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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家住兰若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岸芷汀香
一段路跑来,柳青玉出了一身汗,没擦就急急地问:“先生要走?为何?”
葛举人见识广泛,风趣幽默,对柳青玉这个学生掏心掏肺的好。这些年来柳青玉虽有过不少人类先生,不过最喜欢的还得属葛举人了。而今听说对方要离开,柳青玉心中自然万分不舍。
葛先生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哼哼两声说:“住在这座府邸里的除开你我,没有一个是人,你问我为何?”
热意上涌,柳青玉难得红了脸。
“您看出来了。”他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姥姥她们是正经修行的鬼妖,从不害人,甚至于学生幼龄遭受拐卖,也是她们救回了养育至今的。所以,先生大可不必心怀恐惧。”
葛举人叹气道:“我知道,她们平日的行径我全部心中有数,也是相信她们的。可先生我平生不惧狼虎蛇蝎,独独一听鬼怪就发憷。实际上,打我明白此处真实情况的那一天起,便一直在心中说服自己,你姥姥她们都是好的,没有什么可怕的,结果并没什么用。为了你硬撑下来的半个月已经是先生的极限,再多就受不住了。”
“我此行北上京都为年初春会试做准备,你好好用功,希望来日,你我师生有机会同朝为官。”他拍拍柳青玉肩膀,口吻不舍道:“就这样,该说的跟你说完,先生要下山了。”
唉,他也特别喜欢的青玉这个学生,若非对鬼怪的抗压能力太弱,他真想留下来教到青玉不需要他的那一天。
柳青玉见葛举人去意已决,不好强行挽留,哪怕心中有再多的不舍,也只能放对方离去。“下山的路不好走,学生送送您。另外,先生孤身一人上路不安全,学生想请一位车夫驾车送您上京,望先生一路顺遂。”
葛举人并未说什么客气话,没有犹豫地下了学生的一片好意。
出门的时候两个人,归来时孤单一人,柳青玉蔫儿嗒嗒的。
好在保持沮丧的状态没多久,柳青玉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事,突然打起了神。
明年春闱过后,再等一轮春闱,姥姥应该就要打发他去京城参加科举了,届时便是他和葛先生再见之日。
并且,到时候说不准还能见到那些在葛先生之前教导过他的,眼下已经在京城做官的十几个先生。
那样的场面,一定有趣极了。
只是可惜,明儿个王兄他们过来,只能受到三位先生的指点,少了一个,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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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退散,日光挥洒。
兰若寺山林的树木伸展枝叶,享受阳光的沐浴。
翌日清晨,柳青玉依约乘车前往金华城门。
他昨儿夜里没有做梦,今晨起得比较早,非但没有如同昨日一样迟到,还提前到了。
街边包子、馄饨、豆花、花糕等各种食物的香气扑鼻飘来,柳青玉出门前用过了膳食,但闻到阵阵食物飘香,仍会感到嘴馋。
见王南、冯灵萄等人尚未出现,他索性买了一份糖炒栗子,坐在马车里边慢慢吃着等人。
没过多久,王南、汪可受、张子意和顾昉陆陆续续来到了约定处,柳青玉和四人分吃了余下的栗子,等待唯一还没有到来的冯灵萄。
糖炒栗子吃完一颗不剩,冯灵萄没有到。之后又等了好半天,众人还是没瞧见冯灵萄的身影。
约定的时辰过去了许多,不用多久就是晌午了,王南四人脸上的期待兴奋完全转变成了不耐烦。“冯兄会不会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亦或是昨日天福楼喝太醉,至今仍未清醒?”
柳青玉冷静分析,“两种可能都有,当然也不能排除冯兄突然病倒了。”
四人不约而同望向柳青玉,问他的意见。“柳兄觉得呢,我们几个是走,还是留下来继续等冯兄。”
柳青玉不假思索道:“做人不能言而无信。倘若就此离去,过后冯兄来城门找不到我们,说不定要误会我们出尔反尔,不守约定。”
“再等半盏茶的功夫,如果冯兄还不来,我们五人便去其宅邸寻人。”
诸人一齐点头,同意了柳青玉的方法。
半盏茶的时间很快消耗干净,最终冯灵萄照旧不见影迹,柳青玉五人按计划上马车去往冯宅。
从城门口前往冯灵萄的居住地,必须经过一处荒宅。
荒宅久无人居,内内外外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蛇蝎遍布,外面看起来阴森恐怖,乞丐都不愿意去住。
就在柳青玉的马车行驶到荒宅大门的那一刻,里头忽然爬出来一个满身污脏的人。
抬头的瞬间,那人露出了一张血渍斑斑的脸,尤其是本来两只眼睛所在的地方,已经凹陷下去,血液结痂成两坨干血块粘在了俩眼眶外。
而且,由于这人爬动的同时在悲声痛哭,因而眼眶处还不断地有泪水夹杂着渗出的血水滴滴答答掉落。
他爬到哪里,赤红的血色就滴到哪里。有一半落在了他身上,浅蓝色的衣裳一片紫红。
“眼睛!我的眼睛没有了!我的眼睛!”
