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反派之烦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三上桑
说完,他看也不看脸色乌黑的封白,只向神情复杂的封绍道:“你刚刚说,昆仑养你育你,绝不会让昆仑有事,是真是假。”
封绍脑中正是嗡鸣,此时闻言,艰难的道:“是……”
但“是”字余音未落,便叫封白打断,他冷笑出声:“凌霄前辈好算盘,但却打错了,叔叔是不是见不得昆仑有事那是叔叔,我是我,只要叔叔有三长两短,我原来说的全都做得到。谁也别想快活!”
凌霄目光闪烁,似乎也不压抑,自嘲道:“也罢,谁叫我昆仑多余出这么多逆子孽徒。便连我,别说手刃血海深仇的罪魁,竟连见死不救都做不到……与你与凌弥又有何区别。”
须弥原本的惊喜在听得这样的语气之后,不禁大为难受,他急道:“那些宗门弟子全是我杀的,又与你有什么干系?我是你亲手养大的师弟,几百年朝夕相处,你不舍得我死,又有什么可愧疚?”
眼见凌霄绝望神色更甚,须弥气得直跺脚,怒道:“你简直疯魔了!我就知道你是这么个迂腐性子,早说了我乐意为那死于我手的昆仑弟子赎罪!我不是为他们,我是为你!你为我可惜这两千多年的修为作甚,若是没得到你在生的消息,我便是日后真个飞升,也不过浑噩着过活罢了,又有个狗屁趣味!”
凌霄听而不闻,遥遥看向西北远方:“无上昆仑,剑道至尊。今罪徒凌霄弃两千同宗弟子惨死之仇不顾,不能叫罪魁凌弥以死谢罪,全是罪徒一人之错。愿代其赎罪。”
接着,他向封白道:“你愿意如何做便如何做罢,你作为剑灵的主人虽能掌握我的生,却不能掌握我的死。”说话时,他已掐诀如飞,划出一道古朴纹样,正副躯体都恍然有阴影涨出。
这分明是他要从尸体中脱身出来!
凌霄想求死。
封绍大惊失色,不仅是他,封白与须弥更甚,封白情急得百般运作湛卢剑,试图阻挡凌霄;须弥更是急得脸色大变,那副样子仿佛丢魂的不是凌霄,而是他。
“师兄,你不许消失!我等了两千年,不是等你在我眼前消失的!”
白影渐渐脱出的凌霄这时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师弟,游离的眼神中隐有怀念之色,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才五六岁大,连剑都抓不牢,偏又脾气坏得将剑乱甩。你那时不过是个小小的记名弟子,也不怕吃罪上头的师兄们……”
“不就是吃罪了师兄你么,一剑差点将师兄甩坏了师兄的道袍,却也因此被师兄捡了回去。你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一朝鱼跃龙门,成了内门弟子呢,后来多少人效法,但世上也只有一个师兄。”说的是高兴事,然而须弥面如死灰。
他先是尝试了一些魔门功法,但丝毫不起作用。他心里也明白的很,凌霄此时哪怕能用了人身,也仍是剑灵,他脱胎出来,要自我消散根本是外人阻挡不了的事。
“其实我从来没后悔带你走,一个人练剑修行太寂寞了,有你陪着很好,我们师兄弟一起闭关又一起入世,百年间多么自在……一眨眼,两千年过去了,我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我一直很憎恨你,但我现在不恨了,凡人说父债子还,我是你师兄,长兄为父,你的债我替你还。”白影颤颤的笑了。
“谁说你是我师兄?你不是不做我师兄了么?现在又来帮我还什么债?你都死过一次了还不够谢罪?还要再死?”须弥骤然盯住那抹白影,眼神凶恶:“就算你犯贱,也该问问我是不是要做你师弟!凌霄,我从来不想做你师弟,我要做你的道侣,凌霄,你听到没有!你给我停住!”
