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风之花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萧风落木
主人希望她在外面撑得住场面,私下里乖顺依从才好。
她怒红的脸色陡然冷峻下来:“本少并非东鸟子民,更是个江湖人,拜不到永王。说实话,永王实在也不配让本少拜。”
王崇浮现厉容,挥手按住冲动怒喝的一众随从,问道:“倒要请教尊姓大名,看看本王到底惹不得惹得起。”
肆意妄为不代表没有脑子,出身贵胄不代表是个傻子,相反他们这类人远比寻常人精明多了,毕竟见过的世面远非寻常人所能及。
你真要摆得出牌面,他保证会立刻换副脸孔。
伏剑冷笑道:“记得前几天似乎有胆大包天的匪类居然敢袭击永王府永王别误会,本少仅是远观而已,那伙人本少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王崇色变,他当然听得懂人家这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
这件事正是他心头之痛,更是心头之惧。
光天化日之下,堂堂王府被人大肆围攻,从头到尾没有丝毫救援。
风平浪静之后,包括皇兄在内,无论在朝在野,居然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一个个绝口不提,问则急急避走。
透过四灵的关系打听半天,仅看人家支支吾吾的态度,语焉不详的警告,他就知道自己惹上不能惹的人了,天大的火气也只好生生忍下。
最近天天混在不恨坊里醉生梦死,正是一种无可奈何发泄。
伏剑瞧他神情,心里有底了,好整以暇道:“本少三河帮伏剑。永王若是瞧不顺眼,可以现在动手试试,也可以随时找来晓风号。”
王尘脸色阴晴不定。
他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宫青秀剑舞的确害得王萼兵败如山。
这女人已成皇兄的心头宝,更是朝野上下眼中的救命仙子。
他们肯定不信民间流传的那些邪乎的奇闻怪谈,然而这份人情牢牢记下了,无论何时何处谈及,皆是溢美之词。
如今人家就在晓风号上,他要是敢去晓风号闹事,皇兄肯定趁机来个新账旧账一起算个总账,绝对没人敢顶着这种风头为他说好话。
伏剑过去扶起正在呕吐的柳艳,掏出绢帕替她擦嘴,头也不抬的道:“本少已经包下了资生堂,永王若无意动手,还请自便。”
王崇瞧了眼夕若,感到羞愤交集,脸上肥肉颤如波抖,似乎怒而咬牙,又似乎惧怕心悸,呆了半晌,忽然重重甩走,喝道:“走。”
云本真轻挪一步,凑风沙耳边悄声道:“他憋着恨劲呢!往后说不定会找麻烦,追去干掉他”
风沙扔下一直把玩的金筹,微微摇头。
干掉王崇肯定得罪四灵。
现在形势对他很好,维持就是胜利,反正他在东鸟呆不长,压住个不受朝野待见的皇子并不算难,没必要画蛇添足自乱形势。
伏剑冷然注视王崇出门,低头道:“艳姐你还好吧!”
柳艳撑手坐直,揪着伏剑的绢帕使劲抹抹唇角,勉强笑道:“是奴家有眼不识泰山,以后都不敢随便调笑伏少了。”
她这个时候居然还不忘打趣,伏剑忍不住噗嗤一笑,娇憨道:“那是,你再敢调戏本少,本少狠狠打你屁股”
说着便咯咯笑了起来,本来沉闷的赌厅一时竟轻松不少。
柳艳手忙脚乱的起身,借着捋乱发之际,快速整了整仪容,重新回座坐下,没口子的抱歉,。
没提什么免单送筹的话,她知道人家看不上那点钱,仅是尽力谈笑晏晏,恢复气氛。
虽然话比刚才明显少了很多,可以看出她已经很努力。
夕若更是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神情淡漠,手法梦幻,该揭蛊揭蛊,该摇骰摇骰。
风沙对柳艳生出不少好感,原本想要究责的话也就按下不提了。
柳艳对待他,比对待伏剑小心多了,时刻瞧着脸色。
