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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又逢君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自闭
两人识得是季常,张衍披衣而起,推开窗户,赵烈也忙系了衣服跟过去,只见江上一片漆黑,却飘飘似有鼓乐丝竹之声。张衍闲闲往窗台上一坐,衣衫迎风猎猎而动,赵烈不禁觉得有些发冷,又拿了件衣服披上。
“季常,你做什么?”张衍笑问,声音不大。
此时,赵烈真见一条苍龙于水中出没,鳞片在黑暗中青光闪闪,奇妙非常。待他戏够了,便化作青光上来,变成季常站在窗前,发丝缕缕,犹带湿意。
“叫我做甚?”季常面带喜色,“明天就要回江阳,这条河暂时无主,也容我玩玩!”
张衍笑道:“这么不想回去?”
“当然!”季常凑过来道,“君琢,到时回了天上,让曹大人放两个实缺给我们,你来这山,我占这水,不管天上那些俗事,只在地上游山玩水,岂不快哉?”
张衍哈哈大笑,拉过站在一旁的赵烈,坐于自己怀中,说:“你问赵公子,他说好就好!”
赵烈刚才起的匆忙,还未束发,又没仙力像张衍季常一样可以瞬时拾起整,一时乌发随风乱飞,把眼睛也遮住,哪答得了话,张衍也不再问,一把拂开他头发,抱住他在风里吻了起来。
季常看了,也抚掌大笑,又复跳入水中,游龙戏水,好不高兴!
一时天上无星无月,群山隐匿,万物沉眠,只有涛涛江水向东流,大千世界,好像只有他们三人欢畅其中……
接下来几日,季常化作龙随船而行,张衍则与赵烈一处,船上诸人,除赵煦没被施障眼法外,都看不见张衍,赵烈也乐得日日同张衍厮混一处,赵煦对赵烈被打的事也知道一些,并不想管他,只交代一句“好自为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偏偏一路太顺,很快到了江阳。
张衍季常站在甲板上同赵煦赵烈兄弟告别。
张衍在赵烈耳边道:“赵公子,你那日和我说过,要尽其志,畅其才,才无愧于心,我若现在带你进山,你一时从了,难保将来不恨我。你和夫人好好过,张衍等得!”
风太大,好像眼前人就要乘风而去,赵烈两眼被吹得发干,反倒流不出泪来,只紧紧抓住张衍袖子,赵煦在一边都有点看不下去,过来说道:“够了罢!”
赵烈才放了他袖子,看两人下了船,渐行渐远。
回榆塘时,由于路上耽搁,已是深晚。迎来的下人说,少奶奶等不得,先回房了。
赵烈平复了心情,悄悄踏入房中,却见灯明,心下疑惑,才见素素和衣在摇椅上睡得正香。赵烈知她在等自己,看得不忍,轻轻走去,将她横抱起,走到床旁,正待放下,素素就醒了。
“回来了?”她睡眼朦胧,甜甜一笑。
赵烈也笑,小心把她放于床上,替她脱鞋宽衣解“我不讲那么多规矩,以后不要等了。”
“可是嫂嫂不也等么?”素素往里躺了躺。
“你别学她!大哥对家眷,管教得还是有点死板,何况你又是这身子,劳累不得。”赵烈抚了她头发,抱她衣物放到旁边椅子上,经过镜子,一时出神,想自己才不出两年,形容已和先前有些不同,要是再过几年,形容大变,再穿不得女子衣服了。
正这般想着,素素问:“相公,你怎么了?”
他猛然醒转,忙说:“没什么。”
敷衍过去,也拾了一下,吹了灯,躺于素素身边,素素往他怀里钻,他也伸手抱了来。素素拉他的手往肚子上放,触感温热,隐隐腹内好似真有小物在动。
赵烈半晌说不出话来,素素知他呆了,扑哧一笑,赵烈把她拥入怀中,喉咙发酸,说不出话。
素素在他怀中道:“你十八岁便要做爹呢!”
