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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合鸽鸟子
他不有些焦虑,要不是秦戈以方便联系为由将那部之前没送出的iphone塞给他,他为了减少开支肯定不会换新手机。
陈栖叶一如既往地在经济上捉襟见肘,秦戈也还是老样子,大大方方塞给陈栖叶的不止智能手机,还有一把房门钥匙。那套公寓就在thu边上,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总共五十平,很适合单身人士或情侣居住。
陈栖叶傻眼,问秦戈:“你家在首都也有九十九楼?”
秦戈不由一笑:“我看你从来没发过言,还以为你把群消息屏蔽了,原来你每条都看啊。”
秦戈说的群前身为“鸽马鸭鸡兔同叶”。陈小娴到美国大学offer后,其他人也都到了国内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这个群便改名为“浙沪京美最爱学习的六人”。除了新加入的陈栖叶,这个群的原成员都是多年的好朋友,尤其是三位男生聊起天来最没什么包袱,谁都觉得自己是爸爸,喊其他两人孙子,秦戈发挥失常只考上省内学校还被调剂的事能被马思睿和林记调侃一辈子。
秦戈每次都能阴阳怪气回去,陈小娴让她管管林记,或者发马思睿的表情包刷屏。他也是所有人里唯一一个留省内的,本来就很不爽,林记抢到去北京的特价机票后放群里炫耀,他干脆晒出好几本杭城的房产证,户主那一栏全写着自己的名字。
除了《星际穿越》,秦戈和陈栖叶独处时还看了一部叫《师父》的电影。他于是化用电影里的台词自我揶揄:“没出省怎么了,我家在浙江有九十九楼,人送外号房子多,我不出省我乐意。”
林记和马思睿缓缓闭麦退出聊天群,但两人也只安生了几天,再聊起来,就称呼秦戈为“九十九楼”,一唱一和地模仿起秦戈外公在售楼处用平翘舌音不分的语气说:“反憎(正)到撕(时)候都要过户给我孙子哒,现在自(直)接写他的名字就好了……”
这样的玩笑群里两三天就会重复一次,听起来很无聊,但他们这几个直男就是乐此不疲。陈栖叶不太能插上嘴,就默默窥屏,也把每一个他不是很能理解但其他人都觉得搞笑的梗记下。秦戈给他钥匙时他真以为秦戈房产遍布全国,秦戈拍拍他的小脑瓜子,说首都买房需要当地户口,他这房子是租的。
他们现在正在陈栖叶的出租房里。秦戈还给了陈栖叶一张快递单子,让他把角落里纳杂物的两个编织袋都寄到这个公寓地址,而不是搬运去学校宿舍。
他这是在心疼陈栖叶。就陈栖叶这并不健壮的身板,一路搬运那么多东西得多辛苦啊,倒不如直接寄家里去。尽管这套公寓是租的,秦戈对那个地方的定义是两人的小屋,对于马上要进入异地恋的情侣来说,一个能留下两人共同生活痕迹的长租公寓肯定比酒店更有人味。
关于租房的事,秦戈从来没和陈栖叶商量过。陈栖叶完全是被通知的。但哪怕陈栖叶委婉地表示这个钱完全没必要花,秦戈肯定会不耐烦地说自己根本不差钱。
陈栖叶和秦戈日常相处融洽,可一遇到需要抉择的大事小事,主动权十有八九都在更强势的秦戈手里。好在秦戈每次都能安排妥当,陈栖叶为了不扫他的兴也都接受他的安排,乖乖填写好快递单。
而在这之前,秦戈还把他的火车票退掉换成了和自己一样的飞机票,比他更早一步的加到大学室友的微信号。
陈栖叶明天就要离开潭州,这是他在这座没有太多归属感的城市的最后一天,他和潭州之间的羁绊和牵挂也只剩下秦戈。秦戈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他刚考了驾照,陆崇就给他买了辆中等价位的代步车,上的还是杭城的牌照。
这辆车副驾驶位置上落了一支口红。
