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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戏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冬日樱桃
他心里预想着雪朝会反驳,或者瞪他,骂他肉麻恶心。可是雪朝却仍旧站在客厅门口,不迈进去,也不接丫鬟送上的茶水,只径直地看着他。她眼里闪着泪光,里面淌着很多让他心惊的东西,质疑、悲伤、以及,怨恨。
颜徵楠下意识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他站起来,雪朝却终于迈开了步子,往卧室走。颜徵楠追上她,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慌乱,可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只觉得很不好。
三少要握她的肩膀,雪朝却仿佛躲避瘟疫一般地挥开他,“你不要碰我!”
她声音里的厌恶让颜徵楠怔在那里,雪朝快速向后退了几步,她眼里这会盈满了泪水,只是轻轻垂了眸,便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她怎么会觉得心里难过应该回颜家来哭呢?雪朝抽泣着,在心里骂自己。单这个卧室,他们俩不知道发生了多少那样的事情,更何况这里还有他,那个始作俑者。
可除了颜家,她在信州还能往哪里去?哥哥在澳洲的金矿,父亲远在江浙,雪朝伸手快速地抹过脸上的泪水,心里却很凄楚,原来她是落了单的,谁都可以欺负她。
可是她永远是勇敢的,便连这样可怕的事情,合家的大小姐也不该就这样退让了,妥协了,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雪朝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话不被哽咽声含混掉,一字一顿地问他,“那个中医取暖的方子,是你骗我的,对不对?”
颜徵楠的脸上突然失去了血色,她不用等他的回答,便大抵猜到了答案。他是整个信州里她最信赖的人,还曾将他同自己的哥哥比较,可是哥哥从来不会这样骗她,欺负她,雪朝终于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叫出来,“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愤怒给了她许多的力量,甚至比勇气赋予她的要多的多,“我朋友都告诉我了!没有什么中医的法子是那样的,这分明就是,就是……”她说不出那个词,最后决定用英文说出来,“sexual intercourse!”
她说到朋友,还用到这个词,其中的联想,让颜徵楠的面色突然冷了,一时也顾不得她的怒火,上前去,盯着她,一脸的阴骘,“你哪个朋友?法国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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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科





做戏 雪朝 番外(十六)
颜徵楠刚从南方的军队回来,身上的制服还没有换,加上他此时克制不了的的杀气,叫雪朝一时间吓住了,半天都没有开口。
可不过一小会的功夫,她便想起来三少上回这样的语气是什么时候,雪朝咬了咬嘴唇,偏不要被他的气势压倒了,抬起头同他对视,“你是仇视法国还是怎样?”她嘴角挂了轻蔑,“法国人可没有什么取暖的中医法子,比你要正派的多!”
雪朝转身便要往衣柜走,她已打定了主意,拿一些简单的衣物,便去往江浙。就算她无知了一些,不晓得男女间的事情,可也不是那种三贞九烈的女孩子,觉得婚内同一个男人睡了觉,下半辈子便是他的了。
颜徵楠却从她身后把她锁进怀里,雪朝下意识地踢打他,才发现若是他真的使了力气,远不是她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可以抵抗的。
三少的唇贴在她的耳边,让她想要躲,却还是被他追逐着,在她耳际低语,“正派?”颜徵楠只觉得最后一把心火也被她点燃了,低低笑了一声,“我从未说过我是个正派的人,便是我真的正派,”他定了定,仿佛带了一种自我厌弃,“你也不会喜欢。”
