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反派之烦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三上桑
但修炼魔甲并未取得任何突破,其实自合籍时起,他便发觉心境不如原来稳固,越是感觉生活美满,他的心境就越是动荡不安。修炼讲究心如止水,若连平心静气都难以做到,便不要说有所进益了。
他心中也隐约知晓是什么缘故,所以也没有强行修炼,离开封白的洞府去到了俗世中。
封白的洞府开辟在徐冀州,如今除了徐冀州、青兖州、豫荆州、西和州,连飘渺宗所辖的梁雍州,抱朴所辖的大荒州、平戎州的散修盟都纳入了四州盟的版图。可说是七州盟了。
当然,扩张得如此顺利自然离不开当地大宗的支持,飘渺有蓬丘版的丹紫宗主,抱朴则有数个亲传弟子为封白所用,大开方便之门。
如此,短短五年,各州散修盟迅速融为一体。
余下二州是商泽州与阳夏州,封绍原从徐冀州往南直飞,欲穿过西和州去阳夏州一行。然飞到半途,却见一群妖兽当扈飞扑一撮逃难流民,惨叫声起,血肉横飞。
当扈乃是二阶妖兽,其状如雉,以其髯飞,生得异形怪状,封绍皱眉横劈一剑,便有三四五只从空中落地,余下数十只见敌人强横,虽未开启灵智,却远比普通兽类聪慧得多,莫不四散逃逸。
封绍无心追赶,御剑落地救助受伤流民,如今他救世救出了经验,锦囊袋内不仅常备一些低阶的凡人能用的灵药,也常备一些凡人的伤药。他独自一人哪怕身怀灵力所做也有限,好在还有小合小欢能打个小手。
说起来,当日小合小欢因他甩给青阳为求拖延时间逃命,后来被青阳劈得重伤,若非何鸾生来在灵植灵药方面有天赋,且身怀祖传秘技,不然这两只小家伙真是见不到现在的太阳了。
不过虽然救回来,小合小欢早年被炼制出来的实力也大受损伤,没个几十年是难以恢复了。好在封绍也不急着要他们抗敌,而是当做小道士使唤,如眼下,他便使两人帮着给众人传药,治伤。
花费了一两日,又听闻他们是受当地国君逼征而逃难,须得躲避追兵,这又将一行人送出国界。众人齐齐跪拜以谢恩德,又道:“不知仙君尊号是?仙君大恩,来日我等若能苟存性命,当与仙君建庙立碑。”
“敝号九婴。”
封绍自以为功成身退,正要御剑离去,却有一少年忽然奔出,跪在他足下,高呼:“仙君,求求你把我带走罢!”
封绍习以为常,这等乱世,别说凡人难活,便是普通修者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少凡人想要拜师修真,自强自保,也是常事。但有灵根的却是极其少数,于是他伸手扶起对方,道:“此地距离散修盟不远,你们比邻而居,当得庇佑,无需畏惧乱兵妖兽。”
那少年仰起头,露出坚毅含恨的神情:“全族暴亡,余我一人,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便是活着,也该为族人复仇,叫那滥杀无辜的国师血债血偿。”
封绍心中一颤,道:“你区区一小儿,如何与国师相敌?遑论复仇,不过枉送性命……”
话音未落,流民中已有几个长者前来劝慰这少年,莫不说着:“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如此暴虐的国师迟早要遭天谴。”“你不杀他,他造的孽也足够被天收了!”“杀人偿命天公地道,何况国师毁我们十余个村子上千条人命……会有报应的!一定会有的……”
少年嚎啕大哭,长者也泪流不止,其余流民或是想到无缘相见的亲人、伴侣、子女,也默默垂泪。一时哀痛难言。
封绍低下头,终于逃离这处所在后才发觉面色已红,心境亦是震动。
