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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曜权臣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千寻
韶宁和想了想,道:“我和万木大约是在子时不到的时候睡的。”
“子时?”周长风皱了皱眉,“这个时点可不算早了啊。”
“的确不早了,昨晚……”他顿了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令人不快的事情,眉心微微一蹙,接着道,“我的一位同僚来找我叙旧,我陪着他喝了些酒,后来他喝醉了,我与万木便一起将他抬进屋里去,所以晚了些。”
“你们喝酒叙旧的这段时间,确定伶舟都在自个儿屋里呆着?”
“我们就在院子里喝酒,伶舟若要出门,势必得经过院子,所以我很确定,他不曾离开过。”
“伶舟的屋子里难道就没有别的窗户了?”





大曜权臣 第22节
“北面倒是开了一扇窗,但是窗外便是一堵高墙,”韶宁和说着,看了伶舟一眼,“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我看不像是能翻越高墙的人。”
伶舟对于“手无缚鸡之力”这个评价十分不满,但又无话可驳,只能无声地翻了翻白眼。
周长风又问:“那么从子时到丑时这段时间,伶舟有没有可能离开屋子呢?”
“不可能。”韶宁和想也不想地回答。
“这么确定?”周长风眉眼间透出一丝意味深长,“那时候你不是已经睡下了么,你不会是在院子里堵着大门席地而眠的吧?”
面对周长风的调侃,韶宁和却没有立即反驳,他欲言又止了一下,转头担忧地看了看伶舟。
伶舟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于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少爷,为了能洗脱我的嫌疑,看来也只能将那件事情和盘托出了。”
“哪件事?”周长风向前倾了倾身,表现出了旺盛的求知欲。
韶宁和暗中握了握伶舟藏在袖间的手,似是在安抚。然后他看向周长风,将昨晚伶舟遭遇的非礼事件简单叙述了一番。
周长风听罢,问伶舟:“你半夜起来做什么?”
“如厕。”伶舟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是在开门的时候遇到了李往昔?然后他对你……”
韶宁和一脸不悦地打断他:“长风,这种事情有必要问得如此详细么?”
“我只是有些好奇,”周长风道,“据你方才所说,伶舟出门时遇到李往昔,说明这时候他还没有如厕。随即李往昔对伶舟施行非礼,从而惊动了你,你出门救下伶舟,将他护送回房,这段时间伶舟应该一直没有解决过吧?”
韶宁和怔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地看了看伶舟。
伶舟倒是神色不变:“是啊,没有机会如厕了,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周长风一脸执着,“这样一来,你的需求还是没有被解决,你难道不想再出去一次吗?”
伶舟眼神微闪,已经猜到了周长风此问的意图。其实当时他并非起来如厕,而是想出去与鸣鹤碰面,如今胡乱找了个如厕的借口,倒是被周长风逮住了把柄。
他叹了口气,道:“我倒是想再去一次,但是茅厕在院子的斜对角,实在太远了。我刚受了一场惊吓,怎么可能还敢出门?”
周长风皱起眉,用非常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他:“所以……你就一直憋着?”
“对,一直憋着。”伶舟面不改色。
“一直没有再如厕?”
“我在床上躺着,一直捱到了寅时,实在憋不住了,才小心翼翼地出去上了一次茅厕。”伶舟说着,朝周长风歪了歪头,“那个时候,我记得天边已经微亮了。”
周长风深吸了一口气。早知道之前就不该先问他亥时到丑时这段时间在哪里的,现在倒好,竟被这小子钻了空子。
但他依然板着一张脸:“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没有人能证明你一直没有离开过。”
“但同样也没有人能证明我离开过。”
伶舟说着,站起身来,淡淡看着周长风:“周大人,请问像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何能瞒过你们廷尉府值夜守卫的耳目,将一个比自己肥胖了不知多少倍的女人掳出来,又将她杀死在城门口?你难道不觉得,从一开始,你对我的质疑就参杂了明显的个人喜恶倾向么?”
第三十七章
伶舟一气说完这番话,便转身欲走。
韶宁和沉默地看了看伶舟,又看了看周长风,叹了口气,也跟着站了起来。
“别走啊,”周长风拽住了韶宁和,“我还有事要请你帮忙呢。”
韶宁和一怔,随即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求人帮忙的态度?”
