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风之花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萧风落木
夕若绝美的容颜还是那般淡漠,优雅慵懒的仪姿从头到尾都没变过,唯独那对异瞳隐约闪烁。
像是被一层厚厚的火山灰掩住的熔岩,些许裂纹中透出炽烈的热芒,转向伏剑后便即平静无波,神情语气真有点视钱财如粪土的意味。
“伏少厚爱,胡爷慷慨,夕若愧不敢当。”
轻启的樱唇发出悦耳的嗓音,仿佛远山罩来的薄雾,令人直想闭目仰脸,静静感受这美妙又动听的声音萦绕脑际。
柳艳干笑着催促道:“还不快取箱红筹来,夕若姑娘要与两位做赌了。”
风沙连连摆手:“既是成仁之美,君子更不能夺人所好,何况我又不善赌术,一旁观赏就好,观赏就好。”
夕若只要不傻,这次无论如何也会选择输,而且一定会刚刚好输个九三,让伏剑包她一天。
如此才能将“万两足金只搏美人一笑”所带来轰动最大化。
伏剑虽然喜欢女扮男装,毕竟是女儿身,其实对夕若的名声无损。
如果他也要凑上去的话,夕若背后的阴阳传人要么认定他来砸场子,要么认定他来挖墙脚。
有些事情看似不起眼,其实很微妙。做得做不得,什么时候做,什么时候不能做,这是门大学问。
风沙一言说完,夕若似乎漫不经心的瞟他一眼,猫一样的异瞳露出些许异常明媚的妩媚,电得人浑身一麻,旋即恢复如常轻轻转开。
风沙竟不免呆了呆。
以冷漠的神情抛出勾人的媚眼,他还是头次得见。这对迷人的眼睛何止会说话,简直能唱歌,还是让人想入非非的那种艳歌。
女侍正在取筹箱,夕若又不太爱说话。柳艳不好冷场,赶紧没话找话。
她之前抢到两人中间就坐,就是为了方便热场。
“不知胡爷城内所居何处,往后若是奴家登门求见,胡爷千万别学伏少,有了新人忘旧人。”
风沙笑道:“我就住在伏少的晓风号上,如果有人拦下艳姐,那也是伏少的主意,跟我可没关系。”
柳艳俏眸闪烁起来,压低声音道:“听说升天阁就在晓风号上,不知胡爷能否见到宫大家。”
风沙摇头道:“升天阁包下了晓风号的后舱,外人别说进去,靠近都不能。就算近在咫尺,始终缘悭一面,当真令人扼腕。”
“伏少也是这般说,看来不假了。”
柳艳叹了口气:“当今潭州城上至陛下,下至百姓,最想见的人就是宫大家了。听说陛下最近三次派人召请宫大家,皆被拒绝,可是真的”
“是真的。”
风沙点头道:“我见过内宦登船,后来还有朝官,甚至连元大帅都曾亲自来请。听说宫大家实在体惫心悴,根本下不得船,只能婉拒。”
王广的皇位接至胞兄王范,王范死后,正是这位掌握兵权的元大帅排除王范一众兄弟之中年龄最长的王萼,硬生生拥护王广继位,乃是从龙的大功臣。
亲自来请,给足面子。
别人的底细风沙不清楚,这位元大帅显然和隐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来这一出摆明是给本就炙手可热的宫青秀更大的造势。
“据说宫大家城头剑舞,竟引下神女降临,浩然一剑火龙出土,叛军顿时溃不成军,种种情景令人难以置信”
柳艳忍不住道:“城上千万人目睹,确认无误。叛兵溃逃,城围得解也是事实。奴家心驰神往,恨不亲临。伏少说她亲眼得见,再问又卖关子,讨厌死了。”
风沙笑道:“伏少真不是故意卖关子,当时情景当只可意会难以言传,实在无法以人间言语形容。”
柳艳露出遐想神色:“听说城内已有不少百姓给宫大家立了仙子祠。也不知宫大家多久能够养好身子,会不会在潭州演舞一场,一定轰动全城。”
