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和长公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爷是枫子
话音落声,满殿寂静。
散了朝,秦明月额头抵地,仍然瑟瑟地跪在地上,连人走光了都没感觉,对卫太后他是绝对畏惧。
“真没出息,起来,瞧把你吓成这怂样。”李大夫踢了一脚他小腿。
秦明月一个激灵,猛地抬头,发现偌大的议政殿空空荡荡,尤其那位卫太后已离去,他这才松口气,抚着胸口埋怨道:“外公,你差点把孙儿吓个半死,你怎么能……”
“你混账东西,我还不是为你考虑,如今世舟不在了,众臣又是太后心腹,将来谁还是你的靠山?靠你那个爹?”李大夫瞪他,气得翘高胡子,“你也就指望着,你儿子诞生之前我还没死吧!”
统一天下,总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当初策划这个庞大计谋时,卫姒手底下每个心腹,包括中立派李家也都参与了进来。
而代价,当时只是权宜之计而已,却也因此埋下祸根。
回到太上宫,卫姒立刻命人拿来纸墨笔砚,亲自书写封密信,一边冷笑着,唇无声张合:“老家伙,念你年事已高不想折腾你李家,可是哀家还没死呢,就惦记上了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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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卫姒最不能容忍之事,也是掌权人最最忌惮之事,古往今来无不例外。
密信一出,很快送到了千里外卫晋跟前案上,借着稀疏油灯,信中上面简单一行寥寥数字,但却异常清楚刺目。
卫晋看完内容后,久久不能平静,瞄了眼正认真擦拭光明剑的秦九凤,随即掩面,她幽幽地道了句:“王爷,你的剑,又要沾忠义的鲜血了。”
“杀谁?”毫无波澜的声音。宫里宫外两个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
“你自己看。”
卫晋忙递给她密信,秦九凤却扭脸,冷硬拒绝:“卫姒的信,我不看。”
“行,你不看,那我念给你听。”卫晋抖了抖密信,一字字念出来:“入城趁乱,密杀李党,屠祁王府,斩草除根。”
第106章
入城前夜,密杀李党的路上,秦九凤特意提了坦美酒,方向直往李府奔去。
今朝李大夫李党,闭户谢客已久,因苦思亡女,心中抑郁,所以来到世舟年少所住闺房外,又一次对月借酒消愁,以此寄托一个老父亲的思念。
冷月清辉,这种氛围下越喝当然越忧思伤感,不料意外就在这时发生,微醺间他突然望见黑暗处有个身影一闪,别进了院内。
李党花白胡须颤颤,脸色愈加苍老憔悴,见贼闯进他却不喊不叫,静等来人露出真容后,最终慢慢地对她举起了杯:“与你先说声笑话,咸阳城这些年一直有个荒诞传闻:秦九王爷登门,如同地狱阎王降临。以前老夫还不信,直到这一刻亲眼所见,才真正相信了。”
笑话半点不好笑,只有满心悲凉。
当最有威望、最有出息且最让李党感到骄傲的长女,不幸离世消息传来那刻,笼罩他身上的荣光想必就已殆尽,致使本就年迈的古稀老人,在往后的日子更显颓态了。
来人于是放轻步伐,轻声应句:“阿咏惭愧,活四十多载仍臭名昭著。”
李党哼声,端出长辈架势,训斥道:“你从小养在丞相府,与舟儿一同承欢阿爷膝下,你秉性如何,老夫心里自然清楚。要怪就怪你人太重情,为了那女子宁愿将到手的王位放弃,四处竖敌!阿咏,你路还长,杀戮太重终究不是件好事。”
秦九凤低下了头,对他依然保持以往敬重:“谨听相父教诲。”算起来李大夫还是她半个老师,也差点成为翁婿。
“你们回城途中未遇阻拦,大王也该回宫了吧?”训完,李党又问。
“明日清早进城。”
“好!老夫总算等到这么一天,在你们扶持之下,王位总归要还到大王手上。”
李党布满皱纹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意,他一挥手,金樽内盛满的清酒瞬间浇地,“那么王爷你呢,不请自来又所为何事?仅陪孤寡老人饮酒叙旧?”
秦九凤拾起杯,抵在嘴唇边,极慢极慢地饮尽。
记忆一下子拉回四十年前,母妃因病去世,李老丞相领她第一次出宫踏进丞相府,当时在府里就是这位李党叔叔,极其慈爱地对她说:别怕,今后李家就是你的靠山,再没人敢欺负你。
这一句话她记了很多很多年,一直记到现在仍然尤新。
密杀李党,卫晋说出这句话时她也感到惶恐。
李家侍君几代人,最终气运却还是躲不过君臣命数,天下初定,曾经安稳的靠山到了此时,竟成为大秦一根不安定的刺。
来时秦九凤很想去质问下令者,这到底算什么?是不是大秦每个良臣贤将,下场都不能善始善终?