毕恭毕敬的讲解,小心翼翼的作答,偶尔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她是个七巧玲珑心,虽然风沙从头到尾连声都没做,她已经看出这位才是伏剑身后的大人物。
又玩了大约十几把,三河帮押解的黄金到了,就停在不恨坊门外,几个帮众进来向伏剑禀报。
“就在门外卸车,摆到大厅摞起来。”
风沙插口笑道:“要跟大家讲明白了,这是你家帮主仰慕不恨坊夕若姑娘,特意自辰流千里而来,慕名求见。不惜一掷万金,赌夕若姑娘一天陪游潭州府。”
伏剑赶紧点头:“正是。”
三河帮众应声退下。
伏剑向柳艳笑道:“要不你去点点数量、验验成色”
柳艳心知不会有假,真到了仍然有些难以置信,不禁发愣,伏剑轻唤她才回神,笑靥如花道:“点什么点、验什么验。伏少送的,假的也是真的。”
伏剑嘻嘻一笑。
她今天手风很顺,多赢少输,黄金既然到了,心里底气更足,伸手推上大把红筹,笑道:“点不点是你的事,夕若姑娘今天我要定了。”
第两百三十二章 黑话盘道
夕若手法很巧妙,大赢小输、小赢大输,筹数来回拉锯。
伏剑不知不觉全神投入。
夕若就好像一个技艺高超的琴师,伏剑的七情六欲就是她手中拨弄的琴弦,缓急轻重,高昂低谷。
时而大音至无声,时而低沉颅内鸣,交替轮转,跌宕起伏。
明明仅是摇蛊,竟是演绎出一首撼人肺腑之声乐。
伏剑好似变成一具牵线玩偶,以为每个举动都是发于内心,其实来源夕若之妙手。
果然不出风沙之所料。伏剑一直赌到半夜,赌得眼睛都红了,像是历经千辛万苦,最终恰好赢够了红筹九三。
伏剑俏脸上绽放得意洋洋的笑容,风沙暗暗摇头。
输家往往以为自己是赢家,赢家往往看起来更像输家。
输家明着得意的时候,真正的赢家或许正在暗里讥笑。
夕若瞧着伏剑笑盈盈的向柳艳显摆,冷漠无波的异瞳流露些许嘲讽。
风沙端着杯茶,小口吹着热气。
他一直静静的观察着夕若,见状放下茶盏,微笑道:“伏少总算赢了,当真不容易。夕若姑娘尽管输了,还是令我叹为观止,更不容易。”
夕若立刻收敛瞳光。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闻弦音知雅意。她真赢也是输,伏剑真输也是赢。
无他,人家靠山大,她惹不起。
伏剑刚才当面劈了永王的面子,一向蛮横霸道的永王居然忍下气跑了,她表明无动于衷,其实心潮澎湃。
面对永王时候,她仅能靠着种种小手段勉强维持个若即若离,不敢真让人家给吞了,也不敢一点甜头都不给。
其中咸苦,自尝自知。
在她看来,伏剑分明就是个蠢笨的嫩雏,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还不自知,居然也能威风八面。
她聪慧美丽又辛苦耕耘,偏得处处小心,如履薄冰。
太不公平了!!!
爽朗的笑声忽然自厅口传来,一个衣饰华贵的年轻人快步走来,拱手笑道:“鄙人不恨坊东主易云,有事姗姗来迟,还望两位见谅。”
沿途荷官女侍纷纷向他行礼。柳艳笑迎上去,耳边低声介绍情况。
夕若还是端坐不动,架子似乎比她家东主大多了。
伏剑起身笑道:“艳姐介绍易东主义气深厚,人称易云涌,正是我辈中人,往后还要多亲近亲近。”
风沙心道你可算露面了,跟着起身还礼,细细打量。
这位易东主年纪不大,还算英俊,束发已经隐约可见几缕灰白,看来没少操心。气质温润,谈吐有礼,不像个开赌场的东主,倒像个开书馆的儒生。
易云与伏剑相互恭维几句,笑道:“大堂堆砌起一座金山,大家无不轰动,纷纷跑去围观,一时竟没人参赌了。全靠伏少抬桩,鄙人感激万分。”
伏剑以为风沙瞧上了夕若,居然一掷万金,可见多么渴求。
如今输了钱却赢了人,主人一定高兴。她心情自然很好,笑言几句之后,赶紧找易云敲定此事。
易云瞧了夕若一眼:“鄙坊当然愿赌服输。夕若姑娘可以留在不恨坊陪伴做赌,也可以带出坊外。总之,一切随伏少心意。”
伏剑满意点头。琢磨待会儿怎么安排布置,不光要主人今晚得偿所愿,更要玩个开心舒畅。
风沙忽然插口道:“伏少人称丹凤帮主,丹者赤也,意味炎帝,也就是火也就是旺,难怪赌运这般好。资生堂名字起得更好,与伏少一配,光资火不损钱呀!”
