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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翻雨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作者:爱神苏西
    白若愚低声道:“你知道么,自从你被他带走后,我,我有多后悔没有早他一步将你留下,我,我每天都在悔恨,每天都在思念你,你看,这墙上的画都是我在想你的时候画的……”
    他望着梅廿九,眼里有着热切与渴望,他一把将梅廿九紧紧抱在怀中,喃喃道:“我期盼了那么久,你总算来了……”
    “别,将军,放开我……”梅廿九在白若愚怀抱中挣扎着,她的心里又慌又乱,白若愚对她钟情如许,她倒是没有料到。她低声恳求着他:“将军,求你,先放开我好么?”
    白若愚感觉出梅廿九在他怀中的颤抖,他克制住自己如狂的爱慕之情,转念一想,惟恐自己的操之过急吓到了梅廿九,手一松便放开了她。
    沉默中,梅廿九只听到白若愚急促的呼吸声,她抬头望着他,含泪道:“将军,请你别这样,阿九低如草芥,实不值将军如此。阿九今日前来,是想请将军救救洛王爷……”
    “你的眼里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么?”白若愚挫败地别开了脸,走到一旁的太师椅中坐下。
    梅廿九踯躅了片刻,走到白若愚面前,道:“将军若是肯伸出援手,待救得王爷之后,定当好好酬谢你……”
    “酬谢?”白若愚牵动嘴角苦笑了一下,“你拿什么谢我?”
    “阿九会按照规矩,奉上黄金白银以谢将军的大恩。”
    “我不要什么黄金白银,我,我要的——是你!”白若愚站了起来,与梅廿九面对面,他望着她,眼里有着被相思之苦逼疯的狂热与渴望。
    梅廿九觉察到白若愚眼中的欲望,心里一颤,她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但白若愚已经上前再次用力抱住了她,不待她挣扎,他火热的吻已经覆盖上了她冰凉而又颤抖的嘴唇……
    “不,唔——”梅廿九在白若愚有力的钳制下,动弹不得,她拼命用拳头捶打着白若愚的肩膀让他放开她,但已疯狂了的白若愚根本听不见梅廿九的呼喊与恳求,他用手捏开她的嘴,用力加深了这个吻,却猛觉自己的舌尖一痛,将他从狂野中清醒过来。
    白若愚下意识地放开了梅廿九,只听“啪”地一响,梅廿九已打了他一个耳光!
    白若愚看着梅廿九那满眼是泪,颤抖娇弱的可怜模样,心里不由又是惭愧又是懊悔。他垂下头,低声道:“阿九,对不起——”
    梅廿九呜咽道:“白将军,我,我一向钦佩你的为人,却没想到你,你竟也和别人没什么不同,你,你太让我失望了——”说完,一行清泪已缓缓地从梅廿九眼中流出。
    白若愚歉疚地向上前一步抚慰梅廿九,但梅廿九已后退了一步,她望着他,痛心道:“你别靠近我,你,你不愿救洛宸天,阿九也不勉强,请白将军自重,就当阿九今日没有来过——”
    说完,她用衣袖掩面,已疾奔而出。
    “阿九,阿九——”白将军连忙要追,但梅廿九已如惊弓之鸟一般,转过回廊,飞奔出院门不见了……
    白将军颓然坐在了书桌旁,“白若愚,你这个混蛋!”他猛地一砸自己的脑袋,懊悔不已。
    锦衣正在外头等候,见梅廿九满面泪痕奔出,连忙惊喊道:“小姐,你怎么了?”
    “走,快走,锦衣——”梅廿九用手掩嘴,坐上了马车,当马车刚起步,她便痛哭出声。
    白将军是她一向敬重的男人,她以为他是个坦荡的君子,却没料到他也是一个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小人,让她完全对这个世道的男人都死了心,不抱任何希望。
    她在马车厢里哀哀哭泣,心头无比荒凉,一股无能为力的绝望涌上心头,“宸天,难道我就只能眼睁睁等着你死在沙场么?”
    ……
    夜深人静,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的梅廿九终于疲惫之极,昏昏睡去……
    在她的床榻前,不知什么时候已站着一条颀长飘逸的身影。
    那身影望着满面泪痕的梅廿九,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心不甘情不愿去打破原则,救那么一个小小的人类,但看着心爱的掌上明珠如此痛苦,他却于心不忍了。
    她简直就是和她母亲一个模样,都是那么固执任性!但,他又如何能拗过她呢?天下父母心啊,她能体会到么?!
