉淀的血红色渐渐向上渲染,在奶白的指间中份外显目。
他抬手在灯光下注视了几秒,微微摇摇头后放回原位。桌面被清理得乾净,没有留下多少证据,他尝试拉动低下抽屉,但果然都被锁起了,眉头紧皱一时之间一筹莫展。穆艾不知什么时候过来,蹲下来摸了摸钥匙孔,问:「都锁了吗?」
「是,这边都是普通抽屉锁,里面有个密码锁。」他话语未毕,穆艾已重施故技抽出发夹,边忙着撬锁边说:「尸体上有绿印,但颜色比一般活尸淡,你觉得会是剩下的活尸吗?」
天昭还发着愣,她已经打开了一个柜子,拉出的时候铁锈的滑轨发出沙沙的声响,里面空无一物,轰的一声重重合上,稍稍移动继续另一个锁头。
「病毒部在你们回来不久后就大整合,很多研究员和设备都被搬走了。」他突然讲起无关痛痒的事,穆艾停住动作,见他把手放在其中一台不明作用的机器上:「这些都是以前在病毒部的设备。」
穆艾眨眨眼不知如何反映,天昭以为她不信,指着机器角落的一个烙印说:「这是新中大学的校标,病毒部里用的都是他们学校的仪器。」
她木木的点头,反问:「所以…他们在这里研究活尸吗?」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池水,穆艾反射性弹了起来,摸向裤后袋却找不到常备的短刀,喀咯一下才想起自昏迷醒来以来,她的短刀早就不随时携带。这附近空无一人,安静得似鬼屋,她不想像到是早被活尸佔领。发夹落地轻微的哒哒也引起她强烈的反应,简直是一隻竖毛的刺蝟,天昭觉得自己只要一不小心碰到她随时被掀翻在地,澄清说:「不是,这是人工防腐,谁会帮活尸做这些事?」
没有人比天昭清楚,活尸的皮肤比活人脆弱得多,虽确在日晒雨打下会腐臭烂开,但却神奇地止于某个程度,而在室内乾燥的活尸更是能长期保持容貌,像穆艾昏睡了半年,他们也只是替她擦擦身子而已。
「什么意思?」太多凌乱的资讯瘫痪了思绪,一动不能动,怔怔问。
「这些不是活尸,是半成品。」他顿了一下,强咽口水,像要下定决心才能说出口:「这是实验室。」
穆艾听罢没有什么反应,听不懂一样搔了搔后发,又重新蹲下来集中开锁。本来灵巧的动作突然凌乱,无名火在心里直冒,用力不妥幼细的发夹卡地断在锁孔内。尖锐的半截黑色发夹如针般刺破缓冲的气泡,情绪爆发直往头上涌,呯地踢在柜子的板上,立即现出一个凹痕。穆艾撬锁容易,要重新锁上却几乎不可能,现在加上那个大凹印,瞎子也能看出这里曾被不怀好意地洗劫过。
她狂怒如火烧心,几乎把铁板踢穿还不够,脚向后拉又要再来一下,吓得天昭扑上去把她抱开,把她乱挥的手脚禁锢在怀内。她气得发抖,却被男人制住无处发洩,浑身上下只剩一张嘴巴能动,但脑袋塞满橡煳,张着嘴骂不出语言,就着面嘴边厚实的肩膀咬下去,半点没有留力,天昭闷哼出声,还是硬着头皮把她抱离房间,直到重新把她放置在病床上,她才勉强松了口,仍是不肯抬头,在他颈窝处磨蹭了好一会才回復过来,闷闷地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见她情绪稳定下来,他才缓缓把床往回去的通道推去,边回话分散她的注意力:「哪个他?」
她猛地抬头瞪了他一眼:「别装不知道。」
就算坐在床架上,她的双腿仍圈在他腰上,勒得他不自在,又要保持警觉注意每个转角的动静,没有多馀的力思考:「我不知道。」
「谁有权力控制保安官巡逻?谁有办法调动研究所的物资?谁能控制这座焚化炉和医院的尸体?」她如连炮珠地抛出了几个问题,不是为了得到回答,只为指向同一个人。
「圆桌?」他有点不肯定,因为这不是他心里的答案,语音刚落又被她在同一个位置再咬了一下当惩罚,他受痛改口:「楚时,我知道,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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