他话音落了,便将她打横抱起来,雪朝一面挣扎,一面尖着嗓子骂他,“骗子!坏蛋!”她又咕哝了一些英文的脏话,却被三少丢到了床上,刚要撑着坐起来,男子欺身压上她,重新让她陷在蓬松的被子里。
她的下巴被他捏住,只能含糊地骂他。雪朝使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他,可桎梏她的那个人,却很气定神闲,甚至扬起了嘴角,低下头,讥讽她,“你的中文真的很不行。”
她顶讨厌他拿中文笑话她,雪朝气红了眼睛,又要憋出一句赌咒,颜徵楠却冷笑了一下,又道,“你可能不知道,和汉语比,英文里的脏话……”
他的嘴唇落到她的嘴角,轻轻呢喃,“简直像讲童话故事。”
他平日里偶尔的刻薄,便往往让雪朝大为光火,到了今日这个情景,雪朝只觉得自己每一根血管都在愤怒地爆裂,她明明使上了自己最大的力气,可还是像个颜徵楠身下的一只小雏鸟,被他只手便可以压制住,叫她心里十分慌乱。
颜徵楠看着她,似乎有些迟疑,可雪朝的目光对上他的,里面的仇恨终于让他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崩溃了。他长到这个年纪,在许多人的眼里看到过这个情绪,受刑的叛徒,或者被他夺去信州兵权的兄长。
终于有一天在她的眼里也出现了。
像一种逃不开的诅咒,就算接受了,也不愿意正视。颜徵楠低下头,粗暴地吻上雪朝的唇,他这样把持着她的下巴,雪朝纵然想要拒绝,也只能感受到他的唇舌侵入她,掠夺她的津液,连她微弱的挣扎声,都像一种诡异的助兴。
欲望一旦挣脱便一发不可收拾,雪朝的小舌被迫同他纠缠,她便这样瞪圆了眼睛,非要看清楚他面上每一寸的迷醉和征服欲,要把这一个瞬间带着恨意刻进她的脑子里,这便是她在成长里犯得第一个致命错误后,所付出的代价。
当她意识到颜徵楠的手才解她颈上的盘扣,雪朝的眸子不自觉多了恐惧,她要去咬他,也被三少即时地躲开了,她头一回知道原来嫁给一个军官,并没有少女时梦想的那样美好,至少在这个时候,一个军官更知道怎么更好地,侵占她。
大约是察觉了她的愤怒,颜徵楠离开了她的唇,他的呼吸仍旧是有条不紊的,像一个冷静的控制狂,在做一场午后的消遣。
雪朝脖颈的肌肤一寸寸入了他的眼帘,三少不得不承认他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愉悦。诚然他就是这样的人,同理心较常人少许多,平日里的自控其实是征服欲的另一种表现,因这个世道,你想要得到更多,就要更会压抑自我。
便连他身下的女孩子,眼里的愤怒与厌恶,在这一瞬间刺痛了他,他也能冷静地安慰自己,这种怨恨被另一种灼热替代以后,便会是个很好的事情。
于是倒不如让这样的灼热来的更顺遂一些。颜徵楠低下头,声音是从前没有的,裹了蜜糖一般的诱哄,“你同我置什么气?固然我骗了你,从前那些,你不喜欢吗?”
雪朝未想到他能问出这样厚颜无耻的话,简直想要把口水吐到他脸上,又听见他道,“你说那是什么,sexual intercourse?可谁规定了这样的事情必须夫妻才能做?谁又规定了,”他顿了顿,好像一种心碎的妥协,“你要喜欢我,才能同我做?”
他趁着那可怜的女孩子一时困惑的时候,吮住了她的耳垂,热切地撩拨她,声线带了沉醉地诱惑,“傻丫头,你喜欢这样的事情,我也喜欢,管别人怎么说呢?”
诚然如此,周青并没有说,性爱是婚姻的特权,不然芝加哥的中学怎么会开设这样的课程呢?雪朝的衣衫被他解开了,露出了光洁的小腹,和薄薄胸衣下面柔软挺翘的乳,颜徵楠的手指在上面打个转,她便敏感地颤抖了一下。
他太熟悉她的身体,他们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都已经十分了解,如何让对方更加享受这个过程,这种了解好像也是种凭证,比如,她喜欢同他做这样的事。
雪朝心里的天平悄悄向颜徵楠倾斜了,又或者她其实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答案,不然也不会努力地同周青确认,皆因为她内心期待这样的事情不是罪恶的,或者是沉重的。颜徵楠的低语声像一种古老的魔咒,一层层地在她的脑子里晕开,“是谁说最喜欢我亲你的脖子的?”
他的手轻轻揉捏着雪朝的乳,小姑娘涩着喉咙,努力不让自己呻吟出声,她又听见他质问她,“又是谁说,我揉一揉你,你便喜欢的不得了的?”
诚然都是她说过的话,可这些话到了今天,她好像一面觉得不知羞耻,一面又觉得不过是些切实地感叹,没什么大不了的。颜徵楠的吻在她的脖颈处停留,一面轻声低语,“可你今日又不喜欢了?”
她这样轻轻发着抖,无助地闭上眼睛,三少的轻笑像一种细微的羞辱,叫她面上灼烧起来,他好像十分的困惑,“你的身子明明快活的紧。”
他最后一句话终于击溃了她,像一种无聊的玩笑,“所以你看看,到底谁才是大骗子?”