“公是公,私是私,一码归一码啊。”周长风笑得十分无耻,“我之前不是说过了么,对伶舟只是例行调查,盘问几句做个笔录走个流程而已,何必这般当真呢。”
韶宁和无语了,之前看他如此刨根究底地跟伶舟硬杠,他可一点也没看出来这哪里像是仅仅走个流程而已。
“行了行了,别板着脸了。”周长风起身将伶舟也拽了回来,“算我错了,中午请你们吃饭,给你们赔不是还不行么。”
伶舟听得嘴角直抽,这人变脸的速度还能再快一点么?
韶宁和见周长风主动向伶舟低头,也觉得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情闹得太僵,于是转身劝伶舟:“长风的性子你也了解,办起案子向来六亲不认,你就给他一次赔罪的机会吧。”
伶舟于是顺着台阶下,挑眉看向周长风:“既然是周大人请客,酒楼由我挑?”
“啊哈,那是自然。”周长风答得爽快,心底却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伶舟似乎存了心要狠削周长风一顿,挑的是繁京最高档的一家酒楼,点的是酒楼里最贵的一桌菜,削得周长风心疼肉也疼。
席间韶宁和又问起周长风请他帮忙的事情,周长风难得露出了愁眉苦脸的表情,唉声叹气地道:“不就是为了陆氏夫妇的案子么。”
原本一脸恹恹地拿筷子挑菜玩的伶舟,在听到“陆氏夫妇”几个字时,轻轻掀了掀眼皮。
关于陆氏夫妇的这个案子,虽然他不太清楚个中细节,但印象中这个案子最后还是被廷尉府的人顺利破掉了。
大司农家那位张扬跋扈的公子因罪锒铛入狱,大司农自己也被革了职,别说驸马美梦泡了汤,就连原有的富贵权势也都没能保住,凄惨的下场让百姓额手称庆。
如今重回两年之前,伶舟思忖着,只要顺着历史自然发展,结果势必还是不会改变的,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掀了眼皮之后便又恢复了恹恹的神色。
但韶宁和却相对关注了一些,问道:“那个案子,你查出什么了么?”
周长风一提起这个就满脸无奈:“现在该走的流程都已经走了一遍,几个证人也非常配合,当初的验尸记录也都看过了……怎么说呢,整个案子看起来,简直是完美无缺,跟大司农父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韶宁和被勾起了兴致。依他对周长风的了解,如果案子真的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周长风也不会坐在这里唉声叹气了。
于是他向前倾了倾身,问道:“具体怎么回事?”
“据证人们说,当初大司农之子郑莨因为看上了陆家闺女陆云絮,抬着聘礼上门求亲,不想陆氏夫妇不知好歹,竟向郑公子狮子大开口,索要十万两聘礼。这陆家不过是个经营小本生意的平民百姓,郑公子再怎么喜欢陆云絮,也不可能下十万两的聘礼,这可比明媒正娶的发妻待遇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郑公子将此事告知其父郑善世郑大人,自然是被郑大人一口否决了,于是这聘礼,也便不了了之了。陆氏夫妇见勒索不成,于是跑去了衙门,告郑公子强抢民女。衙门审理之后,疑是陆氏夫妇诬告,于是将夫妇俩一同关押了起来。
“不想这夫妇二人经不起牢狱之苦,加之勒索、诬告朝廷官员可是大罪,他们心下忐忑,竟双双触柱身亡。而他们的女儿陆云絮,也在那之后不知去向。”
韶宁和听罢,问道:“验尸的仵作怎么说?”
“我去翻了当年的验尸记录,说陆氏夫妇的额头上有骨裂之伤,全身上下再无其他伤痕,应是触柱身亡没错。并且当初关押陆氏夫妇的几个衙役都在,他们也可以作证,说是某天晚上陆氏夫妇突然发起狂来,一时没拦住,眼睁睁看着他们自杀的。”
周长风说到此处,叹声道:“人可以做伪证,但这尸体,却不可能说谎。所以宁和,我请你来,是想让你帮我分析分析,这验尸记录,有没有可能作假?”
