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之陨罪书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初禾
这一趟花崇是和镇派出所的民警一起来的,民警已经将施厘淼遇害的事告诉老院长。
花崇点头,“所以如果您想起什么,知道什么,请告诉我。”
老院长看向窗外,好一会儿才说:“这事其实你们在派出所一查就知道,施家这是造了孽,两个女儿都没了。”
花崇:“两个女儿?”
一同来的民警三十多岁,闻言很吃惊,“施家还有一个女儿?”
“早没了,你那时还不在咱们镇。”老院长说:“让我好好想想……杨芳的大女儿叫珍珍,全名我给忘了,很乖巧,很懂事,嘴也特别甜。杨芳有时带她到医院来,她还会给病人唱歌跳舞。我记得杨芳好像给她报了个舞蹈班还是什么班,说是要培养她的兴趣爱好。”
“但天不遂人愿,珍珍才10岁多吧,就过世了。”老院长摇头,“从那以后,杨芳就像变了个人,她丈夫也像变了个人。杨芳后来回来上班,给我打申请,说要调去手术室。我就知道,她啊,是想用工作转移注意力。”
听到这里,花崇有很多疑问,但没有中途打断老院长。
“我找她聊了几次,她说她没关系,还年轻,再累都能坚持。”老院长面有愧色,“怪我,没有及时将她从岗位上调下来。她晕倒之前,已经不眠不休工作了两天,那阵子手术特别多,我们人手不够,只能硬顶着。她一下来就不行了,当天晚上,人就没了。”
老院长沉浸在过去的情绪里,好半天没继续说。等他缓过来了,花崇才问:“珍珍是因为什么过世?”
老院长说:“马蜂。你们别看马蜂挺小一只,它们可以杀人的。珍珍被送来时,器官都衰竭了。”
民警倒吸一口气。
花崇想到那个画面,也颇感不忍。
“和珍珍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洋娃娃。”老院长说:“我当时把它起来,想洗干净之后交还给杨芳,但后来不见了。这事我一直觉得很怪,你说,谁会偷一个洋娃娃呢?那是珍珍的遗物啊。”
普通人面对面一件惨痛事时,容易陷入悲戚的情绪中。经验丰富的刑警却必须冷静。
死者的洋娃娃失踪,谁会偷死者的洋娃娃?洋娃娃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告别老院长之后,花崇再次赶到派出所。
珍珍被马蜂蜇死并非命案,属于事故,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派出所不一定还有记录。但只要有人出过警,就必然留下只言片语。
副所长老李一辈子没和公安部的人打过交道,和花崇说话时不有些紧张。花崇和他聊了一些别的事,才开始询问珍珍,没想到他正是当年出警的人。
“小姑娘太惨了。”老李一说就直摇头,“春天,衣服本来就薄,她和她妹妹去看油菜花,遇到了马蜂,我们和医生赶过去时,她的头啊,肿得这么大。”
老李比划了一下,“已经看不出五官了,身上也被蛰了很多,她还有意识,说痛,后来没能救过来。”
花崇说:“她是和妹妹一起去的?当时调查的结论就是马蜂袭击?”
“我们其实考虑过他杀,因为女孩儿真的太惨了。”老李说:“但怎么可能呢?谁会用马蜂去杀人?而且死者的妹妹,就是你们这次来调查的施厘淼,她亲口说,是姐姐说油菜花开得很好,叫她带着洋娃娃去玩。这事就是偶然发生的。”
花崇翻阅着记录,眉心渐渐皱起。
施厘珍过世时年仅11岁,施厘淼当时才9岁,事件距今已有23年。
23年前的纸质记录十分粗糙,有施厘淼的笔录,也有施齐家和杨芳的。但关于施厘珍遭遇马蜂袭击前后,只有施厘淼一个人的说法。
“妈妈值班,爸爸出去送货了。姐姐说,今天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去看油菜花吧。我说,油菜花田在镇子外面,妈妈不准我们去那么远的地方。姐姐说,不怕,我们带上小仙,它会保护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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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就是姐妹俩的洋娃娃。
“……我好累,躺在一块石头上休息,我想姐姐陪我休息,但她说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后来我听到她的叫喊,看到一群蜂子围着她。她在哭,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敢靠近,她对我喊,让我去找医生,我找不到路,迷路了,我很害怕,但后来我还是找到了医生。”
“……医生说,姐姐没了。”
花崇注意到施厘珍被蛰,和施厘淼叫来医生之间,足足隔了5个小时。
5个小时里,施厘珍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施厘淼自称迷路。
那时施厘淼只有9岁。一个9岁的小姑娘,在镇子外迷路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并且她那时很紧张。
但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吗?