    他思忖片刻,终于一咬牙,低声对自己道:“也罢,就再让我破一次例吧!”
    他下定决心,转过头,俊逸的身形已徐徐飘起,化为一道白光,消失在茫茫的夜空中……
    今宵梦醒何处·鱼雁音尘绝
    庭院三更夜,风雨两无情。
    秋去繁华歇,荏苒如梦蝶。
    阮静挽走进梅廿九的房中时,床榻上没有人,而梅廿九立在窗前,凝望着院落中的开始结冰的地面发怔。她纤细的身影弱不胜衣,迎风瑟萎。
    阮静挽悄然叹了口气,她拿起床榻上的厚外衣,走到梅廿九的身后为她披上,轻声道:“阿九,天凉不能总这么吹着风,吹出病来就不好了。”
    梅廿九回首望着阮静挽勉强牵牵嘴角,却还是面露悲绪愁容。
    阮静挽劝慰道:“别想太多,还是身体要紧,现在只希望大哥吉人天相,能早日归来。”
    话虽是这么说着,但她们心里都明白,洛宸天,只怕此次是凶多吉少了。
    因为据之前传出的洛宸天已死的消息已达两个月之久,却没有任何的消息再传来。如今已是天寒地冻,气候温和的南方尚且寒风瑟瑟,霜花重重,更何况是滴水成冰的塞外边疆,估计已是大雪封山,冰断栈道。
    洛王府里所有人的希望与信心已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而消失殆尽,没有人再去等待洛宸天的归来。在许多人心中,已认定洛宸天真的是客死异乡,尸骨未存了。
    只有梅廿九依旧在执着地等待着,哪怕有一丝希望,她都要等下去。有时绝望的时候,梅廿九会摸摸自己的小腹,那里正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孕育成长,这是他和她的孩子。
    这个小小的生命,给予了她等待的力量与信念。但是这样揪心的等待太让她伤神了,她已感觉自己快支撑不下去了。
    梅廿九靠在阮静挽的肩头,低声道:“静挽,他,他怕是回不来了吧?”这些日子多亏静挽一直陪在她身边,否则她早脆弱地已倒下去了。
    阮静挽忍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带着些许哽咽,勉强笑道:“别灰心,大哥,大哥他应该会回来的……”
    梅廿九没有说话,只是无神地将头依靠在阮静挽身上,她不敢再去想,也不敢再去问。
    两人正在一筹莫展、相视而哀之时,突然有王府的下人禀报说有个女客要见梅廿九,梅廿九抬起头来,虽说有点诧异,但还是示意下人让那女客进来。
    那女客穿着一身长袍,头戴带着面纱的蓑笠,她进得门来,将蓑笠一摘,却是女大夫靖然!
    靖然望着梅廿九微笑,梅廿九从讶然回过神来,奔上前去,抱着靖然,惊喜地喊道:“靖然,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靖然微微一笑,道:“我怎就不能来了?”
    说着她握着梅廿九的一双纤手,再看着梅廿九的单薄的身子,摇头道:“阿九,你怎的如此消瘦?之前我叫你修养生息,你怎么总不听呢?”
    靖然说着话,同时也朝阮静挽行了个礼,阮静挽含笑着还礼。
    梅廿九拉着靖然的手要让她坐在一旁的椅上,靖然却摆摆手,道:“我来带两句话就走,欢喜阁的姐妹们让我来看看你,好久不见,大伙儿都很想念你……”
    “我也想她们……”梅廿九低声说道,这阵子她心烦意乱,很久都没有心思回去看姐妹们,说来也是她薄情了。
    但姐妹们却总记着她,她鼻子一酸,不由想哭。她咬住下唇,抬眼望着靖然道:“靖然,姐妹们都好么?绣坊开得如何了?”