韶宁和沉思片刻,道:“当初验尸的那位仵作,你认识么?”
“是个京兆尹府的老仵作,颇有些资历了,连京兆尹也要敬他三分。”周长风悻悻道,“我之前去拜访过一次,这老头子脾气臭得很,我跟他合不来。”
伶舟在一旁瞥他一眼,心道,你跟谁合得来?好吧,韶宁和勉强算一个。
只听韶宁和道:“方便的话,帮我引见一下吧。”
周长风狐疑地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慢慢弯起嘴角笑了起来:“宁和,你是不是开始对这个案子感兴趣了?”
“没有的事,”韶宁和淡淡否认,“你不是让我帮忙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三人吃过饭,便由周长风带路,来到了老仵作陈海家中。
此时正值午后,陈海躺在门口树荫下乘凉,听见脚步声响,半眯着眼睛看了看,见是周长风,便又闭上了眼睛。
周长风满心不爽地朝韶宁和耸了耸肩:“你瞧,这老头子傲慢得很,见了人也不会打招呼。”
韶宁和示意周长风与伶舟站在原地别动,自己则缓缓走到陈海身旁,挑了块干净的地儿坐了下来,开门见山地道:“陈老爷子,几年前的陆氏夫妇一案,是您给验的尸吧?”
“不必问了,”陈海闭着眼睛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别的无可奉告。”
“难道您真的认为,陆氏夫妇是自杀身亡的?”
陈海蓦地坐起身来,瞪着韶宁和嚷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做假记录不成?我陈海做了一辈子仵作,每一次验尸都光明正大问心无愧,我是绝对不会昧着良心做假记录的!”
“陈老爷子,您别生气。”韶宁和安抚性地微微一笑,“我只是想跟您了解一些情况,没有看轻您的意思。”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陈海见韶宁和态度谦和,脸上一直挂着平易近人的微笑,也便不好再发作,和缓了语气道:“当初我可是非常仔细地检查过那夫妇俩额头上的伤口,那角度,那受创面,以及额角骨裂的痕迹,明显是死者自己撞上去的,不会有错。”
韶宁和敛眉沉思片刻,突然问道:“听当时的衙役说,陆氏夫妇是在某一天晚上突然狂性大发,触柱身亡的?”
“是啊,”陈海道,“当时在场的几个衙役都这么说。”
“那您……是否检查过死者的腹部、嘴唇和指甲?”
陈海怔了一下,随即将韶宁和打量了一番:“看来你也是个懂点门道的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怀疑陆氏夫妇被人投毒是么?当时我也有这样的猜想,被投毒致死的人,腹部会出现肿胀,嘴唇和指甲会变成青色。但是陆氏夫妇的腹部没有什么异样,嘴唇和指甲的颜色也很正常,不像是中毒身亡的症状。”
韶宁和不再多问,谢过了老仵作,起身便招呼周长风和伶舟一起离开。
周长风觉得十分纳闷,紧追了几步问道:“宁和,到底怎么样啊?”
“我心里有些疑惑,”韶宁和锁眉道,“我希望能找到陆氏夫妇生前居住地的邻居,证实我心中的猜测。”
第三十八章
他们辗转找到陆氏夫妇的居住地时,发现陆家宅院一直处于荒废状态,院内杂草丛生,十分荒凉。
而令人奇怪的是,这宅院附近的几户人家,一见到穿着官服的周长风,便像见了鬼似的,个个缩回屋里,房门紧闭。
“不用做得这么绝吧?”周长风在接连吃了几次闭门羹之后,渐渐有些恼火了,“难道非要逼我祭出廷尉正的令牌不可吗?”
“恐怕这些人已经被先一步下了封口令了,”伶舟在一旁淡淡道,“说不定有人对他们说过‘不准接受调查’或是‘一旦说出真相就会死’之类的恐吓。”
周长风看了伶舟一眼:“你倒是深谙其道啊。”
伶舟皮笑肉不笑地回敬:“哪里,比起身在官场的周大人,小民还差得远呢。”
韶宁和没有心思听他两人拌嘴,一眼瞥见巷子的角落里冒出一个三十多岁少妇的身影,忙拔腿往那方向奔去。
那少妇见韶宁和追来,转身便要逃跑,无奈自己怀中还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孩子,没跑几步便被韶宁和拦住了去路。
“这位大姐……”
韶宁和还来不及说什么,那妇人便摇着头一迭声地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不是大司农郑大人对你们下了禁口令?”随后追上来的周长风开门见山地问。
那妇人无措地看了看周长风,几乎要下跪哀求:“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请官爷请高抬贵手,放民妇一条生路吧!”
