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山月缘 (简体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星河
星宁夕忖着道:「六师兄…。」
秦潇看了看她,道:「他们想来,也要回岱山。」
「那也好…,我回去帮他们。」
秦潇看了她一眼,仍是清淡道:「那岱山想必处处令你不快,去去就回。你如今,该算是月盟的人。」他不见喜怒,然这话之明白,已实属难得。
星宁夕看着他,撑着神色,冷道:「盟主…我这不堪的记忆里头,却还记得…我向你妥协,是为了相护洛堂主,为了星家子嗣,为了星浩安危,如今,没有一样如旧。这门亲…,真真假假,少有人欢喜。这白棠…不如当作,已丧在月盟刀下。宁夕…就此别过。」
一旁萧老看了看她,忍不住发话道:「宁儿…,世事难料,甚难周全,盟主就是待你刻薄了些,这青儿,却从不愿亏待你,否则,也不会伤成这般。况且他终究姓洛,那辰家,你不回也罢,用不着把这亲撇得干净。」
秦潇和辰昕,不自觉望了望萧老,却也逆不得他老人家。
门外,又山藤和衣若奔了进来。
衣若欣然喊着:「白棠!」说着抱了上来,又推开她,道:「你竟回得来,伤着那里没有?那青川人敢恶待你…。」
星宁夕极不欲提起青川,只道:「若若…我很欢喜见你。但…,我得走了,我还赶着回岱山。」
山藤一脸吃惊,嚷道:「不成吧。你这般赶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衣若亦是一脸吃惊喊道:「就是,以为你…命丧青川,我难过了好一阵子。怎么才见你,你便又要走。」
星宁夕歉然递了一眼,却不搭话,轻转过身拎起大刀与行囊,又将一小锦袋,递给萧老,道:「爷爷。这是…我带回来的花药,养身疗伤,颇具奇效。您…看着用吧。」
莫洹那日,自石垫上拢了些碎花,包了一袋给她,笑吟吟的要她带回养身。她瞪了他一眼,深觉自己被莫洹和那花树摆了一道。
萧老接过了花,细瞧了一阵,看了她一眼,递还给她道:「这酒仙花…委实稀罕。虽能疗伤,青儿用着可惜,你将且拿去吧。」
「酒仙花…,果然只爷爷识得。既然稀罕…,便让堂主用吧。」
萧老叹了声,挥了挥手道:「我瞧你用较好。」
星宁夕尚不明所以,大伙儿房内喧嚷了一阵,似令洛青若有所觉,反侧不安起来。星宁夕瞧见,只怕他要醒,急道:「宁夕…告辞。」
她急往房外闪了出去,不管后头又一阵叫唤,只头也不回的走了。
廊上尚有一人,静静待着。
星宁夕抬眼,瞧了眼夜阑。他想是闻讯,过来等着。
她缓了脚步,向他点了点头,要走。
他伸手一拦,尽千言万语,只将一把捆着的断剑递给了她。
她一顿,接过了剑,再一揖闪了身,急下楼出了堂。
她一颗心,很是纷乱。对洛青,她有些残怨,有些自卑,又有些愧对。她想着,当日,既与他在南林,称了永别。便当作她的人,她的情,已失亡在青川。
回了岱山,她还想着要如何用那平漠刀与灵矿苦斗一番。她疗了洛青一回,虽说花门本经强大,她仍承了不少伤势。不料咒术未施,灵矿见了她已回稳不少,似有善意。她很是惊奇的向灵矿一拜,按着莫洹教她的,敛了灵矿之伤,委实没有耗多少力气。不少岱山门人,见岱山止住了魔气,灵气回稳,陆续自藏身的北林与西海海滨各地回门。
秦潇说得不错,这岱山,处处扰着她心神。她抑着伤怀,连日忙着,进了天门与花门大殿,祭奠了酒。又为星天漠、玦希,天门几位师兄,暮岩和岩靖峰,一一在各门墓地落了碑。
这日,她还在墓地忙着,一群小树吱吱喳喳,绕在她身旁,说着六师兄云平、七师兄扬风,偕星浩和一众天门后辈,亦回了门。
她起身,出了墓地,步伐踏得有些沉重。
「姊姊。」天门殿上,星浩迎了上来。