赵烈感慨万千,道:“是我福气。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素素想了一会儿说:“像你这样,单字就好,琅琅上口。林字怎么样?男也可,女也可,林海浩渺,郁郁葱葱。”
“会不会太简单了?虽然简单也是好的。”赵烈沉吟,“林……林……林……林间有客无人识,矣乃声中万古心。”
“清寂了点呢!我倒觉得这字有栋梁之意,又大气得很,”素素道,“不过我也不求他大富贵,平安踏实便好!‘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赵烈还在想“林中有客无人识”,越发想起张衍了,想他在那,寂寂寞寞,又想那青龙陪在左右,也是一副不老容颜,倒能长久,加上自己娶素素前父亲说的那一番话,虽知自己这么想小气,却不介怀。
“好吧,暂定林字,若父亲肯了,就叫赵林。”
“我就知道我说什么,你没有不依的!林儿,林儿,真是越叫越喜欢!我明天就和公公说去!”素素喜笑颜开。
赵老爷两个儿子做了京官,这两天喜信准备宴会,周旋得紧,听到孙儿叫“赵林”,也觉得旷远明了,于是首肯。
到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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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之际,素素肚子已十分大了,赵煦的妻子也要生产,于是两兄弟告假在家陪妻子,也获准了。
那年秋季,素素刚产下赵林不久,正逢赵毓过了十四岁,和堂兄赵爽去逛青楼被抓住了。依赵家家法,一人犯错,定是上行下效,要一起打的,从前赵烈不喜读书,赵煦也被带着吃了一场板子。上次赵烈被打,事出隐秘,故未牵连,这回便逃不掉了,赵烈赵煦赵爽一起被赶入祠堂,狠狠打了一顿。
刚开始时,下人对赵烈赵煦还不敢下手,犹豫道:“老爷,现在二位少爷是朝廷命官……”
赵老爷一拍桌子:“什么朝廷命官,进了我家门,就是我儿子,打!个个空生一副好皮相,却只会靠这个惹祸么!”
赵爽不是赵家亲兄弟,被伯父打得气结,自认倒霉;赵煦心里怪赵毓行事不周,害自己这么大了还要被牵连,在家人面前丢尽了脸,又无奈又生气;赵毓心知是顾子卿告的密,道先生又爱又恨,咬牙先忍了再说,过后说不定自己还要倒过去好言安慰一番;赵烈想着父亲有意无意像在说他,有些心虚,被打了也没话说……
总之各怀心事,无人敢喊,无人敢叫,好不凄惨,然而只有赵毓当晚便痊愈了,虽在长辈面前仍装着一瘸一拐,私下却行动自如。赵烈想起季常说张衍要和赵大人回天上的事,留意起来,也上了心。
二十四章
那次被打后,赵煦都不怎么和赵毓说话。赵毓本来和哥哥们差的岁数就大,也不以为意,只是屁颠屁颠跟在顾子卿身后。赵烈早知道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但三兄弟各不干涉私事,故也不说他。
倒是有一天,顾子卿自己跑来了。
“先生可以后年再北上参加会试,在此之前,在我家多住两年无妨的。”赵烈听了顾子卿的请求,颇有些为难,要是让人小鬼大的赵毓知道自己带走顾子卿,非大闹一场不可。
顾子卿眼露忧色,竟说不下去。赵烈和他是一类人,怎不知他苦衷,良久叹道:“我知你家就靠你了,好歹也和三弟说一声,他虽然才十四岁,却还是通透的。”
顾子卿未及一言,竟掩面哭起来。赵烈见了尴尬,忙起身关了门窗,回来和他相对而坐。
“我家三弟虽然聪明伶俐,但毕竟是孩子,如果有不讲理为难到先生的地方,我去和他说。”
顾子卿忙擦了把眼泪,道:“不不不,我一面和他好,一面又想着功名,料不能长久,才时而亲近,时而疏远,这次他负气跑到青楼,我还气不过告诉了赵中堂,害他被打一顿,我真是白读那么多年圣贤书。是我不好,是我为难他……”
赵烈想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一面感怀于顾子卿愿对自己直言相告,一面又伤心于几年来和和衍分分合合,相见再难,长叹一声,道:“我认识一个京中大佬,是父亲好友,这次就让父亲事先打个招呼,你再去他手下做事,以先生才干,定得保举。不过……切切和毓儿说一声……”
当晚,赵老爷和王夫人出了门,赵烈偷偷行至赵毓的别院,才刚接近,就听见有争吵声。
从虚掩的窗户看去,不禁吃惊,赵毓竟跪在地上,涕泪横流,扯住顾子卿的衣服下摆,苦苦哀求:“先生不要走,先生不要不理我!”
“你无心于功名,我也不能陪你几年啊!”
“我考!我考!”赵毓毫不迟疑瞪大眼道,“如果先生先考,我一定北上会试去找先生!”
