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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玺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石头与水

    “我披着斗篷哪。”李玉华一向身康体健,孙嬷嬷侍候的也周全。

    穆安之一笑,两人手挽手回屋。李玉华见穆安之下摆湿坠坠的,“听说你上午去查二殿下的案子,衣裳湿了怎么不打发人回府一趟拿个替换,这么湿着穿一天,傻不傻。”

    “只是下摆沾了些雨水,并不妨碍。”

    侍女已捧来薰暖的棉衣棉鞋,穆安之笑着换了,打趣李玉华,“你这消息可真快,这就知道二哥的案子了。”

    “岂止。父皇气恼的不得了,太子都劝不下,打发人知会的皇祖母。”李玉华给他系上棉袍的扣带,“皇祖母还有话叫我跟你说哪。”把蓝太后的话重复了一遍,跟穆安之打听,“是不是很严重”

    “不严重的话陛下怎会大发雷霆。”穆安之问,“饭好没饿了。”

    “好了。就等你回来咱们一起吃呐。”

    穆安之接手这案子,手下华长史胡安黎都有些担心,无他,这案子,办好了怕是要落个无手足之情的名声,倘办不好,更讨不得好,颇有些两难全。

    穆安之倒是全无杂念,一心一意只管审案,至于旁的。二皇子与他本就关系平平,没什么情面好讲,至于外头评价,穆安之何尝是在乎过的。

    倒是李玉华收到二皇子妃的一份重礼,李玉华拿着礼单没敢收,她虚辞道,“二嫂放心,倘不是什么要紧的案子,我必跟殿下说,咱们是手足兄弟,能过就过。”

    二皇子妃轻轻一笑,将礼单推回李玉华面前,柔声道,“三弟妹想错了,这些东西是求三弟妹,听闻三殿下断案向来严明公正,若三殿下有丝毫心软,请三弟妹必要劝导三殿下,一定要秉公直断方不负圣恩。”

    李玉华目瞪口呆。

    “二嫂,您这,您还”您还记恨着二殿下置外室的事呐。

    李玉华话只说一半,二皇子妃接过话茬,反问,“难道我该忘了”

    “那也不会。”李玉华心说,要是她,她得记一辈子。

    二皇子妃自嘲,“我虽迟钝些,却也不是个呆子。男人若没那个人,纵是有那不知羞的女子自荐枕席,不肯就是不肯。我倒也得庆幸,是现在看清了他。三弟妹,我娘家因着皇祖母还算显赫,他如今不过是平平常常一个皇子,就敢拿外室羞辱我。倘哪天真得父皇重用,一朝得志,怕是府里再无我立锥之地他平平常常,看着我娘家也不敢负我。我素无大志,以后指望闺女指望儿子,也断不能指望他的”

    李玉华望着二皇子妃有些消瘦的面颊,以往圆润的脸颊露出微尖的下巴,恍惚间倒有些蓝太后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s: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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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一八五章
    一八五章

    李玉华素来无事会瞒穆安之,私下将二皇子妃到访的事告诉了穆安之。

    穆安之唏嘘,“二哥是伤透了二嫂的心哪。”

    “叫谁谁不伤心,就是二嫂自己个儿,一月也用不到一万银子,区区一个外室,在外头两三个月就能用万银子,若不是二殿下偏爱,那外室别说敢不敢,她也支不出这些银子来。“李玉华感慨,“说起黄白之物人都觉着俗。其实这东西最实在,看重谁,就舍得给谁花银子。二殿下还以为三言两语就能哄好二嫂,殊不知二嫂又不傻,早寒了心。”

    穆安之说,“可二嫂这礼,你收了不大好。从二哥那里就得觉着,你收了二嫂的重礼,我这里却无轻判,他心中必生怨恨。他是个无关紧要的,皇祖母误会你就不好了。”

    “这个我早跟二嫂商量过了,让她只做未知,明天我把这些东西送皇祖母那里去,就跟皇祖母说,不收怕二嫂悬心,请皇祖母暂且帮二嫂保管,待事情过了再还给二嫂就是。”

    穆安之笑,“合着连怎么收尾都商量妥了。”

    “那是自然。其实就是二嫂不来,你也是秉公审案。就二殿下这样的糊涂人,明明是他自己贪得无厌办砸差使,可你查出他的不是,他必然得怨恨咱们的。”李玉华见多了这样的人,旁的本事不大,迁怒的本事一等一。

    第二天,李玉华就带着二皇子妃送她的东西到了慈恩宫,秘密的跟蓝太后一说,蓝太后叹,“老二这不争气的东西,叫福姐儿也跟着操心。”

    “明天我邀二嫂一起来给皇祖母请安,咱们这里热热闹闹的,二嫂也就不会多想了。”李玉华接过侍女奉来的茶吃一口说,“其实,二嫂也不用过于担心,二殿下是皇子,纵有不是,父皇训斥上几句也就是了。”

    蓝太后道,“满朝文武看着,咱们自家的人去贪这么点子微末银钱,叫皇帝的脸往哪儿搁呢。我气老二,也是气他眼皮子浅。”