“救我!救救我!”
喊声中充满了无助、恐慌、绝望和悲伤。
柳青玉听觉很敏锐,一下子听出了是冯灵萄的声音,马上喊道:“停车!是冯兄的声音!他出事了!”
第23章
目前冯灵萄的样子实在惨不忍睹,人见了必当感到惊心肉跳。王南几人跳下车陡一看到他的惨状,直惊得浑身冒冷冷汗,几乎不敢相信那人是冯灵萄。
还是柳青玉飞奔过去搀起冯灵萄的动作惊醒了他们,忙不迭甩掉内心的惊悸,冲过去帮忙。
“冯兄,你可还好?究竟发生了什么,缘何一夜不见,你就伤成这般模样了?”
此刻柳青玉几人的心情就像火烧一样难受,最感性的汪可受直接红了眼睛。
悲惨失去了双目的冯灵萄虽然不能看见东西,但幸而两只耳朵尚还完整无缺。他感觉身体被人扶了起来,乱嗡嗡的脑子恢复了一丝丝的理智,很快判断出了帮助他的是柳青玉他们。
冯灵萄心生欢喜,只可惜喜悦仅仅存在一瞬,下一刻,他便哭得愈加的悲凉无助了。
柳青玉目光飘过他触目惊心的脸部,再听其哭声,忍不住为之感到心酸。他轻轻拍打冯灵萄背脊安抚:“哭泣可能致使眼睛伤势加重,还请冯兄抑制一二哭泣的念头。”
冯灵萄泣不成声,一副心死绝望的态度。“左右我的眼珠已经叫人挖走了,我如今一个瞎子,伤势加重又能加到哪儿去?”
“天无绝人之路,冯兄切莫如此说。”柳青玉语气轻柔宽慰他,发现冯灵萄眼眶血流不止,当机立断用身上的干净帕子包裹住对方的伤口,道:“来,我与王兄几人扶你上车,去医馆找大夫医治。然后你再细细说明昨日别后,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搞成这副样子。”
言罢,柳青玉向其他人使了一个眼色。五人甩了甩震惊懵的脑袋,当即一块儿出力帮助冯灵萄登上马车,命车夫改道驶往最近的一家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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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的坐堂大夫须发皆白,行医数十载诊治过的病人指不胜屈,一眼就看破了冯灵萄的眼珠子是被人活活挖走的。他暗骂害人者心狠手辣,不由得同情起了受此伤害的冯灵萄。
瞧送伤者来的几名书生便可知,伤者本人亦是一名读书人。
只可惜眼睛一毁,不管他从前有多优秀,如今也不过是个瞎了眼的废人,什么前途都没有了。而且看伤者的年纪才二十不到,正值大好年华,后半生还有几十年的寿命,也不晓得他日后该怎么过活。
唉,不知是谁如此残忍毒辣,摧毁了一名书生的科举可能,不是让人生不如死吗?还不如直接要了人家的命!
非但是他,站立于旁边的几人亦是同样想法,担心冯灵萄想不开,绞尽脑汁之后该怎么劝慰他。
柳青玉看了心如死灰的冯灵萄一眼,走到老大夫面前,关心地问:“大夫,我同窗伤势如何?”
老大夫思绪转了几番,面上半点不显,手脚麻利,三两下就给冯灵萄上药包扎好了伤口。
随后,他拉着柳青玉走到门口,远离冯灵萄好一段距离,这才小声说明道:“如果只是寻常的眼睛受伤,兴许还有治愈的可能性。但是你这位同窗,连眼珠子都没有了,哪怕是华佗在世,亦是治不复明的。老夫能做的唯有开药减少那位郎君身体上的伤痛,至于他心里的伤痛,便要靠你们开导安抚了。”
说完一番话,老大夫拿着药方出去差遣药童熬药,将空间留给柳青玉他们。
即使听不见老大夫跟柳青玉说了什么,冯灵萄也心中有数。
伴随着老大夫的脚步声远去,一室沉默。面对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柳青玉等人,冯灵萄冷不丁出声道:“抱歉,因在下之故,耽误诸位去柳兄家宅向先生们讨教学问了。”
声音里流露出了几分遭受打击后的心灰意冷。
王南一干人等快速对视一眼,赶紧道:“讨教学问之事什么时候都可以,冯兄你的事情却不能耽搁。这样的话冯兄千万别再说了,否则便要伤了我们之间的情分。”
“嗯,王兄所言不错。”柳青玉坐到冯灵萄对面,想起了还不知道对方出事的经过,忙调转话音问道:“你可知害你的凶手是何人?又是怎么去的荒宅?”