后来经卫晋点醒,她明白了。
因为中立派,永远不可能保持中立,一旦出现偏差,李家倒向了另一方,这绝对是个灭顶之灾,必须除之。而李党又是中立派党首,竟还敢当着卫姒与众臣放话,立祁王府之子为下任王,就这一句他不死谁死?
“送相父上路之前,阿咏陪你喝喝酒说说话,让你老人家不至于孤零零一个人。”
默了许久秦九凤才道,这一句万分沉重。
李党听后,反应倒很平静,因为这一句也终于应证他猜想,不用藏着掖着了,他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如此,还得感谢王爷,送老夫最后一程。”
“相父……”
“王爷不必多言,老臣理解你的苦衷,也知道你是为了秦王,更是为了我大秦江山的稳固,所以老臣不会为难王爷办事。”李党笑道,“老臣早已料到太后不会放过李家,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也没想到她会派你前来。”
秦九凤扶额,一记苦笑:“也许她便是料准了,你们都是我最亲近之人,不会为难我。”
李党点头:“是了,这便是太后厉害之处。”卫太后玩弄阴谋权术,当今无人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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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牵连家中亲人,只身赴死已经是老夫最好的结局。想我李家忠心为国,勤勤恳恳赤胆效劳,试问到头来又得到些什么?老夫活了七十来载,活够了,如今只遗憾见不到大王称帝那天。”
李党失算,刚舒口气又忍不住叹气。他李氏荣光从世舟死开始,就已凋敝。
秦九凤眼眶微红,“相父,还有何交代?”
“王爷,老臣有个不情之请。”
“相父请说。”
“臣死,只求王爷看在祁王府与你同祖同宗的份上,千万留下明月之妻腹中孩儿,那是——大秦唯一血脉。此根一断,国将动荡!老臣不敢危言耸听,只因秦王一直无子嗣,她正需要这个孩子安定臣民。”最后李党起身,郑重行礼。
当日朝会上,李党说出立祁王府之子为下任秦王那番话,便是故意激怒卫太后动杀心。
原因其实很简单,大秦现在不需要他了,他便死。
就这样。
三更天,从李府出来,秦九凤双手抱拳,对准墙壁后那位大仁大义者,施礼送行。
夜,安静极了。
路过街角丞相府时,秦九凤不由地放慢脚步,抬眉望去,细细地瞧了几眼紧闭的朱门。
门前两座石狮仍然雄伟镇宅,门匾丞相府三个字也还致,只可惜自从主人死后,丞相府居然无佣仆打理,这一尘封就是多年,整座府邸无一丝灯火气息。
又走了小半时辰,终于来到祁王府。
秦九凤手里照旧提坦美酒,准备找老王爷叙叙旧,只是刚踏上后门台阶,还没来及扣响门锁,就听府里头有人哭喊:“祁王,老王爷宾天啦!!”
脑中猛然轰地一声,先是苍白,眼前接着呈现一片黑暗,站门前扶住墙老半天她才恍然。
六王兄没了。
手臂那道旧伤,密密麻麻的,又开始了作痛。
秦九凤满头冷汗,只好跌跌撞撞地转身,将酒放置门槛外,离去时走回了丞相府,隐没角落她这才捂胸,压不住地吐了口黑血出来。
——“相父,王兄,李无策,我很快与你们团聚,到时阿咏再向你们请罪。”
来得很不凑巧,兄妹一句话没说上,老王爷先薨了。
同一天夜里,两位德高望重的老臣相继离世,到时经过御医诊断后,他们死因不约而同指向,寿终正寝。
“两时辰还未到,你不是去叙旧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城外,卫晋抬头看看天,随即压低声音,满腹疑惑问得很是诧异。
说是去叙旧,其实就是提前一天通知死期。
一路上秦九凤都不说话,也不理卫晋,沉闷走路,直到踏进营盘那刻她才转身:“有一点你说错了,我的剑,没有沾忠义的鲜血!”
天,渐渐透亮,直至日上三竿。
楚怀珉起了个大早,正忙着熬汤准备给秦姬凰补身,这时阿阎出现了,抱怨自己实在没辙,饭菜热了又热,秦王从昨天开始愣是一口不吃。
这世上能让秦王乖乖听话的,除了九王爷和太后,就属这位楚妃娘娘了。
听完阿阎话后,楚怀珉仔细想了下,饭不碰,这些天秦姬凰每晚睡得也不舒服,半夜出一身冷汗老是被恶梦惊醒。
秦王举动的确异常。
“那你先放着,待会我给她送去。大王在做什么?”
“浇花。”
楚怀珉进到后营时,秦王果真专心致志在浇路边野花。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她也没回头,蹲着继续洒水,直到一抹白衫入了视线这才闷声:“所有人忽然对我臣服,说我是真龙天子,你信吗?”