施厘淼与父亲关系不睦,多年不曾回家。在姐姐过世23年后,她和姐姐一样,死亡的背景里有着漫山遍野的油菜花。
她的姐姐丢失了一个洋娃娃,而她的尸体被切开又缝合,像一个血淋淋的玩偶。
零星的线索似乎扣上了一小部分,但这样的推断却让人不寒而栗——施厘珍真是死于意外吗?这意外是不是由某人故意促成?
“杨芳病逝的证明,也是我去开的。”老李又道:“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家庭真是祸不单行啊,大女儿才走了一年,又一个人没了。镇子小,大家都默契,都不提这事,久而久之,都忘了。现在小女儿又出事了,施齐家脑子颠了,也好,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花崇问:“施厘淼和家里关系似乎不怎么好?”
老李想了一会儿,点头,“可能因为大女儿太出色了吧,小女儿一直不怎么受关注。当年要不是办案,我都不知道施家还有一个小女儿。”
第15章孤花(15)
白苑镇面临和齐束镇一样的问题——青壮年流失。施厘淼的同龄人很多已经不在白苑镇生活,要找到他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花崇略一思索,打算去施厘淼念过书的学校看看,那里或许还留有什么线索。
白苑镇一小现已改名光耀小学,校园内读书声朗朗,正上体育课的孩子们在塑胶操场上练习接力,一个个生龙活虎。但若是仔细观察,也能发现不那么合群的孩子,他们在热闹之外,做着自己的事,也不知是根本不想融入集体,还是被集体所排斥。其中一个扎羊角辫的女孩站在树荫下,她一直注视着嬉笑追逐的同学,几次有迈出步子的举动,却终是没有向他们走去。
花崇看了一会儿,向教学楼走去。
教导主任快退休了,听花崇说明来意,许久才平复下来,“我记得她,我还带过她,她怎么会出那种事?”
花崇摇摇头,“在您的印象里,施厘淼是怎样的人?”
窗外传来学生的欢呼,教导主任站起来,向窗户走去。片刻,他往西边指了指,“那个女孩你看到了吗?”
花崇一看,正是之前经过操场时看到的女孩。
教导主任说:“施厘淼也从来不参与集体活动,就像那样。她成绩挺好的,就是性格过于内向,和人说话总是低着头。小孩是很‘功利’的,他们邀请你,你不和他们一起玩,几次之后,他们就不会再邀请你。”
花崇脑中浮现出施厘淼在“浮生”工作室的样子,二十多年时间,已经彻底改变了一个人。
又或者,改变的只是表象。
“我那时还年轻,见不得学生掉队。发现施厘淼的问题后,我找她,还有她的家长谈过几次,渐渐了解到一个问题。”说着,教导主任叹了口气,“施厘淼就是不自信,你知道她不自信的根源是什么吗?”
花崇道:“她的家庭,尤其是她的姐姐。”
教导主任有些诧异,愣住片刻,才点了点头,“那你知道,她的姐姐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吗?”
“知道。”花崇说:“事实上,除了施厘淼,我还想向您了解施厘珍上学时的事——如果您还记得的话。”
“记得,记得。”教导主任说:“我带的是施厘淼的年级,但她姐姐施厘珍当时在整个学校都很有名,成绩好,会跳舞,性格活泼,有很多朋友。小孩子的心其实很敏感,也很脆弱,施厘淼有这么一个各方面都比她优秀的姐姐,姐姐还与她同校,从小被比较,到我发现问题的时候,她已经变得非常内向、胆怯、不自信。”
“我尝试和她聊天,和他父母交流,可惜的是,她父母似乎不怎么重视她。”教导主任脸上的皱纹动了动,很是无奈,“那个年代,很少有父母会关心孩子的心理健康,他们觉得只要成绩好就行了。我呢,管理的不止施厘淼一个学生,再加上那会儿年轻,觉得你爹妈都不管,你也不配合我,我干嘛在你一个人身上那么多心呢?”
