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反派之烦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三上桑
“为何要去三界外给千叶白莲提供养分,它不就在这儿么?”
慈觉摇头道:“千叶白莲乃是上界圣物,你现在看到的这株花苞,不过是三界外生长的千叶白莲的化身。来自九州的善业去到三界外,被千叶白莲吸纳之后,成就至纯至净,才从本尊中生长出一粒圣莲子,透过三界缝隙,落入这化身的莲蓬之中。也是为何莲蓬中莲子数十,却只有一颗圣莲子的缘故了。”
封绍想起先前慈觉的话,笑说:“这些善业入到三界缝隙,又尽数被吸纳成长为圣莲子,再度穿过三界落回九州的化身莲上……这难道不是另一种生还么?”
“是呢。”慈觉也笑了,此时湖面的莲花在半个时辰中已被三界缝隙吸纳得一干二净,缝隙也如同愈合的伤口一般,不曾留下丝毫痕迹。
碧湖再度回归平静,只剩湖心那千叶白莲孑然而立。
两人没有再多加逗留,离开芬陀利华境后,封绍再度恳求慈觉,道:“三年后,还请师叔务必助我一臂之力,此间恩德,来世结草衔环相报。”
慈觉心中难受,握住对方的手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他抽手转身御剑离去。
惠寂见他师尊眼眶微红,彷如生离死别,不由心中一动,于是问道:“师尊,此行不顺么?”
慈觉摇摇头,无心多言。
惠寂狭长的双眸一眯,他虽没得到答案,但未必找不到答案。
158
封白醒过来时,已是三个月后。
他发现自己躺在叔叔的洞府中,却没有看到叔叔的人影。没由来的心慌令他忘了识扫,而是夺门而出,直到在山头发现封绍。那人正与何鸾两人在打理灵植,元昊则在一旁叽叽喳喳,不时插手帮倒忙,叫封绍给打开去。
午后的阳光里,正是一副欢乐和谐的景象,叫他莫名就心安了。
封白距离十丈远时,封绍才感知到,最后这粒寒珠给他的损害是方方面面的,足见要吊着命也不是件容易事。他抬起头,就看到那个白衣剑修迎面走来,是个完好又有精神的样子。他起身擦了擦手里的污泥,笑说:“你总算醒来啦。”
何鸾与元昊也各唤了一声“师娘”、“娘”。
封白也不应,只将他们打发走,便径自将封绍抱住,闭住眼说:“叔叔,我竟也做了噩梦,我梦到……”话音却戛然而止,他扶开对方,惊道:“叔叔,你怎么还是这副躯体?”
夺舍不成的事自然是瞒不住的,他便将须弥、凌霄,还有自己无法夺舍的因由解释了一番。
封白登时变了脸色,立刻就为封绍探识,然后脸色就变得更为难看,几乎捏断对方的手腕,听得封绍嘶了口气,他才放开手,又重新握住,这次却是温柔得几乎怕将对方碰碎了。
“叔叔……”
封绍听到对方语声发颤,急忙安抚了他,解释道:“不碍事,虽是夺舍不成,须弥老祖也告诉了我解救之法。在你未醒之际,我已去到了菩提寺的芬陀利华境,那里长有一株千叶白莲,其中一粒圣莲子能完全净化浑浊之人,不论是病魔、伤魔还是心魔。”
“竟有这等至宝?”封白露出疑色,道:“那为何叔叔的身体却更见败坏了?”
“你听我说完。”封绍接着道,“既是至宝,哪有我一去就能取得的,就连芬陀利华境的门都是慈觉师叔领我才进得去的,不然只怕是连方位都不知晓了。便说这颗圣莲子,也不是说吃便能吃的,它既然有此神效,自身也是不凡,能自行择主。”
“叔叔难道不被它选中?”封白语气一寒。
封绍不答,只笑说:“这芬陀利华境是连心有恶念的人都进不去的,这圣莲子自然也不会择取恶人,我想这三年多造些善业。慈觉师叔说,这样三年后再去摘取一回,应就得救了。”
封白皱起眉,道:“为何是三年?怎不一回取了来,若不认可,便将它劈了也要吃掉。再说,叔叔这身子哪里还等得三年?”
“等得的,我吃了一粒寒珠,死撑三年应是可以的罢。”
“你也说是死撑,又何必再受三年的折磨!叔叔不去,我便去为叔叔取了来!”封白粗声怒道,这便祭出湛卢剑。封绍急忙拦住他,道:“你心怀这种戾气,便连境门也进不去。哪里是所有的事都能靠暴力来解决的呢?”