自己的兄弟,虽然交谈不多,赵烈也知道赵毓志自小不喜经济实用之学,志不在仕途,最多考到秀才,便可能随舅舅做生意去了。兄弟三人年纪志向性格都迥异,很少说这些,加上赵毓本就擅长察言观色,大概觉得哥哥们都不大谅解自己,也存了一份小心,赵烈虽认为大可不必,但家风如此,也无可奈何。
如今见此场面,又知他小小年纪平时就十分谨饬,现在能跪得下来去求顾子卿,一点架子不顾,实在让人痛心。
“毓儿!算了罢!”顾子卿本来就心思纤细,被他说得泪水涟涟,“我叫你父亲把你从青楼抓回来,你也不怪我么?”
“先生是爱我才会这般,我欢喜还来不及,被打死也是愿意的!”看赵毓神色死灰,大概心下已经知道无望了,仍要争他一争。
赵烈只觉得眼前境况,堪比自己和张衍分别,不忍再看,匆匆回了自己厢房。素素见他神情有异,便问何事,他强忍了才应付过去,接过赵林,小家伙离了母亲怀抱,却不哭闹,反格格笑起来,和他十分亲昵一般,让人心生怜爱。
素素笑道:“你们赵家的男子,性格志趣不同,却是一个赛一个的懂事,什么都自己藏心里摆平,像这孩子,不哭不闹,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听着像打趣又带牢骚,赵烈答不上来,只好笑笑,低头哄孩子。
过了几日,赵氏兄弟便携家眷上京,偷偷藏了顾子卿于车中,一起北行。赵毓那天被祺儿赵爽骗出去玩,其实心里也有所感觉,一路沉着脸,吃酒吃到一半,终于摔了杯子狂奔回家,一推顾子卿厢房,自然空空如也,只留一把折扇,上书:“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知那人爱恨未尽,自己留也不是,放也不是,这样走了倒好,又心痛难忍,当下伏案大哭,不提。
且说赵烈在京中为官,日子也算好过。赵家三世受圣恩深重,虽还是翰林,赵煦便以世家公子自居,忙于应付来拉拢的各色人等,酒阵文场,都不落下;赵烈仗着父亲大哥,不比那些“穷翰林”,起居优裕阔绰,又不好结交,不爱逢迎,喜欢词章金石,每日把份内事做完,便在家钻研经济实用之学,平日里交友也不拘一格,不大看对方身份。
一日,他与一常州同僚喝酒,提到新擢升的常州巡抚,政绩一项便是“德感动天,神明治水”,赵烈听了心动,便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才知道正是去年经过常州遇上张衍除恶龙的时候。
那常州同僚几杯酒下肚,眉飞色舞起来,说得越发神乎其神:道:“那次水患来得猛去得快,似真有鬼神推益。我去年回家省亲,那山神庙修茸一新,还扩了两倍有余,壁上画也是请名师所作,构图极佳,我还叫那画家再弄一幅给我,当作神迹于家中。”
赵烈微笑饮酒,知道张衍早回江阳,常州山神算是拣了个大便宜,于是问道:“如何知道是山神降得魔?”
“当地村中长老说,降魔那日,风雨大作,土地托梦于他,说有山神前来治水,不必慌张。随后就梦见一年青人,相貌俊雅,身着粗布蓝衫,携一苍龙而来,飞入云端,真真神龙见首不见尾,不久之后,风平雨静,那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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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又化作一青衣公子,长得也极好,冲他一笑,便和那蓝衫青年一块乘风而去了。”
赵烈想那大概是季常和张衍,心下酸溜溜的,又想久不见张衍,便问能不能看一看那临摹的画一眼。
“那你找对人了!那画家画了后,长老惊呼神似,特别是蓝衫公子,简直和梦中一模一样!”同僚兴奋道。
赵烈见张衍之心切,便随他去家里取了,开了卷轴,他一看便当场愣住,差点落泪,那云生雾绕之间,面容淡漠,站在青龙身边的蓝衫公子,果然和张衍一模一样!
同僚见他出神,便道:“你看落款。”
赵烈这才注意到落款是“杨冕”二字,惊问:“你见了杨先生?”
“赵大人,同是榆塘人,你怎么不会知道,杨先生今时今日,是京中晋王爷的座上宾啊!”
晋王爷好旁杂之学,吟诗作画,无所不能,满座文人雅士,也不奇怪。
“不是我自夸,江南自古为人文荟萃之地,榆塘人士遍布京都,我也不尽认得的。”赵烈笑道。
同僚想想也是,便抽出另一幅卷轴,画上季常和张衍相视而笑,正要腾云而去,竟似神仙伴侣。想杨冕去榆塘时,也撞上季常了,不过能画得如此神似,也是技艺非凡。
赵烈借了那画回家描摹。路上透过轿帘小缝看街边风景,愣愣出神,突然叫停轿,走进一家店铺,老板笑吟吟迎上来道:“赵大人,又来给夫人选新衣裳么?”