    靖然一笑,道:“一切都很顺利,姐妹们的手艺每天都在进步,绣坊的名声也渐渐在外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将欢喜阁转为欢喜绣坊了。”
    “是么?”梅廿九的心一宽,露出了多日来一直未展的笑颜,梅廿九欣喜道:“这就好了,以后姐妹们也不必靠着强颜欢笑来维持生计了,靠自己双手赚碗饭吃总是要来得理直气壮些。”
    阮静挽也笑道:“绣坊么?可否也加我一份?我也想出个本儿做点小买卖,将来给自己赚个养老钱……”
    梅廿九笑道:“当然可以了,欢迎二夫人加入。”靖然也笑,道:“我也投资了些,我打算等绣坊生意好起来,我就不当大夫了,专心隐身幕后当个专职老板娘好了……”
    梅廿九扑哧一笑,道:“靖然你若是那样,汝嫣肯定第一个就不依,因为估计我们的绣坊会被你的病患们砸了场子,谁不知你是城中有名的大夫,你不救死扶伤,那让他们怎么办呢?”
    阮静挽掩嘴而笑,而靖然也摇摇头,苦笑不已。
    三人说说笑笑叙着旧,梅廿九正待叫人给靖然奉上好茶,却听得门砰地一声猛然被撞开了!
    众人诧异地转过头来,却只见锦衣气喘吁吁地狂奔着进来!
    锦衣也顾不上自己打扰了屋内人的谈话,一把上前便抓住梅廿九的臂膀,声音激动得已经发颤了,“小,小姐——也,也狼回来了!也狼回来了!”
    “什么?!”梅廿九一呆,立即站了起来,抓住锦衣的手,急切地问道:“你,你说什么?也狼,也狼回来了?!那,那宸天呢?!”
    锦衣喘着气道,“还,还不知道,是二公子让我来通知你的,小姐,快,快随我去见见也狼!”
    梅廿九闻言立即提起裙摆随着锦衣一路飞奔到大厅,阮静挽与靖然赶紧也跟了上去。
    几乎洛王府上下的人都集中在了大厅里,洛宸星正陪着一个官差模样的人在说着话,而大厅的中央正跪着一个人,他抱着一个包袱,低垂着头。
    那人蓬头垢面,百结鹄衣,破烂不堪,胡须也已经长得遮住了他的脸颊,看不出他原来的模样,但锦衣一进了大厅便冲上前去,推搡开挡在身前的人群,她怔怔望了衣裳褴褛的那人半晌,才哽咽着大喊一声,“也狼!——”便扑上前去抱住了他!
    那人跪在地上没有吭声,嘴里只是喃喃道:“我,我要见阿九夫人!”
    梅廿九的心颤抖着,她一步步走上前去,在那人身前蹲下身来,仔细辨别着那人,透过那人须发虬张的脸,她认出了那人便是也狼。
    梅廿九望着也狼,哽咽着问他,“也狼,也狼,你,你怎么成这样了?我是阿九,你可是要见我么?”
    也狼慢慢抬起头来,愣愣地看了梅廿九一会儿,突然抱起怀中的包袱,伏在地上给梅廿九磕起头来,他一边磕头,一边沙哑地哭喊出声,“阿九夫人,也,也狼对不起你,没能,没能保护好爷,也狼没脸回来见你——”
    梅廿九闻言心已凉了半截,她的腿一软,也跪在也狼身边,强撑起心气听着也狼说话。
    也狼悲痛地哭泣着将怀中紧抱着的包袱打开来,露出了里面一件月白色的长袍,袍子上染着鲜血,因为时间已隔得很久,所以上面的血迹已经成了褐色。
    梅廿九颤抖着伸出纤手,将长袍接过来,这是她亲手做给洛宸天的袍子,上面还有她细心绣的图案。她将袍子紧紧抱在怀中,目光呆滞,面色死灰。
    也狼哭着道:“爷,爷和我被人追杀逃到山谷中,爷中了暗剑,剑上有剧毒。爷带着我躲在山洞中,帮我疗伤,但他自己却身中剧毒,无药可解。爷为了让我活下去,硬是将自己的内力输给了我,而他天天遭受毒发的痛苦。我没用,我不仅没能保护爷,还连累了爷!”
    梅廿九木然地看着手中的袍子,低声道:“他,他呢?现在何处?”
    大厅里那个官差模样的人从泪流满面的洛宸星身边站起,走到梅廿九身边,恭敬道:“是阿九夫人吧?我是白将军的手下,是奉了白将军的命令到边塞寻找洛王爷的。不过等我们找到洛王爷与这位小爷的藏身之处时,已只剩下这位小爷独自一人在山洞里了。”
    梅廿九颔首,却没有回应官差的话语,她只是盯着也狼问道:“他呢?他到哪儿去了?”