封白原本不是冲动的人,不过是因为戳中了弱点,这才莽撞血热,稍一停顿,他也知道此事不是鲁莽行事的时候,毕竟事关叔叔安危。但听得封绍的话,他却是面色一沉,冷冷道:“若能靠暴力来解决所有的事便好了,头一件便要将那出尔反尔的须弥与凌霄给咬死。”
封绍道:“又与他们有甚么干系?原是我们算计在先。”
封白道:“他又何尝不是算计在后?何况这什么荆棘什么血萝全是须弥的手笔,若不是他,叔叔哪里要受这等苦?更可恨是,既要杀你还要利用你,利用完叔叔还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分明是公报私仇,仍是要拖累死叔叔。”
须弥老祖最后的举动无疑也叫封绍暗恼,好在他也给须弥设了难题——最后须弥问他合欢草的春毒,他说合欢草因受重伤而无毒可施,却是句半假不真的话。他本意是为须弥对凌霄的情意感动了,才说出善意的谎言,不想他毫无诚意,这句谎言倒将成为他与凌霄合籍的难题。
凌霄不过是初醒时还没料想这么多,才以为自己也情动罢了,来日略一联想,春毒也不是没有蛛丝马迹的。到时候自有凌霄为封绍给须弥难看,这可比他动手更叫对方难受了。须弥还志得意满的溜之大吉,殊不知,完全错过了封绍为其湮灭春毒证据的好意。
倒也咎由自取。
封绍心叹一声,但这一口气出得仍不叫封白满意,封绍只好劝道:“我们实力悬殊,用暴力不如用脑,你也该收收这暴戾的心性了,日后渡劫该如何是好。”
封白听出对方苦口婆心的关怀,火气略消,似笑非笑的道:“叔叔说用脑那便用脑,须弥以为他万事大吉抱得师兄归么?哼,之前以备须弥临时变卦或是事后无常,我便早收集了凌霄器灵元魄中的一部分入玉瓶。”
“你,这,须弥要不了多久就会发觉,还不得来兴师问罪?你哪里应对得了他?”
封白道:“我自应对不了,但也无须我应对,我自以玉瓶去向来要挟便是。如今我倒是不用要挟了,他若来问我,我便告诉他玉瓶抛入化外之海,叫一条海龙给吞了。他便是大乘期又如何,倒看他能杀多少条五阶海龙,更不要说化外之海危机四伏,乃是海龙老巢。”
封绍道:“你这是骗他?”
“是又如何?”
封绍思索着慢慢说道:“他若发现了,一气之下将你杀了呢?”
“凌霄能让他杀了我?”封白反问。
封绍不说话了,这小畜生当真是掐对了对方的死穴,于是问:“那玉瓶放哪里了?”
封白一笑,道:“自是须弥承诺永不再去的地方。”
封绍见他志得意满,心里也会意过来,说:“你这是想凭着这玉瓶握住对方把柄一世了,也好,有了这把柄,我倒不必担心他敢秋后算账了。难为我还算计旁的,倒不如你这法子厉害了。”
封白听了,笑出虎牙来,孩子气的伏在对方脖颈间,说道:“有我在,叔叔什么也不必想,绝不叫叔叔吃亏受害。谁若伤害了叔叔,我必当千百倍报复回去,我可是答应过你师尊的。”
被这小畜生一团抱过来,封绍心暖身子也暖了,微笑着一拧他冒头的毛耳朵,既贪婪此刻温柔,又忍不住叹息,这畜生若真知道他死了,只怕要将天戳出个窟窿来呢。
这当然不是封绍想看到的,他既不愿封白毁了别人,更不愿封白毁了自己。他的小白如此优秀,不应该成为千夫所指的杀魔,更不应该止步飞升,他的小白应该立在众人之上,受众人尊敬敬仰。理应如此。
但这话明说却是没有用的,封白的执念,经了这许多事,封绍如今越发清楚明白,已不像当初那么天真了。所以他只能撒个善意的谎言。
“叔叔,你哭了?”
“妖毒发作,太痛了。”
“我为你输气……”
“现在这法子已不管用了,别白费灵力了。”
“……那我们去寒潭,寒潭镇痛。”
“还能待在里面永远不出来?”
“嗯,我永远陪着叔叔。”
“喂,手放开!”