封白在几乎将湛卢剑拆掉以后,也愤怒的意识到了这点,看着凌霄的尸体委地,白影渐渐升起,他焦灼暴躁得几乎要化身成虎,愤怒咆哮。
“小白……”封绍虽被这横生变故而搅得心慌,到底不曾意乱。他强忍着因惊急而发作的妖毒开口,却叫封白一吻打断。
短促粗鲁的一吻后,封白仿佛才勉强平静一些,他金眸通红的说:“没事的叔叔,凌霄要死便死,大不了不要那老道的身体了,我们这就走,去找好身体,去找好身体,来得及的……”
“小白!”封绍低呼一声,拧着眉道:“试试昆仑玉符,凌霄原本是夏禹剑器灵,融入你湛卢剑做剑灵不久,你当然无法阻止他自行消散,但夏禹剑……”
“夏禹剑是昆仑圣剑,昆仑玉符!”封白茅塞顿开,飞快的祭出少宗所有的昆仑玉符,法诀法咒齐出,便见小小一块玉符流彩溢光,虚空中印出一道巨大的光影,正是古朴精妙的昆仑之印,印光中顿显一柄晶莹小剑。
封绍不过借着原剧中的印象推断,其余具体的法门还得封白自己摸寻,这十万火急的关头却并没有叫他失望,到底身为主角的封白不论是哪种资质,皆是出类拔萃,精敏聪慧亦异于常人。
不过短短十数息,封白就已从玉符的各种法门中搜到适合之关窍,且见晶莹的小剑发出怒崩的金鸣之声,一道剑纹遍布的光网便投射到侧前方的白影之上。
霎时,光网将本已逐渐变得微弱的白影牢牢禁锢,那晶莹的小剑忽然化作一柄巨剑,封绍、封白虽觉此剑质朴,却也感到泼天剑意,而须弥则是一眼认出这道剑影——“夏禹剑!”
夏禹剑已在两千年前与凌霄同日同时而亡,此时不过是残存昆仑玉符内的剑意虚影,然而这一部分剑意虚影已足够引起剑灵之身的凌霄共鸣。
封白虽慧敏,却也只能做到这一步,接下来该如何做,须弥早已窥得可趁之机。到底是两世老魔,也做过上百年昆仑弟子,此时他一见夏禹剑,立时掐诀不止,祭出的魔器不下十数,手法精妙诡谲得叫封绍根本看不出丝毫门道。
此时,他体内被打入一道温暖锐利的炁体,他转头过去,封白就道:“没事的叔叔,你不会有事的。”
少年反派之烦恼 第176节
体内妖毒的痛楚明明叫对方的炁体镇压住,封绍却莫名涌上一丝苦涩,不过是虚惊一场就叫他如此六神无主,若自己真有三长两短,这畜生该如何是好?
短短一刻钟,封绍发作的妖毒已被完全按捺住,而须弥也将已大功告成,借着昆仑玉符内夏禹剑剑意虚影的弹压,他终于将凌霄的剑灵之体重新筑回尸体内。只是由于损耗太盛,剑灵不曾从尸体中苏醒。
但见须弥已无崩溃之态,封绍也知情况不坏,心里松了口气。
封白走上前,看了一眼怀抱凌霄尸体的须弥,催促道:“夜长梦多,我们现在就开始乾坤逆转术罢。”
须弥将凌霄放下,看了一眼封绍,又看回封白,怪笑道:“算你救得及时,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高兴。所以我提前告诉你一声,这乾坤逆转术使出来不仅会令你将所吸纳的好处全退回去,还会使你大受损伤,筋骨丹田都似搜刮一遍。普通的不养个几十年上百年,是难复原了。”
封绍不由面露担忧之色,封白却是面无表情:“废话少说。”然后对封绍道:“叔叔不必担心,以我的资质岂能以普通人衡量。”
须弥不以为然的桀桀笑起来,立时传授了封白一套功法,又将他与凌霄布置一处,早预备好的相应魔器更是一一取出,将两人四周依次摆放。一眼望去,彷如邪教祭祀。
运法一始,便见红光如血,充斥二人之间,源源不断的精血元魄四物之气从封白的体内流转而出……封绍看到他脸上吃痛狰狞的神色,不禁面露不忍。
“得了,又要不了性命,婆婆妈妈的作甚?”须弥一手挥来,将封绍拉开道:“咱们也别耽误时间了,这便夺舍罢,你与我相差两个大境界,你放心,一旦你元神破体而来,为师我会先自毁元神,不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话时,须弥已开始引导封绍元神破体,此举若非生死关头,鲜少有修者会冒险尝试,封绍当然不曾试过,于是跟随须弥的指引,默吟心诀,释放丹田……随着元神一步步聚集又四散,眼见要从色身破外而出,忽然生了阻滞。
阻滞。
外边沉默了,没了须弥的引导,封绍也自己开始尝试起来,再试一次,再试一次,还试一次……
“小家伙,别白费力气了。你已经夺舍过一次了自己还不知道么?”