教导主任停顿好一阵,“是我这个当老师的没有做好。”
花崇渐渐勾勒出念小学时的施厘淼。
她远远注视着她的同学,她那在热闹中心的姐姐,他们越快乐,就映衬得她越孤单。
在学校,她隐藏在施厘珍的阴影里,在家里,施厘珍得到了更多的宠爱。
她想,为什么我不如姐姐?我的成绩明明也很好,但你们为什么只看到姐姐,看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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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们看到我?
都怪姐姐!如果姐姐不存在就好了!
花崇轻轻呼了一口气,又问:“您还记不记得,在施厘珍过世后,施厘淼有什么变化?”
教导主任说:“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上课。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请假很正常,但她请假的时间太长了,我拿不准他们家是什么意思,就上门去看了看。唉,那个家啊,已经毁咯!”
花崇说:“毁?”
“这么多年了,我想到那一幕还是觉得不舒服。”教导主任说:“施厘淼的父母垮了,家里居然是她一个小女孩在操持。她妈妈长期不回家,几乎住在单位,她父亲不去工作,就喝酒、打牌。我去的时候,她还在给她父亲煮粥。”
花崇问:“那施厘淼是什么时候回来上课?”
“具体时间记不清了,是她妈妈过世之前。”
“她的性格有什么改变吗?”
教导主任的眼睛亮了亮,“有的,她开始试着与同学接触。我猜,是她突然经历了这么多,思想豁达了吧。”
花崇蹙眉。这不一定是豁达。
“前年他们那一届搞同学会,她没有回来。”教导主任终于挤出一个笑,“我听说她念大学后就没有回来过,在外面打拼自己的事业。挺好的,她也算是挣脱了原生家庭。”
说到这里,教导主任眼神又暗淡下去,“可惜被人给害了,唉……”
花崇从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出来时,体育课已经结束,但他再一次看到那扎着羊角辫的女孩。
女孩没有和同学一起回教室上文化课,而是在教学楼背后的荒地上跳格子,脚边放着一本书。
花崇走过去,站在离她约5米远的地方。
她转过来,眼神警惕又茫然。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玩?”花崇说。
他散发出的气质随时都在改变,面对嫌疑人时,面对被害人家属时,面对普通人时,多年的刑警经历让他放自如,起那一身锋芒时,他便格外招小动物和小孩子喜欢。
小孩的喜好最为直白,谁长得好看,他们便愿意亲近谁,俗称“看脸”。
女孩的戒备心弱了几分,“你是谁?”
花崇说:“我是警察。”
女孩问:“你来抓坏人吗?”
花崇说:“我来保护小朋友。”
闻言,女孩竟是笑了笑。
花崇捡起地上的书,“是你的吗?”
女孩点头,伸手讨要。
花崇正要递给她,忽然发现这是一本讲宇宙星辰的科普漫画,侧面还贴着图书馆的标签,看来是女孩借阅的。
“好看吗?”花崇问。
“好看的。”女孩翻了几页,走到一块石头边,坐下看起来。
花崇跟过去,“恒星?”
女孩抬头,用稚嫩的声音问:“恒星过于明亮,掩盖了其他星星的光芒,该怎么办?”
不等花崇作答,女孩哼了一声,“让恒星死掉就好了。”
充满童趣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空中无云,日光正好,姜华推着施齐家去家附近的公园晒太阳。
她是农村出来的,比施齐家小很多岁,但她不图施齐家的房子和钱,只是想找个伴,一起搭伙过日子。
她和施齐家结婚也有10年了,几乎没听施齐家说过女儿。她不爱八卦,施齐家不乐意说,她便不去问,本本分分守着这个家。
但那个警察出现之后,她突然变得很忐忑。这个家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老施怎么突然说了很多她听不懂的话?珍珍是谁?施厘淼突然被人杀了,会不会影响她的一双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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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想着,她背上涌出冷汗,不禁怀疑这婚是不是结错了。
晒了会儿太阳,施齐家清醒不少,声音含糊地叫着姜华的名字。
“我在,我在。”姜华连忙道:“你醒啦?”