    李玉华假意劝说,“眼下案子还没审出来,不一定就是二殿下的缘故。”

    “若是他,他这叫鼠目寸光。若不是他,他堂堂一个掌部皇子,修城墙的要紧差使,他叫人糊弄成这样,这叫无才无能。”蓝太后不想多提这个孙子,问李玉华,“现下这案子如何了”

    “这案子最简单不过,自来修建城墙宫殿都有规矩,每块砖上都会烧上工匠的名字,哪寸城墙是谁修的谁验的,都有名字记录官员签印,昨天三哥就把有关人都传到衙门,今天就开审了,这种事,一审便知。”

    蓝太后点头,“阿慎做事,我还是放心的。只是往往瞧着简单的案子,反是最不简单,让阿慎细致些,不说旁的,就说那撞了城墙的牛车,牛是极温顺的家畜,平日里慢吞吞的,惊驴马的常见,惊了牛车的可是稀罕,细致查一查。”

    “是哦。”李玉华也觉蓝太后的话在理,李玉华说,“我自小在乡下长大,见惯牛车也没想到这个,还是皇祖母有见识。”

    蓝太后道,“等你到了我的年纪,稀奇古怪的事见得多了,也就什么都会多想一层了。”

    蓝太后拍着凤榻的扶手轻叹,“可老话说的好,身正不怕影斜,倘老二真的如阿慎这般一心当差,纵真有小人陷害,也寻不到可乘之机。”

    蓝太后对二皇子失望透顶,哪怕未到刑部审案,蓝太后也知这事与二皇子脱不开干系,不说旁的,就二皇子年前弄的那不知好歹的外室,不过两三月便用万银两,没惊动二皇子妃,二皇子就能拿出这样的大笔银钱,银子哪儿来的

    要说出身,晚辈中李玉华少时最为贫寒,平时说话也经常银子钱的挂嘴边儿,可自从阿慎在刑部当差,多少送礼求情的,李玉华一两银子都没收过。

    阿慎被罚俸,小夫妻找蓝太后穆宣帝借钱,也不去收那些钱。

    有二皇子一对比,蓝太后看李玉华越发顺眼,正说用午膳的时候,何老夫人哭哭啼啼进宫来了。

    蓝太后一见她就气笑了,“大年下的也没见你进宫来给我拜年,这还没到十五,你就嚎丧似的过来,莫不是看我活的太长了,你心里不痛快。”

    蓝太后骤然发作,李玉华都被吓一跳,何老夫人更是吓的面色惨白,一双红肿老眼里含着泪水无声落下,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退下”蓝太后一声低喝。

    何老夫人哭着扑上前,跪在蓝太后脚下,拉着蓝太后绣着凤纹的裙摆哀求,“大姐,你可不能不管我啊。传宝那孩子冤啊他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没来由的就叫刑部衙门锁了去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大姐”

    何传宝,工部营缮郎。

    七品小官,却是正经实缺,管的就是工程制造的差使。

    李玉华忍不住偷偷翻个白眼,刑部衙门锁拿了何传宝,必然是牵连进城墙修缮一事。她想着,毕竟蓝太后何老夫人是嫡亲姐妹,如今情形,她在这里不大好。李玉华刚要想个托辞告退,哪知何老夫人身子一转就扑到她跟前,拽着她的衣裳,泪眼模糊道,“皇子妃娘娘,您可得跟三殿下说,不能冤了我家传宝啊”

    “绝不会冤枉何公子的”李玉华去握何老夫人的手,兴许何老夫人是真的急的,拽的竟颇有劲,李玉华一握她竟未松,李玉华只好说,“有皇祖母瞧着,传宝怎么会出事呢。”

    何老夫人平生最大的倚仗就是做太后的亲姐姐,这才手下一松,身子竟是发软,险些就这样倒了下去。李玉华眼疾手快一拦,云雀素雪两人赶紧扶着何老夫人往边儿上坐了。

    李玉华不想再多留,“皇祖母,我就先告退了。”

    蓝太后颌首,何老夫人却是一跳起身,急急的伸胳膊拦住李玉华,“娘娘慢走,我还有事跟娘娘打听。”

    李玉华无奈,“您老想想,我也不在衙门审案,就是略知道一星半点,也是听三哥说的。眼下案子刚开审,您老暂且安心,我三哥您还不知道么,凡事只论证据,外头都称青天。只要传宝清白,三哥断不会冤枉他”

    何老夫人急道,“我们传宝自然是清白的。”

    “那您就安心吧。”

    李玉华对蓝太后一福就要退下,蓝太后道,“你去林妃那里看看,陪她说说话,就说是我说的,让她别乱想,只管安享尊荣。”

    “是。”

    何老夫人哭进慈恩宫的事,当天中午凤仪宫就收到了消息。

    太子妃说,“这大年下的,怎么倒哭进宫来,谁还敢给她老人家气受”

    陆皇后悠闲的嗑着瓜子,对太子妃道,“咱们这位老姨太太,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能叫她哭进宫的,必不是什么好事太后娘娘最重颜面,偏没个好娘家争气,真是人强争不过命强,亲妹妹这样,太后娘娘难免晦气。你也别上赶着去凑那晦气,咱们只当不知道便是。”