“信。”楚怀珉俯身看她。
秦王貌美,容颜无可挑剔,可为什么那双灵活生动的眸子,变得暗淡无,这让楚怀珉的心也被牵动。
“可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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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
“因为这场仗赢得太容易,我于心不安。孤王宁愿这是一场血战,尽管遍体鳞伤也好,战死也罢,那样赢得赢得英明!”
持续浇水,那丛野花开始呈现萎靡凋谢状态,秦棠景不管,仍往泥土里不断灌水。
适可而止这个词语,她懂,也明白旁人对野花干预太强,非但不能使之鲜艳还会适得其反,但她偏不想浅尝即止。
“只要达到想要的结果,其它不重要。”
楚怀珉伸手,按住了秦棠景手腕,拿走她的水壶。
秦棠景于是扬起了头,“真的不重要吗?”
楚怀珉嗯了声,蹲身捧碗,舀一勺滋补汤送到她嘴边,眸染柔色,“你是天下的王,万民臣服,他们自然畏惧于你。别想太多了,马上进城,吃饱了才有力气。”
“每每抵达一座城池,守将好像默契某个共识,全部开城迎进,我们回秦期间几乎不一兵一卒,这说明什么?”秦棠景侧目,与她对视。
“说明他们自知反抗无效。”
楚怀珉回望,这句答得还算合乎逻辑。
虽然秦明月霸占王位,但下面众多文武官员并不服他,始终拒绝举行加冕仪式,这点秦姬凰心里也清楚。
“王,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秦王叹口气,别过汤勺不喝,将头埋进了楚怀珉颈下,贪恋地闻着她发间清香,许久喃喃:“刀山火海,我什么都不怕,我最怕自己不够强大,护不住你。”
“不用你护我,我可以保护自己。”
秦棠景闻言身子有些发颤,紧抱着楚怀珉不放。
楚怀珉轻拍她背,很是善解人意地道:“大不了我不随你进宫就是了。”
亡楚王女,又是秦王妃子,再加背叛之名,以她种种作为,这般堂而皇之出现秦王宫确实不妥。
秦棠景闭眼,喉间堵塞了似的,嘶嘶问了句:“你随我回秦,目的是什么?”
“我虽没与你朝夕相处,可我了解你,你绝不会为我而失去理智,因为我知道在你的世界里感情不是一切,从始至终……我不是你的一切。即便我征战六国,复山河,如愿得到了整个天下,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可却始终不能得到完完全全的你。”
之后声音嘶哑,没有愤怒,也没有彻骨悲欢,只有面对残酷现实的无可奈何,只有心底仅剩的希冀逐渐化为绝望。
当年当时,她雄心壮志,誓要做那千古第一人,勤勉不懈地朝着目标进发,那便是将那些轻视她是女子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可是此时此刻,目标依然还是那个,她的私心却也夹杂其中。
道千言万句,又怎能说得清情这种事?自以为铁石心肠的秦王,最终还是没有算到中招,真真实实输了,输得彻底。
“姬凰……”楚怀珉开口唤了声,也是无限唏嘘。她一向不会安慰人,也不擅长表达自己。
干脆,以吻抒情。
楚怀珉主动,并不是很熟练的吻,但满含她的绵绵温柔,很快点燃秦棠景最深处那根松动的弦。
双唇紧贴,唇齿间纠缠,那种怦然心跳,气息相融的感觉真真让人沉醉。
尤其长公主闭着眼,睫毛微微颤抖,颊边微红,眼角那抹浅浅娇羞,迷得秦王那瞬间几乎忘了东南西北。
罢了罢了,管她所来目的是何,总归她想做,那就……日后再说!