“不,我就这么陪着叔叔。就这样,一辈子。”
少年反派之烦恼 第181节
“嗯,一辈子。”
这个一辈子注定不会太长,封绍很明白,他的一辈子只剩三年。
三年对于修者而言当然是无比短暂的,而封绍要做的事却很多,他又素来是个有计划的人。便是上一世,他第一次化疗时就写好了长达十页的遗书,从遗产分割、丧葬事宜,不动产赠与都一一列明,确保他死后也和他死前一样有条不紊。
这一次他是不能写遗书了,但遗产还是有一些的,如《祭炼心咒注》,他必须传给元昊。蘑菇既叫了他几十年的“爹”,他便要为这儿子多作打算。元昊生而为魔,是注定一辈子只能修魔了,没了他在身边,这本上古心法作用不言而喻。
此外,他这些年收集的一些培植玉简还有一些灵植残卷也不少,陆陆续续的已给过许多与何鸾,如今更是要将其余的也给了去。这番举动自然惹得封白取笑,说他锦囊袋里那些存货还没有他的多,巴巴的这么个给法还不如他直接堆一堆给何鸾哩。
封绍也只是笑,心里却道,他给的归他给的,自己给的也算留个念想。
封白虽然觉得有这一双“儿女”也不坏,但他的道侣总留着两个人凑在一处,就叫他不是滋味了。少不得要寻两个人的茬,叫他们见好就收,两人面上答应的好好的,回头何鸾就在元昊的指点下送了一盒好药给封白。
“师娘,此药药性极猛,师娘一定要斟酌使用啊。”
他没少收这徒儿的好东西,这回也不细看,打发了一大盒糕点给何鸾,便脸冷心热的跑去找他的好叔叔试药了。
虽听了一句药性猛,但封白哪里放在心上,越是猛才越有趣。这一回试药也的确有趣,他甫一入港,不过动弹三两下,刚说要大战一场,那孽根便已急不可耐的喷泻而出。惹得封绍乐不可支,直说他是个快将军。
封白脸色乌黑,犹不信邪,越发将药试得十足……何鸾诚不欺他,却是药性极猛,这一晚,封白一个时辰尽泻十余回元精。若非他不仅是元婴修为且体质不凡,只怕一早马上风,死在封绍的身上了。
当然,这些元精却也没浪费,尽数补给了封绍,于是两人的对比越发明显,一个眼圈黑神色倦,一个则神清气爽,不过两个人都将熊孩子给提来教训了一顿。封白虽出了口恶气,却也受到道侣的责备——“平日少想些这事,没的教坏孩子,今次也给你一个教训。”
这次是丢了丑,封白嘴里答应的好好的,背后却将何鸾、元昊两人提出来威胁,不教出真正药性生猛的玩意,一个个全丢到思过峰去,没个十年全出不去。
迫于如此淫威,两个小人儿不得不就范,之后许多日,他们都没能见着他们的爹娘。等到再见面时,已是封白大手一挥,要将他们打发出昆仑了。
“这么依依不舍干嘛,他们就算闭关,不也几年十几年又见面了?”封白将他叔叔的脑袋扭回来,撇嘴道。
封绍犹在想念之前吵吵闹闹的日子,闻言只说:“祭炼心咒注有些地方还没跟蘑菇说的明白,锦囊袋里那块培植的玉简也没弄清楚给阿鸾,你就这么急着赶人走了……”
“这些事不用急于一时的,我们又不赶时间。”封白不以为然,抓着封绍的手回家。
徐冀州雪停的时候,封绍与封白再度踏入俗世里游历。
游历的路线、事宜依然以封绍为先,这一点上,封白并不纠结,仿佛只要在封绍身侧,去到那里也是没有关系的,去做什么也是没有所谓的。除了偶尔有抱朴宗飘渺宗的活傀儡亲传弟子来作汇报听指令,其余的时候,封白都跟随着他叔叔的脚步,他叔叔去斩妖除魔,他也去斩妖除魔,他叔叔去救死扶伤,他也去救死扶伤,他叔叔去处理九州盟的事,他也去帮忙助威。
如今真的成了九州盟,倒使封绍了却一桩心愿,只是曾经也想过要带领散修走向安定繁荣的重担,却不是他能担得起的了。毕竟也花费了他多年的心血,重生后一事无成,这九州盟至少能算是自己结业的成绩单。哪怕人走,也不愿茶凉。
从已将四州盟界碑换位九州盟的盟部离开,封绍看向封白,问道:“你觉得如今的九州盟如何?”
封白挑挑眉,道:“不过是因乱世苦境而结集,说到底仍是一盘散沙。叔叔刚刚也看到了,如今徐冀州不过是刚刚平息了兽潮,又有昆仑撑腰,大宗也许久不敢发难,这便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又急着要选出各州的分盟主,想瓜分大宗的利益了。”
封绍点点头,说:“也别说只有散修追逐蝇头小利,便是四大宗的人,如碧蜀、碧玉、碧波、复阳子,谁又不是唯利是图?”