这番话说的其实是不恨坊的格局和布置。
上古炎帝统辖之地称为赤县,与黄帝统辖的神州统称赤县神州。暗示他认识不恨坊的大九州格局。
“资生堂不损钱”暗示他看穿了此间阴阳五行的布置。
有些类似江湖上的黑话盘道,如果易云和阴阳一脉有关,一定听得懂。
易云倏然盯他脸上,少许后道:“自古百家争鸣,最出名九流十派,赌家名不上榜,却源远流长,并非赌好,因为贪多。旺火终有熄灭时,戒赌方才是正道。”
这黑话就算接上了,问你是百家中的哪一家。
风沙失笑道:“易兄开赌馆的,竟然劝人戒赌,果真是个妙人。所谓官无常贵,民无终贱,然而赌则永贫,易兄所言的确是正道。”
先秦时期,墨分为三。
相夫子论辩于齐,邓陵子游侠于楚,相里子仕工于秦。
“官无常贵而民无终贱,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便是秦墨偏信之准则,算是交代了来历。
易云愣了愣,突然来了句:“隐里云虚渡,四序曜本真。”
风沙接口道:“席间风沙起,时雨静飞尘。”
“隐里”是指他的师傅隐里子,“四序”是指春夏秋冬四季,寓意四灵。
其实并不止这两句,他回的这句代表他的身份而已。
这些皆出自隐里子之手,早在他接任四灵之前已经遍传百家遗脉,稍微有点势力的都知道,各家之间也会口耳相传,算是一种非正式的宣告。
除非实在泯没于世,或者长久潜避不出,否则多少能够耳闻。
相当于易云问:你在四灵什么地位和隐里子什么关系
回曰:我是隐里子的传人风沙风飞尘。
易云肃容,拱了拱手:“久仰久仰。”
风沙回礼道:“惭愧惭愧。”
他们两个对上了,伏剑和柳艳在旁边越听越莫名其妙。
夕若那对美丽的异瞳一眨不眨的盯着风沙,熠熠生辉。
易云转向伏剑,笑道:“在下尚有些小事需要私下叮嘱夕若姑娘,伏少稍等。还请柳副帮主招待一下风兄。”
柳艳呆了呆。风兄不是胡爷吗
她没有多问,身子凑近风沙,微笑道:“奴家陪陪胡爷再小玩几把”
风沙含笑点头。
夕若起身随易云转入厅后内室。
易云当先推开内室一面活壁,两人先后进入密室。
密室上有两个拳头大的窥孔,厅内情况一览无余。
柳艳正在摇蛊,风沙掌心盘着一块筹码。
夕若盯着窥孔,轻声喃喃:“没想到没想到,他居然是四灵少主。“
第两百三十三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夕若盯着风沙,易云则盯着她,小声道:“据说他早就被废了。”
夕若转眸回扫,淡淡道:“被废的四灵少主也是四灵少主。万两足金做见礼,面不改色心不跳,你能吗”
易云沉默少许:“我担心他对你动了邪念,否则哪会这样大方。”
“那又怎样不恨坊仅是外表光鲜,多长时间了,毫无起色,不如人家一次出手声势浩大。今趟若非人家解围,你拦下永王哪次不是我自己化解。”
夕若冷笑道:“我长得漂亮,男人不动邪念才不正常。你除了嫉妒发火砸东西,能怎样敢怎样”
易云怒道:“你,你,我我”我了几下,垂首不语。
“时机转瞬即逝,错过这次,下待何时难道等你等成鸡皮老妪,仍旧天天听那无一兑现的满口荒唐”
夕若旋身挪步,行到密室门边顿步侧脸:“不要怪我心狠,怪你没用。”
她步出内室,盈盈坐到伏剑身边替她掌筹。
易云过了小会儿才出来,见她挨着伏剑没挨着风沙,不由暗松口气,快步走来,笑道:“已经叮嘱好了,不知伏少接下来有何打算,鄙人尽力安排。”
伏剑转问风沙:“胡少你是否想多玩一会儿”
风沙扔下手中筹码,笑道:“今天你抡了头筹,如果不显摆一把,岂非衣锦夜行我看你干脆带着夕若姑娘去大堂转转,让大家都羡慕羡慕。”
夕若立时会悟,这是趁机帮她把声势造更大些。
另外,伏剑再怎么女扮男装毕竟还是个女人,亲眼看到人越多,传播开的人就越多,对她名声上的损害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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