一切准则,都是别人告诉她的,关于夫妻间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呢?她不明白。
可这时候又确然不是思考的好时机。她的胸衣被褪去了,颜徵楠吮着她早已挺立起来的乳头,一面抬了眼睛望着她,半分审视,半分调情。
她喜欢这样的注视吗?一个男子,用唇舌表达对她身体的热爱,雪朝只觉得热意在自己的身体里翻滚,熟悉的,灼热的,容易让人脑子不清楚的那一种。
终于她放弃了,在男子大口吮着她的乳肉,一只手探入她身下的时候,雪朝终于向过往每一个夜晚餍足的快乐投降,细细地呻吟起来。
她没有看见颜徵楠眼里划过的一抹笑。
不过是一个吻,一点点抚摸,便足以让她湿的一塌糊涂,雪朝被他抱坐着,三少的硬挺一点点进入她湿润的蜜口,许久没有欢好了,这样的过程有一点疼痛的煎熬,让她一面仰了脖子,一面晃着眼里的水色瞪着他,“我晓得你又在骗我。”
她眼角的绯红动人极了,叫三少下意识地挺了挺,又去吻她皱起的眉头,“我怎么样,都没有你自己喜欢来的重要。”
硬挺缓慢地抵入了花心,颜徵楠快意地低喘了一声,声线是情欲的沙哑,“我已做了十几日这样的梦了,”他捏她的下巴,逼她看自己,“你呢?有没有?”
她被他粗暴的挺弄折磨得呻吟出声,一面红着面否定他,“我,唔嗯……我才不想呢。”
三少却半点也没有被伤害到,只笑了笑,又贴近她的耳朵,“我晓得,”她从不知道他的低笑听起来这样撩人又邪恶,“我也更喜欢实实在在地同你欢好。”
诚然他们已许久没有欢好了,一但弄晕了雪朝的脑子,这场性事便格外的热烈而漫长。雪朝不记得自己如何抓着床头的装饰,身下被他一次次侵犯到最深处,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被他抱着站起来,两只腿便这样扣在他的腰际,被他深深地顶入敏感的花心。
她只记得他被他抱到梳妆镜前时,面上已经被情欲的迷离浸染个透,再不是平日里矜贵傲慢的大小姐。雪朝被他从身后抱着,分开了修长的大腿,她看见自己的身体是如何容纳那个狰狞的火热的,也看见那个湿润贪婪的地方如何一次次不知餍足的张开了嘴。颜徵楠上衣的制服还好好地穿在身上,雪朝却已经不着片缕了,像一个被他玩弄的洋娃娃,这一切到了她的眼里,让她情动地缩了缩花穴。
颜徵楠低喘了一声,同她一起看他们是如何做这样的事情的,又是如何沉沦其中,像情欲里最普通的俗世男女。上一回他站在这里,还是看她头顶上的那根簪子,多么得体,多么纯情,这样极端的对比让他有了一种变态的成就感。
她便这样对着镜子呻吟出声,衬着她面上的沉沦,像被染了绯色的白玉兰,青涩又放荡。三少的亲着她的耳际,一面低声同她说着情话,“你身上哪一处我没有碰过?除了我,还有谁能这样同你欢好?”
雪朝却脑子里混了混,下意识地回他,“唔……可你也说了,不止可以同夫妻这样做。”
她这个时候倒很会举一反三,不晓得是不是有了同另一个人做这样事情的念头。颜徵楠胸口的那团火再次燃烧起来,仿佛是为了惩罚她,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去想同另一个人的可能性,他贴近她,一面更卖力地挺入她的身子,一面带着恶意,同她道,“那又如何,你肚子里不定已有了我的小娃娃了。”
他笑了笑,百无顾忌一般,“你同别人欢好,也想怀别人的孩子吗?”
