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曜权臣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千寻
伶舟在一旁淡淡含笑:“少爷,你究竟想说什么呢?”
韶宁和凑近他,一脸危险地压低了声音:“他该不会是……自从上次见了一面之后,就对你念念不忘了吧?我估计这邀请函,邀请我是个幌子,他真正想邀请的人,其实是你吧?”
伶舟翻了个白眼,韶宁和打从被掰弯之后,看谁都是弯的。照这样发展下去,岂不是要四面楚歌、草木皆兵了?
不过这种时刻让韶宁和产生危机感的感觉还不赖,伶舟十分享受地眯起眼睛笑了笑:“有可能哦,少爷。”
韶宁和面色一板:“你不准去。”
“不去的话,岂不是要得罪廷尉大人了?人家可是廷尉呢。”
大曜权臣 第44节
“我就说你生病了,出不了门。”
“……你觉得他会信吗?别忘了,他可是专管查案的,什么事能逃过他的法眼?”
韶宁和想不出合理的对策,愈发焦躁了起来。
伶舟按住他的手背,深情款款地道:“少爷,别担心,我是不会变心的。”
韶宁和眉梢微挑:“真的?”
伶舟露出一脸色迷迷的表情,上下打量了韶宁和一番,然后伸手点了点他的下巴:“顾大人瘦得跟竹竿儿似的,哪有咱家少爷身材好啊。”
伶舟最近总喜欢用这种方式调戏他,刚开始韶宁和还有些不适应,总是一脸窘色地将伶舟的手挥开。
但是渐渐的,他也习惯了,心情好的时候,甚至还会以牙还牙地反调戏一下伶舟,张口含住伶舟的手指,低声笑道:“你这个小色鬼。”
于是两人趁在万木不在,又半真半假地耳鬓厮磨了一番。
末了,伶舟拐回正题:“少爷,晚上咱们就大大方方去呗,顾大人如此郑重其事地邀请我们去他府上,应该不至于抱着如此低级的目的,或许真有要事相商呢?”
韶宁和却不以为然:“他是廷尉府的老大,我区区光禄勋一名小议郎,他和我能有什么要事可商量的。”
“就算没什么要事,白蹭他一顿饭也好啊。”伶舟贼贼地笑,“毕竟,这朝中上下,能被廷尉大人亲自邀请到府上做客的人,屈指可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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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这日傍晚,韶宁和携着伶舟,如期抵达顾子修府邸。
顾子修早已命管家在门口等候,一见二人来到,便客客气气地将他们迎进门去。
他们跟着管家一路走来,发现顾府规模中等,不算雍容,也不显寒碜,室内装潢也十分质朴素净,很有顾子修的个人风格。
管家领着二人在客厅里落座,立即有小厮奉上茶来,韶宁和一闻,茶也是上好的茶,显出主人礼数周全的待客之道。
然而他紧绷的神经并未因此而有丝毫松懈,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顾子修官居高位,竟如此殷勤地款待他二人,其中必有缘故。
他左右望了望,不见顾子修人影,于是问那管家:“顾大人何在?”
“我家大人正在里头更衣,请二位在此稍候。”管家恭恭敬敬答了,便带着一众小厮退了出去。
韶宁和心中防备不减,不敢落座,茶更是不敢乱喝,站着目送管家离去之后,一转头,发现伶舟手中那杯茶,早已一半下肚。
他赶紧走过去低声道:“伶舟,你怎么就喝上了?”
“这茶……不是用来喝的么?”伶舟一脸无辜地抬头看他。
“防人之心不可无。”韶宁和声音又压低了几分。
伶舟噗嗤一笑:“这茶我喝过了,没有毒,你也放心喝吧。”
“我不是指下毒,我的意思是……”他话未说完,伶舟又是一大口下去,杯子里只剩下了茶叶渣。
韶宁和无奈地看着他,“你这是品茶呢,还是驴饮啊?”
“走了这么多路,我口渴。”伶舟据实以答,噎得韶宁和无话可说。
伶舟放下自己的茶杯,目光又瞄向他的那杯:“少爷,你不喝么?”