闻言,冯灵萄极力压下心中的悲意,回想昨晚的记忆,徐徐道来。“昨日天福楼别后,我一醉睡到了黄昏。起身刚沐浴过,邻宅的张家小郎君忽然上门邀我参加酒席。盛情难却,我只好受邀前往。”
停顿吸了一口气,他继续道:“当时我记挂着第二天与你们的约定,加之白日里已醉过了一回,便决定酒席里绝不沾酒,只吃菜喝茶。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席的人突然对我格外热情,一个个轮着来敬酒。我实在推辞不过,不得不端酒回敬。后来的事你们也能猜到,没多长时间我便喝得酩酊大醉了。”
“然后呢?”
柳青玉脑筋飞速转动起来,突然邀约、突然热情以及有意图的灌醉,若说其中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坚决不信。
更或许,这场酒席,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针对冯兄的阴谋,冲着他一双宝眼来的。
鉴于那时当事人冯灵萄已醉,后头的记忆有些模糊。他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说了个大概。
“之后,我就用和你们的约定为借口提前离席。歪歪倒倒的走出酒楼上了车,不料半道上杀出了几名蒙面凶徒,我那车夫吓得大叫一声,丢下我独自逃命去了。”
“正在我有感吾命休矣的时候,突然又冒出来了两批持刀凶人,三方混战。于是,趁着他们无法顾及到我,赶忙狂奔进了巷子里。我像只无头苍蝇,拼命地跑。不知道跑到何处摔了一跤,刚想站起来,后脑勺就被人敲了一记闷棍失去了意识。”
“待我再度清醒过来,人便已经躺在了荒宅里,满鼻血腥,整颗脑袋特别是一双眼睛锤子敲打似的疼痛。我慌乱一摸眼,摸到两个凹陷,方意识到,有人残忍的挖走了我的双目。可恨的是,我根本不知道是谁干的!”
冯灵萄咬牙切齿,说及这儿,当时发现真相如坠冰窖的感觉重现。
他紧紧搂住自己哆嗦成筛子的身体,吞下了哭泣的欲望,用变得沙哑的嗓子含恨嘶吼道:“无耻歹人!便是挖了我的眼睛又如何!不是神,不是仙,难不成还能挖出自己的换我的进他眼眶里吗!”
他一席纯属发泄的话语令柳青玉茅塞顿开。
目前没有先进的现代医学,就算挖走了冯兄的眼睛也没办法安嵌进去正常使用。除非……除非凶手不是人,或者身边有不是人的鬼怪相助。
这时候,王南觉得自己猜到了真凶,语夹怒火开口道:“昨儿冯兄才酒醉和同窗们说破了自己眼睛的秘密,晚上他就出事了,所以作恶的一定是书塾里的人。我回府马上请父亲派遣捕快查探清楚凶手是谁,为冯兄讨一个公道。”
“有可疑的不止书塾的人。”柳青玉闻声停止了思考,摇了摇头,继而冷静分析道:“天福楼那样的地方人多口杂,冯兄那日醉酒大闹,声音传出门外,难叫外人听入耳,知晓他一双眼睛的能力萌生了贪念。譬如那张家郎君,许就是其中一位。”
是了,是这样的了。
冯灵萄听得入神,结合柳青玉的分析回忆昨天的一幕幕经历,不知不觉坐了起来,捶榻懊悔自己不该纵酒失言,以致于招来了灾祸,毁了眼睛和大好前途。
与此同时,他面前的柳青玉不晓得想到了什么,骤然话语一顿,喜怒不明的笑了一声。
少焉,柳青玉微微眯起眼眸,才踱步接着往下说:“据我推测,起初出现的那三伙人并无挖你双眼的念头,最多只是想劫走你,把你藏起来,让你用一双宝眼帮助他们寻宝生财。……而敲你闷棍的那人则不同,他既然敢动手挖你双目,想必有为己用的办法。”
那么,会是什么样的人拥有这种能力呢?
