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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玺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石头与水

    这不,宫中欲为两位公主择驸马的事,蓝太后便第一个告诉的李玉华。李玉华道,“嘉悦嘉祥两位妹妹今年也十七了,的确该寻婆家了。”悄悄跟蓝太后打听,“皇祖母可有人选,要是有了,我跟您一起相看,再叫三哥去外头打听一二,看那男孩子可妥当。”

    “哪儿就那么容易择定人选。”蓝太后道,“冷眼瞧了两年,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

    “这也急不得,亲事最讲究缘法,像我跟三哥,以前见也没见过,突然就天降良缘成了亲事。”李玉华气色极佳,脸蛋白里透红,眼睛里的笑意一闪一闪,虽非绝色佳人,可她脸颊小小圆圆,这种相貌就很招中老年妇人的喜欢。

    蓝太后笑,“这倒也是。”

    李玉华回头把给两位公主选驸马的事跟穆安之提了一句,穆安之也并未在意,只是道,“嘉悦的亲事倒好说,她一向懂事,谁娶了嘉悦算是有福。嘉祥那脾气,不知哪个倒霉催的得了去。”

    李玉华深以为然。

    穆安之很快便将此事忘在脑后,杜长史特意同穆安之说了一事,“这事真稀奇,韦相膝下三子,最钟爱的就是韦老三,当年韦相母丧,韦家皆辞官回乡守孝,一年后韦相三个儿子起复,韦三得的差使最好,知扬州府。韦相一向器重他,如今韦三任满回朝,殿下猜都猜不到他谋的是何差”

    穆安之想了想,“现在朝中最热的莫过于江浙巡抚之位,怎么,韦知府想谋巡抚位”

    穆安之自己就摇了头,“知府不过正四品,巡抚却是正三品,何况是江浙巡抚,未听闻韦知府有何卓绝之功,他能升半品都不易,何况是连升两阶。他纵是韦相之子,江浙巡抚的位子也休想到手。”

    “倘是谋江浙巡抚之位,也算情有可原。就是我刚听闻此事也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殿下有所不知,韦三谋的是北疆安抚使之职。”杜长史一年四季不离手的扇子敲着掌心,疑惑道。

    “这可真是稀奇,北疆安抚使一向少有人问津,怎么如今竟成了热灶”穆安之想到去岁肖按察使也有此意,这位按察使是二皇子的姨家表兄,太子似也嘱意这位按察使,结果,二皇子出了不雅之事,穆宣帝把肖按察使改派了南夷差使,算是吃了二皇子之事的挂落。

    杜长史道,“殿下,你说,是不是为了军功”

    穆安之想到穆宣帝说的北疆怕是不大太平的话,不禁道,“难不成为了军功个个都不要命了。”

    “安抚使毕竟是三品高官,何况北疆安抚使的府衙就在新伊城内,陆侯的将军府亦在新伊城,陆侯打仗,多年未有一败。旁的不说,只要在新伊城,安危便有保证。再有去岁裴县令的剿匪之功,怕是不少人都眼馋哪。”

    “眼馋也是白眼馋。”穆安之轻哼一声,这北疆安抚使之位自去岁入冬直到现下,穆宣帝迟迟未曾表态,必有深意。

    “殿下的意思是”

    “陛下何尝是无决断之人,咱们也没人去谋这缺。”穆安之悄悄同杜长史道,“你去打听打听,是否有陆国公府的人谋北疆之缺。”

    东宫。

    太子妃端来刚煮好的热羹,陆国公连忙起身去接,太子好笑,“舅舅莫这般多礼,咱们是骨肉至亲,你莫不还要给太子妃行礼不成”

    “按礼数确该如此。”陆国公到底是迎了迎,太子妃道,“这也不是在外头大殿,父亲安心坐吧。外头这大冷的天儿,都喝点热的。”

    太子道,“阿宇可醒着,倘是醒着抱来给舅舅看看。”