“不喝。”
“那让给我吧,别浪费了。”伶舟说着,已经将手伸向了他的那杯。
“……”
韶宁和来赴这一趟鸿门宴,原还想揣摩着顾子修的态度,走一步算一步。但如今,看着伶舟一瞬间两杯茶已经下肚,他无奈地想,喝都喝了,吃人嘴短这一项,怕是躲不过了。
伶舟一口气喝完两杯茶,又开始无聊,嘴里咕哝着“顾大人怎么还不来”,便起身在客厅里四处溜达张望。
韶宁和不放心地叮嘱道:“伶舟,这里的东西你看看可以,但是千万别乱碰啊,万一碰坏了,咱们可赔不起。”
“知道了,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么。”伶舟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可不就是个孩子心性么。韶宁和在心里默叹。
却见伶舟溜达到西墙之前,在一排挂画下停了脚步,仰头欣赏那一幅幅水墨山水图,神情说不出的专注。
韶宁和难得见他安静下来,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很快也被吸引了目光顾府收藏的这几幅画,就算是韶宁和这样的外行人看来,也算是画中上品了。
他慢慢踱到伶舟身侧,指着其中一幅画道:“伶舟,你瞧瞧这一幅,画风跟你的略有些神似呢。”
伶舟抬头瞥了一眼,神色淡淡道:“是么?”
韶宁和却对那副画上了心,站在画前仔仔细细看了片刻,说道:“我虽对绘画钻研不深,但这幅画,却是我认为在这所有画中最好的一幅,我猜想,这必是出自名家之手。伶舟,你的画风虽与它略有些神似,但终究还是欠缺了一些火候,不如它这般磅礴大气、自然流畅。不过你也别灰心,我相信以你的才能,再多磨练几年,必定也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那还真是谢谢你抬举了。”伶舟不咸不淡地笑。
忽听身后有人推门进来,笑道:“韶议郎好眼力,一眼就辨出了我这些收藏中的上品。”
韶宁和回身,见是顾子修来到,忙躬身作揖:“顾大人见笑了。”
顾子修摆手道:“哪里是见笑,看来韶议郎也是爱画之人,能遇上兴趣相投者,这是好事啊。”
韶宁和汗颜:“下官对绘画钻研不精,不敢在顾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下官有些好奇,这墙上挂的几幅画,皆有落款,唯独这一幅没有,这是为何?”
顾子修笑了笑:“因为有落款的都是朋友收藏所赠,唯独这一幅……却是我厚着脸皮讨来的。”
“讨?跟谁讨?”
“丞相大人。”
韶宁和一怔:“这幅画,原是丞相府中收藏的珍品么?”
顾子修摆手笑道:“韶议郎误会了,此画是丞相大人亲笔所绘,我在一旁有幸目睹了全过程,甚为叹服,是以厚颜向丞相索求珍藏。”
韶宁和听得目瞪口呆:“不是说,丞相大人的字画,千金难求么?”
“的确是千金难求,因为丞相大人从不卖画。但若是遇上真正爱画之人,丞相大人也是愿意慷慨相赠的,只是为了低调起见,不添落款,以免惹人非议。”
韶宁和将“丞相大人亲笔所绘”这几个字消化了半晌,神色复杂地转头看了看伶舟,眼中透出一丝费解,还有更多意味不明的情绪。
然而伶舟始终保持一脸淡然的模样,仿佛此图是谁所绘,他丝毫不关心。
就在韶宁和看向伶舟的同时,顾子修也在暗中观察伶舟,见他没什么反应,于是问道:“这位小兄弟,叫伶舟是吧?”
伶舟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认了。
顾子修道:“之前看你所画的人物肖像,我就觉得落笔神韵方面似曾相识,方才听韶议郎提及,你的绘画风格与丞相大人略有些神似,我不免有些好奇了,不知小兄弟可否现场将这幅图临摹看看?”
