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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鹿鼎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金庸
韦小宝见到她颈中刀痕犹新,留著一条红痕,好生歉疚,跪在地来,咚咚咚咚,向著她重重的磕了四个响头,说道:是我对姑娘不对左右开弓,在自己脸颊连打了十几下,双颊登时红肿,说道:姑娘别难过,韦小宝这混帐东西真正该打站起身来,过去开了房门,说道:喂,老师侄,我要解开这位姑娘的穴道,该用什么法子
澄观一直站在禅房门口等候。他内力深厚,韦小宝和那女郎的对答,虽微细语,亦无不入耳,只觉这位师叔劝说女施主的言语,委实高深莫测,什么老公、老婆、孙子、爷爷,似乎均与武功无关,小师叔的机锋妙语也深奥,自己佛法修为不够,未能领会。后来听得小师叔跪下磕头,自击面颊,不由得更是感佩。禅宗传法,弟子倘若不明师尊所传的微言妙义,师父往往一棒打去,大喝一声。以棒打人传法,始于唐朝德山禅师,以大喝促人醒悟者,始于唐代道一禅师。当头棒喝的成语,由此而来。澄观心想当年高僧以棒打人而点化,小师叔以掌击而点化这位女施主,舍已为人,慈悲心肠更胜前人,正自感佩赞叹,听得他问起解穴之法,忙道:这位女施主被封的是大包穴,乃属足太阴脾经,师叔替她在腿上箕门、血海两处穴道推血过宫,即可解开。
韦小宝道:箕门、血海两穴,却在何处澄观捋起衣衫,指给他看膝盖内侧穴道所在,让他试拿无误,又教了推血过宫之法,说道:师叔未习内功,解穴较慢。但推拿得半个时辰,必可解开。韦小宝点了点头,关上房门,回到榻畔。
那女郎于两人对答都听见了,惊叫:不要你解穴,不许你碰我身子
韦小宝寻思:在她膝弯内侧推拿半个时辰,的确不大对头。我诚心给她解穴,但她一定说有意轻薄。虽然老公轻薄老婆天公地道,何况良机莫失,失机者斩。不过小妞儿性子狠,我一解开她穴道,只怕她当即一头在墙上撞死,韦小宝就要绝子绝孙了。回头大声问道:男女授受不亲,咱们出家人更须讲究,倘若不用推拿,可有什么法子
澄观道:是。师叔持戒精严,师侄佩服之至。不触对方身体而解穴。是有法子的。袖角轻轻一拂,或以一指禅功夫临空一指啊哟,不对,小师叔未习内功,这些法子都用不上,待师侄好好想想。其实只须他自己走进房来,袖角轻轻一拂,或以一指禅功夫临空一指,都可立时解开那女郎的穴道,但师叔既然问起,自当设法回答。可是身无内功之人,不用手指推拿而要解穴,那是何等的难事就算他想上一年半截,也未必想得出什么法子。
韦小宝听他良久不答,将房门推开一条缝,只见他仰起了头呆呆出神,只怕就此三个时辰不言不动,也不出奇,于是又带上了门,回过身来,想起当日在皇宫中给沐剑屏解穴,从第一流的法子用到第九流的,在她身上拿捏打戳,毫无顾怨,她虽是郡主之尊,自己可一点也没瞧在眼里,但对眼前这无名女郎,却为什么这么战战兢兢、敬若天神
转眼向那女郎瞧去,只见她秀眉紧蹙,神色愁苦,不由得怜惜之意大起,拿起了木鱼的锤子,走到她身边,说道:韦小宝前世欠了你的债,今世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你小姑娘一人。现下我向你投降,我给你解穴,可不是存心占你便宜。说著揭开僧袍,将木鱼锤子在她左腿膝弯内侧轻轻戳几下。那女郎白了他一眼,紧闭小嘴。韦小宝又戳了几下,问道:觉得怎样
那女郎道:你你就是会说流氓话,此外什么也不会。