    说到外孙,陆国公亦忍不住露出笑意,“我在家听老太太念叨过多少回,太孙好相貌。”

    太子道,“眉眼像我,脸庞有些像太子妃。”

    太子妃去抱孩子,太子与陆国公说话,“我看父皇有意让陆侯兼安抚使之位。”

    “朝中自来军政分离,且此非危时,陛下为何会将军政都付陆侯手上”陆国公有些想不通,“便是信重陆侯,择一与陆侯交好的文官任安抚使是一样的。”

    太子摇头,将热羹递一盏给陆国公,“我也想不通父皇深意。”

    陆国公端着热羹,“倒有一事,殿下可提醒陛下。”

    “何事”

    “去岁裴县令有剿匪之功,裴太太献上连弩,裴太太于机械一道极具天分,如今又领了制强弩的差使。这件差使不同寻常,若裴太太制不成也便罢了,倘裴太太制成,必要请陛下令裴太太回didu居住,这样的大才,不要留在北疆,太危险了。”

    “舅舅多虑,哪就有这么快。那铁甲舅舅也看过,如今我朝最强弓弩就是蹶张弩,想制造出比蹶张弩更好用更强劲的劲弓,谈何容易”太子道。

    “殿下不知这世上之人,真有那等闻一知百的天才,旁人苦苦学习的东西,他们看一眼就能明白。”陆国公道,“这样的人,是上苍格外偏爱的。北疆苦寒不说,也不如didu安全。便是裴县令,当初闹那一场,到底是宫里看着长大的,他又的确有才干,调回didu有的是用人之地。”

    太子捏着调羹慢慢的搅了搅,热气氤氲,“如玉将县城治理的很不错,刚来的折子,想请在县内建驿站,一应花销不必朝廷破费。朝廷赏几匹马便好,其他皆由他县内支应。这个时候换人,岂不功亏一篑再等等吧,不急。让陆侯派些兵马到月湾县,保护裴太太安全。至于旁的,如玉既有治理一方的本领,就凭他施展去。”

    “裴如玉可是三殿下的死忠之人”陆国公道,“去岁一桩南夷军粮案,三殿下已在刑部站稳脚跟,朝中颇有清流欣赏他的才干。裴如玉一旦势起,朝里朝外,三殿下便都有了根基。殿下,不得不防啊。”

    “朝有六部九卿,外有八大总督,这万里江山,有多少地方官,舅舅算过吗”太子道,“我都算不过来。皇子只会一日较一日长大,他们都要当差,都要有一席之地。我是东宫,不能他们刚崭露头角就砍去他们的头角斩断他们的翅膀。我若连自己的兄弟都不能容,还能容谁呢”

    陆国公面容有些不自在,太子唇角一勾,“父皇会这样想。”

    陆国公心下一松,就听太子道,“所以,如玉那里,我不能动,舅舅也不要动。非但不能动,全朝皆知如玉是老三的心腹,他有什么不是,我们还要为他说情,他有什么功勋,我们还要大力夸赞。”

    “殿下,这岂不是助三殿下势起么”

    “东宫这个位置,岂会无人觊觎。”太子道,“舅舅,不是老三,也会是旁人。与其是旁人,不如是老三。”

    “三殿下纵是先声夺人,可论起来,二殿下母族显赫,其势更胜三殿下。”

    “三弟自幼便左右逢迎、揣时度势,这样的人,想有安身立命的一席之地容易,有我和老三在,他成不了大气侯。”

    一时,太子妃抱了儿子过来,太子与陆国公均放下朝中大事,看起孩子来。

    作者有话要说  s: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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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一八四章
    穆宣帝令陆侯暂兼北疆安抚使之位的事,朝中颇有异议,不过,穆宣帝嘱意于此,纵有异议,也云淡风清的过去了。