柳青玉从前不清楚,但昨日他知道了一个人——朱尔旦!
连心脏这种攸关性命的器官,他都换过了一颗,想来换眼对于他而言不过是小意思。
众人听得柳青玉一番思维清晰、头头是道的分析,顿时如醍醐灌顶。
转念王南四人就跟柳青玉想到了一处,怀疑到了同一个人身上。他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朱尔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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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灵萄激动地站起来,“不可能!怎会是他!”
柳青玉慢条斯理道:“从前的朱尔旦,我坚信干不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然而如今这个换过心转了性的,我就不敢相信了。”
汪可受也点头表示赞同,“柳兄言之有理,况且昨天冯兄酒后说破了朱尔旦换心的秘密,惹了他一顿大怒,还放言威胁冯兄,算是得罪狠了他。私以为,朱尔旦的嫌疑最大。”
冯灵萄沉默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他为的是什么?”
“谁知道呢,可能是贪婪作祟,也有可能是纯粹想报复你。当然了,我只是觉得朱尔旦的嫌疑最大而已,没说一定是他。”毕竟没有证据,柳青玉并未把话说死。
王南挠挠头,看看这个瞅瞅那个,试探建议说:“不如……我们找机会试探一下朱尔旦?”
第24章
“不妥。”张子意发言反对,跟王南说:“倒不妨直接报官,把我们的怀疑告诉你父亲,让他派衙役去查。”
朱尔旦本人是一定不具备换心移目能力的,最可能的就是他背后有鬼怪高人相助。假如当真如此,官府查也查不到什么,还有可能因此打草惊蛇,若是惊动朱尔旦背后的鬼怪害了那些普通的人类捕快,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因而,柳青玉本人是不太赞同眼下报官处理的。至于王南提出的试探,可以是可以,但必须在朱尔旦不起疑的前提下不着痕迹的进行。
如此便要细细斟酌了,有可能还需劳烦姥姥她们出手。
“我怀疑朱尔旦身边有鬼怪相助,倘若贸贸然报官,惊了鬼怪杀人可就不妙了。”柳青玉当下跟众人说了自己的顾虑,听得顾昉心里凉飕飕的,害怕道:“真、真有那些东西?”
“八成是这样。”柳青玉点头给予肯定,旋即话头一转又道:“咱们普通人就不要随便插手了,稍后我会请高人暗中调查的。”
柳青玉语气温和,看向王南的目光中却暗含警告之意。
他很放心顾昉、张子意和汪可受,主要是担心王南性子莽撞,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然后不知轻重和朱尔旦对上,引火烧身,才不得不严肃警告他。
王南被柳青玉看得心下一凛,忙不迭掐灭了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做乖巧状点头,并连连起誓保证。
“辛苦柳兄了。”冯灵萄见他们为自己绞尽脑汁,感谢又动容,声音不觉变得有些哽咽。
柳青玉莞尔而笑,“朋友一场,能帮则帮,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换做今日出事的是我,料想你们亦会倾尽全力相助不是吗?”
说话间,忽地想起一事,他连忙对王南四人补充说:“对了,待会儿你们到家后,还请同下人、邻里说一说冯兄的遭遇,让消息走漏出去,流传到我们那些同窗的耳朵里。明天进了书塾,你们便装作不经意间提起冯兄的境遇,届时留心观察,看哪个的神色有异。”
朱尔旦嫌疑最大并不代表其他人就没嫌疑了,这样小小的一番试探,不仅能趁机观察一遍整个书塾的人,还可以看一下朱尔旦是什么反应。能有所得自然最好,一无所获亦是无妨。
“明白了。”众人齐声应道。
事情告一段落,柳青玉略显冷硬的脸庞瞬间柔和了下来,微笑道:“好了,你们今日也受累了,且先回府歇息,明日咱们书塾再见。”
“那冯兄怎么办?你独自一个送他回家没问题吗?”汪可受看了下柳青玉,又瞧了眼失明的冯灵萄,不太放心。
柳青玉摇摇头,首先直言没有送冯灵萄回冯府的意思,接着才具体解释起了原因。“家中姥姥和先生认识几个奇人,我带冯兄回自家宅邸问一问他们几位,可有法子帮助冯兄恢复光明。等一下你们只需协助我搀冯兄上车,顺便带消息给他家里人,言其最近几日在我家中养伤即可。”
刚说完,下一刻药童便端来了煎好的药。
柳青玉一行看着冯灵萄喝光,而后带上用纸包好的几副药材,扶他起身掀帘子出去同老大夫致谢,如此才离开医馆各自归家。
马车出城不久,服下的药开始生效,冯灵萄伤口的疼痛减轻了一些。加之在医馆里受到了友人们的鼓励安抚,后还有柳青玉给予的复明希望,冯灵萄的神不复之前的消沉,甚至还露出了几次笑容。
时间在他和柳青玉的闲聊中悄然度过,若非车夫提醒,二人估计还未意识到马车已然抵达了“柳府”。
柳青玉招手唤来车夫,与之协力助冯灵萄下车,门口清扫落叶的女鬼远远瞧见,快步走来接手了柳青玉的工作。
“诶呀!”冯灵萄冷不丁低叫了一声。
柳青玉流露关切之情,偏头询问:“怎么了?”