封白嗤笑一声,道:“鼠目寸光,所以指望他们是指望不上的,还得先收服了,才能叫他们融为一体,不致生出岔乱。”
封绍沉吟道:“傀儡之术不是长久之法,真正得了人心,才能稳固自身。”
封白看了他一眼,道:“叔叔这话也对。所以说,我们才不要急着搜全山河社稷图,先由得这妖兽作乱得久一些,世道一乱,他们才自顾不暇,知道团结一致的力量,晓得叔叔的好处。如此过去三四百年,九州盟真正安稳坚固了,再一太平,也不致让这些散修就立刻内斗得土崩瓦解,白费叔叔的好心了。”
他说这番话原以为封绍会反驳,却没想,封绍沉默了一下,反而夸他:“你想的很长远,虽造孽了些,却也是为大局着想。若按你所说,九州盟或许真能走上几百年上千年……”然后他止住话头,忽然道:“你那不是还留着当初青阳凝结的活傀儡丹么,用几个方到九州盟那几个不安分的盟主身上。以后他们还有他们的辖区便由你监管着。”
虽然这代表了叔叔的认可和信任,但封白却莫名感觉出一丝托付的意味,联想起之前一些蛛丝马迹,他不由生出无名之火,烧得他焦躁不安。然而他并没有显露形迹,他叔叔虽然能装爱演,他由叔叔一手养大,装模作样起来也不输分毫。
之后一日,封白便借由傀儡一事暂时离开封绍,说是去大荒州的散修盟,其实却不是南下而是北上,直接回了昆仑。
“师祖听过一处叫芬陀利华境的地方么?”
“师伯祖知道千叶白莲吗?”
“师叔祖,圣莲子是什么,有什么用处?”
……
他问出许多与封绍所说相关的问题,得到的回答却与封绍所说的大同小异。世间的确有一处芬陀利华境,乃是菩提寺辖内,也是佛门圣地中的圣地。境中的确有圣宝千叶白莲,结有一种神迹般的莲子,名圣莲子,能净化世间一切污浊。这种圣莲子也的确能自行择主,选择有缘得到它的人。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善业足够就能获得圣莲子的青睐,但听说芬陀利华境能区分善恶,这圣莲子若能识别善业恶业,想必也不是怪事。善业越多,应是更投圣莲子缘法的……”宗中年岁最大,学识最渊博的泰安长老如此说。
听了这话,封白那颗疯狂跳动的心终于松了一些,幸好不是他想的那个答案。虽然叔叔仍有可能得不到圣莲子,但是只要世间真有这宝物,也知道宝物在哪,哪怕叔叔得不到,他拼尽全力将那芬陀利华境劈了,也要将莲子摘了塞到叔叔的嘴里去。
“多谢师叔祖指点。”封白含笑一拜,金眸中的厉色已淡去许多。
再回到封绍身边时,已是一个月后。
彼时,封绍正在一处遭了大旱的城镇里领人施粥,他见封白来了,便从汹涌的难民队伍里挤出来,向封白招手说:“你回来了,我正少了人帮忙哩。”
“嗯,这便来。”封白说完这话,却是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惹得连附近一心奔着香粥来的难民纷纷侧目。都在猜测抱着他们救命神仙的白衣男子是谁人,这么唐突,定会叫神仙打开去罢?也有人觉得二人相拥一处,竟是匹配无比,彷如天人下凡……
封绍尴尬的想推开他,却听到身上的人高兴的说:“叔叔这些天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叔叔全是骗我的……叔叔又一向最爱骗人。若叔叔丢下我一个人,我简直不敢想……谢天谢地,并不是我想的那样,我真怕噩梦成真。真好,真好。”
封绍动作一僵,心里五味交杂,说是不愧疚是假的。但也只能任由愧疚着,该如何做还该如何做,原本他以为自己做的够好了,却还是叫这精明的畜生看出端倪。他更该小心了,本就只剩这些时日,不该让这畜生在不安中度过才是。
“胡说什么,我丢下谁也不会丢下你。”封绍努力笑出来,不知是为了安抚他,还是为了硬起心肠,终于说了句少见的情话:“你就是我的性命,你见过有人不要命的么,至多是老天嫌他命长罢了……不论如何,封白,我爱你如命。”末了他又轻声道:“所以你要是为我好,就该活的好好的。”
封白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个“爱”字至上,以至于他激动得忘记去听后面的话。满腔喜悦幸福让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用力将封绍抱在怀里。