    杜长史很快将穆安之的吩咐打听明白,杜长史都觉奇异,“真奇怪,连跟陆家八竿子搭不着的都想去捞些功劳,陆国公府竟丝毫没动静。我还查了一下陆国公家的子孙,竟无一人在北疆军中任职。陆侯只是将长子带在身边,其余将领,竟无一人姓陆。”

    杜长史继续感慨,“以往只听闻陆侯与陆国公叔侄分宗后少有来往,倒不知他们闹的这么僵。”

    “这事你心里有数就罢。”穆安之想到李玉华也常劝他莫要将陆侯与陆国公视为同党,想到老友在北疆剿匪的功劳一分不差的被陆侯报与朝中,可见其为人尚可,方令杜长史去打听一二。

    杜长史还有一事禀道,“正有件事要回殿下,流窜陕甘十三地的采花大盗,年下在牢里得风寒死了,这案子也不必审了。”

    “这样的要案要犯,如何这般不谨慎。”穆安之道。

    “看守打了二十棍,撵了出去。”

    穆安之未再说什么,想着这件案子的案犯已死,也不必再费心审问什么,正跟杜长史商量着其他案宗案卷,宫中内侍过来传穆宣帝口谕

    请三殿下即刻进宫陛见。

    六部衙门就在宫墙外柱石街,进宫不过片刻功夫,眼下手里并无要事,穆安之也未拖沓,直接一推卷宗便随内侍去了。

    刚到御书房就看到直挺挺跪在廊下的二皇子,今日气侯不佳,料峭寒风吹拂着细细雨丝沾湿发丝衣袍,穆安之经过二皇子身畔直接进了御书房。

    穆宣帝有桩差使给穆安之,“北城门那儿的墙坏了,你带人去瞧一瞧,回来报我。”

    穆安之略有不解,问一句,“那段城墙不是去岁刚修缮过,怎么会坏”

    他话一出口,穆宣帝原就阴沉的神色愈发乌云密布,穆安之也就明白二皇子在外跪着的缘故了。他一点头,“没旁的事,我这就带人过去查看。”

    “去吧。”

    穆安之随后退出办差,即便太子也得感慨,论办差速度,穆安之当真值得嘉许,还得劝穆宣帝,“父皇消消气,待三弟回来再商量余下的事吧,看可有补救余地。”

    穆宣帝余怒未消,“朕看那逆子不将朕气死再不罢休”

    “父皇也知这是气话。”太子不急不徐的倒了盏温茶,声音亦是不急不徐,“眼下出事倒未偿不是好事,起码咱们知道北城墙未能修缮好,能及时补救。至于是因何未修缮好,若有贪墨,将贪墨银钱追还,重新修缮便是。”

    “一来一去,又得大半年的光景。”穆宣帝接了茶,重重的在桌上一撂,发出沉闷声响,“还有老二那不争气的东西”

    “谁当差还一帆风顺了,二弟以后能有所长进,也值了这番教训。”

    穆宣帝绝非自欺欺人之主,冷声道,“原本看着他比老三妥当,如今看来,竟不及老三一半”

    三儿子是性子差,时不时能将穆宣帝噎个半死,在朝中人缘儿也有限,内阁大员都吃过他的挂落,平日里神鬼莫近。可三儿子当差这一年多未曾有半分疏漏。

    便是穆宣帝一有事也会想到让穆安之去调查。

    雨丝如线,被风一吹,倒显的有几分急了。

    穆安之持一把天青色的油布伞望着破了一个大洞塌了半截的城墙,一瞬间瞠目结舌,问守在残破处的官兵,“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官兵头戴油黄笠披同色蓑衣,雨丝顺着斗笠尖顶滴滴嗒嗒的沿着笠沿滚落,官兵恭敬答道,“听说是早上一驱牛马送菜的老农,不知怎地惊了车,那牛发了疯一头撞在城墙上,将城墙撞塌。人已被锁拿至didu府,牛也被拖走了。”