陈栖叶看到了那支口红,等秦戈把要寄的东西都放进后备箱后问:“你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
“你猜。”秦戈没卖关子,说戚渺渺之前也在车里。听说南洋老街要拆迁后戚渺渺多次想来看看,但一直没有机会,秦戈出门前说是要去找陈栖叶,她想随儿子自己折腾吧,但又不可能真不管秦戈,就跟着一起来了。
“我妈应该是去逛逛了,我们去找她吧。”秦戈很自然地牵住陈栖叶的手,和陈栖叶往老街的主路走去。街道两侧的店铺以木为门,以石为墙,最高不过两层,挖掘机张牙舞爪推两下就倒了,全部建筑的拆迁只用了三天,这条老态龙钟的古街失去了最后的生命力,只剩下遍地的残垣废墟没有清理。
陈栖叶和秦戈走在石砖铺成的道路上,根据记忆停在一处被掀了屋顶的破楼前。那就是陈栖叶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也正是在这里,他横冲直撞地将秦戈抱住,跟秦戈说“我喜欢你。”
拆迁声势浩大,抹平陈栖叶存在过的痕迹。都说建筑比人活得更久,更能经受时光的流逝,可当南洋老街不复往日模样,反倒是曾经在此拒绝告白的秦戈陪在陈栖叶身边。
陈栖叶和秦戈脚下的路全都是戚渺渺走过的。她已经站在了南洋街道的尽头,如果这个承载了旧潭州样貌的地方晚几个月拆迁,她一定会和陆崇来这儿拍婚纱照。
她在青少年宫工作,每年寒暑假都是最忙的时候,所以她和陆崇再一次把婚礼推迟到国庆。
但这是最后一次推迟。整个暑假,她和陆崇去了好几个地方旅拍结婚照,每次都带一整个专业的摄影团队,陆崇穿西装,她穿各式手工定制的礼裙纱裙,两人相视微笑的照片发到朋友圈里,不知有多少人夸陆崇仪表堂堂,戚渺渺姿色不减当年,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
戚渺渺的手不由抚上自己的脸颊。她天天和一群孩子待在一块儿,从未觉得自己上了年纪。再说了,人逢喜事神爽,结婚更是大喜事,她应该开心才对,可她这些天早起对着镜子梳妆,反而觉得自己面色更憔悴,眼角的细纹更多了。
戚渺渺深吸一口气,再一次给自己施加心理暗示。每当她因为上一段失败的婚姻而惶恐与陆崇的爱情,她就会用陈望的安慰来告诫自己,她应该让过去的全都过去,向前看拥抱全新的生活。
所以她没有选择原路返回,而是绕走另一条街道。南阳街所在的行政区并没有完全拆除,另一条路上,现代化的办事处和服务活动中心完好无损,和断壁残垣的南阳街判若鸿沟。戚渺渺此刻已经调整好心绪,享受樟树的绿荫和徐徐吹来的微风。
她是真的重感情,也是真的下定决心不再重感情,飘落下的片片樟树绿叶偏偏在陡然变化风向的作用下回旋和一团,吸引戚渺渺的目光随之落到活动中心的告示栏上。
戚渺渺无所事事地走近,扫视告示栏上的信息。不像青少年宫里的图钉黑板,这种需要使用胶水的白板贴上去容易,撕下来难,所以纸张一层糊着另一层,看起来特别杂乱。戚渺渺都准备走了,她突然看到什么特别的字眼,小心翼翼将覆盖在上面的街道告示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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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渺渺再度凑近。应该是之前就被人撕过,所以那是一篇以陈悦为第一人称的文章并不完整,但以行文风格来看,被撕掉的部分肯定也是声泪俱下的控诉,求苍天开眼给她们孤儿寡母留条生路,拆迁后就算不能分到房子,把赔偿金按合同里的比例给她们也行。
戚渺渺眉头一皱,觉得这个词用的微妙。再往下看,陈悦解释自己当初迁户口的原因,她背井离乡和一个杭城男人结婚,本以为获了爱情,却万万没想到那个男人毫无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感,是个丧尽天良的骗——