    太子妃柔顺的应是,转而道,“母后,我听殿下说,二殿下的案子怕是不轻。”

    “城墙何其要紧,他都能给修的一碰即倒,能小吗”陆皇后埋怨,“我听说昨儿大郎为着这事忙的中午饭都没吃。”

    “殿下日日在陛下身边,陛下大动肝火,午膳未用,殿下就更无心用了。”

    “都是这个老二,林妃也出身大族,他就这样小鼻子小眼睛的,什么银子都敢拿,也不怕烫了手”

    太子妃说,“今儿一早林妃娘娘那里传了太医,母后,要不要打发人去瞧瞧。”

    “林妃没惊动咱们这里,打发人送些东西过去就是,别去打扰她。不然她一个病人倒要支起身子来寒暄,反是劳累。”陆皇后道。

    太子妃备了几样东西令凤仪宫的掌事宫人给林妃送去,待那宫人回来,说起在林妃宫里同到三皇子妃的事,“听说是太后娘娘令三皇子妃过去看望林妃娘娘。”

    “下去吧。”陆皇后面若寒霜,狠狠一掌拍在扶手上,“咱们这些在宫里的都是些无用之人,只有个三皇子妃是个能做事的。”

    “母后息怒,兴许就是三弟妹在皇祖母跟前,皇祖母顺嘴吩咐一声。”

    陆皇后眼中闪过无数屈辱,她虽居后位,但自立后起,后宫一应事务都在蓝太后手上,后宫诸事,事无巨细都要同蓝太后回禀,她这位正宫皇后,空有皇后宝印宝册,平日里也不过是带着宫妃去慈恩宫请安的人罢了。

    太子妃苦苦相劝,“母后想想咱们宇哥儿,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陆皇后此方叹口气,“是啊,也就是有太子有你有咱们宇哥儿,我才能熬到现在。”说着冷冷一掀唇角,“再器重那村姑又有何必,进门一年多也没见那村姑给三殿下生下一男半女。”

    蓝太后谴李玉华去林妃宫的事,陆皇后始终心绪难平。

    李玉华心里挺美,回家还特意跟穆安之念叨一回,穆安之笑,“你还真得皇祖母喜欢。”

    “皇祖母是爱乌及屋,她老人家偏疼你,也就捎带着疼我一些。”三位皇子妃,太子妃出身显赫,二皇子妃是蓝太后娘家侄孙女,独李玉华既无娘家显赫也与蓝太后不沾亲,不过,蓝太后当真待她极好。

    听她这话,穆安之给她倒盏茶,说道,“你要这样想就小看皇祖母了,她用人向来不拘一格,端看人当不当用。你去的勤勉,做事也妥当,得皇祖母的心,皇祖母才让你去的。”

    “我也是真心孝敬皇祖母的。”李玉华连忙表白心意。

    穆安之问,“林妃娘娘可好”

    “挺好的。我传了皇祖母的话,林妃娘娘攒起的眉心总算松了一松,拉着我打听了二殿下的官司。二殿下又不在刑部受审,如今是在家闭门自省。我略宽了宽她的心,瞧着并无大碍。”李玉华道,“我回来后就打发人到二嫂那里说了一声,估计二嫂下午就进宫去了。”

    穆安之点点头,不再说林妃之事。

    李玉华喝口茶,同他打听,“案子审的如何了”

    “现在就是核对账目,待账核查清楚,他们各人贪了多少银钱也就出来了。”穆安之审过南夷军粮案,这城墙案不过小案一桩。

    “真的跟何传宝也有关么”

    穆安之唇角一哂,“工程勘验就是营缮司的差使,勘验册后头签着他的大名,盖着他的官印,这能跟他无关”

    李玉华说,“你以前不是说过,这人就是个不通事务的公子哥儿,胆子还有些小,如何敢贪工程银子他可是刚去工部,就不怕这银子烫手”

    “不见得是他,”穆安之细与李玉华说这里头的缘故,“何传宝怎么会懂营缮司的事,可这事跟他也脱不开干系,他是主官,他当初怎么盖的印签的字,就得说明白”

    “祖母说这事当细查,还说那牛惊的蹊跷。”

    “牛是一枚铁弹子打伤了眼睛,一下子就惊了的。”穆安之皱眉,“可惜当时混乱,打铁弹子的人一直未能寻获。”

    “这么说是有人故意要整二殿下”

    “二哥倘差使谨慎,谁能整到他”穆安之道,“你没见他修的那城墙,比纸糊的略强些。这些年天下安稳,要是真有什么乱事,那墙一推就倒。”

    李玉华道,“这事证据确作,怕是二殿下难善了。”

    胡安黎私下与李长史商议,“这案子,即便查清楚,殿下也是里外不讨好。”

    杜长史叹,“是啊,含糊过去是断断不成的,一查到底就彻底得罪了二殿下一系。现在我就盼着二皇子不必殿下亲审,不然殿下怕还要背上无手足之情的名声,可楚世子那老狐狸,多半也会推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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