这些年只有将心思投入到助人救世上,他才能感觉心中平和,减去许多焦灼忐忑。但他也心中有数,覆水难收。哪怕如今所救之人远远超过了那夜所屠,那夜终结的无辜性命也不会死而复生了。
虽然修界与前世的法度不同,素以强者为尊,但他到底不是青城尊者,没有反派那种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的强横心防。一人数人尚且波澜不兴,若是千百人,就不是他所能承受的了。一旦超出他的承受,终于是要波及心境,致生魔念?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封绍自言自语了一声,心不在焉的来到了阳夏州。
此地乃菩提寺辖内,要发展九州盟自不比之前的州容易,毕竟菩提寺内可没有蓬丘,也没有被引制了傀儡令的亲传弟子。
不过菩提寺有慈觉,封绍深知不论是原剧还是现实,慈觉都是真真正正的慈悲人。何况,先前四州盟的事慈觉也认可赞许,于是他来阳夏州也是为了与慈觉一叙。虽然飞鹤传书也能聚首,终究不够诚恳,而冒然去菩提寺,也不合他魔修身份。
慈觉嘱他在城中一处凡人的寺庙等待,虽天下大乱,然寺中香火却越加鼎盛,竟成了城中最热闹的所在。封绍道士装束,仙人风姿也未有人多作关注,人人都十足虔诚,专心的焚香祷告,在佛前磕头祈求太平,或求来世。
封绍盘坐在寺中后院的蒲团上,不及一炷香的时间,便有祥云委地,走下一袈裟缠身,手持法杖的落拓僧人,俊面含笑,正是慈觉。
“慈觉师叔。”封绍起身见礼,经了先前那许多事,几年不见,已不自觉生疏。
慈觉摆手一笑,道:“小绍连我三年前继任宗主的典仪都不来,我还以为今生今世你都要对我避之大吉了。”
封绍听得他的称呼已从先前的“绍儿”回到了最开始时的“小绍”,心中就大石落定,又听他语气不羁,俨然是已是当年那个不修的风度,便感觉真正轻松了。
“师叔见谅,原是我自觉无颜惭愧,师叔不仅为我压制体内血萝,还多次逾矩带我前往菩提寺中秘境,甚至差点带我去了菩提圣地芬陀利华寻求根除血萝的法子……”
“早知你寻那白虎一去不返,我就该绑着你去芬陀利华境才对,说不准真对你那血萝有效。可惜现在是否有效都无用了,六年前我菩提失窃残卷,贼子阴差阳错毁损我宗脉,芬陀利华境首当其冲。我师兄一心系在被窃的残卷上,对其救护不及,终于使万年圣地灵气大创。神迹不复得见。”慈觉叹息道。
封绍也是一惊,“竟还有这么一番原委?那真是太……”
这感慨的话还没说完,慈觉却是摆摆手,戏谑的回到了先前的话题:“你说的不来不见全是借口,当我不知你叫那只白虎治得死死的?我猜你今日能来我菩提辖内,不是他在闭关便还是他在闭关。”
封绍的确是见机行事,但叫一语戳破,不免尴尬,好在脸上不显。温和的打了个太极过去,他便一本正经的说起了正事。
少年反派之烦恼 第174节
两人商议完九州盟,慈觉的话头又转到了封绍身上,笑着感慨:“短短五年,你那四州盟便成了七州盟,散修宗门间所减少的争斗伤亡,凡人能寻得庇佑之地,俱离不开你的功劳。我仍记得当时你为叫我死心,对自己漫加诋毁,说甚么你是个虚伪做作、玩弄心计的自私小人。若你也这样也叫做虚伪做作,玩弄心计,那我倒祈求世间人皆是如此,九州一早安定太平。”
被真正公道高尚的人扣住这等高帽子,封绍自觉受之有愧,正要开口,慈觉又接着道:“就连那般造孽深重,屠杀万人的杀魔,自从得你为道侣,也迷途知返,能助你救世。足见你心性十足纯善……”
对方越是称赞得过火,封绍内心的那股焦灼忐忑越是汹涌,终于惭愧道:“师叔太高看我了,绍受之有愧。”于是简略的将那日封白结婴,他为求封白万无一失而做出的惨事一一告知。
慈觉先是沉默,然后深深看了封绍一眼,方道:“小绍已为此生了心结?”