这时两位女侍终于搬来筹箱,打断对谈。
柳艳快快加了句:“届时两位近水楼台,千万别忘了给柴刀帮留几个席位。”
风沙含笑点头。
夕若一直倾听两人交谈,面上无所表示,心内潮涌如狂滔。
在她眼里,宫青秀这一出无论多么不可思议,显然是一场极其成功的造势。
本就因宫大师而美名远播的升天阁,顿时罩上一层神话的气息,何止震撼潭州乃至整个东鸟,想必旬月之间就会遍传天下,轰动八方。
她呢!仅是个大赌馆的头牌荷官而已,虽然很多贵人十分给面子,然而也就在潭州城内有点名气。身上仍旧标着价码,说难听点,再值钱也是出来卖的。
人家呢!显然已经无价了。别说卖,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用买。
想到这里,夕若再是故作淡漠,还是忍不住将灼热的目光投往风沙。
仅凭刚才万金买笑这一手,就知道这位胡爷肯定是位造势大师。宫青秀这场注定轰动天下的造势会不会和他有关甚至就是他幕后的操纵者
夕若倏然回神,忽而探手持蛊高扬低落,如同万丈银河从九天之巅倾泻人间。
三颗骰子瞬间入蛊,突如其来的哗哗哗充满奔腾的韵律,就似瀑垂碧潭激起的声浪,炫目的臂影就是水花。
她几乎把全身本事都拿了出来,前所未有的卖力,希望能入得风沙法眼。
两条玉臂一只骰蛊,方圆之间,竟是演绎出万千变幻,重时好似万马奔腾,轻时好似绵绵情思。
居然引动满厅诸女,包括伏剑、柳艳在内所有人的神情随之变幻。
或许仅有风沙安之若素,仅是凝神观赏。
夕若余光瞟过,猫一样的瞳珠闪起异样媚人的光彩,两瓣樱唇轻轻分开些许,露出洁白的贝齿,明明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却仿佛能够听见她在耳边低喘低喃。
第两百三十章 人蛊合一
突如其来的低喘低喃令风沙不禁一呆,心脏随着若有似无的喘息剧跳起来,顿时又热又涨。
他立刻收敛目光,顺势打量旁人。
伏剑和柳艳似乎和他的感受截然不同,都是那一副被炫目臂影晃呆的投入状。
风沙将目光投回夕若。
夕若的神情明明淡漠依然,甚至更为清冷,似乎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然而低喘低喃再次耳边响起,似乎还往里面轻轻吹了口气。
手握的骰筒变幻起伏,翘起的指尖兰花合拢,蛊内的骰响居然共振了风沙的心跳。
这一瞬间,风沙感觉自己和骰筒合二为一,他就是骰筒,骰筒就是他。心内生竟是出一种当众偷情的感觉。别说,真有种莫明的刺激。
咄地一响,仿佛暮鼓晨钟惊醒了迷梦中人。
蛊落,骰定。一切恢复如常。
夕若依旧优雅的安坐,仿佛从未动过,什么都没发生。
伏剑忍不住赞道:“还以为艳姐夸大其词,没想到夕若姑娘这手绝艺真的真的好,好到我都不知怎么说了。”
柳艳故意嗔道:“奴家在伏少心里就是这样人吗哼,摇蛊仅是最简单的手法,赌术花样千千万,夕若姑娘无不精通,耍出的手法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伏剑呆呆点头,忍不住心驰神往。
风沙轻咳一声:“的确美妙。伏少是否该下注了,总不能让夕若姑娘光摇骰不见注吧”
伏剑啊了一声,瞧瞧筹码又瞧瞧夕若,不知道该押大押下,又该押上多少。
她居然有些舍不得赢了,然而更担心输了主人万两黄金,回去之后恐怕就不是屁股挨顿板子那么简单了。
风沙轻笑道:“看来伏少真是瞧上夕若姑娘了,竟然也会患得患失。这样,先捡着金筹扔,总要等黄金运到,扔红筹才不虚嘛!”