澄观内力深厚,轻轻一指,劲透穴道,韦小宝木鱼锤所戳之处虽然部位很准,解不开被封的穴道。他听那女郎出言讽刺,怒气不可抑制,挺木鱼重重戳了几下。那女郎啊的一声,韦小宝一惊,问道:痛吗那女郎怒道:我我
韦小宝又去戳她右腿膝弯,下手却轻了,戳得数下,那女郎身子微微一颤,韦小宝喜道:成了,少林派本来只有七十二门绝技,打从今天起,共有七十三门了。这一项新绝技是高僧晦明禅师手创,叫作叫作木鱼锤解穴神功,嘿嘿
正自得意突然腰眼间一痛,呆了一呆,那女郎翻身坐起,伸手抢过他匕首,一剑直插入他胸中。韦小宝叫道:啊哟,谋杀亲夫一交坐倒。
那女郎抢过放在一旁的柳叶刀,拉开房门,疾往外窜去。澄观伸手拦住,惊道:女施主,你杀杀了我师叔那那那女郎左手柳叶刀交与右手,刷刷刷连劈三刀。澄观袍袖拂出,那女郎双腿酸麻,摔倒在地。
澄观抢到韦小宝身边,右手中指连弹,封了他伤口四周穴道,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三根手指抓住匕首之柄,轻轻提了出来,伤口中鲜血跟著渗出。澄观见出血不多,忙解开他衣衫,见伤口约有半寸来深,口子也不甚大,又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韦小宝身穿护身宝衣,若不是匕首锋利无匹,本来丝毫伤他不得,匕首虽然透衣而过,却已无甚力道,入肉甚浅。但他眼见胸口流血,伤处又甚疼痛,只道难以活命,喃喃的道:谋杀亲夫咳咳,谋杀亲夫
那女郎倒在地下,哭道:是我杀了他,老和尚,你快快杀了我,给他给他抵命便了。澄观道:咳,我师叔点化于你,女施主执迷不悟,也就罢了,这般行凶杀人,未免太过。韦小宝道:我我要死了,咳,谋杀亲
澄观一怔,飞奔出房,取了金创药来,敷在他伤口,说道:师叔,你大慈大悲,点化凶顽,你福报未尽,不会就此圆寂的。再说,你伤势不重,不打紧的。
韦小宝听他说伤势不重,精神大振,果觉伤口其实也不如何疼痛,说道:俯耳过来,啊哟,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澄观弯腰将耳朵凑到他嘴边。韦小宝低声道:你解开她穴道,可是不能让她出房,等她全身武艺都施展完了,这才这才澄观道:这才如何韦小宝道:那时候那时候才心想:就算到了那时候,也不能放她。说道:就就照我吩咐快快我要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澄观听他催得紧迫,虽然不明其意,还是回过身来,弹指解开那女郎被封的穴道。
那女郎眼见韦小宝对澄观说话之时鬼鬼祟祟,心想这小恶僧诡计多端,临死之时,定是安排了毒计来整治我,否则干么反而放我当即跃起,但穴道初解,血行未畅,双腿麻软,又即摔倒。澄观呆呆的瞧著她,不住念佛。那女郎惊惧更甚,叫道:快快一掌打死了我,折磨人不是英雄好汉。澄观道:小师叔说此刻不能放你,当然也不能害死你。
那女郎大惊,脸上一红,心想:这小恶僧说过,他说什么也要娶我为妻,否则死不瞑目,莫非莫非他在断气之前,要要娶我做做什么什么老婆侧身拾起地下柳叶刀,猛力往自己额头砍落。
澄观袍袖拂出,卷住刀锋,左手衣袖向她脸上拂去。那女郎但觉劲风刮面,只得松手撤刀,向后跃开。澄观衣袖一弹,柳叶刀激射而出,噗的一声,钉入屋顶梁上。那女郎见他仰头望刀,左足一点,便从他左侧窜出。澄观伸手拦阻。那女郎右手五指往他眼中抓去。澄观翻手拿她右肘,说道:云烟过眼,这是江南蒋家的武功。那女郎飞腿踢他小腹。澄观微微弯腰,这一腿便踢了个空,说道:这一招空谷足音,源出山西晋阳,乃是沙陀人的武功。不过沙陀人一定另有名称,老衲孤陋寡闻,遍查不知,女施主可知道这一招的原名么