封绍苦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或许是天道有常,因果报应,合该我因此生出心魔。”
慈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倒不觉得是心魔。”
封绍不解,虚心道:“还请师叔指点。”
慈觉手缠佛珠微微拨动,慢悠悠道:“你已突破‘我执’境,该知禅宗下一心境乃是‘法执’。何谓‘法执’?”
因命途多舛,愈发知晓心境之重要,外力强大犹如空心竹,内心强大才是实心砖。砖击竹裂,所以自勘破我执后,封绍颇花了一些心机在佛法之上,就是为着不让自己这砖生出裂缝。
之前又与慈觉作伴半年,自有助益,此时他对答如流:“执诸法皆有实体,谓之法执。”
慈觉点头道:“法执乃是由不明诸法因缘所生,缘生无性,如幻如化,而执著诸法为实有的妄见。小绍心中的‘天道有常,因果报应’,何尝不是法执之‘法’?”
“可是,天道有常,因果报应岂是妄见?这句话哪里有错?”封绍不解。
慈觉摇了摇头,道:“你坚定的认定它是对的,便已是妄见。固执一切诸法,以为实有,却不知一切事物都是随着变化而变化。所谓‘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执著于‘法’,便成所知障,招感三界的变易生死。”
他顿了一顿,抬手化出一道法咒经文点入封绍的眉心。
封绍感知眉心一阵刺痛,但紧接而来的却是舒缓安心。
慈觉看了他一眼,道:“小绍近来被这执念搅得很是迷惑痛苦罢。”
封绍垂下眼帘,似笑非笑:“许是没有做杀魔的天赋,越是活得平静圆满,竟越觉得负罪。不,或说是担忧哪一日报应一到,眼下这一切安定美好就要一无所有,于是担惊受怕,心虚难安。于是投身救世也是为着私心,哄着自己仿佛救了越多人便能赎去原本的罪孽,能将这安生日子过到永久。但又心知肚明,救活的又岂是死去的那些?该有的果报,还该果报。”
“小绍你着相了。”
慈觉沉吟道:“你太将‘天道有常,因果报应’当真了,执着于此,这便产生了分别心、爱憎心,符合自己心意时就产生贪心,与自己心意不符时就产生嗔恨。你时而贪图眼下良辰美景,时而惧恨来日报应。由执我法,二障俱生。”
封绍心中触动,然并不分明,问道:“如何破执?如何解障?”
“一切诸法也是当体即空,你心中的‘天道有常,因果报应’亦是如此。你生就‘法执’于是有了‘所知障’。‘所知’是你应该知晓的,本来知晓的,被障碍住,也就不知道了。”慈觉颔首思忖了一会儿,方道:“你只知天道有常,却不知天道无常。”
“君不见,魔修杀人啖肉亦有飞升之辈,凡人国君杂税苛捐亦能寿终正寝,然毫无恶业的平头百姓却常有横死,足见天道无常。”似见封绍面露疑惑,他又接着道:“然天道虽无常,但你我修行却不为天道,不为果报,而为本心。为恶者本心向恶,为善者本心向善,你当明白本心所向,而非被天道与果报所累。你何日明白了本心,何日便勘破了法执,亦扫除了所知障。”
封绍若有所悟。
天道时而有常时而无常,然他本心坚固如铁,向善才行善,不再为外法动摇。彼时再入俗世游历修行,或救人于水火,或斩妖除恶,或面对封白,终于没有了先时的患得患失与烦恼沉重。
155
六年时光于修者而言,不过弹指一挥。
临近约定之期,封绍夫夫二人早早来到了吕氏福地,距离前一次来,又过去了三四十年。近百年间没了人烟,福地里的灵兽、植被已成了此地真正的主人,吕氏旧宅与遗物都掩埋在了层层绿意之下,不见踪迹。