戚渺渺鼻尖都要戳上告示牌了,指腹在撕掉的地方轻轻擦拭,依旧没能分辨出此中的词句。
她于是把告示牌上其他新公告也掀下来,企图找到这篇文章完整的版本。她一无所获,观察她的古怪举止良久的活动中心工作人员也在这时候上前,问她到底在找什么。
戚渺渺尴尬,道歉着把自己手里的公告交还给她。工作人员扭头就要走,她迟疑地抓住那人的胳膊,欲言又止地问这对夫妻感情如何。
戚渺渺不管是穿着还是气质都是贵妇那一挂,街道的工作人员原本不想和她多接触,但一听她问的是邻里八卦,态度都好了不少。
“你说哑巴陈悦啊。她那个丈夫有和没有一个样,我见她在这儿扫了十多年大街,从来没见过她丈夫。她那儿子五官长开前,我们都以为那孩子是不知从什么地方抱来的。”
戚渺渺还想再问,但对方言语中夹杂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刻薄,说出来的话有失偏颇,也没有因为陈悦已经离世就放尊重。同为女性,戚渺渺听到这儿只为陈悦唏嘘难过,都没和那人客套就直接离去。
她不急着回去,鞋跟落在地上的声音一哒一哒,很缓很慢。
她已经不再是十多年前不谙世故的娇小姐,意识到陈栖叶父的母并没有像陈望同自己说的那样相敬如宾不离不弃,她并不觉得自己被欺骗,而是感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很多人看似相敬如宾,其实早已貌合神离。
她也知道陈悦不识字,陈望之前也依稀和自己提过,为了拿到拆迁款,他可是什么体面不体面的方式都尝试了,这篇文章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以陈悦的口吻写的,然后在各处张贴给街道办的人施压。
陈望是个潇洒自如的人,不在意他人对自己的目光看法,只是戚渺渺还是疑惑,一个人得多洒脱,才会用如此贬低的口吻描述自己,像是从肉体跳脱出来审视困在躯壳中的灵魂。
戚渺渺又深吸了一口气,陈望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自从上次邀人到家中做客后,就再也没见过陈望了。
而陈望的儿子和他只有三分像。上车后,她坐在副驾驶问后面的陈栖叶最近为什么联系不上他父亲,陈栖叶也不知道陈望去了哪儿。
“陈——嗯,我父亲就这个性子,神出鬼没的。”陈栖叶自顾自地点点头,正开车的秦戈岔开话题,很快就和母亲聊起了婚礼。
秦戈将车开到潭州机场,他和陈栖叶明天一早的飞机,今天就先住在附近的酒店。戚渺渺跟着下车。她还是没有勇气握方向盘,自己把车开回去,而是去旁边打出租。上出租车后她把车窗摇下来,陈栖叶规矩又拘束地站在离戚渺渺一车门距离的地方,给她的感觉不像儿子的男朋友,而是陪少爷出行的玩伴。
“注意安全。”戚渺渺态度冷淡,像个挑剔又讲究的婆婆,不反对也不祝福这段恋情,静待时间给出答案。
“到了新环境,更要好好保护自己。”她说这话时注视的人是陈栖叶,而不是过几天就回来的秦戈。陈栖叶努力点头,秦戈要摸他的手,他反而不自觉地把手缩到了身后。
戚渺渺低眸,注意到陈栖叶的小动作,嘴角很轻微地弯了一下,摇上窗户,在儿子的挥手告别和陈栖叶的眼神目送下离开。
戚渺渺在车里闭目养神,以为这是对所有人来说最好的结局。她忘了自己依旧惧怕那个重复多年的开车梦境,至今坐在别人的车里,不敢握住自己人生的方向盘。
平衡摇摇欲坠。这个故事翻页后注定没有皆大欢喜,而是终将来临的急风骤雨。
第66章她离释怀只差最后一步
第二天,秦戈和陈栖叶再一次抵达北京。
从机场出来后陈栖叶想坐公共交通,不是很熟练地运用新手机里的地图软件,打字习惯性用九宫格。秦戈嫌热,也没和陈栖叶商量就用手机叫了辆滴滴快车。
