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之陨罪书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初禾
屈笛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唇无规则地抽动,像是忽然犯病。
张蕊芬却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在牙刷上挤好牙膏,送到屈笛手中,“儿子,刷牙。”
屈笛没有反抗,但刷牙的动作却极为缓慢。
张蕊芬站在一旁,没有一丝一毫不耐烦,“儿子,今后别再看那个人的直播了,好吗?”
屈笛的手停下来,经由镜子盯着自己的母亲。
“你再也不用担心了。”张蕊芬摸着他的头发,“那个人不会再直播了,也不会再说那些话,相信妈妈,啊?”
许久,屈笛吐出口中的泡沫,轻轻点头,含糊道:“谢谢妈妈。”
他的声音不似正常人,嗓子像是被严重破坏过,发音方式古怪,吐字也不清晰。
张蕊芬眼中闪着泪光,“好儿子,妈妈的好宝贝。”
忙完早上的事,张蕊芬看了看时间,还早,不急着准备午饭,便决定带屈笛下楼散散步。
小区种了一片茉莉花,现在正是茉莉花开花的季节,特别香。
屈笛像没有自己的思想似的,游魂一般跟着张蕊芬下楼。
上午在小区里散步的人不多,早起锻炼的老人已经回家,年轻人则离家上班。
张蕊芬采了几朵茉莉花,放在屈笛的手里,笑着对他说:“拿着,回去晒干了泡水。”
而在这时,特别行动队已经来到桃林小区。
谦城市局调查到的是——屈笛的母亲叫张蕊芬,以前是寰桥镇医院的护士,父亲叫屈甫,是林厂的工人,但在寰桥镇整体搬迁之前,屈甫就患癌去世了,之后张蕊芬未再结婚,独自带着屈笛。
屈笛高中学历,没有工作记录。母子俩于六年前搬到桃林家园,张蕊芬在药店当导购。
花崇一到桃林家园,就让许小周调公共监控,查看余俊和胡彤遇害前后屈笛和张蕊芬的动向。屈笛很可能就是余俊口中的同学,从屈笛这些年的生活来看,他和萧欢非常相似,大致符合犯罪侧写。但目前并没有证据证明,他与他的家人和两起命案有关。
安排好工作,花崇发现手机响了一下,拿起一看,是柳至秦发来的语音。
“我看到屈笛母子了。我去和他们聊聊。”
屈笛穿着最普通的棉麻衬衣和棉麻长裤,脚上是一双和他年纪十分不搭的中老年凉拖鞋。
若是忽略他的脸,任何一个路过的人大约都会觉得他至少有40岁了。可是如果在意他的脸,又会被他的瘦和空洞的双眼所吓到。
柳至秦走近时,张蕊芬刚被两个妇人叫走,看样子是去拿什么东西。
“儿子,你在这里坐着啊。”张蕊芬说:“妈过一会儿就回来。”
屈笛机械地点头,像是听到了张蕊芬的声音,却没有消化张蕊芬的话。
柳至秦停在瘦削的男人面前。
过了好几秒,屈笛仿佛才意识到有阴影落在自己身上,缓缓抬起头。
这个姿势终于让他的额发从中间分开,露出被遮挡在里面的眉眼。
客观来说,屈笛的五官生得很好,是清秀漂亮的那一类,若不是他此刻过于憔悴,皮肤苍白无血色,应该是如今颇受欢迎的美男子。
“屈笛。”柳至秦以搭讪的口吻道:“你怎么坐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屈笛茫然地张开嘴,脑袋缓慢地转向左边,又转回来,嘶哑的嗓子挤出几个字,“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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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至秦的视线在他脸上停止片刻,“我是你的同学。”
闻言,屈笛忽然瞪大双眼,嘴唇开始抖动,恐惧与惊慌像涨潮一般浮现。
“你还记得我吗?”柳至秦问。
屈笛用力摇头,喉咙挤出粘稠的音节。
“但我认识你。”柳至秦说:“以前你和我,还有余俊,我们一起在寰桥镇捉过鱼。”
屈笛忽然站起来,一张脸狰狞可怖,像是听到了最害怕的事,见到了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啊!”他嚎叫起来,撕心裂肺,“妈——妈——”
柳至秦退开一步,皱起眉头。
很难想象一个30岁的成年男人在大庭广众像个无知小孩一般呼喊母亲。在来桃林家园之前,柳至秦就想到屈笛很可能不正常,但没想到他已经不正常到了这种地步。
他的时间好像停在某个时刻,身体在成长,但神仍旧是十来岁的小孩。
这一声让从附近经过的人都看了过来,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柳至秦耳尖,听见有人小声说——
“是3栋那个疯子啊,怎么又一个人出来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吓人。”
“他妈到哪里去了?怎么也不守着?万一发疯伤害老人小孩怎么办?”