那女郎哪来理他,拳打足踢,指戳肘撞,招数层出不穷。澄观一一辨认,只是她出招甚快,已来不及口说,只得随手拆解,一一记在心中。那女郎连出数十招,都被他毫不费力的破解,眼见难以脱身,惶急之下,一口气转不过来,晃了几下,晕倒在地。
澄观叹道:女施主贪多务得,学了各门各派的精妙招数,身上却无内力,久战自然不济。依老衲之见,还是从头再练内力,方是正途。此刻打得脱了力,倘若救醒了你,势必再斗不免要受内伤,还是躺著多休息一会,女施主以为如何不过千万不可误会,以为老衲袖手旁观,任你晕倒,置之不理。啊哟,老衲胡里胡涂,你早已晕昏,自然听不到我说话,却还在说个不休。
走到榻边一搭韦小宝脉搏,但觉平稳厚实,绝无险象,说道:师叔不用担心,你这伤一点不要紧的。
韦小宝笑道:这小姑娘所使的招数,你都记得么澄观道:倒也记得,只是要以简明易习的手法对付,却是大大的不易。韦小宝道:只须记住她的招数就是。至于如何对付,慢慢再想不迟。澄观道:是,是,师叔指点得是。韦小宝道:等她拳脚功夫使完之后,再让她使刀,记住了招数。澄观道:对,兵刃上的招数,也要记的。只不过有一件事为难,她的柳叶已钉在梁上了。只怕她跳不到那么高,拿不到。韦小宝问道:你呢你能跳上去取下来吗澄观一怔,哈哈一笑,道:师侄真是胡涂之极。
他这么一笑,登时将那女郎惊醒。她双手一撑,跳起身来,向门口冲出。
澄观左袖斜拂,向那女郎侧身推去。那女郎一个踉跄,撞向墙壁,澄观右袖跟著拂出,挡在墙前,将她身子轻轻一托,那女郎登时站稳。她一怔之际,知道自己武功和这老僧相差实在太远,继续争斗徒然受他作弄,当即退了两步,坐在椅中。澄观奇道:咦,你不打了那女郎气道:打不过你,还打什么澄观道:你不出手,我怎知你会些什么招式怎能想法子来破你的武功你快坑诏手罢
那女郎心想:好啊,原来你诱我动手,是要明白我武功家数,我偏不让你知道。突然间跃起身来,双拳直上直下,狂挥乱打,两脚乱踢,一般的不成章法。
澄观大奇,叫道:咦,啊,古怪希奇哎唷不懂奇哉怪也但见她每一招都是见所未见,偶尔有数招与某些派中的招式相似,却也是小同大异,似是而非,一时之间,头脑中混乱不堪,只觉数十年勤修苦习的武学,突然全都变了样子,一切奉为天经地义,金科玉律的规则,霎时间尽数破坏无遗。
他哪知道那女郎所使的,根本不是什么武功招式,只是乱打乱踢。她知道不论自己如何出手,这老僧决计不会加害,最多也不过给他点中了穴道,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而已,他若要制住自己,原不过举手之劳,纵然自己使出最精妙的武功,结果也无分别,不如就此乱打乱踢。你要查知我武功的招式,我偏偏教你查不到。
澄观熟知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竟想不到世上尽有成千成万全然没学过的武功之人,打起架来,出拳便打,发足便踢,懂什么拳法脚法,招数正误但见那女郎各种奇招怪式,源源不绝,无一不是生平从所未见,向所未闻,不由得惶然失措。
他毕生长于少林寺中,自剃度以来,从未出过寺门一步。少林寺中有人施展拳脚,自然每一招都有根有据,有人讲到各派武功,自然皆是精妙独到之招,这些小孩子的胡打乱踢,人人都见得多了,偏偏就是这位少林寺般若堂首座,武功渊博的澄观大师从来没见过,也从来没人听说过。他再看得十余招,不由得目瞪口呆,连奇哉怪也的感叹之辞也说不出口了,眼前种种招式,纷至沓来:这似乎是武当长拳的倒骑龙,可是收式不对。难道是从崆峒派云起龙骧这一招中化出来咦这一脚踢得更加怪了,这样直踢出去,给人随手一拿,便抓住了足踝。但武学之道,大巧不能胜至拙,其中必定藏有极厉害的后著变化。啊,这一招她双手抓来,要抓我头发,可是我明明没有头发,那么这是虚招了。武术讲究中有实,实中虚,为什么要抓和尚头发,其中深意,不可不细加参详