秦戈把两人的行李小箱放私家车的后备箱,关好箱门后陈栖叶还站在车外踌躇,眉头微微皱着,待秦戈走近后说:“从机场到住的地方有三四十公里,还是公交划算。”
“你怎么这么贤惠,天天只想着替我省钱……”秦戈推着陈栖叶的肩膀让他坐后座,说自己特意拼了辆快车,这个司机过会儿还要接两个人,路摊下来没有陈栖叶想象的那么贵。
陈栖叶只能作罢。好巧不巧,司机接的另外两人也是来京学生。他们是坐火车来的,也都拎着大包小包,后备箱被塞得满满当当后还有行李没放进去,陈栖叶就特别热心肠的接过那两人的书包放自己腿上,另一个大箱子横向躺在那两人腿上。
那两个学生跟陈栖叶道谢,说给他添麻烦了,陈栖叶微笑着摇摇头,后座三人的交流就止于此。
但秦戈擅交际,很快就让他们俩打开话匣子,说出自己的家乡和考上的大学,并对考上thu的陈栖叶投来羡慕佩服的目光。陈栖叶真不会聊天,秦戈把他捧到高处,他觉得自己没秦戈介绍的那么厉害,偏要从高处下来,强调自己读的是定向专业,那些裸分上线的人才是真牛逼。
秦戈扭头,注意到陈栖叶有些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看上去心情不太舒畅,只得换个话题,问后面的人箱子里都有什么东西,怎么带这么多东西上路。
“啊……也没什么。”其中一人憨憨一笑,“就是衣服和被褥。”
秦戈听后也跟着笑,几乎脱口而出地问:“搬一路多累啊,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寄快递到学校?”
陈栖叶陡然回过神,嘴巴张了张,一脸错愕地看向坐在前头的秦戈。
这辆私家车的窗户没有贴太阳膜,窗外的首都城生机勃勃,车快如游龙,人多如流水,大厦高如天柱,坐在里面的人全都能清晰地领略这风光。
他们貌似在看同一道风景,但前头的秦戈轻轻松松坐在宽敞的副驾驶,后座的三人却全都身负重担,想要松懈,换取片刻的喘息,就必须把随身携带的东西抛弃。
那两个学生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秦戈的建议,面色有些微妙。秦戈又颇为游刃有余地缓解气氛中的尴尬,聊起别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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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没把这两人这趟车程放在心上,他得到几个月后才知道全程一言不发的陈栖叶一直铭记这场交谈中的每个细节。
秦戈和陈栖叶很快抵达公寓。秦戈原本想去买家具,陈栖叶说自己第一次做飞机身体不适应,更想早点休息。
这也解释了陈栖叶在车里为什么脸色很差。秦戈那天晚上也没折腾他,两人相安无事地睡一张床,姿势还是老样子,一个撑开一只手臂,另一个枕在他靠近胸膛的地方。睡醒后他们的姿势当然和入睡前不一样,陈栖叶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脖颈疼痛的地方。
或许是认床,陈栖叶头一回在和秦戈一起睡的时候落枕。
他没告诉秦戈,接下来的几天都陪秦戈逛家具,每顿饭都下馆子。秦戈这次来首都有个明确的计划,那就是把城里有名的烤鸭店全都吃一遍,争取在离开后写篇烤鸭评鉴攻略。
秦戈确实有当美食家的气质和口才,每到一家店,他在品尝后都能有理有据的说出优缺点,并回想起自己曾经在哪儿吃过的菜在某一道流程的处理有异曲同工……
陈栖叶听得津津有味,吃得也津津有味,只是不管在哪家店,他给出的评价都只有“好吃”两个字,没办法像秦戈那样侃侃而谈。
所以陈栖叶还是很喜欢秦戈和人交谈时的模样神情。哪怕是天南海北的胡扯,秦戈气度里的自信让他说出的话也很有信服力。