    也狼低头掩面,哭泣道,“有天早上等我醒来,爷已经不见了,我爬到外面的林子里一看,草地上只有爷脱落下来的这件衣服,还有这个,这个,爷有说过,假如我能活着回来,就将这个带回给九夫人,”他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梅廿九一看,却是她很小的时候送给洛宸天的梅花绣图,不知什么时候洛宸天将它从绣屏上拆下,成了一张帕子,随身带在身边。
    看见了那方帕子,洛宸星与洛宸夜的脸色均是一变,江馨兰更是面色苍白,她望着梅廿九,眼神捉摸不定,不由畏缩成一团。
    而梅廿九则紧紧攥着帕子,她的心,已揪成了一团,直痛得让她无法呼吸。
    也狼道:“爷中的是蚀肉化骨的毒药,应该是爷毒发了,他,他怕我看见难过,所以独自到林子里,选择了孤零零地一个人死去。”说着,他忍不住了,伏在地上号啕大哭,边哭他边打着自己,“我真没用,没用啊!我没能保护好爷……”
    锦衣抱住也狼,哭泣道:“也狼,也狼……”
    梅廿九却不哭,她愣愣地坐在地上出神,无视周围的哭声与喊声,周围的一切离她已经好远。
    半晌,梅廿九抱着洛宸天的衣裳,手中紧紧攥着帕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慢慢地走过人群,无神的双目中没有焦距。
    梅廿九慢慢地走着,喃喃道:“洛宸天,你,你终究还是死了,你骗人,你言而无信,你答应过我要回来的,你,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
    说着,梅廿九隐忍已久的泪水疯狂地掉落下来,她抱着洛宸天的衣服,将脸埋在衣裳里,衣服里依稀有他的气息,只是她知道,他,已经永远离开她了。
    梅廿九靠在回廊的尽头处,呆滞地凝望着屋檐上悬挂的冰柱,他临行的话依稀在她耳边回响,“阿九,九儿,你要等着我回来——”
    那时的他想要她给他一个拥抱,但她吝于给他,因为她恨他!而今,他死了,她恨他又有什么意义?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梅廿九紧紧盯着屋檐,整个身子摇摇欲坠,跟在后面的阮静挽与靖然连忙要上前搀扶住她,但梅廿九的身体已后仰,她如一片凋零的枯叶,慢慢地飘落在了地上……
    城中的另一处深宅府邸里,一个全身黑色劲装的人影悄无声息地掠进了一间屋子。
    不一会儿,那屋的灯亮了,传出一个难抑兴奋的苍老的声音:“干得好!重重有赏!那下一步就开始我们的计划罢!”
    只听得一个低沉柔和的声音应了,接着屋里的灯便灭了,将一切又都笼罩在了黑夜里……
    ……
    红墙碧瓦,气派恢弘,将军府里。
    白将军在书房里挥毫题墨,阮静桥与绝绝在一旁作陪。阮静桥为白将军展开宣纸,绝绝则为他磨着墨。
    阮静桥看着白将军剑眉紧蹙,神色严峻,便低声关切地问道:“将军,出什么事了么?怎么如此闷闷不乐?”
    白将军搁下手中的笔,闭上眼长叹了一声。他的满脑子里都是梅廿九妙曼的身影。
    半晌白将军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身边的两个红颜知己,不由骂着自己贪心不足,身边已有如花美眷,却还惦念着一个不爱他的女人。
    但,他就是忘不了她,从见她的第一次开始,他的心已经被她给深深虏获住了。却只恨被洛宸天捷足先登,抢先了去。他和洛宸天一向面和心不和,一山难容二虎,他常常会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
    但如今听到他派去寻找洛宸天的部属回来禀报说洛宸天已死,他却为何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倒心情沉闷,郁郁不快?!
    白将军低声叹息,他忘不了和洛宸天打诨时的融洽,高谈阔论国家大事时的投缘,忘不了两人因为彼此的见解与学识而惺惺相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内心里,已将洛宸天由一个强劲的对手慢慢变成了他的朋友。
    而如今,再没有了让他如此又爱又恨的对手与强敌了,白将军的心里却一片失落,竟还有挥之不散的哀伤,他是怎么了?!
    洛宸天死了,那梅廿九该怎么办呢?白将军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她。
    绝绝看着白将军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和阮静桥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悄然退下,不去打扰白将军独处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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