那女郎出手越乱,澄观越感学惘,渐渐由不解而起敬佩,由敬佩而生畏惧。
韦小宝眼见那女郎胡乱出手,澄观却一本正经地凝神钻研,忍不住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牵动处,甚是疼痛,只是咬牙忍住,一时又痛又好笑,难当之极。
澄观正自惶惑失措,忽然听得韦小宝发笑,登时面红过耳,心道:师叔笑我不识得这女施主的奇妙招数,只怕要请她来当般若堂的首座。一回头,见他神色痛苦,更感歉仄:师叔心地仁厚,要我将首座之位让了给这位女施主,这话一时却说不出口。但见那女郎拳脚越来越乱,心想:古人说道,武功到于绝指,那便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听说前朝有位独孤败大侠,又有位令狐冲大侠,以无招胜有招,当世无敌,难道难道
他只须上前一试,随便一拳一脚,便能把那女郎打倒。只是武学大师出手,必先看明对方招数,谋定后动,既对那女郎的乱打乱踢全然不识,便如黔虎初见驴子,惶恐无已。
那女郎却也不敢向他攻击。一个乱打乱踢,愤怒难抑;一个心惊胆战,胡思乱想。那女郎乱打良久手足酸软,想到终究难以脱困,心中一阵气苦,突然一晃身子,坐倒在地。
澄观大吃一惊,心道:故老相传,武功练到极高境界,坐在地下即可遥遥出手伤人,只怕只怕脑中本已一片混乱,惶急之下,热血上冲,登时晕了过去,慢慢坐倒。
那女郎又惊又喜,生怕他二人安排下什么毒辣诡计,不敢上前去杀这老少二僧,起身便即冲出禅房。般若堂众僧忽见一个少女向外疾奔,都是惊诧不已,未得尊长号令,谁也不敢上前阻拦。韦小宝卧在榻上,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过了良久,澄观才悠悠醒转,满脸羞渐,说道:师叔,我我实在愧对本寺的列祖列宗。韦小宝苦笑道:你到底想到哪里去啦澄观道:这位女施主武功精妙,师侄一招也识他不得,孤陋寡闻,实在惭愧之至。用心记忆那女郎的招式,可是她招数变幻无穷,全无脉络可循,却哪里记得住了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手扶墙壁,又欲晕倒。
韦小宝笑道:你你说她这样乱打一气,也是精妙武功哈哈,呵呵,这这可笑笑死我了。澄观奇道:师叔说这这是乱打一气,不不是精妙武功韦小宝按住伤口,竭力忍笑,额头汗珠一粒粒渗将出来,不住咳嗽,笑道:这是天下每个小孩儿小孩儿都都会的哈哈啊哟笑死我了。
澄观吁了口气,心下兀自将信将疑,脸却上有了笑容,说道:师叔,当真这是乱打一气怎地我从来没见过韦小宝笑道:少林寺中,自然从来没这等功夫。澄观抬头想了半天,一拍大腿,道:是了。这位女施主这些拳脚虽然奇特,其实极易破解,只须用少林长拳最粗浅的招式,便可取胜。只是只是师侄心想天下决无如此容易之事,大巧若拙,大智大愚,良贾深藏若虚,外表看来极浅易的招式之中,定然隐伏有高深武学精义。难道这些拳脚,真的并无高深之处这倒奇了。这位女施主为什么要在这里施展,那些招式似乎不登大雅之堂那岂不是贻笑方家么韦小宝笑道:我看也没什么奇怪。她使不出什么新招了,就只好胡乱出手。唉,哈哈,呵呵忍不住又大笑起来。
韦小宝所受刀伤甚轻,少林寺中的金创药又极具灵效,养息得十多天,也就好了。他是当今皇帝的替身,在寺中地位尊祟,谁也不敢问他的事,此事既非从所周知,只要他自己不说,旁人也就不知。他养伤之时,澄观将两个女郎所施的各种招式一一录明,想出了破解的法子,一等韦小宝伤愈,便一招一式的传他。