“他爸也没看见。唉,小区住着个疯子真烦人啊,照顾不好就送医院去。”
他爸?柳至秦琢磨着这个关键词,屈笛有父亲?
正在这时,张蕊芬赶了回来,神情万分警惕。
她已经五十多岁了,跑向儿子时却与全力冲刺无异。
“你干什么?”她挡在屈笛和柳至秦之间,一脸冷汗,防备至极,“你是谁?想对我儿子做什么?”
自称是屈笛的同学,只是为了稍稍探一探屈笛的反应。但面对张蕊芬时,就没必要在试探。柳至接直接亮出证件,“调查‘恨心杀手’的案子,有几个问题想问屈笛。”
就在看到证件的一瞬间,张蕊芬就露出极度惊讶的神情。
她似乎比她痴痴傻傻的儿子还不擅长控制情绪,得知面前的高大男人是警察,反应就像被天敌发现。
柳至秦作为刑警,是半道出家,但接触的案件相关者也不少了,张蕊芬这样的反应,不可能与案子毫无关系,但她就是警方正在寻找的凶手吗?
那也未必。因为她的心理素质实在是太差了。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张蕊芬声音颤抖,拉住屈笛的手腕就要走,“我不知道什么‘恨心杀手’,我儿子连小区都没有出过。你找别人去。”
柳至秦挡在二人面前,“我这是在执行公务,请你配合。”
张蕊芬腋下的汗浸透的衣服,她浑身发抖,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可是我们真的不知道什么‘恨心杀手’!”
“没关系,我想问的并不是‘恨心杀手’。”说着,柳至秦转向屈笛,语速放缓,“被‘恨心杀手’杀死的人名叫余俊,曾经在寰桥镇小学念书。”
屈笛再一次发出那种类似动物的叫声,“余俊”这个名字仿佛打开了安装在他身体里的恐怖机关。
“你走开!”张蕊芬疯了一样,朝柳至秦狠狠撞来。她个头不高,此时爆发的力量却不小。
柳至秦快速闪开,又伸手扶住张蕊芬,令对方不至于摔倒。
“余俊……余俊……”屈笛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母亲的狼狈,念经似的重复着“余俊”二字。
柳至秦放开张蕊芬,整了整衣服,以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我不是针对你们一家,屈笛和余俊一样,也曾经是寰桥镇小学的学生,余俊的大部分同学、校友,我们都走访过了。”
张蕊芬已经听不进话,“我儿子不认识什么余俊,他身体不好,神也不好,我求求你们,不要再来打搅我们。”
“神不好?”柳至秦很有耐心,“原因是什么?”
屈笛还在一旁念着:“余俊,余俊。”
“对了。”柳至秦又看向张蕊芬,“你刚才说你们不认识余俊,但屈笛怎么一直念着这个名字?涉及命案,且是谦城全市都关注的命案,我们任何一条线索都不会放过,希望你能够配合。”
张蕊芬赶紧抓住屈笛的手臂,“儿子,妈带你回家,别念叨了!”
“妈。”屈笛忽然说:“你早晨不是说,余俊再也不会出现了吗,怎么他们又来问余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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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笛是用稚童的语调说出这句话,可对于听见的双方来说,都无异于一声惊雷。
张蕊芬呆立原地,嘴唇一直在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余俊再也不会出现?”柳至秦视线如刀,“你为什么会对你儿子说这种话?”
屈笛缓慢地眨着眼睛。或许是受到额发阻隔,他的眼神不像是人类的眼神,像是最弱不禁风的生灵,正看着即将伤害他的怪物。
“滚!都滚!”张蕊芬再一次将屈笛挡在身后,“你们都谁别想伤害我儿子!”