156
“小家伙,别白费力气了。你已经夺舍过一次了自己居然还不知道么,”
封绍脑中嗡鸣一声,瞬间明白过来,识海大震之下丹田刺痛,夺舍法骤然而止,妖毒汹涌发作。盘坐的他歪倒在地,不断痉挛着,没有封白及时为他缓解,此时发作得格外厉害,浓郁就有如实质的妖毒似乎想从他的毛孔渗透出去,爆破他的身体,
他只觉无数针在扎在身上,呻吟惨叫声中,终于下意识向冷眼旁观的须弥求救:“师傅,师傅,帮帮我……”
“你还记得我是你师傅呀?先前你合谋那小畜生算计我的时候,怎不见你叫得如此亲热?”须弥先是桀桀怪笑,就在封绍自觉对方记仇不予理睬后,须弥却是忽然走过来,飞快的掐出一道魔决,口中念念有词。
不知须弥用的是什么邪门法子,不过一阵心悸后,他明显感觉到体内灵力不受控制起来,妖毒则很快被克制住了。此法虽然快过封白为他渡气,但须弥可不会多体贴护住他的内体,于是暂且压制了妖毒之后,他的丹田仍伴随余痛。
即使如此,须弥以德报怨,也足够封绍感激涕零了,他也的确如此做了。
“这会儿倒知道感恩戴德了?按老祖的脾气,刚刚没有顺手给你来个白骨焚灰,哪怕睁眼看着你发作痛死过去都是仁慈了。这回救了你性命,却是看在你这家伙行事还算机灵,使我师兄那顽固免遭一死。我心情好,便不叫你这样早死了。”须弥哼笑,虽换了一副顺眼的模样,然而语气神态依然是个刻薄样子。
封绍苦笑:“徒儿知道师傅好心哩,只是我夺舍不成,妖毒又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早死不早死,却不是师傅能做主的了。”
须弥啧了一声:“你一向是个明白人,怎自己夺舍没夺舍过都不知道了?稀里糊涂的拿这当最后的救命稻草,落得如此境地也是活该。”
封绍没有言语了,只默默看了数丈外处于魔阵中心。正在滔滔运行的乾坤逆转术波出无数黑色法光,不断有精气从封白的身上漫出流入对面盘坐的凌霄体内。当初这些东西都是凌霄逐步逐步,花费了多年才慢慢渡给封白的,就是两人修为实力的差距太甚。如今封白不过初初结婴,就要一次性将从前细水长流的精血元气四物全部还回去。个中痛苦和损害可想而知。
看着封白素来冷峻的面容因折磨而层层扭曲,他除了不忍,还有懊恼,更有自责。但此时哪怕他没能夺舍成,也不敢贸然去将封白拖回来,这已不是约定不约定的问题,而是须弥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以须弥重视凌霄的程度,他若敢拖,须弥就敢让他们去做亡命鸳鸯。
须弥在旁冷嘲热讽,活了百余年连自个是谁都不知道了……封绍听在耳中,其实他已并不糊涂了,这种情况不需要谁来解释,他自己就已心知肚明。原来的青城尊者已夺舍过一次,这不大可能,如果有这个情节原剧中必然会体现。如果不是原来的青城,而他本人穿来之后再有性命之忧也不曾真正夺舍过……所以必然是他穿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夺舍了。
“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须弥的讽刺嘲笑得不到对方的反响,不由恼怒:“若不是你不中用,我这会儿已被你夺了舍了,平白坏了我的事!真是该死!”
说时,他便挥出一道黑雾,似虚弱实,别说封绍刚刚被粗糙的解毒下仍未完全恢复,便是鼎盛时期也躲不开这大乘期的一击。封绍只来得及祭出魔甲,便叫生受了,胸膛大开出一道巴掌印子,流血不止。
眼见须弥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再是忍辱负重也动了怒,不过因他本性温和,便是怒了也怒不得须弥那么明显,是个冷漠的口气:“原来师傅是真不想活了啊,徒儿还以为师傅是逼不得已,本心还是想和凌霄前辈双宿双飞呢。”
“谁说我不想活了?”须弥顿时有些恼怒,他眯起眼嗤道:“我个大乘期尊主,难不成还真能被你个小金丹夺舍致死?我上一世突破返虚时陨落还可以寻个苗子夺舍,这一回我都大乘期了,难不成还保不住自己的元神?”
封绍一愣,虽觉匪夷所思,但念及对方是大乘期尊主,的确是半只脚踏入仙门,却也不算得惊世骇俗了。他道:“师傅便是保住了元神,失去了这具色身,修为也捡不回了。难不成会比现在要好?至少等凌霄前辈醒转,你们还能再续前缘。”
说到此处,他心里没由来一声叹息,目光竟又落在了魔阵中的人身上。他自己是真的凶多吉少了,比起从前那些艰难险阻,哪怕命悬一线,都不比如今令他绝望。这种绝望甚至让他分外平静,面对天道的有常无常,仿佛转折再荒诞也无法真正动摇他本心。
只是他与封白的前缘,又该从何再续。
“再续前缘?”须弥冷笑,道:“我若就此死了,或是舍了这身修为重头再来,叫他觉得恩仇两清,那倒还有缘可续。不然?你当那老顽固是你养的那小畜生么?为着你一命,宁可拼个欺师灭祖,大杀四方也毫不犹豫?”