他感觉到那团包裹他的紧致重重地收缩,三少脑子里的那根弦一时间断了,肆意地挺弄,他手下肌肤传来的满足感,和他身下灼热滚烫的快乐,无一不让他丢了神智地沉迷,直到他余光瞥到镜子里雪朝的面容,蓦然怔了,下意识地停下来。
他才看到那女孩子一张惊恐的,苍白的脸,满面都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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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内强奸也是强奸,所以诱奸更快乐
大小姐根本,无法,接受自己会怀孕这件事。
十几岁的女孩子哪来的母性啊,自己还是小盆友呢,望天。




做戏 雪朝 番外(十七)
一直到天已见黑了,雪朝仍旧把整个人裹在被子里面,三少费了唇舌地哄她,她也不愿意出来。
她一个人在那团锦缎包裹的黑暗里,终于有了那么一丁点的安全感。有佣人端来了晚饭,她也不想吃,虽身上早没了力气,连流泪都有些使不上劲,却还是一个人魔怔一般的,蜷缩在被子里面。
周青说有可能会怀孕,便连颜徵楠也这么讲,她心里觉得可怕极了,更加唾弃自己今日的不坚定,一时贪欢,重蹈覆辙,周兰白天同她上的课,略被三少撩拨了一下,她便半句也不记得了。
她这样想着,便更加愤恨,三少同她说那些话时的轻描淡写。肚子里要长出一个小娃娃的不是他,再也去不了学校的也不是他。怀胎十月了,到时候怎么生呢?要把肚子给剖开吗?这些恐惧和疑虑,同颜徵楠半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他便这样轻率,这样无所顾忌。
雪朝吸了吸鼻子,突然陷入一种对人性的怀疑里。在她十六岁以前,她觉得世上的人,虽然有的可爱,有的讨厌,但大多数的人,都是有底线而不会存害人之心的。直到她被同班的女同学亲手下了套子,逼得要到信州嫁给一个陌生的男子,她才第一回明白,人和人之间的想法,总是不同的。
雪朝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子,有些懊丧地意识到,她以为的颜徵楠,和实际上的颜徵楠,也许也是不同的。
可她一面心里发出这样的声音,一面又忍不住去帮他找借口。比如他是男子,很难想到这一点,又比如他大约只是很想同她一起生一个小孩子。可雪朝意识到自己在同他开脱,方察觉这种开脱好像是另一重麻烦。
若是旁人,骗了她,还欺负她,给她带了这样大的潜在祸端,就算是如何权势滔天的人,雪朝也会尽快地远离他,顺便找一个口碑好的女巫,好好诅咒他一把。
可她现在虽然很气三少,却还在同他找借口。
这实在有些可怕。
无数个念头,不同的声音,在她那颗长久以来没有忧虑的脑仁里横冲直撞,终于她也受不了了,她把这些归结于她还没有去好好地洗一个热水澡。她的身体似乎残留着下午那场欢爱的味道,若有似无地阻挠着她的思虑。
雪朝竖起了耳朵,似乎房间里再没有别人,终于偷偷地掀起了被子的一角,透着一点光亮,确认了安全,才蹑手蹑脚地,往浴室去。
热水一点点放松了她,像母亲温暖的怀抱,纵然她记忆中的母亲,大约同他人的描述,和她年幼时的幻想,交织在一起,辨不出真切了。
雪朝在一团泡沫了仰了仰脖子,轻轻叹息。
一个热水澡,总会给人清新和愉快,让人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有些印记是洗不掉的,有时候受伤害的那个人,同凶手找借口,不止是因为恐惧,还因为自己软弱,想要逃避自己被侵害的事实。
雪朝将自己一点点沉到水里。
至少这可以让她清醒一些,从头去看,她是如何被人欺骗和引诱,到了这一步的。
自她很小的时候,去了哪里,父亲总是很不放心,或者派人跟着,又或者得了空便亲自去寻她。雪朝若不满,回答她的大约总是,“外面很不安全”,或者“昨日有个姑娘便出了事”。
世界像个终于到了临界点的活火山,在这场跨越了洲与大洋的,共同的动荡里,死去的人再发不出声音,颠沛流离的人总也没有渠道让人听见,于是那些在家庭庇佑下,无忧无虑生长大的女孩子,便以为自己是被神宠爱大的,是与众不同受了恩赐的,同那些事情没有关联。
于是贫穷的人学会了麻木,泥泞里滚打的人有了钢筋铁骨,花一般的女孩子,却半点防御都没有,一点点恐惧,就能击退她们。
除非她能从中学到点什么。
雪朝出来的时候,裹了一件猩红色的丝绸睡袍,是她方才从衣橱里随手拿出来的。
那样的睡衣是她平日里不爱的,因她总是个小孩子的样子,纯白色的棉质睡衣,或者带了毛球的将她自己裹得像个小羊羔。红色加上丝绸总是一种成熟的暧昧,因女子成长后,会突然发现这个世界比给予更难的是索取,因后者对她自身有更高的要求,比如头脑,又或者肉体,需要更合适的装饰物,才能运用得当。
雪朝一只脚踏进卧室的时候,还在拿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她忘记穿拖鞋,这样光着脚出来,看到颜徵楠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端着一杯茶,在看窗外被风吹得有些飘摇的树枝。