二十五
赵烈母亲王夫人,娘家是江南巨贾,赵烈舅舅做的丝绸生意也遍及全国,京城这家成衣铺,和达官贵人多有往来,那老板早年便识得赵烈一家。
赵烈上京做官后,常来光顾,远离家乡,少得父母管束,又思起女儿衣裳来,常借给妻子买衣服之名偷偷给自己挟带两件。那老板虽觉得尺寸上有些蹊跷,但京中什么怪事没有,也不多问。加上赵家子弟,不需太大作为,也是前途光明,入阁拜相,不在话下,少不了有些巴结。
一来二往,便相熟了。
赵烈起初还有些心虚,后来胆子也渐渐大起来,看到喜欢的便指,有些极艳的花色,分明不像素素会中意的,也买了下来。恰好素素上了京,也认识了不少官太太,加上她大方识礼,应酬竟比他多些,让他常寻得空在家偷偷穿戴那些女饰。
这次买的女服,衣料是江南有名的“四时花开”,同一匹布上,绣了暗花,做成几套,每套乍开花色相同,近看才知花由苞及盛及落,早已不同,十分雅致。赵烈也有这样衣料的男服,但拿到这件,还是爱不释手。
他的头发极黑极软,又极多,只有王实才梳得顺手。常是王实帮他梳头,他对镜给自己上妆。如果近几日官场上碰见什么自己应对不好的事,大哥不苛责,一个眼神过来,赵烈也自会心下悔恨,着女饰便会更为频繁,连素素在梳妆时,他都会看得心驰神往,恨不能抓过梳子来自己摆弄。但京中人多眼杂,到底不比榆塘是自家地盘,加上被秦均抓住被父亲打的前车之鉴,他到底还是没敢这般模样踏出家门。
“公子,我和你看了那么多家京城小姐,和榆塘那些没什么两样嘛。不过是衣裳花式多些,头发梳法新些,底子里还不如少奶奶,少奶奶却不如你。”这日,素素出门,王实边给他梳头边说。
“越来越会说话,早知道不要叫你和王爷府那些下人混一起,沾染些腐气!”赵烈有些受用,正在擦粉,不敢笑,便板着脸训。
“我说的是真心话,如果不是,让雷劈死!像杨先生那般样貌人品的,张公子还不是看都不看一眼?少爷若不是天仙相貌,张公子放着那么多神仙怪看不上,偏偏对少爷你心心念念,犯了天条都要寻你,还拜了天地去?”王实越说越有劲。
赵烈被说中心事,脸真的沉了下来,冷冷道:“他何故偏偏对我这样,我怎么知道!我这副臭皮囊,过几年还不是一样不成事了!真对不住他挂念!”
王实早摸清他脾气,特别是女儿装扮时,少爷可是本性毕露,放得开嬉笑怒骂,不似平时审慎,所以说话更要小心,平时提到张衍,也是要看心情时候,如果不提,少爷想得慌,又决不肯自己说,提了张衍,又容易出岔子,忙认真想了,才答:“张公子也不是光看了少爷相貌,定是看的其他。”
赵烈想了想,自己于赵家三兄弟中,还真没什么“其他”可言,连相貌,也因偏秀气受了不少气,论气度宽广,也逊于杨冕季常,还妻生子……这么想下来,不禁叹了口气,道:“我能念他几年便算几年,他若去了,我也不怨他,他和了我,确实不大值当。”
王实见了不忍,又见他平心静气画眉,也知无可再言,便专心梳头。
赵烈拿了镜子,侧头看了看,又叹道:“我这般样子,知道我真面目的,也只有他说喜欢。”
这话说得缠绵悱恻,王实都觉得心疼。
打扮停当,赵烈遣了王实望风,便拿出那两幅卷轴来,细细看了杨冕笔法,构图,手执张衍送他的神笔,在纸上画起来。
这两年,这笔颜色变换,也使得顺手。只是睹物思人,终究没画出张衍模样,怕画差了,只落成一朵荷花于纸上,亭亭玉立,半开半合,自带寂寥,一如自己五岁时在案上挑的那枝。
他提笔一画再画,还是只能画出荷花。想起张衍当初画不尽旧时天上繁华,笔下却只弄些山间怪自遣,如今自己勾勒不出心爱之人,只好描荷以寄托,才略微体味他百年寂寥。
画毕,挑了张最中意的,想常州戏水那夜,便在旁题道:

清风定何物,可爱不可名。所至如君子,草木有嘉声。我行本无事,孤舟任斜横。中流自偃仰,适与风相迎。举杯属浩渺,乐此两无情。归来两溪间,云水夜自明。

写得入神,连王实在外面敲门低喊听不见,终于传来王实慌张之声,才让他如梦方醒:“少奶奶,少爷说不许别人进去……你好歹也容我通报一声。”
素素急道:“早说你们常趁我不在,把我带那几个下人都打发出去,这回又是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素素就推了门进来,王实拦不住,低头站在一旁。
素素见他这般模样,一时认不出来,愣在当场,看了良久,才不相信道:“相……相公?”