“余俊,余俊!”屈笛大叫:“妈妈!余俊死了!”
张蕊芬愕然转身,竟是一巴掌扇在屈笛脸上。
屈笛愣住片刻,捂住火辣辣的脸颊,然后蹲在地上,尽可能地将身体缩小,“不要打我,救救我,也不要打余俊,你们不要过来……”
越来越多的人聚拢,柳至秦觉得此时蹲在地上的根本不是一个30岁的成年男子,而是二十年前,那个面对成年人的魔掌,拼命想要挣脱,却又无法挣脱的弱小孩童。
“对不起,对不起!”张蕊芬跪在地上,抱住屈笛,“是妈妈的错,妈妈糊涂了,你打妈妈,你打回来,对不起……”
花崇赶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柳至秦走到屈笛面前,将人扶了起来,对花崇道:“先带回局里,申请一下搜查许可。”
谦城市局,问询室。
“屈笛神状态不适合接受问询,所以那些需要由他解答的问题,我现在拿来问你。”花崇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锐利地看着张蕊芬,“如果我在你这里得不到真实的答案,那我不得不去打搅屈笛。”
自从进入问询室,张蕊芬就始终保持沉默,直到花崇说出这句话,她才猛地抬起头,肩膀震颤。
“现在打算说了吗?”花崇问:“你们和余俊有什么关系?屈笛为什么会不断喊余俊的名字?‘余俊不会再出现了’是什么意思?”
张蕊芬紧咬着牙,发出咯咯声响。
花崇拿起平板,在上面点了点,“我的队员检查了你们家的电脑,发现藏夹里有余俊的直播间,今天早上6点25分,屈笛还看过他的视频。而这个视频里,余俊和粉丝聊天里提到了关注度很高的儿童性侵话题。”
张蕊芬紧紧抓着桌沿,因为剧烈吸气,胸膛高高挺起。
花崇说:“观看记录显示,屈笛看过了余俊每一场直播,还是反复观看。而你很害怕他提到这个名字。为什么?”
“我不怕。”张蕊芬低声道:“他想看谁的视频就看谁的视频,警,警察连这也要管吗?”
“如果你们与案子无关,我当然不会管。”花崇正色道:“但我现在怀疑,屈笛,还有你,与最近两起命案有关。”
张蕊芬嘶声道:“我们什么都没做!”
“暂时不说案子。”花崇又道:“倒回二十年前,你们还在寰桥镇生活时,屈笛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张蕊芬用力摇头。
“你认为我为什么会找到你们?谦城人口千万,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我会去打搅你们?”花崇神情严厉起来,“二十年前,寰桥镇发生了数起儿童被外来者性侵的事件,余俊就是受到伤害的男童之一,他亲口提到,当时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位同学。”
张蕊芬难以置信地喊道:“他说了?不可能!他跟谁说的?”
花崇往后靠了靠,“所以屈笛确实就是那位同学。”
张蕊芬哑口无言。
“是你和你的丈夫救了屈笛和余俊,将两个小孩带回家中,悉心照料。”花崇说:“但因为觉得这是丑事,并且认为就算报警,那些伤害屈笛和余俊的人也不可能被抓到——你们甚至不知道作案者是谁,于是,你们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以为当孩子身体上的伤好了,就会和普通小孩一样,只要你们谁都不往外说,一切就可以当做根本没有发生。”
张蕊芬的眼中蓄满泪水。她抬起手,承受不住似的捂住下半张脸,像是年复一年苦苦支撑的天终于塌了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但是屈笛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花崇继续道:“他和余俊都得到了合适的治疗,但没有人过问他们的心理。余俊带着一身的伤长大了,而屈笛却被关在了10岁那一年。你保护他的办法是为他守住秘密,当你和屈笛一起看到余俊出现在直播中,提到儿童侵害的话题……”
“别说了!”张蕊芬突然叫道:“你们会害死我儿子!他好不容易才好起来?”
花崇蹙眉,“你认为屈笛现在的样子算是好起来?到底是谁害了他?”