他察觉她出来了,目光显然在她的睡袍上停留了一下,三少眸子里略微变了的色彩,让雪朝有些不舒服地停下了擦拭头发的手。
lust(肉欲)。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那个词。
世界终于向她打开了从前被锁上的一页,她终于掌握了那门语言,弄明白了许多从前她看小说,或者戏剧里不明白的情节。伴随而来的还有许多罪行,那些在布道者嘴里会被诅咒的事情,那些周末的小报上言辞隐晦的艳情,那些小说里隐晦而残酷的转折点,在那之后总是凄惨无助死去的女主角。她就像终于吃了善恶果的夏娃,和若干年后的另一个女孩子一样,突然明白了人世间的许多的残酷与泥泞,一时被吓住了,但最终选择直面他们。
“我不想你在这里。”雪朝假装没有感受到他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坐到她的梳妆台上,在她那些精致可爱的瓶瓶罐罐里翻捡,却始终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一瓶。
终于她放弃了,侧过头看颜徵楠,“但是明天你就可以回来住,”雪朝抿了抿嘴,决定真诚一些,“我要去江浙找我爸爸了。”
颜徵楠的眉头轻微皱了一下,她还愿意同他说话,便还有回旋的余地。三少弯起嘴角,露出了微笑,若他这时候看得到镜子,大概也要骂一声自己的虚伪,他的声音同往常一般温和,好像下午那个邪恶危险的男子是另一个人,甚至还带了点真情实意的理解,“当然,你应该回一次娘家,习俗也是如此。”
回娘家。
这个国家连女子回去寻求父亲的支持和抚慰,都有独特的词汇,听起来像整个民族都习惯如何处理家中家庭争端似的,回娘家三个字,便是一种共同记忆的解药。
雪朝有些讽刺地笑了笑,大约是因为被他这样的措辞挑起了不满,她拿起镊子去夹眉间多余的杂毛,“你愿意这样说也好,我是要找他,然后同你离婚的。”
终于他连虚伪的笑容也摆不下去了。
颜徵楠把手上的杯子放到了桌子上,重重的一声,瓷器和红木碰撞的声音,杯子里面是他听说她去了浴室后,同她凉的茶水。
“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他站起来,面上有一些冷酷,“你没有妻子的义务要履行,我已经最大限度地让你像个自由的女孩子,我甚至,”他顿了顿,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足够平静,“我甚至都没有指望过你喜欢我。”
他大约是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太低了,以至于雪朝偏头看他沉默的时候,她的目光里的悲悯,有些伤害到他。
三少下意识地偏过头,避开她的注视。
“谢谢你,”雪朝垂了垂眸子,重新去看镜子,“你说同不喜欢的人也能欢好,我今日想了,我觉得我不行。”
可她终究不能去责怪他,诚然他除了骗她,并没有这样坏,于是她还是同他开脱,“当然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我没有觉得不好,我觉得是你家庭的问题,我是说,你也没有错。”
雪朝想了想,同他道,“我虽然从来都不说,可我的家里并没有像你们这样,我们家里没有这么多的太太,便是我母亲在世,我父亲也不会去娶二房。”
“所以我大约可以理解,你为什么这样想,”她从那团雪白的面霜里挖出来一团,在手心上温了,又垂眸道,“你只是,大约只是家里的原因。”
她若只是气他,三少大抵也能服个软,去哄哄她,可雪朝是在从根源上否定他这个人,否定整个南方最有权势的一个家族。他的自傲让他一面走过来,一面刻薄的开口,“哦,是吗?”
他每一步都像踩在荆棘上,雪朝回头看他的时候,大约能看到他眼睛里的嘲讽和愤怒,“你应该去看看你在哪里,我敢保证信州,整个中国,有头有脸的人家,哪一个不是这样?”
他站在她面前,低下头,像看一个被宠大的,没有头脑的女孩子,终于暴露出他带了刺的那一面,“你太自负了,雪朝,你没有想过,只是你的家庭太不一样了吗?”
她的瞳孔突然放大。
可她的愤怒好像是骤然乍现的火焰,在黑暗里突然消隐下去,雪朝平静地,冲他笑了笑,“那么你呢?以后也会这样吗?”
颜徵楠的眼睛里闪过一点犹豫,他想说不是,可是这样好像和她站在了同一边,承认了自己家族的不足,变相地支持她的离开,于是他只好选择沉默。
雪朝站起来,猩红色的睡袍想她身上陡然燃烧起来的战火,她仰起头,去同他平视,“我来告诉你,我的家庭为什么不一样。”
她的声音再不是软糯的,或者甜美的,而是一个古老商贾的传承,永远保持冷静,不会畏惧和妥协,“你父亲还在为了往上爬,娶了上司的女儿做老婆的时候,我的家族已经在旧金山,为受白人欺负的华人劳工,建了第一个避难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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