周长风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我又没说要把你怎么样,你怕什么?”
伶舟在一旁淡淡道:“她怕的不是你,而是在暗中监视着的大司农的爪牙。”
韶宁和想了想,对那妇人道:“你不用怕,我知道有人对你们下了封口令,你也不必告诉我什么,只需听我问几个简单的问题,点头或者摇头,这样可以吗?”




大曜权臣 第23节
那妇人踌躇了片刻,无奈之下只能点头。
韶宁和问道:“你在此处住了多久,有五年了吗?”
妇人点了点头。
韶宁和又问:“你认识陆氏夫妇么?”
妇人又点了点头。
“以你对陆氏夫妇的了解,你觉得他们的身体状况如何?好还是不好?”
妇人想了想,摇了摇头。
“你见过他们请大夫么?”
妇人点了点头。
“他们请大夫看诊的次数是否频繁?”
妇人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好,我明白了,多谢你。”韶宁和朝他颔首道,“如果有人问起你与我的谈话内容,你大可将我的问题转述给他们,你放心,就这几个问题而言,你并没有违背他们的命令,他们也没有必要杀掉你。”
妇人如释重负,抱着孩子疾步离开了。
周长风在一旁听得有些晕,忍不住问道:“宁和,你在玩什么哑谜呢,我怎么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韶宁和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接下来,我们去打听一下这附近的医馆吧。”
三人在附近转了一圈,果然找到了一家规模不大的医馆。
此时已经夕阳西下,医馆中的老大夫送走最后一位病人之后,正打算关门离开,周长风走上去道:“大夫,我们想跟您打听一些关于陆家珍夫妇的事情,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老大夫一听陆家珍的名字,脸色便起了微妙的变化。他也算是个有眼色的人,瞥见周长风身上挂着的腰牌,顿时露出忐忑之色。
周长风正要走进去,却被韶宁和拦住了:“长风,劳烦你,在外头守着吧。”
“啊?”周长风怔了一下,“这是为何?”
“以防隔墙有耳啊。”
周长风老大不愿意,指了指伶舟道:“怎么不让他去?”
伶舟翻了个白眼:“瞧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身板,你也好意思?”
周长风无语了,守在门外望个风而已,跟他的身板有什么关系?
韶宁和则抿了抿嘴,强忍着没有笑出来,伶舟这小子,真是拥有将一切弱势转化为优势的神奇能力。
最终,周长风自我安慰着“好男不与小人斗”,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外头望风去了。
待周长风离开之后,韶宁和才对老大夫道:“您看,我已经将廷尉正大人打发到门外去了,我和伶舟都不是廷尉府的人,您不必如此紧张。”
伶舟默默看了一眼韶宁和身上穿着的便服,都道穿着官服好办事,这韶宁和却是反其道而行。如果周长风知道韶宁和打发他出去是为了这个缘故,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却见韶宁和三言两语安抚住了老大夫,问道:“您可曾去过陆家珍府上看诊?”
老大夫点头道:“曾经去过几次。”
“替谁看的诊?”
“陆夫人身子弱,大多是替陆夫人看的诊,但偶尔也会替陆老爷看看病。”
“一般都是什么病?”
“胃病。”老大夫道,“他们夫妇俩似乎都有些肠胃上的毛病,陆夫人严重些,时常犯胃疼,一般都是到我这儿开的方子,有时严重起来,也会直接让我到他们府上,先替陆夫人针灸,缓解病情。”
伶舟在一旁问道:“听说这陆家也算是小本经营了,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基本的温饱应该不成问题吧,何至于患上如此严重的胃病?”