赵烈觉得又扫兴又头疼,又不能这样打扮和她说话,径自放了笔,了画,走到妆台前脱簪擦粉,王实见他如此,忙过来帮忙。
素素见自己夫君化作一个大美人站在房中,哪能不惊诧,虽过去在自家戏台见过,但只当他助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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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未深想,如今一见,才知他真有这般嗜好,站在门口老半天说不出话,咬了咬唇,愤愤离开。
王实踌躇了一番,还是关了门,老实再回来帮赵烈拾:“少爷,这可怎么办?”
赵烈沉着脸不答。
王实只好再劝:“少爷,别乱说话。老爷吩咐,不能让崔家小姐受委屈。”又搓着手道,“哎呀,她刚才出去了,不知上哪找!”
赵烈长叹一声,把梳子狠狠拍在案上,皱着眉不说话。
王实又说:“少奶奶识得大体,不会乱跑乱说,待她回来,少爷千万好言好语劝了啊!”
还不到傍晚,素素果然回家了。
她沉着脸,经过前厅,看赵烈坐在那里等他,表情一滞,便从他身边走过,正要走入后堂,突然又折回来,站在他面前看了他一会儿,才道:“你总不大乐于和我行房,却是因为这个么?”
赵烈没想到她说得如此率直,幸好早屏退了下人,只留了王实,王实也是忙奔下去“倒茶”,不敢再听,只留他们两人僵峙在那里。
二十六
这若是在赵煦家,纵错在赵煦,也定没有女眷敢这样和赵煦说话。素素家是榆塘世代望族,家中仪制私毫不逊地方大员,自有一副大小姐脾气,平时柔婉可人,但也不卑不亢。这倒罢了,可赵烈待素素,一面是他不满兄长治家方法,待人极宽,一面又自觉负了素素,平时相敬如宾,没给过她一点脸色看,可谓礼遇有余而柔情不足,新婚夫妇,自然相争甚少,现时碰到这种结骨眼上,他便落于被动了。
王实之前主要劝赵烈要稳住素素,若这事说出去,真是贻笑大方,不但不好为官,更不能做人。
“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赵烈觉得素素做不出来,只是觉得真对不住她。
当下心虚,不露怯,又被她这么一问,不答就是默认,否认又举不出其他理由来,十分难堪。
想在榆塘之时,夫妻行事也不频繁,但素素平日只呆在家中,又是十六七岁的妙龄女子,旁人不好相谈这些。这回上京,交了些官太太,茶余牌下,不以床第之事打趣,听来听去,也觉得自己家夫君不对劲,又听闻自己带到赵家的下人说,赵烈买回来的女子衣服,并不全给了她,趁自己出门时,还屏退闲杂。她虽想着赵烈断做不出把其他女子带回家的事来,但种种迹象,不让人起疑,这次想抓了个正着,谁知碰上这个窘况,真还不如不知道得好。
她气冲冲出了家门,想京城之大,还真没有个诉苦的地方,虽有亲族,也不能往自己丈夫脸上抹黑,不禁气得哭起来,最后还是得回家。本来见了赵烈不想再说,气不过,还是走来问个究竟。
赵烈看她面带泪痕,也不答话,便去拉她手。
素素后退一步,眼带哀怨。
赵烈也不计较,又去执她手道:“去洗把脸,吴妈做的饭都要凉了。林儿一天不见你,肯定想得慌。”
素素这才嘤嘤哭起来,说:“你我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礼而成,三纲所系,不敢奢求什么恩爱缠绵,可我偏偏看你是个体贴的,对人真心,不带做作,和你那些个兄弟不同,原来说到底还是我看错,这两年,你对我竟真是不带情意的么?”
赵烈不忍,道:“我对你怎样,你怎么会不知道?”
素素见他语义不明,索性恨恨挑开:“我知道你对我比大哥对大嫂,和气了一百倍。但论男女情谊,你不及他一分半点!人无完人,有如此性癖,我对外决不给你难堪。先前当你对房事冷淡也就算了,但今日看来,你明明乐于此道甚于与我相对,叫我心内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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