    穆安之的视线落在地上被雨水冲的只余些许淡淡血色残红的几片青砖土石上,面色看不出什么,对郑郎中微微颌首示意。

    郑郎中抬手一挥,底下一干人持各项物什上前,有人将地上青砖收拾归拢,有人挑捡土石放手中捻压嗅闻,还有小吏手持长矛猛的扎入墙体

    不消片刻功夫,刑部取证完毕,郑郎中低声回禀几句,穆安之对看守的官兵道,“好好守着这里,不可松懈。”

    “是”

    雨过午更急,穆安之带着奏章到御书房回禀城墙调查之事时,二皇子依旧在廊下跪下,只是身姿不比上午笔直,微微带着些佝偻。

    袖中奏章也带着些许人体的温度,但其间的内容却是让人心头发寒,穆安之心说,二哥真是自小玲珑到大,都这份儿上了,还在廊下跪,倒不如跪在风雨中,陛下能早些消气。

    穆宣帝看过奏章后更是恼怒非常,劈手摔地上,怒不可遏,“让他滚到刑部大牢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穆安之站着没动,穆宣帝怒,“你聋了不成”

    穆安之平静答道,“皇子犯法,去也是宗正寺,刑部不管皇室中人的案子。”

    太子连忙劝架,“三弟你没事就先回衙门吧。父皇也别生气了,好在是查清楚了,眼下查缺补漏、亡羊补牢吧。”

    穆安之施施然回衙门办工,当天下午北城墙修缮的案子就落到了刑部,穆宣帝指定穆安之为主审。

    这件事,李玉华在宫里也听说了。早上天气就不大好,一时飘起雨丝,待午后就成细细碎碎的小冰碴,李玉华隔着琉璃窗望一眼天色,手里捧着宫人刚刚奉上的手炉说,“我还说今年打春打在年前,回暖必然早,瞧着晚上还得下场雪。”

    “再早也得上元节之后了。”蓝太后笑眯眯的问李玉华府里上元节的东西可准备齐全了。

    “我都是年前一并备下,十四厨下早些预备出元宵来就行。”李玉华跟蓝太后说些过节的事,就有吕内侍进来回禀,“说是二殿下当差出了差子,从一早上就跪在御书房外,如今还跪着哪。陛下龙颜震怒,太子也劝不下来,悄悄打发人过来娘娘这里回禀一声,太子说这天气愈发的冷了,担心二殿下跪久落下病症,想请娘娘想个法子,免陛下恼怒过盛,伤及龙体。”

    蓝太后连忙问,“什么差使这样让皇帝恼怒”

    吕内侍回道,“说是今年北城门那儿有个送菜的牛车惊了,那牛正撞在城墙上,将城墙撞塌半截,这段城墙正是去岁工部刚刚修缮的。头晌三殿下奉旨去查过,除了城墙外的一层青砖,里头砖石多有不合规制之处。陛下因此雷霆震怒。”

    蓝太后拍着凤榻扶手道,“这个老二,如何这般不懂事。皇帝也是,何苦为这个气恼,就是气坏自己又有何益。”

    李玉华想上前劝一劝,可瞧着蓝太后的模样不像是要人劝的。蓝太后对吕内侍道,“请皇帝过来,就说我有话要跟他说。”

    吕内侍立刻去请穆宣帝,李玉华见机起身,“皇祖母,那我就先回府了。”

    蓝太后点点头,与李玉华道,“回去跟阿慎说,这案子细细的审,城墙是一城守要,若城墙都凑合糊弄,还有什么事是底下人上心的。长此以往,如何了得”

    “皇祖母放心,我晓得的。”李玉华福一福,就告辞回家去了。

    李玉华回家一直等到天色尽黑,方见穆安之撑伞回府。李玉华跪到廊下迎他,穆安之将伞丢给小易,下摆一荡,快走两步挽住李玉华的手,“外头下雨,别出来,当心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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