一眼望去,整个福地草木茂盛,山峦叠起,层层苍翠中传来阵阵兽鸣鸟啼。
虽无人烟,却是生机勃勃,封白仿佛受了某种感召,从虚空巨剑上猛然跃下,霎时雾起化虎。封绍还没反应落地,便被它跃起一拱,整个人都扑到了对方毛茸温暖的肩背之上。白虎在林间飞奔如雷,零枝碎叶拂面而过,有了护身气加体,他倒也不觉刺痛,感受到的全是放纵肆意。
那畜生在密林之中胡乱跑得够了,便轻车熟路的探到了旧日的一处河水。透过这粼粼水光,层层漾开的波纹,封绍眼里看到的却是多年前那一人一虎在此嬉戏的情景。
愣神的功夫,他已被白虎撒欢似的的一扑,悴不及防的跌落河中,随着又一声“噗通”,已是罪魁祸首也紧随其后,缠到封绍近前嬉闹起来。
一时间河中水花四溅,那畜生闹过火了之后,就见黑红色剑龙从红衣剑修的赤炎剑下攀援而出,与白虎兽身迸发的金光汇集一处,击出灿烂光火!流泻在河面上的火芒彷如繁星点点,被天上悬挂的烈日灼得五光十色。
小小的一条凡河,自禁不住上古圣兽与金丹剑修比划,封白不理会这些,闹上瘾了却还化作人身提剑相迎。封绍却是先一步罢手,吕氏全族原也只剩下这么一个空荡荡的遗址,若再叫毁坏了,总之是造孽。
封白笑嘻嘻的将收手被制的叔叔按在身下,语气得意洋洋:“叔叔又输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封绍从容的将手背到了脑后,身上那人便顺势躺到了他身侧,把他当成宝贝物事抱在怀中。
封白玩笑似的掂了掂怀里的人,道:“叔叔胖了点呢,现在再不多抱抱,以后这身子便要被叔叔抛弃了。再说,叔叔现在败了,回头得了那须弥的身子修为,岂不是没有我任意妄为的份了?”
“你也知道你是在任意妄为?”封绍仰着头,任他在自己的颈部嗅来嗅去,又道:“我早说了让你先打点精神我们一同搜寻好山河社稷图残卷,你后来又忙什么去了?”
“先快些将四宗掌握在手,不也便宜搜寻山河社稷图么?叔叔何必心急,紫虚那老头神龙见首不见尾,你猜他是真仙化身,既是真仙,西去游历哪有几十年便回的。咱们有的是时间……便是没有,是他求我做事,又不是我求他,我们且逍遥我们的,管他作甚。”
封绍欲言又止,到底没有将话全盘托出,只暗忖,紫虚若是这么容易打发,他早就对山河社稷图避之不及了,何必巴巴的去找这苦头吃。但封白若真能一统四宗,集全山河社稷图当然是不在话下,就是此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动辄几十几百年也是有的。
紫虚行踪飘忽,哪一日露面了,见着封白与他这魔头合籍了,也不知要生出什么变故。原剧里最后变得冷漠慈悲,对魔修赶尽杀绝的吕明净可是紫虚一手培养出来的,紫虚是什么样的人,可见一斑。
先前封绍因杀戮而生就魔念,冥冥中有种过一日算一日,好日子都是赚来的心情,真要遭逢青阳或是紫虚的变故便遭罢,权当报应。后来被慈觉点醒,此时心境已不再动荡,不仅恢复稳固,反而因逐渐勘破”法执”边沿而变得心思澄明。是以理智下的他不可能得过且过,自暴自弃。
天道有常也好,无常也罢,他只做他觉得对的事,守护他觉得对的人,保护他觉得美好的生活,活着全为本心,不因天道而惶恐也不以报应为枷锁。既如此,为了免除紫虚这隐患,虽然他已无法改变魔修身份,哪怕夺舍后他也仍是魔头,那就只好先达成紫虚最大的目的——集全山河社稷图。早一步达成,封白的重担便早一步卸下,或许能叫紫虚放手给他们夫夫继续逍遥九州的机会。