澄观所教虽杂,但大致以拈花擒拿手为主。拈花擒拿手是少林派的高深武学,纯以浑厚内力为基,出手平淡冲雅,不杂丝毫霸气。禅宗历代相传,当年释迦牟尼在灵山会上,手拈金色波罗花示众,众皆默然,不解其意,独有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佛祖说道:我有正法眼藏,涅磐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摩诃迦叶是佛祖的十大弟子之一,称为头陀第一,禅宗奉之为初祖。少林寺属于禅宗,注重心悟。想佛祖拈花,迦叶微笑,不著一言,妙悟于心,那是何等超妙的境界后人以拈花两字为这路擒拿之名,自然每一招都是姿式高雅,和寻常擒拿手的扳手攀腿,大异其趣。只是韦小宝全无内力根基,以如此斯文雅致的手法拿到高手身上,只要被对方轻轻一挥,势必摔出几个筋斗跌得鼻青脸肿,不免号啕大哭,微笑云云,那是全然说不上了,幸而那两个女郎地是全无内力,以此对付,倒也用得上。澄观心想对方是两个少女,不能粗鲁相待,因此教的著重于这路手法。
韦小宝当日向海天富学武功,由于有人监督,兼之即学即用,总算学到了一点儿,此后陈近南传他武功图谱,只学得几次,便畏难不学了。至于洪教主洪夫人所授的救命六招,也只马马虎虎的学个大概,离神龙岛后便不再练习了。可是这一次练武,为的是要捉那绿衫女郎来做老婆,自己做不成她老公便得上刀山,下油锅,死后身入十八层地狱,此事非同小可,学招时居然十分用心,一招一式,和澄观拆解试演。
学得几天,又懒了起来,忽然想起到双儿:这小丫头武功不弱,大可对付得了这两个姑娘,我只须叫双儿在身边保驾便是,不用自己学武功了。转念又想:我自己使本事拿住那绿衣姑娘,香香她的面孔,这才够味。叫双儿点了她穴道,我再去香面孔,太也没种,这绿衣姑娘更加要瞧我不起。而且叫好双儿做这等事,她纵然听话,心里一定难过,我也不能太对她不住了。就算两人的脸孔都香,公平交易,她二人也必都不喜欢。终于强打精神,又学招式。
这天澄观说道:师叔,你用心学这种武功,其实其实没有什么用处的。你这样拿在我身上,倘若我内力不吐,你的手腕你的手腕就这个那个韦小宝笑道:我的手腕就这个地个喀喇一响,断之哀哉了。澄观道:你老望安,我是决不会对你使上内劲的,师侄万万不敢。不过师侄之见,还是从头自少林长拳学起,循序渐进,才是正途。韦小宝道:咱们练的招式为什么不是正途澄观道:这些招式没有内功根基。遇上了高手,不论变化多么巧妙,总不免一败涂地。只有对付那两位女施主,才有用处。
韦小宝笑道:那好极了,我就是要学来对付这位女施。
澄观向著他迷惘瞪视,大惑不解,说道:倘然今后师叔再不遇到那两位女施女,这番功夫心血,岂不是费了又耽误了正经练功的时日。
韦小宝摇头道:我倘若遇不到这位女施主,那是非死不可,练了正经功夫,又有什么用澄观说的是那两位女施主,韦小宝说的却是这位女施女。
澄观更是奇怪,问道:师叔是不是中了那女施的毒,因此非找到她来取解药不可,否则的话,就会性命难保韦小宝心道:我说的是男女风话,这老和尚却夹缠到哪里去了正色道:正是,正是。我中了她的毒,这毒钻入五脏六腑,全身骨髓,非她本人不解。澄观啊哟一声,道:本寺澄照师弟善于解毒,我去请他来给师叔瞧瞧。韦小宝忍笑道:不用,不用,我所中的是慢性毒,只有她本人才是解药,旁的人谁都不管用。澄照老和尚更加没用。澄观点头道:原来只有她本人才有解药。韦小宝说只有他本人才是解药,澄观误作只有她本人才有解药,一字之差,意思大不相同。老和尚心下担忧,喃喃自语:唉,师叔中了这位施主的独门奇毒,幸亏是慢性的