韶宁和一听这话,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原就担心顾子修会过分关注伶舟,还一直想着如何转移顾子修对伶舟的注意力才好。不想这顾子修竟站在门外偷听他们说话,现在演变成是他自己把伶舟给卖了出去。
他刚想开口为伶舟推脱,却见伶舟爽快一笑:“好啊,既然顾大人如此要求,草民也只能勉力一试了。”
韶宁和暗叫“要糟”,在旁一个劲冲伶舟使眼色,使得眼角都快抽筋了,奈何伶舟压根不朝他这边看一眼,急得他肝火直冒,却又发作不得。
顾子修见他如此爽快,于是当即命人取来墨宝。
在伶舟对着那幅画临摹的过程中,顾子修就在一旁静静观看。他发现伶舟并不严格按照原画逐笔勾勒,而是将整幅画的结构大致记下,然后凭印象描摹出来。
如此画出的图案,对比原图自然不可能完全一致,并且在笔法上也略显粗糙,但就伶舟的年龄与绘画速度来看,也算无可厚非了。
伶舟画完之后,刚要搁笔,顾子修又道:“可否题个落款呢?”
伶舟迟疑道:“原画都没有落款,我这幅临摹之作……”
顾子修笑了笑:“何必拘泥于这种礼数,就当是练习之作也无妨,题个字,留个纪念罢了。”
韶宁和一听“留个纪念”,眼皮便跳了跳,在他听来,“留个纪念”跟“留个念想”,压根没区别。
伶舟却十分大方,略一思索,便提笔在画纸空白处题了一首七言绝句,并署上“伶舟”二字,字迹还是一如既往地规矩工整。
韶宁和在旁瞄了一眼,那诗押韵虽然工整,但也许是仓促所致,意境平平,配上这图,略显拘谨。
如此想着,他不动声色地去看顾子修,却见顾子修一直凝神看那两行字,眉头越蹙越深,最终在伶舟写罢提笔之际,突然抬眸看了伶舟一眼,眼中一道精光转瞬即逝。
那七言绝句中,隐含着一道密语——“暗桩”。
第七十四章
所谓“暗桩”,是闻相秘密派到其他官员身边进行监视的潜伏者,但任务性质各不相同,有的是为了暗中保护监视对象,有的则是暗中控制监视对象。
顾子修一边思忖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韶宁和。如果伶舟是丞相大人秘密派到韶宁和身边的“暗桩”,那么他的目的,是保护,还是控制?
此时,管家推门进来道:“大人,晚饭已准备好,可以用饭了。”
“好。”顾子修抽回思绪,迅速收起画纸,对韶宁和与伶舟做了个手势:“两位请。”
三人刚在饭桌前坐下,伶舟突然捂着肚子道:“刚才茶水喝太多了,我想先上个茅厕。”
韶宁和脸部抽搐了一下,心道谁让你喝那么多!
大曜权臣 第45节
面上却无可奈何地对顾子修笑:“顾大人,真不好意思,我这小厮就是事儿多。”
“无妨,”顾子修却一点也没有嘲笑的意思,站起身对伶舟道,“我带你去吧。”
“呃,如此劳烦顾大人,怎么好意思……”韶宁和说着,欲起身跟上去,心想你堂堂廷尉大人居然屈尊带一个小厮上茅厕,非奸即盗啊非奸即盗!
然而他还未迈开步子,便被一旁的管家笑眯眯地拦了下来:“韶议郎,您先用饭吧。”
“呃,我也想上……”
“非常抱歉,我们这儿的茅厕,一次只能上一人,还请韶议郎耐心等待。”
韶宁和见管家都解释到这份上了,他还要硬凑过去,就实在太失礼了,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伶舟跟着顾子修走出去。
却说顾子修引着伶舟走入一条长廊,估摸着已经脱离韶宁和视线之后,才低声问道:“容顾某多嘴问一句,丞相大人命你潜伏在韶宁和身边,是什么意思?”
“保护,”伶舟简短答了一句,随即又补充道,“当然,同时也有控制的意思。”
“保护与控制兼有吗?”顾子修不解地皱了皱眉,“难道……这韶宁和身份特殊?”
“这一点我就不清楚了,”伶舟摊了摊手,“你知道的,丞相大人喜欢乖乖办事的人,不喜欢多嘴多舌的人。”
“是顾某僭越了。”顾子修知道,能被闻相选中成为“暗桩”的人,必定是闻相的心腹,是以对伶舟的态度,也带着十二分的小心。
伶舟想了想,又道:“对了,关于大将军宋翊提前返京一事,希望顾大人不要对外透露是韶宁和提供的线索,免得将他牵扯进来,把事情复杂化了。”
顾子修一怔,随即颔首道:“我明白了。”
当下心中不禁感叹,看来闻相对这韶宁和,当真是保护过于控制啊。他越发对韶宁和的身份感到好奇,但想到伶舟的警告,又只好默默将好奇心压了下去。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完了整条长廊,伶舟步子一顿,问道:“茅厕呢,怎么还没到?”