这种人在交际场上很有魅力,是绝对是不可忽视的存在。几天后陈栖叶去学校报道,把个人物品放进宿舍,秦戈以陈栖叶表哥的身份主动请其他三位室友吃饭。这次,他没再说出何不食肉糜的论调,因为宿舍里其他三人都出身中产,跟秦戈有更多的共同话题,而陈栖叶没玩过他们聊的热火朝天的游戏,初高中期间没去过国外的高校游学,不看nba,对aj的各种款式毫无了解。
陈栖叶就像误入兔子洞的爱丽丝,和其他新生的相似点只有领来的那身军训服。而比起上一次来首都,这次的北京城在他眼里虚幻的仿佛平行世界,拿到thu通知书的不是自己而是秦戈。
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的秦戈也确实比陈栖叶这个寒门贵子更贴切最高学府的环境。他在这座物欲横流又光怪陆离的城市里游刃有余,却又丝毫不留恋地在陈栖叶住进寝室后订了回潭州的机票。
陈栖叶送秦戈去机场。比起初来乍到时的茫然,他现在从容了不少,秦戈再不安检就要赶不上飞机了,他才恋恋不舍地把拽着秦戈书包带子的手松开。
秦戈揉揉陈栖叶的头发,一脸微笑,并没有别离的伤感。他还叮嘱陈栖叶,平时要是遇到什么事儿联系不上自己,一定要记得找林记。昨天晚上他们和林记在ruc旁的饭店聚了一顿。尽管两人在补习班因为陈栖叶闹了点小别扭,但当秦戈不能与陈栖叶朝夕相处,他选择托付的人还是林记。三人说着聊着不知碰了多少杯,到最后陈栖叶把饮料换掉,也喝了大半瓶啤酒,因为这顿饭是他这些天唯一能插上嘴的,林记也是这么多人里唯一让他有亲切感的。
陈栖叶酒量不算好,但也没到喝一点就宿醉的程度,所以他这些天的隔阂感是真实的,当秦戈即将离开,他心中滋生出的惆怅和依恋也是真实的。
“又不是一去不回,我以后每个星期都打飞的来看你。”秦戈说的轻巧,用金钱把两座城市的地理距离拉近。秦戈成年后申请过信用卡,银行给的额度高达七位数,不过他没有使用的机会,因为他外公在他读初中时就给过他好几张储蓄卡,都不需要挑逢年过节的日子,只要心情好就往里面放钱,给乖外孙随便花。戚渺渺和陆崇也给他投各种保险基金,受益人全是他自己。
秦戈就是个行走的金库,从来没未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发过愁。从首都回来后,陆崇和戚渺渺一起送他去杭城。他们开的正是那辆杭城牌照的代步车。这辆车本来就是留给秦戈在杭城开的,所以一路上除了高速换陆崇握方向盘,其余路段全都由秦戈驾驶。
但戚渺渺全程坐副驾驶。高速路上她透过后视镜,看到秦戈坐姿不端歪歪斜斜地躺在如沙发般柔软的真皮椅上,不忘提醒道:“这车在校园外开开就好了。”
“你妈说的对,”陆崇搭话,“上大学后正经点,别在同学面前露富,动不动就发几百块钱的红包。”
“不是吧,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浮躁肤浅吗。”秦戈笑,跟陆崇又互相贬损了几句。只要不涉及到陈栖叶,他和陆崇还是能好好交流的。而陆崇近期的头等大事是和戚渺渺的婚礼,他的立场从始至终都围绕着戚渺渺,戚渺渺对儿子的恋情不予评价,他也选择暂时保持沉默。
秦戈也有分寸,没冒冒失失地和两位大人抗衡,要求他们在短时间内再度让步。不管里子下的暗流多么汹涌,他们至少维持住了面子上的体面平和。当戚渺渺无所事事地确认婚庆团队发给他的客人入座安排,她还跟陆崇商量:“要不,还是给陈望留个位置吧。”
他们此刻已经入住秦戈就读校区的学术交流中心。
这个校区距离市中心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平日里,课程安排紧凑的老师大多会选择在交流中心住一晚,现在正值入校季,交流中心就对送学生报道的家长开放,陆崇和戚渺渺订了一间大床房,秦戈住在隔壁。
陆崇刚打开行李箱的手一顿。还是蹲着的姿势,他仰头看向戚渺渺:“你不是联系不上他吗?”