那女郎武功招式繁多,澄观所拟的拆法也是变化不少,有些更颇为艰难,韦小宝武功全无根柢,一时又怎学得会他每日里和澄观过招试演,往往将这个白须皓然的老僧,当作了是那绿衫的女郎,有时竟然言语轻佻,出手温柔,好在澄观一概不懂,只道这位小师叔妙悟佛法,禅机深湛,自己蠢笨,难明精诣。
这一日两人正在禅房中谈论二女的刀法,般若堂的一名执事僧来到门外,说道:方丈大师有请师叔祖和师伯,请到大殿叙话。
两人来到大雄宝殿,只见殿中有数十名外客,或坐或站,方丈晦聪禅师坐在下首相陪。上首坐著三人。第一人是身穿蒙古服色的贵人,二十来岁年纪;第二人是个中年喇嘛,身材干枯,矮瘦黝黑;第三人是个军官,穿戴总兵服色,约莫四十来岁。站在这三人身后的数十人有的是武官,有的是喇嘛,另有数十人穿著平民服色,眼见个个形貌健悍,身负武功。
晦聪方丈见韦小宝进殿,便站起身来,说道:师弟,贵客降临本寺。这位是蒙古葛尔丹殿下,这位是西藏大喇嘛昌齐大法师。这位是云南平西王麾下总兵马宝马大人。转身向三人道:这位是老衲的师弟晦明禅明。
众人见韦小宝年纪幼小,神情贼忒嘻嘻,十足是个浮滑小儿,居然是少林寺中与方丈并肩的禅师,均感讶异。葛尔丹王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这位小高僧真是小得有趣,哈哈,古怪,古怪。韦小宝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位大王子真是大得滑稽,嘻嘻,希奇,希奇葛尔丹怒道:我有什么滑稽希奇韦小宝道:小僧有什么有趣古怪,殿下便有什么滑稽希奇了,难兄难弟,彼此彼此,请请。说著便在晦聪方丈的下首坐下,澄观站在他身后。
众人听了韦小宝说话,都觉莫测高深,心中暗暗称奇。
晦聪方丈道:三位贵人降临本寺,不知有何见教昌齐喇嘛道:我们三人在道中偶然相遇,言谈之下,都说少林寺是中原武学泰山北斗,好生仰慕。我们三人都僻处边地,见闻鄙陋,因此上一同前来宝寺瞻仰,得见高僧尊范,不胜荣幸。他虽是西藏喇嘛,却说得好一口官腔,清脆明亮,吐属文雅。
晦聪道:不敢当。蒙古、西藏、云南三地,素来佛法昌盛。三位久受佛法光照,自是智慧明澈,还盼多加指点。昌齐喇嘛说的是武学,晦聪方丈说的却是佛法。少林寺虽以武功闻名天下,但寺中高僧皆以勤修佛法为正途,向来以为武学只是护寺持佛法的末节。
葛尔丹道:听说少林寺历代相传,其有七十二门绝技,威震天下,少有匹敌。方丈大师可否请贵寺众位高僧一一试演,好让小等一开眼界晦聪道:好教殿下得知,江湖上传闻不足凭信。敝寺僧侣勤修参禅,以求正觉,虽然也有人闲来习练武功,也只是强身健体而已,区区小技,不足挂齿。葛尔丹道:方丈,你这可太也不光明磊落了。你试演一下这七十二项绝技,我们也不过是瞧瞧而已,又偷学不去的,何必小气
少林寺名气太大,上门来领教武功之人,千余年几乎每月皆有,有的固是诚心求艺,有的却是恶意寻衅,寺中僧侣总是好言推辞。就算来者十分狂妄,寺僧才迫不得已,出手反击,总是教来人讨不了好去。像葛尔丹王子这等言语,晦聪方丈早已不知听了多少,当下微微一笑,说道:三位若肯阐明禅理,讲论佛法,老僧自当召集僧众,恭聆教益。至于武功什么的,本寺向有寺规,决计不敢妄自向外来的施主们班门弄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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