封绍这一沉思也不知道是触动了什么,体内忽然一震,剧痛来袭,这痛楚就如千万枚钢针同时在腹中扎刺,他猛地弓了身子,脸色骤白。
“妖毒又发作了?”封白紧张道,急忙将那缩团痉挛的叔叔打捞在怀,扶着对方盘坐,一手推入纯白的金属灵炁。金主杀伐,封白乃圣兽之体,灵炁自然纯净无垢,杀伐锐利之意又强于百倍,此时没入封绍体内,助其对抗已从赤红沉淀成墨黑的毒血。
这种法子治标不治本,甚至损害同样很大,若非封绍已要换一副身体,封白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饮鸩止渴。
封绍冷汗淋漓,过了一刻钟后,疼痛更遍及全身,四肢百骸,尽受荼毒,但丹田处始终暖和舒畅,足见封白对付妖毒之余,还不忘覆盖遮挡在丹田之上,全权保护。这番疼痛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他才缓了过来,“哇”的一声吐出污血后,才勉强恢复神智。
封白小心的揽过他的肩,语气含怒:“若非叔叔阻我强将凌霄急召回来,此时早就得了须弥的色身了,何苦再受这副破身子折磨?”
封绍一笑:“于我们而言,这些天不过是锦上添花,然于他们那对师兄弟,却是相处一日少一日呢。且不说为着他们也是我昆仑的师祖辈,便是我素来教你的,做人做事该留有余地,对旁人好对自己也好。逼得人狗急跳墙,谁又讨得了好去?”
“叔叔越发啰嗦了,少为自己心软找借口,你不就是自觉对不起凌霄么?”封白嗤笑一声,金眸光色一闪:“你以为凌霄多看重须弥,若不然还能眼睁睁看着他的亲师弟死,就为着我这棵苗子,为着怕我毁损宗脉?说到底,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只有昆仑罢了,他这几年陪在昔日的仇恨的人身边,也是因为妥协,叔叔还以为他们情分多深?须弥或许有两分真心,凌霄却不见得了。”
少年反派之烦恼 第175节
封绍张嘴想反驳,但临到头想起凌霄的确是默许须弥以身谢罪,便无话可说了。因为推及自己,天大的事也不能逼得他叫封白去死。换言之,不论这畜生做下什么事,他第一步都是先保全对方,再说其他的,便要教训,要也是自家事。
或许真是心有灵犀,封白紧接着就补上一句,“若我是凌霄,别说须弥与四宗为敌,便是与全九州为敌,只要待我一人真心,便不惧万夫所指,哪怕与所有人为敌,也会全心回报。”末了他目光落在封绍身上。
封绍笑了起来,骂他是个“武疯子”,心里尽是些暴躁事物,合该修身养性,没的为祸九州……
这一玩笑无疑将满心想听叔叔同样表白的白虎气得恼羞,他一激动,身后便钻出一条恼怒愤涨的虎尾来,柔韧灵活的将他叔叔缠住,他自己也展露獠牙扑了上去。亟欲好生将人教训一番,说出他想听到的情话。
这一日一日的便在欢闹声中飞快流过,终于是到了约定之期,迎来了六年未见的须弥与凌霄。
若非来自于须弥老祖那特有的大乘期威压,还有封白感知到自己剑灵的气息,封绍简直不能相信眼前二人竟是当日那一茫茫白影与寒酸老道。
如今的须弥身长八尺,面黑而五官深邃,虽然仍是一身凡人似的布袍短打,神情乖张,全是江湖人味道。与须弥半分仙气都无相反,凌霄青衫结佩,白面长眉,脸色恍惚。
两人站在一处,彷如秀才遇着兵,虽是处处突兀,却也隐约透出一股和谐。