顾子修讶异:“你真要上茅厕?”他原以为伶舟不过是以尿遁为借口罢了。
伶舟一脸黑线地看着他:“顾大人不如也一口气喝下两杯茶试试?”
“咳。”顾子修转身对不远处一名小厮招了招手:“你送这位小兄弟去茅厕吧。”
“是。”那小厮对伶舟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向另一个方向折了过去。
“喂喂,说好的亲自送我上茅厕的呢?”伶舟对着顾子修的背影喊。
然而顾子修充耳未闻,整了整衣冠,若无其事地独自回饭厅去了。
这一顿饭,韶宁和吃得格外不痛快。
席间顾子修与他们闲聊的话题,除了周长风查出泄密之人这件事略让他振了振精神之外,其余话题一概引不起他太大的兴趣。他只看到顾子修与伶舟二人时常话里话外眉来眼去,郁闷得他食不下咽。
最后,他只能借口说自己不胜酒力,步履蹒跚地起身告辞。
顾子修也不强留,只是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命人送客。
当顾府的大门阖上之后,韶宁和一身的醉态立即消失不见,甩开搀扶着他的伶舟,大踏步往前走。
“咦咦?”伶舟惊奇地跟在他身后,“少爷,原来你没醉啊?”
韶宁和却不理他,板着脸只顾自己走路。
伶舟只好小跑着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韶宁和的脸色:“少爷,你生气啦?”
“哼。”
“为什么生气啊?”
“明知故问。”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少装无知。”
“我知道错了。”伶舟一脸委屈地去拉韶宁和的袖子。
韶宁和终于停下了脚步,冷眼睨他:“知道错哪儿了?”
伶舟低了低头:“我不该喝茶。”
“还有呢?”
“不该画画。”
“还有呢?”
“不该……上茅厕?”伶舟有些不确定了,三急这种东西忍不了啊!但为了哄韶宁和开心,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先承认错误。
韶宁和见他如此委曲求全的模样,心中怨气早已消了大半,却依然板着脸咳了一声:“上茅厕这种事情……可以不算。”
伶舟一脸天真地抬头看他:“那还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不该跟顾大人眉来眼去!”这才是他最生气的事情好么!
伶舟一脸呆滞:“我哪有……?”
“怎么没有,”韶宁和爆发了,“一顿饭下来,你偷偷看了他十四次,他偷偷看了你十八次,你们两个对上眼的就有三十六次!别以为我算术不好,我都清清楚楚数着呢!”
“……”伶舟呆若木鸡,无语凝噎。
韶宁和见伶舟不予辩解,便认为他是默认了,心头无名之火又腾地一下窜了上来,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伶舟望着韶宁和的背影,有些疑惑地眯了眯眼。
他知道韶宁和爱吃醋,但以他平日里沉敛的性子,应当不至于表现太过。之前对李往昔尚能虚与委蛇,为何唯独对这顾子修,如此耿耿于怀?
万木还在家中为他们等门,然而韶宁和回来之后,连招呼也不打,便径自进了卧房,“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伶舟气喘吁吁地跟进院子,看着韶宁和的背影,一脸的无可奈何。
万木目瞪口呆了半晌,看了看韶宁和的卧房,又看了看伶舟,压低声音问道:“咋……咋回事儿来着?”
伶舟无辜地耸了耸肩,凑近万木耳边道:“恐怕是欲求不满导致肝火旺盛,无故迁怒……”
他话未说完,卧房门突然被打开,韶宁和一脸煞气地喝道:“伶舟,进来!”说罢又“嘭”地一声甩上了门。
万木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少爷这分明是要吃人的表情啊!