「星浩…。」星宁夕欣然牵起他,看了看,浅浅一笑,道:「这许久未见,你似乎,长高了些。跟着师兄们历练了一年,约莫…长进不少。」
他眼神有些闪烁,缓回了手:「师兄们…教我学全了掌式剑法,该是…有些长进。」
「师妹。」后头云平走了上前,笑道:「你倒还记得岱山,我以为,你如今,当是月盟的人,又或是,青川的人。」
「师兄倒是挂怀师妹行踪…,这整年,却也不见你回岱山。」
云平一声冷笑:「你惹出来的麻烦,自当由你拾。」
「如今,再无地门与你们为难。」她别过眼,向星浩道:「我在墓地为爹娘和师兄们立了碑。你若得空,过去看看吧。」她转了身,淡淡道:「这殿,便交给你发落了。你和师兄们…自然相熟些。有他们照看着,我也无须挂怀。」
她缓步出大殿。想着离开在外,万分牵挂的岱山,万分牵挂的人,回了门,却不太像家。她凄然一笑,其实从前,不也是这般。
她回了知芳院,二门不迈,醉了几回。这日,方自床上起身,又喝了些酒仙花茶。她发现这茶,几口醉人解忧。几杯便能让她睡得香沉。醒了,却又不如烈酒,令人浑身不适。反倒一派清和。
门外一阵人声剑影,她微敛起眉,搁下了杯盏。
该来的,终是要来。她还想着,她若这般醉着,不问门事,他们会不会愿意,留她一院清幽。
她微晕晃着,自刀座上取过平漠刀,向院外走去。
甫出知芳院,星浩、云平与扬风,领一众天门人,一列严剑,围着院落。为首的星浩,眼里有些犹豫,又有些毅然。开口欲言,却显得有些艰涩。
她不用听他说什么,也知道这阵仗,不怀善意。他们从前,便恨恶她与地门扯上关系。如今,不再碍着星天漠与倾天意志,敌意昭然。
她望了星浩一眼,道:「我以为…你当时那声姊姊…,喊得真切。却是我,自作多情。」
星浩扬起剑,颤着声道:「你…害死了爹娘,我哥哥,和师兄们,不配…为天门人。我们…不能留你。」
既与星宁夕反目,留她在岱山一日,对他们,便是一大威胁。星浩纵然不欲取她性命,云平与扬风,想来,却不肯放过她。
她浅浅一笑,朝星浩道:「这就是你的长进…?要反我,怎不见你拿些本事,不如,你上来,用你学的天门剑法,取我性命。」
星浩闻言,更显得犹豫,僵着剑,进退两难。
云平冷望着她手上的平漠刀,淡淡道:「师妹,历任天门主,连同你那岩靖峰皆取不回的平漠刀,你却如何能得?你还要用那刀,与你弟弟相斗,何其可耻。你当真以为,我们愿服你为岱山君主?你若还有些良知,当以你这条命,祭岱山因你丧亡的生灵。」他心忌星宁夕武行,却赌她性子软,斗不过她弟弟。
星宁夕扫了他一眼,道:「我从不贪求那君主之位,更不会为难星浩。但他还小,当得琢磨几年,师兄却要兴风作浪…。」
云平冷道:「交出平漠刀,自我了断,我便信你,不与他为难。」
星宁夕抬起平漠刀,凄凉一笑,道:「这刀,原不想再杀戮…你们,却要逼它。」
众人见她扬刀,一阵戒备,云平凛道:「摆阵。」
扬风一把拉过星浩,拦在身后。领手下一列门人,已随云平杀了上来。
星宁夕杀落几名急于斗狠的后辈,荡出剑风,令一众门人再近不了她身,身影一晃,倏然已至云平身旁,大刀起落,倾刻断了他性命。
大刀回削,冷眼扫过门人。
天门人尚为她内息所震,见她一式杀了云平,惊骇得跪了一地。
扬风护着星浩,怒剑指着星宁夕,吼道:「师妹!你真要动手,他是你弟弟!」他们原想着,她从前,并不向天门动手,拿星浩相逼,当制得了她。
星宁夕望了他一眼,扬风虽与她不睦,和星浩师兄弟之情,从前在门内,还算十分真挚。不若云平别有居心。
云平的话,终还是刺进他心里,这天门委实再丧不得人,她缓垂下刀,转眼望向院外,冷冷道:「星浩,我不配为天门人,这戮杀同门之罪,我便一并替你担了。而我这条命,要祭岱山,也不能亡在天门手上,得月盟讨人…你百口莫辩。」
她掠过一众人,径自朝院外走去,什么行囊也不拾。