施齐家反应很慢,“警察,有警察……”
“你记得啊?警察今天来过了,你还说胡话呢!”姜华以哄小孩的语气道。施厘淼遇害的事施齐家已经知道,但情绪起伏一直不怎么大,当时姜华就觉得,施家父女之间确实没什么感情。
没想到一听警察来过了,施齐家突然激动起来,“在……哪……里?”
“已经走了。”姜华按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你啊,说了一串有的没的,什么油菜花,什么危险。”
施齐家一下子不动了。
姜华吓一跳,“老施,你怎么了老施?”
“警察,警察听到了吗?”施齐家问。
“当然听到了。”姜华越发不安,“老施,你到底想说什么?还有,珍珍是谁?”
良久,施齐家看向对面的马路,眼神很空,“我想见警察。”
花崇再一次出现在施齐家面前时,这位老人的神志又不怎么清醒了。
但他似乎憋着一口气,“我要忏悔。”
花崇已经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答案,“关于您的两个女儿?”
施齐家瞳孔似乎缩了缩,“我知道,我一直就知道,我的大女儿是被小女儿害死的。”
姜华悚然,往后退时撞翻了桌子。
花崇冷静道:“为什么这么说?”
施齐家却像没听到一般,“但我包庇了她,我没有揭发她……”
这话带着浓烈的主观情绪,当年警方能够将施厘珍去世认定为事故,正是因为他杀证据不成立。
“珍珍很乖,绝对不会怂恿她去看油菜花。”仿佛不愿意提到“施厘淼”三个字,施齐家一直用“她”来指代,“是她把珍珍引过去,她知道那里有很多马蜂,她要让马蜂害死我的珍珍!”
这一推断早已在花崇脑中成型,但目前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能够支撑它。
花崇问:“您有证据吗?”
施齐家摇头,“但我知道。我是他们的爸爸,我了解我的女儿。”
花崇说:“当时您没有告诉警察您的想法?”
“我不敢。”施齐家发抖,“我连小芳都不敢说。”
花崇理解这种心态。一个女儿死了,很有可能是另一个女儿下的手,作为父亲,在最慌乱的时刻,施齐家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将一切藏在心底。
长年累月,这成了心头的一块顽石,压得他喘不过气,以至于逐渐与小女儿断了联系,在得知小女儿被人杀死之后,几乎无动于衷。
“她恨我和她妈妈,也恨珍珍。”施齐家的声音像苍老的钟,“她觉得我们只爱珍珍,她想珍珍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花崇:“她还做过什么?”
施齐家闭上眼,“小芳在珍珍的床上,发现过图钉。”
说完这句话,施齐家又陷入疯癫状态,咿咿呀呀流着口水,一会儿喊着珍珍,一会儿说油菜花危险,不要去。
花崇回到住处,在笔记本上快速写画。
施厘淼尸体上的缝合线对应失踪的洋娃娃,施厘淼盆腔里的油菜花对应吞没施厘珍的油菜花田,23年前的事故和如今的命案突然勾连成了一个环。
施厘珍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现在已经无法证实,但也许有人像施齐家一样,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认定是施厘淼害了施厘珍。
这个人会复仇吗?
可为什么时隔这么多年才复仇?