老大夫叹了口气:“这陆家也算是命运多舛了,听说祖上原是皇商,称得上是繁京首富,后来不知怎么的,触怒了先帝,被削了商号、没收了家产,一夜之间倾家荡产,什么都没了。不过这陆家珍倒也有些骨气,硬是从一穷二白的困境中翻了身,渐渐又做起了小本生意。
“不过这期间的辛酸苦楚,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当时他们家的闺女年纪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夫妇俩有点东西自己舍不得吃,都省着给孩子吃,这么一来二去的,夫妇俩便落下了严重的胃病,后来陆家虽然度过了艰难时期,生意渐渐有了起色,但这人的身子糟蹋坏了,便很难再治好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韶宁和沉思着踱出了门外。
周长风迫不及待地问:“问出什么了没有?”
韶宁和点了点头:“我之前的猜想,又得到了一些佐证。”
周长风挑眉看着他:“所以?”
“所以,我希望能开棺再验一次。”
周长风怔了一下,深深叹了口气:“这可有些麻烦啊,要想开棺验尸,不是我说开便能开的,得先去廷尉府申请一道手谕。”
韶宁和不解道:“那就去申请啊,我们是为了查案,理由绝对充足,还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在于,这手谕得由杜思危来给。”周长风愁眉苦脸,“一想到又要去跟那变态家伙打交道,我就浑身不痛快。”
第三十九章
周长风虽然十分不待见杜思危,但事关案子进展,他心里再怎么不痛快,还是得老老实实跟杜思危申请开棺验尸的手谕。
好在杜思危的性子向来公事公办,半刻也未拖延,第二天一早便批了手谕直接送至墓地,但同时过来的,还有杜思危本人。
周长风仔仔细细看完手谕,没什么可挑剔的,然后他便开始挑剔杜思危:“我说你,不在廷尉府里呆着,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
“你以为我想过来凑热闹么?”杜思危从袖中抽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了一下额间细汗,“天气如此闷热,我也想好好在屋里呆着。但是上头交代了,此案事关重大,就算要开棺验尸,也需小心慎重,不得怠慢了死者;验尸完毕之后,还得找个风水宝地好生安葬。所以我今天来,也算是给你们做监工来的。”
周长风一怔,杜思危口中的“上头”,必是顾子修无疑了。这案子虽说是皇上亲自交代让廷尉细查的,但受害者不过是两个寻常百姓罢了,就算祖上曾是皇商的身份,那也是上一代的事儿了,如今的新帝没有必要卖这么大的面子。
既然不是皇上的意思,那就必定是顾子修本人的意思了。但这顾子修与陆氏夫妇又是何种关系,竟要如此恭谨?难道这其中,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杜思危见周长风紧绷的脸上一双眼珠子骨碌碌地乱转,便知道他心中又在琢磨些什么了,淡淡道:“周长风,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只要专心办你的案子即可,多余的什么也别想,想太多了对你自己没好处。”
周长风眯起眼睛看着杜思危:“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还是顾大人跟你透露了什么?凭什么每次顾大人都只告诉你,不告诉我?”
“原因很简单,”杜思危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因为我比你会看人眼色,也比你更懂得拿捏分寸——这也是为什么,你我虽然年纪相当,你却没有我升得快的原因。”
周长风深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此时韶宁和与伶舟也已来到墓地,正好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
韶宁和虽然和周长风一样,不太想得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伶舟却是心中十分通透,不由暗赞顾子修做事高瞻远瞩,滴水不漏。
这陆氏夫妇毕竟是顾子怡的亲生父母,虽说眼下顾子怡只是个秀女身份,但难保日后不会皇恩隆宠,飞上枝头变凤凰。顾子修现在厚葬了陆氏夫妇,也算是提前卖了顾子怡一个人情,为日后留下更多的转圜余地。
杜思危见两人都是平民装扮,不由多打量了几眼,转头问周长风:“这就是你之前提到的验尸顾问?”
周长风还在为之前的事情气闷,见杜思危发问,于是语气生硬地给他们做了介绍,因为知道韶宁和的低调性子,他故意略去了韶宁和的姓氏,模糊他的议郎身份。
杜思危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用帕子掩了掩鼻,催促道:“既然人都来了,那就赶紧吧。墓地这地方太晦气,赶快办完了事儿好赶快走人。”
周长风撇了撇嘴,心道墓地再怎么晦气,也没你的刑房晦气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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