挽着自己的手柔弱无骨,身侧飘来女儿家的幽香,冯灵萄心知替代柳青玉的是位女子,略显拘束地说:“有、有点凉……”
鬼的肌肤天生冰凉,这点柳青玉没法儿改变。
女鬼抿唇无声偷笑,“奴家天生体凉,望郎君见谅。”
冯灵萄连忙道:“你愿意扶我一个瞎子,我感激还来不及,如何会嫌弃?再者是我刚受过伤,失血过多,一时比较敏感罢了。”
柳青玉想说点什么,然而心脏猛地一阵快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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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所感应,当下停步回头,捕捉到了一抹月白颀长的身影。褒衣博带,长身如松,纵然看不到那人面容,亦能感觉到他的超群绝伦。
可惜的是,转眼间那抹惹人注目的影子便走出了柳青玉的视线。
柳青玉心里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他下意识摸向自个儿心脏所在的位置,若有所思。
好奇怪的感觉,而且对方背影好熟悉,会是谁?
“那人是谁?”沉思中的柳青玉一不留神就问了出口。压根不晓得,引得他失常的当事人,在他疑惑脱口的那一刻,回头望向了他停留的地方。
深远的目光穿过重重墙壁,落在了柳青玉身上,笑意清浅,倏尔消散。
女鬼轻声细语回话,“是姥姥聘来替葛举人位置的先生,今日暂且下山处理一些杂物,后日过来我们宅邸住下。”
在柳青玉刚捡到受伤冯灵萄,却还未把人带到医馆的那个时间段,丁翁酒馆门外贴出了一张聘师告示。
几年来,金华本地人都了解了“柳府”聘师告示的规矩,“柳府”的老太太要求严格,才学不够的绝对不要,宁缺毋滥。故而,以往告示贴出去,最少半个月才有人揭走。
可这一回,酒馆伙计贴好一转身,墙壁上的告示便落入了一男子手中。丁翁见状二话不说丢下生意,亲自带人上山给姥姥他们考核。
“姥姥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神速啊!”
柳青玉唇间发出这样的感慨,忘却内心异样感,不一会儿重新迈开了步伐,领冯灵萄去厅堂见姥姥。余德三位先生恰好也在那儿,倒是省了柳青玉之后再去寻他们。
安排好冯灵萄就坐,柳青玉寻了处空位坐下,发现旁边桌面搁着一杯喝了一半的清茶,不由想起刚才的男子,于是多看了茶杯两眼。
姥姥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笑着解释:“给你聘的新先生适才来过,姓慕,表字云行,风度相貌可与日月齐光。你余先生他们方才与之较量了一场,无一不甘拜下风。只是因为慕先生无心为官,并不曾科考过,是以身上没有功名。”
柳青玉点点头,脑海中幻想那位慕先生的长相,不觉间把那夜梦里“媳妇”的脸贴在了对方面上,他顿时一惊,忙摇头甩掉这荒唐画面。
而余德就是在这时出声说话的。
“你不是说,今日会带几位好友过府吗?怎如今只有一个?”
胡孝闻言挪视线端详冯灵萄,留意到他纱布蒙目,也问:“他眼睛怎么了?”
柳青玉从速集中注意力,徐徐讲述起了冯灵萄身上发生的事情。
很快余德他们便了解了前因后果,他沉吟道:“龙王宫中生长有一种海草,名曰目珠。十年花开十年结果,成熟的果子一经剥开果皮,获的便是目珠子。目珠子百年不腐烂,无论外形还是作用,皆与人眼一般无二。今夜我去一趟罗刹海市,买一对目珠海草果实回来给他换上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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