几句话周折下来,封绍便明白了些什么,疑道:“那夺舍一事,竟是师傅使出的苦肉计不成?”
“怎么?你们胆大包天敢算计老祖,却不兴老祖将计就计?”须弥怒目圆瞪,形似恼羞。
封绍心道,这须弥对凌霄的执念几千年不变,如今甚至不惜自残,实在是疯魔的紧。
“现在你叫老祖白费了力气,你说,老祖当不当杀你出气?”须弥的语气变得相当不满意,手中的镰形魔器已恍如实质,弥漫出的杀气直冲对面的红衣青年。
触及对方邪气的目光,封绍不由一窒,情急之下,竟是灵光闪烁,想起当年在锻心灵境中的事来。他扛住威压,问道:“师傅,我如今这景况,既夺舍无法,那还有救无救?”
须弥鄙视的瞥了封绍一眼,道:“如今死到临头,还向我要活路?便是有,我何必多此一举,直接给你一个痛快,也省得你零零碎碎的受苦,正全了我们师徒情谊哩。”
听了这话,封绍咧嘴一笑,因状态不佳,笑得并无平时的温润好看:“师傅何必心急,以师傅的修为要杀我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罢了,便是今次算计,也全在师傅的掌握之中。倒是徒儿与明净,一个人之将死,一个道基大损,谁敢说师傅与凌霄前辈不是最后的赢家呢?”
“哼,凭你两个毛头小儿也想与老祖斗?”须弥只觉得这话分外的熨帖,杀气也就略缓了一缓。
封绍见状,便接着道:“如今老祖唯一不称心的也只有苦肉计施展不开,不能感化凌霄前辈罢了。“
“须你多言?我这便击碎你的元神,自行凝神脱身,便造出个夺舍两亡来,也是一个用处!”
“师傅且慢!就算师傅用这苦肉计化解了恩仇,难道能将凌霄前辈感化得愿意做你的道侣不成?其实徒儿有一计,只须作出戏,便可叫凌霄前辈如了师傅的心愿。”
须弥原听得恼火,但听到后来,却是心动,毕竟他花如此大的代价化解恩仇,的确不是为了接着做对方师弟而已。他问:“什么计?”
封绍却不急着答复,只再度问道:“好师傅,我如今这景况,既夺舍无法,那还有救无救?”
须弥表情一呆,过了一会,他便嘿嘿作笑:“你却是个猴精儿,这是要诓我不成?”
“就算真要诓,现在的徒儿也有心无力啊,还能逃得了师傅的掌心不成?其实我的生死,以师傅的修为又何曾看在眼里呢,若能助师傅一臂之力,师傅高兴了,只怕也不舍得徒儿死了罢?”封绍略带几分懊恼,又带几分期盼,看上去尤显真诚。
少年反派之烦恼 第177节
“你若能叫我如愿,你死不死倒也不相干。”须弥斜着眼睛看着封绍,道:“你现在妖毒侵体,蔓延丹田血脉,已是回天乏术。不过咱们修行人本就是逆天而行,你要真想活,倒也不是全无法子。”
“真有?但我宗中大能却说……”
“他们又活了多久?老祖我两世为魔,竟还比不得他们眼界宽么?”