乘着几分醉意,她往天池走去。
踩过新芽与小草铺覆蔓生的湿泥,所经之处,滋长了一片春华。她行至熟悉的池畔,在熟悉的石上,呆坐了一阵。
她想着莫洹的话,若是她生在青川,倒好。
料峭春风犹寒,此生,能还的,都还了,她只想,和这伤透她心的地方,做个了结。
她静静起身,落了鞋履,携起平漠刀,赤脚走过碎石,踩上池畔湿泥。池水冰凉,进退拂动着她。一缕缕山风吹动她柔柔长发,和一袭月色纱衣。
她裙裳翻飞,沉沉走入池中。
她想起洛青,和他一身伤,还有些挂怀。想着他们成亲那晚,他要她别忘了他。
她没忘了他,没忘记他们爱过…,但她盼他,自珍自重,另觅良缘。如同她那日,已向他诀别。
她脚下踩了空,池水如冰,如绝望噬没了她。
岱山月缘 (简体版) 第七十五章绝处逢生
他奔得急,连步入了天池,将她已沉入水中的身子,一把抱起,携回了池畔。
他已经不知道为她惊吓了多少回。一颗奔波仓皇的心,还兀自慌着。他望着她,颤声道:「棠儿…。」
她呛咳了一阵,微睁为池水涩着的双眼,怔着道:「阿青…。」
见她无碍,洛青紧将她拥入怀中,痛道:「你为何不见我,为何…不等我。」
星宁夕依着他,久久不语。半晌只道:「我…如何还能见你。」
他可能不知道,她觉得昔日天门殿上,他一掌杀了她,倒好。
让池水浸透的衣衫如冰,她一阵腹痛如绞,提不上气,厥倒在他怀里。
他急抱起她,就近歇在知芳院。
他自在松岭堂醒来,身内盈盈绕着花息,不用听众人一番分说,自也知她来过。山藤说她携平漠大刀,支身一人,要回岱山敛那灵矿。他再听不得劝,顾不得伤,欲直奔岱山。他知这岱山既不容她,她定然心灰意冷,想着要走。
厅上,忽和拦下了他,转着茶杯,半晌不语。
洛青万分着急,揖道:「长老…。」
忽和登下杯盏,叹道:「青儿。你这近年,对外交谊,对兰台城民,皆难辞其咎。罚你,停职二年,理理你岱山捅出的篓子。」
闻言,洛青一阵激动,颤声揖道:「谢长老。」见忽合一挑眉,又改口道:「青儿知错…。」
忽和起了身道:「别说我们月盟无情,星浩同她那些师兄,定要反她,她那性子杀不了几个天门人,你莫要耽搁。」
他自然一点不耽搁,昔日那些难缠的小树,这回却帮了他不少忙。直将他扫进了池畔。
星宁夕呛了不少水,受了些寒,昏睡了好一阵。
他望着她睡脸,似当日在道上救下她,似她一次次醉着昏着,又似她在之青院,静静躺着的日子。
他一次次以为,他的心不会再更痛了。
但她如今又躺在这,苍白的脸色,狠烙着他的心。他有些明白,她为何不见他。或是因为她伤得透了,再听不得彼此任何解释。
又或是因为,她怀了孩子。
他量过她的脉,想着萧老告诉他,她让莫洹,用了酒仙花,疗了些寒毒散伤。酒仙花有灵,只现踪仙地与君王之家,若幸得她开花,便是赐帝后子嗣绵延之福。她腹中的孩子,若失落了,必遭咒诅,承下大伤。
星支长见了他,亦做了然貌,意味深长说道,他当年对不出星宁夕夫君八字,却有两段似有若无的亲事,既似有若无,唯恐儿女私情,自不能回禀星天漠。如今看来,一回,当是她以白棠之名同他拜堂,一回,或是与那莫洹,不大正式的行了立后之仪。
待再醒起,她发现自己,仍睡在洛青怀里。
她轻挪了挪身子,见洛青正望着她,淡淡别过了眼,想起身。
「别动…。你应当,累得很。」
确实感觉身子睡得发沉,神却仍是倦怠,但她万不想待在这令她心寒的怀抱里,撑了几分力,推开了他。
洛青望了她半晌,终只能道:「对不起…。」
她凉透的心,舜然犹如刀割。
他这是承认,他同月盟运筹帷幄,将她送进了青川…。但她,却连怪他也不能。
「为何救我…,回去你该回的地方,我与你…再无瓜葛。」她低下头,淡淡道着,两行泪却滚落跌碎在襟上。她千万遍想着再不要见他,再不会爱他,以为自己早死透了心,亡失了情,却不晓得这泪,又从何生起。