伶舟露出视死如归的神色,面色凝重地拍了拍万木的肩膀:“一人做事一人当,万木,你赶紧去自己房里藏好,免得无辜遭殃。”
万木感激涕零地握了握伶舟的手:“伶舟,你保重。”说罢一溜烟躲得没了影。
伶舟站在原地,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袍上的皱褶,然后走到卧房门口,敲门道:“少爷,你倒是让我进去啊。”
话音稍落,房门半开,一只手攥住他的衣襟,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房门阖上的瞬间,伶舟只觉眼前一暗,两瓣唇便用力压了下来,唇齿间残留的酒香瞬间扑面而来,更添了几分催情功效。
伶舟虽早有预感,却不料韶宁和如此坦率地直奔主题,在片刻的讶异之后,他低低一笑,伸出手臂环住韶宁和的颈项,十分享受地承下了这略显霸道的吻。
第七十五章
两人吻至动情之处,韶宁和一路往下,亲吻至伶舟白皙的脖颈,口中细碎重复着问:“爱我么?你爱我么?”
伶舟喘息着,一遍遍给他肯定的答复。
不想韶宁和冷不丁问了一句:“你是谁?”
伶舟身子微微一僵,眼中迷乱的神色划过一丝清明,随即又消失不见。
“我是伶舟啊,”他露出勾魂般妩媚的笑容,“少爷,你真是醉得不轻呢。”
韶宁和没有继续吻下去,只是紧紧拥着伶舟,不说话,也没有动。
伶舟等了半晌,不太确定地唤了一声:“少爷?”
“看来,我是真的醉了。”韶宁和无声地叹了口气,忽地自嘲地笑了笑,缓缓松开圈着伶舟的双臂,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道:“我醉了,想就寝了,你也早些回去睡吧。”
离开了韶宁和的怀抱,伶舟感到周身的气温也仿佛骤降了不少,他暗暗打了个寒颤,困惑地问:“少爷,你这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没有生气,”韶宁和揉了揉眉角,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依然背对着不看他:“伶舟,回去吧,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伶舟一脸莫名其妙地退了出来,缓缓阖上了门,不可思议地想:韶宁和这是吃错药了么,居然就这样将他拒之门外了?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门外呆站良久,眼神渐渐变得晦暗起来——难道,是哪里露出马脚了?还是韶宁和知道了什么?
房门内,韶宁和并没有立即上床睡觉,他兀自站了好一会,才渐渐压下体内那一股被情欲勾起的躁动,长长透出一口气来。
然后,他从桌板下的缝隙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也不点灯,径自走到窗边,就着窗外明晃晃的月光,轻轻翻开了册子。
册子内,写满了朝中文武百官的姓名,有不少名字被画了一个方框,其中就包括光禄卿管喻龄。另外还有少数几个,用圆圈圈了起来,在一旁打了个问号。
韶宁和提笔醮了醮墨汁,在顾子修的名字上,添了一个圈。
这些个被画上了方框的人,都是朝廷中处在明处的闻氏一党,被画上了圈的人,则是处在暗处,看似与闻相有些关系,却又寻觅不出蛛丝马迹的人。
他原本并未将廷尉与闻相联系在一起过,但是今日,当得知闻相竟将亲笔绘画赠送于顾子修之后,他心中便开始起疑,莫非……这顾子修也是闻相埋在朝中的一步暗棋?
廷尉虽非九卿之首,但在朝中的地位,却是非常关键,许多官员是宁愿得罪三公,也不愿得罪廷尉,因为廷尉府那地方,一旦进去了,就别想再全身而退。
韶宁和微微蹙起了眉心,如果顾子修真的已经暗中投入闻相麾下,那么闻相在朝中的势力,远比他之前估计的要大得多,也棘手得多。
想到此,韶宁和思绪一顿,犹豫了片刻,又提笔在册子空白处写下“伶舟”二字,并同样在伶舟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只是这个圈,他画得很慢,也很用力,眼看着那个圈即将画完,他感到自己的双眼都开始钝痛了起来。
伶舟的身上,实在有太多疑点了——为什么一介草民的他,会对朝廷局势了如指掌?为什么连周长风都不曾亲眼得见的宋翊,他却一眼便能认出?为什么他作画时的下笔风格,会与闻相如此神似?——这些疑点,并不是伶舟随口扯出一个云游在外的师傅就能完全解释得通的。
之前韶宁和一直自欺欺人地不愿深究,但周长风对他的提醒,他一直放在心中,不敢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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