“他会好起来!”张蕊芬眼中溅出仇恨,“警察难道不应该保护弱者吗?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问我?你们这些警察,连几岁的小孩都保护不了!”
屈家拾得很整洁,但柳至秦踏入的一瞬,就知道经常出入这里的不止张蕊芬和屈笛。
鞋柜里的鞋子,阳台上的衣服,厨房的碗筷,客厅桌上的杯子……它们都显示着,这里还生活着第三个人。
而一直闷头查看监控视频的许小周打了个哈欠,一把拍向旁边的海梓,“猴儿,快看,这不是上次送我们的司机吗?叫什么来着?付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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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孽爱(16)
谦城市局,特别行动队临时办公室。
“付军河?”花崇看向显示屏,“是他?”
电脑上正播放着的是桃林家园的监控,付军河多次进出小区东门,以及张蕊芬和屈笛所住的5单元。部分居民反映,看到过付军河陪同屈笛在小区的绿化道上散步,举止亲近,像是父亲和孩子。
“张蕊芬最近联系过的人里,也有付军河。”柳至秦说:“付军河独自住在离‘咏河’餐馆不远的唐杰二巷,但屈家处处有他生活过的痕迹。”
“咏河”餐馆,正是被害者胡彤工作的地方。
花崇说:“付军河是屈笛的继父?”
柳至秦道:“也许并不是继父。付军河也是寰桥镇人。张蕊芬和已故丈夫屈甫领证结婚的时间在屈笛出生五个月之前,也就是说,张蕊芬怀上屈笛时,和屈甫还没有结婚。”
花崇点点头,点开付军河的资料。
付军河,56岁,谦城寰桥镇人,曾在寰桥镇林厂工作,后来因对入不满,和工友一同前往南部沿海城市打工,数年后回到谦城,先后在五金厂、医疗器械生产厂工作,不久成为谦城北江分局发展的线人,后来又转到市局,多次为警方提供关键线索。
早年谦城警方对线人的管理并不规范,付军河并不是一直给警方当线人,也不是一直住在谦城。
他的妻子早已去世,没有孩子,租住在谦城条件比较差的一条街上。按理说,多年下来他应该有不少积蓄,但他的日子一向过得紧巴巴。
旁人问及,他便说老家的亲戚生病了,需要花钱。但市局的刑警都知道,付哥老光棍一条,父母早就亡故了,根本没有什么亲戚。
但付军河老实,兢兢业业做着自己的事,脏活累活都干,大家只觉得他节俭,钱都存了起来。
他没有老婆也没有孩子,可不得给自己攒一笔养老的钱吗?
“钱也许都拿给张蕊芬母子了。”花崇说:“一到桃林家园我就觉得奇怪。那个小区条件不错,虽然位置比较偏,但配套设施齐全,房型也好。屈笛从未工作过,张蕊芬的工资承担不起。如果购房的钱是由付军河出,那就说得通了。付军河人呢?带回来了吗?”
“刑侦支队已经行动了。”柳至秦看了看时间,“做一个亲子鉴定,就能知道是不是我们判断的那样。”
这时,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龚献匆匆赶来,神色担忧,“花队,付军河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他,他真的有嫌疑?”
付军河并非警察,但给刑侦支队当了多年线人,队里忙不过来时,他还帮过不少忙。也就是最近几年年纪上去了,才没再干线人的活儿,偶尔来打个下手,开开车什么的。
特别行动队突然查到付军河,龚献感情上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其他队员的第一反应也是“搞错了吧,怎么可能是付哥”。
“龚队,我问你一个问题。”花崇说:“‘恨心杀手’那个案子,付军河有没有参与过?”
此前,当意识到只有参与过七年前那次侦查的人,才能将“恨心杀手”模仿得如此像时,特别行动队就调查过专案组的所有成员,然而当时却疏忽了一个问题——资料上只记载有警察,没有记录像付军河这样的“帮手”。
“恨心杀手”一案至今是谦城警方的伤疤,当年可以说能调动的力量都调动了,付军河极有可能参与侦查,甚至打过重要的下手。
龚献叹了口气,有些尴尬,“到这个地步,我也不瞒你们了。当时的情况其实很混乱,压力太大了,虽然名义上由专案组负责调度,但其实大家都摸不到缰,都想赶紧破案,有任何线索,来不及汇报就赶去查。你要问我付军河参与没参与,我没见着他,但我可以肯定,他参与了。”
花崇理解地点点头,“我去见见付军河。”
明亮的灯光下,付军河脸上密布的皱纹非常清晰。它们正在轻微颤动,仿佛不久就要和一张戴了多年的面具一同掉下来。
他是最普通的那一类长相,毫无特点,打过几次交道也难以让人记住。
花崇注视着他,问:“你和张蕊芬、屈笛是什么关系?”