花崇丢开笔,闭上眼代入这个面目模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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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一定是施厘珍身边的人,但施厘珍在他的生命里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对施厘珍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和其他人一样,认为那只是一个悲惨的意外。
施厘珍过于美好,所以去了天堂。
但突然,由于某个契机,他发现事实并非他所以为的那样。施厘珍的死是有人从中作梗,这个人就是施厘珍的亲生妹妹。
他要为施厘珍复仇,让施厘淼在死前承受身体被剖开的痛苦,然后以洋娃娃的形式死去。在他眼中,油菜花是罪恶的,所以他将干枯的油菜花埋入施厘淼体内,寓意孕育罪恶。
他非常了解施厘淼,生活中,他就在施厘淼的身边,他甚至有办法轻而易举将施厘淼约出来,自己走向死亡的砖房。
在那里,他对施厘淼“行刑”,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直到施厘淼的尸体被赏花的游客发现。
“能约施厘淼出来,约去砖房……”花崇一边思索一边自言自语。
农家乐的老板对施厘淼动手动脚,施厘淼虽然和他保持着寻常的相处方式,但大概率不会跟他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同理,“刘家米线”的小子也约不出施厘淼。
他们对施厘淼有所求,而施厘淼并不需要他们。
施厘淼会跟着一个人走,是因为有求于这个人。
施厘淼遇害之前,最迫切的渴望是什么?
第16章孤花(16)
“一帆风顺的事业,重新站起的机会。”柳至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比平时多了些许颗粒质感,“施厘淼最看重的是事业,在事业面前,其他一切都可有可无。”
花崇靠在墙边,“你也这么想。”
“嗯。”柳至秦道:“而且施厘淼的手机里没有任何可疑通讯,这个将她约出来的人不是通过发信息或者打电话与她保持联系。他一早就到了齐束镇,他的脸就是‘名片’。”
花崇单手揣在西裤口袋里,沿着墙根踱了几步,“施厘淼暂时离开首都,是因为事业经受极大的挫折,‘猜心频道’这一季她虽然还有露面机会,但后续没有她的份,她等同于已经被除名。而她的上司不愿意给她新的机会,‘浮生’的其他综艺节目也没有她的份。在遇害之前,她的情绪一定非常低落,这时候一个举足轻重的人出现……”
“等一下。”柳至秦突然打断,“首都监控密集,凶手想要作案,难度一定不小。而齐束镇则另当别论。施厘淼看似是主动选择西羚市齐束镇,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花崇会意,“凶手早就做好周密的部署,迫使施厘淼来到齐束镇。如果是这样,那就有两种可能:第一,凶手在首都就已经接触过施厘淼,要她在齐束镇等自己;第二,凶手只是在暗中给了一个力,让施厘淼失去所有,从而心灰意冷,开始一段旅途。”
手机两端皆陷入沉默,片刻,柳至秦道:“施厘淼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花崇道:“凶手如果过早接触她,就等于给了她大量思考时间。以她的头脑,她大概率能冷静下来,不会那么轻易上凶手的套。所以凶手更可能是在暗中一步一步将施厘淼逼到绝境,最后才出现在施厘淼面前。他不给施厘淼思考的时间,那时施厘淼也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柳至秦轻轻咳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但这就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凶手必须非常有把握,施厘淼一定会离开首都去齐束镇。”
“我认为这可能是最后一步试探,凶手在验证心中的想法。”花崇点起一根烟,在腾起的白雾中眯了眯眼,“我们现在没有任何线索证明,23年前,施厘淼害死了施厘珍。将这一起事故一起命案联系起来考虑的依据只是,施厘淼的尸体像施厘珍那失踪的洋娃娃,以及油菜花田——油菜花是个至关重要的点。”
往易拉罐里抖掉一截烟灰,花崇又道:“凶手也很可能没有证据,他无法百分百肯定施厘淼曾经作恶。”
柳至秦深吸气,“如果施厘淼没有选择齐束镇……”
花崇点头,“也许凶手不会对她下毒手。”
“这样就说通了。”柳至秦的声音拔高,“凶手在等施厘淼选择!他关于23年前事故的推断与我们相似,即施厘淼因为长期生活在姐姐的阴影下,被父母、同学所忽视,而对姐姐怀恨于心,设计让姐姐消失掉。施厘珍过世后,挡在施厘淼面前的绊脚石终于消失,这是小小年纪的她,第一次靠自己的‘努力’取得的‘成功’。”
花崇冷静道:“所以在遭受最大事业危机时,施厘淼说不定会故地重游。这个‘故地’不指家乡,指的是油菜花漫山遍野的地方。”
盛春,平原上的很多油菜花已经谢了,只有在高原上,油菜花的花期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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