“万一他又回来了呢。”戚渺渺抱着一丝希望,“再说了,他儿子还在和和咱们儿子谈恋爱呢。”
陆崇重新将行李箱盖上,和戚渺渺一起坐在柔软的大床床沿。房间的窗帘紧闭,头顶的复古灯展散发出的暖黄的光笼在戚渺渺身上,给她妆容致的脸增添了一丝脆弱的美感。
“他们俩不会有结果的。”陆崇抬手,轻轻给戚渺渺揉肩,“爸妈就这一个外孙,就算你同意,他们也不会答应。”
陆崇毕竟是商人,能一针见血看清局势。戚渺渺父母那一代人再开放也是传统的。且不去考虑门当户对,陈栖叶不可能给秦戈生孩子,他们的关系就绝不可能到家族的祝福。
“可我们好像从没诧异过,小戈为什么突然喜欢上同性。”戚渺渺反过来拍拍陆崇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这个巨变的时代终究是曲折前进的,老一辈认为无法孕育新生命的爱情是无用的,新一代人偏偏追求无用中的纯粹。
陆崇注视着戚渺渺舟车劳顿后有些憔悴的神色,再环视四周,目光从这所大学的校徽重新回到戚渺渺身上,担心道:“你还好吧。”
戚渺渺知道陆崇是怕自己触景生情。秦思源去世前的十几年来一直在这个校区授课,每个星期的星期三晚都要在这个学术交流中心住一宿,这个房间很有可能是秦思源曾经住过的。
“你可别忘了,秦戈的志愿还是我改的。”戚渺渺今天穿着的是量身定做的旗袍,她把陆崇的手握住,隔着丝绸布料放在自己腿上,又说,如果我们再生一个,那么秦戈的外公外婆未必会苛责他的选择。
戚渺渺声调平常。陆崇诧然到失神,咚咚的敲门声和溢于言表的幸福感一起到来,使得他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起身走到门前。
陆崇开门,门外的秦戈扬扬刚领到的校园卡。他刚去了趟寝室,很快和室友打成一片,约定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来送室友们入学的家长也还没离去,秦戈来是想把自己家人加入,陆崇却说他要请所有人吃一顿好的,今天晚上他请客。
“你、是谁在车上叮嘱我不能发红包的啊?”秦戈上下打量陆崇,不明所以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高兴,但他确实高兴到忘乎所以。
“你们去吧。我累了,想先休息会儿。”戚渺渺走进卫生间,关上门,慢慢卸下耳坠和项链。秦戈怕戚渺渺一个人无聊,就把自己的校园卡放在床前的办公桌上,和陆崇一起离开。
房间里于是只剩下了戚渺渺一个人。待她做完夜间的梳洗重回卧室,慢慢悠悠走到窗前将帘幕拉开,位于郊区的校园漆黑一片,唯有交流中心正对面的图书馆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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