「这岱山,谁还能照看你…。」他不愿她哭,故作轻松道:「听说你出了青川,便日夜赶路。疗了我一身伤,却躲着夫君,不认亲事。又赶回岱山敛灵矿,让天门一逼,便要跳天池…」他凄凉一笑,道:「这般任性,果然像我从前认识的星宁夕。」
暮樱…。她恍着神,抬眼相询:「我敛了那灵矿,暮樱可好…?」
「她好多了,辰昕已经回乌尔陪她。」洛青心疼道:「你…不如,先担心你自己。」
他抚了抚她一张光洁如昔的脸,道:「你的伤…都看不出来了…。莫魁…让你去了清凌潭?」他听了辰昕说起她的脸,和希月说过山巫谷里的一汪灵泉。
他随口一问,却叫星宁夕不由得一阵轻颤,惊恐地回双手,她万分不愿回想起,更不愿让洛青知道她受过的屈辱。
她还想维持一点尊严,忙着撑起一笑:「这青川…也没那么难待,你看我好端端出来,虽然迟了些,终究练成了本经…,约莫也为乌尔,平了青川隐忧。」她别过了眼,道:「你们明里暗里谋划的…我该一样不欠你们…。」
洛青见她那藏不住的神色,心里很是难受,轻拉过她,道:「对不起…,我…对你…有几千几万个对不起…。」
她转眼看了看他托进来的药,还搁在床旁案上,忙抽回了手,将药端过道:「不如,你那药,我…我先喝了吧。」
他知她不想谈,有些犹豫,总觉得这药时机,端得不好。
果见她舀了一杓,抬到嘴边,那氤氲的药气,让她停住了手。缓将碗搁了下来,眼里显得很是慌乱无措。
连日疲劳渴睡,她只道是奔波与酒仙花使然。想起酒仙花,她想起萧老意味深长的眼神。
怪不得莫洹笑着,说要给自己添点麻烦。怪不得岱山灵矿,见了她,很是合稳。这是昭家血脉,莫洹的孩子。洛青那碗药,还一派温柔和稳地要她安神养胎。
她心里大痛,很是绝望,颤着声道:「我…。」
洛青紧稳住她,道:「是我的错…,我不在乎。棠儿,我不在乎…。爷爷说,青川神灵待你甚好,我很是感激…。我想了很久…,月盟,本有许多养在一起,来来去去的孩子,我们…不那么重视血脉…。况且,酒仙花疗了你的伤…,我们还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他急着分说,她再听不进去,使劲挥开他,颓然笑道:「你何需委屈成这般…,白棠花落了塘,泥脏了,再洗不清了。我们牵牵绊绊,纠缠不清…够了,不如就此断得干净。」
她连日赶路,忙碌杀伐,又跳了池,出了不少血。仗着仙胎,才让他勉强稳了回。生怕她再动了胎气,他急点住她穴道。
她冷冷泪道:「让我走…。」
他望着她,难过道:「你还能去哪…青川?莫洹若善待你…我自是不及他。」
她冷冷一笑,酸道:「青川…,你这提议倒好,不如再将我送进去,孩子的爹当保我不用再让男人一回压过一回。」
洛青倏然吻上她,吻得不由分说。
他身子颤着,痛得无以复加。他不愿她羞辱她自己,他爱她。
泪水双双湿了脸庞,湿了偎贴的双唇。
他缓松开她,哑声道:「除非…你要回他身边,除非你宁可要他的孩子,也不要我,除非…你不再爱我…。否则,我哪里也不让你去。」
他深望着她双眼,痛道:「棠儿…我们本当牵绊一世…本当贫病祸福相依,你撑过了大劫…,我们何故,还不能相守…。」
她心神俱疲,两眼无神,聆听他执着道着牵绊,喊着相守,再说不上什么话。
岱山月缘 (简体版) 第七十六章月圆花开
「娘…,我能唤您娘么…?」
一对小兄妹攀在她膝上,咕碌碌转着大眼。
她想拂开两双小手,却不忍心。
她勉强撑起一笑,道:「让娘亲抱抱。」
兄妹挤在他腿上,男孩嚷嚷道:「娘,你吃点东西吧。我们饿了。」
女孩亦嚷道:「就是…,娘,我们还靠槐树爷爷赏果子吃呢。」
她本想应道,槐树果子入药,岂能当饭吃…,却住了口。
槐树…。
恍惚梦境如水淡去,她倏然清醒,仍躺在知芳院床上。
转眼瞧瞧,却不见洛青。莫不是他终于想开了…?