封绍认出凌霄现在用的便是他自己的尸体,不由暗暗咋舌,也不知须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使生息不足的剑灵如凌霄都几乎借尸还魂。当然,并非是真的还魂,至少这尸体仍是尸体,他没有感知到任何来自这具尸体的任何生息。
即使如此,也叫人震惊,足见大乘期如须弥,两世为魔,实在不容小觑。
他心中莫名一沉,竟有些不敢相信须弥会束手就擒,以身谢罪的将自己几千年的修为与身体俱送了他这么个小小金丹了。
封白似乎比他更担心须弥反悔,一见到凌霄,便不动声色的触动湛卢剑,轻轻一拨,就撩得凌霄心神大震。他灵身受苦,虽一声不吭,出力强忍,却也叫他身侧须弥立马发觉。
须弥立时弹出一道黑雾,却在直逼封白之时,生生止住。分明是投鼠忌器。
封绍心惊肉跳,若须弥要杀封白,那真是弹指一挥间。幸而封白赌对了,即使这样,他也不禁瞪了封白一眼,这畜生实在没将他得饶人处且饶人,切莫逼人狗急跳墙的话记在心中。
封白并不理会,只看向须弥,不轻不重道:“前辈如此鬼斧神工,叫凌霄前辈‘死而复生’,我还以为凌霄前辈真真是人身了,这才动了剑。不承想,原来凌霄前辈仍是我湛卢剑之剑灵呢。”
须弥一掌拂过凌霄的手腕,便见凌霄的面色渐有好转,待得凌霄终于恢复如常,他才皮笑肉不笑的道:“小畜生,不必与老祖来这些龌龊手段,别说有心魔誓牵制,便是没有,只要我乐意答应,我就不会反悔。如若让我不乐意,便是有心魔誓,拼着个飞升陨落,我也只凭高兴!”
须弥的性子封绍当然心知肚明,知道封白触了对方逆鳞,此时连忙圆场:“师傅息怒,明净年纪小难免行事不周。不过师傅放心,凌霄前辈怎么说也是我昆仑师祖辈,哪怕师傅不在了,我也绝不会让凌霄前辈有事的。”说到这儿,他又看了凌霄一眼,补道:“我虽是魔修,但昆仑养我育我,也绝不会让昆仑有事。”
“得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们二人一唱一和不就是为着我这具身体么?”须弥不耐烦的哼声一句,道:“你们真若失言,哪怕我人死了也照样有法子叫你们自尝苦果。不过现在就不必浪费时间说那些屁话了,吕明净,你要我身体可以,不过你先得按我的法子将吸纳的东西吐回给他。”
凌霄微微垂首,看不出是个什么神情,封白却是毫不掩饰的将犹疑表露出来。须弥浓眉一挑,道:“放心,你只要运行这乾坤逆转术,我立马就听凭封绍夺舍,也不必担心他小小金丹修为夺不成被反噬,我会自毁元神,令他手到擒来……”
话音未落,他的手臂便叫身侧的凌霄抓住,声音低促的说了一声“闭嘴”。
须弥诧异,凌霄皱起眉,一副忍无可忍的口气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幼时练剑修行便一向是全凭心意,毫无半点耐心与自制力,修剑修得一塌糊涂。现在好了,你是天生魔头也罢,好不容易修到大乘期,如今为着一口气就要白白将修为与身躯拱手送人,你真对得起自己?”
须弥先是不解,后是好整以暇的挨骂,仿佛惯于如此,但听到后来,他脸色大变,充斥着又惊又喜。凌霄全看不见般,眸中只有忧愁迷茫之色,低低叹了一声:“你不可惜,我却为你可惜,罢了,究竟是我无用,竟见不得你这魔头为我昆仑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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