付军河唇角抖动,迎着花崇的目光,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话。
花崇注意到,他的双眼就像一潭死水,盛在里面的全是绝望。
这样的嫌疑人并不多见。
对面警方,他们总要挣扎一番。甚至铁证当前,狡辩的人也不少。
付军河却似乎没有丝毫“求生欲”。仿佛他正在玩一场捉迷藏,一旦警方捉到他,游戏就结束了
花崇换了个话题,“余俊的死和你有关?”
付军河低下头,整个人显得死气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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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闷葫芦”。付军河沉默,花崇也跟着沉默,时间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仿佛被拖拽住,感觉过了很久,其实也才几分钟。
花崇说:“你是为了屈笛,才杀死余俊。”
这本该是个问句,花崇却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来。
付军河终于抬起头,瞳光轻微颤动。
“为什么?”花崇声音越来越冷,“为什么同为受害者,余俊必须死?”
付军河张开嘴,喉咙发出单调的音节。
花崇站起来,“你可以不说,也可以考虑之后再说。我很快就会找到给你定罪的证据。张蕊芬和屈笛作为重要相关者,都必须接受审问。”
“你!”付军河嘶哑道:“你站住!”
“怎么?改变主意了?”花崇俯视着灯光下的嫌疑人,“想说了?”
就在花崇审问付军河时,柳至秦接待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洪思国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市局了,下车之后,他站在原地,抬头看着“谦城市公安局”六个字,一时有些恍惚。
七年前使尽浑身解数,也未能抓获“恨心杀手”,加上父母意外遭遇车祸死亡,市民的不理解,最终令他决定离开法医岗位,从一位刑警成为一位大学教师。
多年来,他看似放下了,却始终耿耿于怀。
选择法医这个职业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份情怀。情怀被消磨,但仍旧存在。
那天的课上,学生们热烈地议论“恨心杀手”,他不是没有触动,只是逼迫自己显得冷静、毫不介意。
课后,一个叫柳至秦的警察却将他叫住,询问他七年前的事。
他以前没有见过柳至秦,看过证件后,才知道对方是特别行动队的人。
他嘴上说有的案子就是破不了,不管是对七年前的案子,还是刚发生的案子都持悲观态度。
但他又很矛盾地认为,也许公安部的年轻英们真的能够将“恨心杀手”绳之以法。
几天下来,他夜夜失眠,不断想起过去奔波在罪案第一线的情形。
他是法医,是离尸体最近的人,是沟通被害人与公道的桥梁。
高校教师的生活和法医相比,于他而言是一池静水,他知道,自己即便再不甘心,再意难平,也已经无法走回头路。
可也许,他还能尽自己的一份力。
在阶梯教室,柳至秦临走之前告诉他,如果想起了什么,随时联系。
其实当天回到家,他就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犹豫再三,终于回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洪老师。”柳至秦笑了笑,“你果然来了。”
洪思国有些惊讶,“你知道我会来。”
柳至秦直白道:“上次我就说过,以凶手的模仿水平,他必定非常熟悉‘恨心杀手’,你是法医,没有人比你更熟悉‘恨心杀手’。”
洪思国说:“可我不是。”
“听我说完。”柳至秦道:“七年前,你反复在被害人身上寻找线索,你离尸体最近,也与尸体相处最久。所以我最初注意到的也是你,以及其他几位技术队员。你要么就是模仿者本人,要么你曾经注意到某个人,上次见面时你没有想起来,或者不愿意告诉我。”
柳至秦顿了下,“脱下警服,并不意味着放下警魂,你来找我,只是时间问题。”
洪思国惊讶地看着柳至秦,没想到这个比自己小不少的警察看得如此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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