她撑着身子坐起,抚了抚尚看不出的孕腹,已没有原先郁郁的腹疼,想想,她确实好久没好好吃点东西。沉沉睡了一回,倒有些饿了。
她一叹,如今,要出去找点果子填那对小兄妹,恐怕还得提上平漠刀。这知芳院… 实也住不得。
正思忖着,洛青托了碗粥,自后院进了房。
他一早才局促想着,要杀多少人才能向那星浩要点米。一介堂主,搞得强盗似的,不定星宁夕还要怪他伤了天门人。没想出了后院,却见一众小树躲在一棵槐树后边儿偷瞧,门阶上还好端端搁着粟米、溪鱼、和不少果子。
他怎不记得,这后院有棵上了年纪的槐树…?院里忙着,不时还让祂不知何起的树根磕绊了好几下,提着的水险些浇灭了一炉火。
他直觉那树不凡,甚且不善,瞧了祂一眼,无奈道:「您若是来帮白棠…,这活儿总得让我做完。」
槐树扫了他一身落叶,终是安分了些。
见了洛青,她又淡淡别过眼去,神色却已沉静和稳不少。
她静静让他量脉,静静接过药碗喝了。
「你…何处得来这些东西。」她又端过鱼粥,缓缓舀着,终于同他说话。
「你后院,栽了棵槐树,还有不少树。」
她一楞,搁了碗起身,走向后院。
一院清风沁凉,早不见什么槐树踪影。
她一叹,约莫,又欠他了。
一众小树化了人身挤上绕着她吱吱喳喳,一见洛青进了后院,便又奔得不见人影。
「堂主这日日耽搁在岱山,盟里不讲话么…。」她拿着背影对他,话声凉凉。
他缓走了上前,转过她身子,温柔道:「长老支了我两年,陪你。」
甚害怕他的温柔,又要搅动她的心,她淡淡别过了眼:「扬风师兄整顿了人,忖着围院拿你。等会儿,我送你离山。」
他牵起她,忧心道:「你呢…。」
「群山有灵,我自有可去的地方。」她轻抽回了手,闪过他走回了房,径自起行囊。
他心里一痛,急跟了上:「棠儿…,你在哪,我就在哪。当时…,若不是大哥要杀岩靖峰…,我绝不会,独留你在青川…。我不敢求你原谅…,你可以不同我说话,可以当作不见我,但,让我知道你在哪,让我照顾你。」
他软尽身段,她有些不忍。
她并非不晓得他那些不得已,想起了萧老的话,和他那道几欲丧命的剑伤,终还是心里一软:「你当时…何不顺着他。」她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道:「你…除了那道大伤,还有伤没有?」
洛青沉沉一叹,痛道:「就是有…,也都让你承了。」
他握住她的手,道:「我能不能,厚颜请娘子…认我这个夫君。让我接你回去,好好将养身子。」
她一双星眸黯淡,凉凉道:「你娶的白棠,早亡在青川…。就是那定情的坠子,也丢在那里。你这些情话,不如找你千般爱护的芙柔说去,将她接回月盟,两盟友好。她有身家,有兵权,想来颇能助你,你娘,自也欢喜。」
说完,有些发楞,她并不觉得自己还很在意这些事,却拿出来怨他。
她几句话,道尽她满腹委屈,那番酸意听得洛青一疼一喜,一把将她揽过,宠着道:「要不是苑隼擅自放了那公主,她险些让我烧了,你提她做什么。」他忽然觉得,她在青川,大概听了莫家不少鬼话。
几绺枝条扫着两人,频频催促。
她敛了敛神,推开他,道:「走吧。」
望着满山青色,洛青皱着眉:「你住这儿,是真要成仙么…?」
小树将他们扫进一座幽林,林色苍绿,仙气悠悠。飞瀑激跃进林荫下一池清潭,荡起沬花水气,又如雾消散。
望着悠悠晃着的水光,她觉得这处甚好。
他却觉得,她昔日,连生个火也不会,如今一个女人,捧着肚子,说要住这荒山野岭,暗了天色,野兽山盗,如何让他安心。
「这山林,还不若人心难测…。」她静静落了地界咒,淡淡道。
他深深一叹,想她伤得深,一时半刻回不了兰台,也只好堆草劈材,拎了她自知芳院带出的被褥衣裳,将一旁岩穴拾成了房。
几日,她甚快拢络了些小兽山鸟,得知此处仍是岱山山系,挨着西海,少有人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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