封绍也用力的回抱他,四周有着怎样的目光,他也不在意了,彷如溺水的人抱住浮木。
多么希望这浮木能将他渡往彼岸。
159
南国春日,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游人如织的临海小镇市集里有两个形貌气度皆是出众的青年人,引得许多姑娘媳妇侧目,若非其中一个坐在木制轮椅中,只怕她们都要认为两人是世外修仙人了。
封绍并不知道自己修者的身份都令人质疑了,他叫住一个卖糖葫芦的,买了一串给封白,问他,“甜不甜,”
封白食不知味,却是点头说“甜”,又送到他叔叔嘴边。
封绍吃了一个,还没来得及说好,胸口便大痛,喉中一腥,便吐出一口污血来,将封白手里的糖葫芦浇得乌黑,瞬间萎缩化灰。
“糟蹋了。”封绍叹说,他抬起手来,封白却已先一步为他擦去了唇边的血迹,驾轻就熟的取下皮囊喂对方喝水。封绍的景况一日差过一日,这几个月来,妖毒从双腿开始扩散,已不能起身行走,至于灵力运行,两年前就已无法动用一丝一毫。
如今,他甚至不能接受半点灵力法术,便是御剑飞行得久一些,他也要被气流冲击得晕厥。而护身气略厚重一点,他也要吐血,稍微重一些的灵力法术,都能叫他反噬,身体已差过凡人。
这些都是体内寒珠越来越抑制不住妖毒的征兆,此时已过去近三年。
“叔叔,我们在这逗留了多日,应该要去芬陀利华境了。”封白边推边道。
封绍似没听到,只看着沿途街市与摊贩,不时买一两个有趣的玩意,这便像从前一样要往封白的头上套,说:“你小时候多可爱啊……”
封白等不到答案,终于停下推手,俯身过去,双目凝视对方:“叔叔?我们去芬陀利华境罢。叔叔,你是不是怕了?”
封绍避无可避,张开口却是一阵凶咳,封白连忙拍背与其顺气,终于停下咳嗽时,他的脸已更为惨白的两分,一副沉疴已久的憔悴模样,连眉心的朱砂痣都失去了颜色。
封白心痛道:“叔叔,你不必怕,就算这回那圣莲子不选你,你也不会有事的。我劈开那芬陀利华境,那那圣莲子拔了给叔叔,好不好?你再不去,我真怕哪一日……”
封绍抬起头,突然打断:“小白,你信报应吗?”
封白一愣,语气莫辨的道:“我现在信了。”顿了一顿,他避开了封绍的目光,只是看着地面,说:“若不然,那贼老……不,那天道不会叫我看到叔叔这副样子。”
封绍伸出骨瘦嶙峋的手,轻轻摸了摸对方低垂的头,然后道:“这不是你的报应,这是我的,你从前的杀孽也是为我。但是,以后不要再滥杀无辜了。天道有常,或因人势而迟,然终不误。”
封白用力点点头,忽然竖起三指来,沉声起誓:“上天若能保佑叔叔安然无恙,我余生再不造一件恶业,行善济世,愿为叔叔积德造福。如违此誓,便叫九天雷劫劈得灰飞烟灭……”
封绍握住他的手,责问:“谁又要你发这么重的誓?”
封白一笑,道:“我还没说完呢,若叔叔有分毫闪失,那我便反其道而行之,如今我们是救死扶伤,来日我便要遇神杀神,见人杀人!我不快活,那谁也别想快活,我难受,那都得陪着我难受。呵呵,只那贼老天会挑软柿子捏不成?有种如何不冲着我来?”
“你——”封绍还没骂出口,这又咳出几口污血。
封白见状,一边为封绍顺气,一边将自己骂了一通,“叔叔莫恼,是我又胡言乱语了。”
封绍无奈的摇了摇头,并没再多说什么,只道:“我们去芬陀利华境罢。”
从这临海小镇去到芬陀利华境,若是御剑飞行,不过一两日功夫,但如今封绍的状况已吃不消高空久飞。所以封白祭出件御水的法器,是个巨型葫芦模样,他抱着封绍骑在葫芦之上,葫芦游在大海之上,起起伏伏,荡向远处。
水路不比空路,自要多花费几天才能抵达目的地。
封绍倚靠在那个温暖坚实的怀抱中,看了朝阳又看了夕阳,一时金光遍洒,普照四方,一时又日薄西山,夕阳西下。朝生夕死,原是轮回。
越往南,海风也越咸热,热得封绍身上笼罩的那层轻薄的护身气已无法阻挡暑意时,终于已是到达了目的的海岛,那道遍刻莲花的山壁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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