伏剑恍然,娇笑道:“胡少言之有理。”说着推了把金筹押上小。
夕若轻轻点头,正要开蛊的时候,紧闭的厅门突然砰地踹开,一个衣着华贵的白脸胖子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旁边围着一圈人,他身后明显的随从,他前面明显是不恨坊的护卫,然而全部陪着笑脸,没人敢拦他。
柳艳扭头瞧见,脸色陡变,赶紧赔上个笑脸,起身相迎。
伏剑则微微蹙眉,凑嘴到风沙耳边道:“永王王崇。”
风沙颌首。
王崇举着肥手一巴掌劈开碍眼的不恨坊护卫,一手揪起柳艳的前襟,冷笑道:“贱人,你刚才怎么跟本王说的夕若有什么急事”
柳艳整个人被生生拽起来,根本不敢反抗,继续挤出笑脸:“奴家”
却是啪地闷响,王崇甩手给她重重一耳光,雪白的脸颊肉眼可见的肿胀起来,嘴角也带出了血。
王崇仍不解气,视线左右一扫,抓过一把金筹往她嘴里塞,边塞边狞笑:“贱货,给本王吞下去,不然剁了你喂狗。”
伏剑忿而瞪眼,使劲咬了咬下唇,去瞧主人。
之前萧燕带人扰袭永王府,手段残忍,杀人不少,弄得整座王府如同惊弓之鸟。
那时她带着人在后方压阵,准备找机会奇袭,没少见王崇惶惶不安,丑态百出的样子,所以一点都不惧怕。
然而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没有主人点头,她还不敢和王崇放对。
风沙木无表情,手上转着块金筹轻叩着桌面。
柳艳当然怎么都不肯把金筹吞下肚子,那样非但死定了,还会死得惨不忍睹,偏又不敢挣脱,只能使劲咬紧银牙摇头躲避。
王崇怒火更甚,揪着前襟的肥手往前一推,抬起一脚直接踹腹。
柳艳惨叫一声,俏脸疼得扭曲变形。
王崇趁她张口,一把金筹塞了进去,顺手钳住颈下,肥大的拳头整个往里怼,似乎非要把金筹按进喉咙方才罢休。
夕若一直瞧着风沙,根本没往那边看,也没有丝毫起身拦阻的意思。
风沙把玩着手中的金筹,眼神很平淡。
这里不是他的地盘,王崇没找他的麻烦,他没必要替人截下这种梁子,相反还要追究柳艳和不恨坊的责任。
重金包下贵厅竟然被人搅扰闹事,当然要讨个说法。尤其今天难得开心一回,居然最后倒了胃口。
至于人家跑来闹事的原因,那不是他操心的事。
最关键的是,如果不恨坊连这点麻烦都解决不了,不值得他花重金结交,意思意思给点见面礼行了。
伏剑当然不像主人那样想的深远全面,或者说冷血。
她和柳艳交情很好,王崇下手也实在太狠了些,心中又气又怒,偏得主人不理她,不免心急如焚,轻轻扯了扯主人的袍肘,露出哀求的眼神。
风沙想了想,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罢了,既然伏剑忍不下,弄了就弄了。一个王崇无关痛痒,万两黄金也就是个数目,就算最后打了水漂,就当买了个珍贵的玩具,哄自家丫头开心了。
主人首肯,伏剑大喜,起身娇叱:“住手!”
王崇转目瞧来,见是个女扮男装的英气俏佳人,脸上怒色稍缓:“你是何人,见本王为何不拜”
之前柳艳找借口把夕若请走,他久等不来自然大为光火,不停追问,女侍怯怯支吾,似乎别有隐情。
于是他打残了好几个女侍,问出夕若居然跑去接待别的客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立马闯来。
一进来发现果然如此,顿时火冒三丈,一心就记得狠狠教训这个胆敢欺骗他的贱货,还真没顾上去瞧厅内其他人。
伏剑当然不会拜王崇,又斥一遍:“放开艳姐。”
王崇松开手,上下打量身段,见她粉脸含煞,英挺逼人,不禁大为心热:“你是她妹妹那正好,今次代姐姐好好侍奉,本王饶她一命。”
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肥脸向夕若赔笑道:“夕若你千万别生气,本王就是尝个新鲜,有空就来陪你。”
夕若淡淡道:“永王高兴就好。”
她一贯这么冷漠,似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王崇非但不以为忤,反而因为始终得不到手而心痒难耐,笑道:“您总是这样善解人意,我现在就拿她泻火,待会儿过来找你。”
转脸吩咐道:“把这贱货也一起带上。”
第两百三十一章 一掷千金
伏剑气得俏脸涨红,哪有这般无耻的人,如此无耻的事居然好像天经地义一般。
风沙哑然失笑。
小丫头世面还是见少了,别说人家堂堂东鸟皇子,就是辰流那两个王储荒唐事也没少做。
人家出生就是天之骄子,从小到大无论想干什么都没人敢于忤逆,当然可以随心所欲,甚至为所欲为。
宠幸你踹死你那都是赏赐,你还得千恩万谢以承恩泽呢!
寻常人遇上这等人物,无论承受什么屈辱都得忍了,不然还能怎样想怎样的结果就是个死,不止死一个,那是死全家甚至全族。
柳艳能当上副帮主,想来身手不会太差,真要无所顾忌,十个王崇恐怕都被她弄死了,为何差点被活活塞死都不敢还手因为那是皇子嘛!
她就算自己不想活了,总不能为家人和柴刀帮招惹这种滔天大祸。
风沙暗暗摇头。
那位阴阳传人就算有点势力,也极其有限。否则柳艳就算得罪不起王崇,王崇也不至于如此羞辱。
说明王崇根本不把柴刀帮和不恨坊放在眼里。
王崇这时勾勾手指,示意伏剑乖乖跟他走。
伏剑又想转头去瞧主人,忽然强行按捺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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