封绍心里一喜,他猜得果然不错,原听须弥的口气就捕捉到一丝口风,尤其结合先前须弥是将计就计来做苦肉计的,便知道未必是他无药可医……
“你如了我的愿,我就告诉你那唯一的破解之法。”
封绍得了须弥的准信,也不怕他反悔,须弥这人虽喜怒无常,却轻易不会违背承诺,不知是因为不喜还是不屑,总之他能安心的与之出谋划策。
他原本不是个第一聪慧的人,想出来的法子也是灵机一动,其实尚有许多不妥之处。
但这个不妥的计策倒给行事爱走极端的须弥一个新方向,他全心完善此计,也抽不出功夫去想封绍献计求命的含金量了。
过了三四日,身处乾坤逆转术阵中的凌霄已逐渐吸纳到饱和,在这将尽未尽之时,他的神智却在懵懂中苏醒。
苏醒了神智的他并未使得色身睁眼,甚至连盘坐的姿势都未曾变动分毫,他只是在识海中醒来,仿佛做了一场大梦。梦醒却想不起梦里有些什么,直觉浑身乏力,浑浑噩噩。
走着走着,大雾逐渐散开,他竟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那穿着如草莽的顽劣师弟。
凌霄想要呼唤一声,那人却忽然与一个红衣剑修运作起夺舍大法来,他虽一时想不起前事,但下意识焦灼起来。只是不论怎么呼喊阻止都似乎不被听到,他心急如焚的往前冲去,却如同原地踏步,永远无法去到他们面前,将凌弥拉回来。眼睁睁看着两人忽然倒地,只有凌弥的身躯触动了一下,然后翻身坐起。
凌霄的心提在嗓子眼,莫名的就与那个凌弥对视了一眼。只是一眼,对方目光中的陌生就足以叫他明白,这已是另一个人。
因为他那个魔头师弟从来不会与自己陌生。但他的师弟已经不见了,没有了,不在了。
一刹那之间,他感觉胸口空荡荡的宛似无物,一颗心竟如不知到了何处。这种心情竟连两千年前那一场恶战,他以身喂剑,自炼成剑魂时,他都不曾有过。
是了,两千年前……
往事如潮水般忽然袭来,两千八百年前的坏脾气道童,两千五百年的那双相携游历的师兄弟,两千年前的四宗道魔恶战……最后,凌霄想起来凌弥的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这么死。
都是因为他。
“你为何求死?”
识海中忽然传来一问,凌霄不疑有他,凭心道:“当年恩仇了断,罪魁血偿。但以他对我的执念来要挟,却是我卑鄙,该用命还。”
“你不后悔?”
凌霄沉默了。
“同生却不如共死?”
凌霄道:“世间总无两全其美之事。”
“你如此说,便已是后悔了,你更想共生而非共死。”
凌霄叹息:“天意弄人。”
“修仙本是逆天而行,哪有那么多天意得空去作弄人?不过是你执念成魔,逼得你逆心而为,还自欺欺人,将痛苦推到天意上去。”
凌霄心中一乱,警觉起来:“你口口声声说我本心,你又是何人?”说完这句,他又向四周一看,依旧是雾霾重重,他惊道:“这又是何处?”
听得这声发问,处在幻阵之外的封绍随即感知到对方识海中的动荡与抵制,不由咬牙死撑,全部灵炁都输入阵中关键——异变灵植小合与小欢身上。却仍是不够,终于还是须弥出手,浩瀚的灵力点入之后,幻境重归旧貌。
封绍松了口气,须弥盯住虚镜里的景象一笑:“师兄还是那么固执小心。”又冷着脸向封绍道:“你最好再使点心机,若不能成功,你那小老虎怕是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
封绍咬咬牙,继续的将识念递入幻境。
“我是何人?我不是人,我是你的本心。这里是你的识海。”
凌霄皱起眉:“胡言乱语……”
“若我不是你的本心,岂能在识海里与你相谈?”
凌霄回答不是上来,便真的质疑起自己来,恍惚之中他不由相信了。他忍不住问:“你为何要与我谈这些?”
“因为我被你压制了两千多年,实在太难受了。”
凌霄不解:“你这是何意?”
“你不想知道你的本心想的是什么么?”
凌霄迟疑了一下,但对方并没有等他答复,就直接大雾微散,浮空飘起一波画卷来。
一眼望去,画卷中上演的正是他许多年许多年以前的往事……被个记名小弟子戳破道袍的他,莫名觉得合眼缘,便顺心而为的带去做了亲师弟;师弟说想一起入世游历时,他顺心而为的提剑相伴;发现师弟对同门动手,运作邪法时,他顺心而为,不舍揭发,暗暗压下;道不同不相为谋,二人反目,他明明想将人抓回来,却是狠心转身;再后来他们渐行渐远,终于背道而驰,兵戎相见,他明明想说师弟我不怪你你回来罢,但说出口的却是魔头就死!再再后来,面对昆仑大创,他绝望自责下自炼成剑魂,此前想说的最后一句话明明是来生再见,所做的却是逼迫师弟应承,再不入昆仑。
……最后他的存在还授柄于人,令师弟投鼠忌器,自甘赴死。虽然他明明想的是,你不要死。我不想你死。
违心之举,数之不尽。
“如若重来一次……”
“哪有覆水重收的道理?怨他执念,才知自己也殊途同归,不然偿还赎罪的方法千千种,我何必要选这最无可挽回的一种。不过是伤他如同伤己,人死债空,我便毫无愧疚了。两千年了,如今我是解脱了,但这又叫甚么解脱呢?不如共死罢。”凌霄心中大震悲痛之时,画卷上的内容却已换了模样,他余光扫及,顿时目瞪口呆:“这又是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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