失去理智那刻秦棠景不无侥幸地心想。
吻继续加深,温热的柔软触慢慢地感融进了彼此意识,吻着吻着一丝甜蜜在唇舌泛开。
压抑许久的情愫于是在这瞬间爆发。秦棠景呼吸略微紊乱,将手揽上楚怀珉腰,唇亲她脸颊,沿耳垂至颈,直落胸前那片衣襟处。
指尖一挑,衣带顺利解开,楚怀珉的外衫缓缓垂落,最终由她褪下,铺在了另一旁还未来得及浇水的野花丛。
楚怀珉喘息着,见自己衣衫铺地,脸不禁涨红,当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就已被带倒,等她再睁眼时,人仰躺着,便望见了朗朗天空。
高空一群大雁这时正巧飞过,它们振翅鸣叫,很是大声,不知嘲弄还是嬉笑。
光天化日之下她们居然……
“你武功甚高,探探周围可有人迹?”上面,秦棠景厮磨着她耳畔。
楚怀珉的脸涨得更红了,就差溢出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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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无。”
很好,周围没有人迹,那就更方便办坏事了。
半时辰之后。
办完坏事,秦棠景神清气爽,总算觉得身侧的楚怀珉还属于她人,患得患失那种不悦的情绪暂且消失。
两人刚换好干净衣衫,阿阎似幽灵这时又出现了。
“大王,城内传来一则消息,李大夫和老王爷昨夜溘然长逝,听说寿终在榻,走得很安详。”
这则消息,无论好坏,真让秦棠景呆住。
李大夫于小皇叔,亦父亦师,老王爷就更是小皇叔兄长,当年她杀尽秦氏嫡亲王爷,唯独留下了老祁王。
“王爷知道了,只说让大王不必担心她,时辰已到,请大王入城主持大局。”
阿阎似乎猜到秦王所想,先一步催促她出发。
秦棠景于是沉默,背脊好似涌起了股寒凉,浑身都开始极度不适,冷冰冰地将方才缠绵的热度悉数盖了下去。
“你,在这等我回来。”
过了会这句出口,是对楚怀珉说的。
楚怀珉点头。
又站了会,秦棠景半弯腰,端起那碗已经凉掉的汤,昂头一口气喝光。
空碗放回楚怀珉手上,秦棠景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迈步,走出一段很长的距离之后她却停顿,人没回头,只是侧目遥望咸阳城:“这是一个阴谋,对不对?”
骄阳如火,她的话却冷峭刺骨。
这一句注定没有答案。
楚怀珉理屈词穷,不知该怎样解释,也不知如何才能描述这个阴谋,更不知秦姬凰摸透多少,只好无话以对。
“你想做什么,我无法阻止,可我也不会袖手旁观,要恨,你恨我一人即可。至少现在你还是我的王后,随我光明正大地入城回宫!”
最后,竟是秦姬凰又折返回来,不可动摇地站立着,朝楚怀珉伸出手。
楚怀珉望进她的眼,无有犹豫地抬起手,落到秦王掌心,等那人将她牵住后缓缓地弯唇:“大王,我和一个人有过约定,她说,她在王宫等着我。”
长公主一笑,如冰莲绽放,她那绝美笑容,足以倾倒天下。
第107章
议政殿外,一樽象征天子王权的九鼎傲然烁立,硕鼎前两排文武官员全体磕头埋首,男女老少战战兢兢地恭迎秦王归来。
当时发动叛乱的罪魁祸首秦明月,当然也在众臣列队,因为仅有他一人没有下跪,直挺挺地站在群臣之首。
秦棠景到时,拥着楚怀珉坐在长凫马背上,望见的就是眼前这幕可笑场景。其中很多人她都认识,那夜政变正是这些人将她拉下王位赶出秦国,而如今也正是这些人跪迎她入宫。
事过境迁,重新回顾旧地,同样的人还在场,秦王心境却已然不同。
“楚妃你说,孤王为君后当真荒诞昏庸么?”
“大王雄才大略,盖世无双。”楚怀珉顿了顿,实诚地回答,“古往今来第一人。”
秦棠景眨眼,唇角上扬:“如若真如此,那为何他们都骂孤王昏君,也骂你是个祸国妖妃。”
声音从背后传来,贯穿耳道,但能够听出来秦姬凰没有一丝不悦,楚怀珉静默了下,淡淡地笑笑:“悖逆世礼,当然会骂。”
女子登基成王,本就破天荒,从始至今多得是人背后唾骂,偏生秦棠景不在乎,延颈越到楚怀珉耳边,更是娟狂放话:“娶你为妻,为你逆乱天下,背一世骂名,我也心甘情愿。”
这番话证明,秦王为人做事的确是放荡不羁,从来不把世俗放在心眼里。尽管她们早已是生死仇敌,此生也很难再有弥合的可能。
可她这一句话,娶你为妻,为你逆乱天下,背一世骂名……也让一惯冷淡作风的楚怀珉心神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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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秦王言而有信,她真真是统统都做到了。
“那时候,孤王蒙受这些臣子欺骗背叛,孤王只是觉得心寒。”瞧了百官许久秦棠景才又道,下巴垫在楚怀珉肩膀上,语气多少有点埋怨:“可当秦明月揭穿真凶还有一个你,那瞬间我心都烧成灰烬。”
王位和武功也都在那天夜里丢失,害得她后来颠沛在外,为征战天下无数次深受重伤。
听起来有点翻旧账的意思。
楚怀珉于是抬眸,目光略过背叛秦王的臣子们,只望了望那樽天子九鼎,旋即将头慢慢垂了下去:“明知我也参与了,为何又不杀我泄愤。”
“那你呢。”秦棠景反问,“明知屠杀七万俘虏乃我所为,你也仅与我恩断义绝。”
“我欠你颇多,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这么说来,彼此彼此。”秦棠景弯弯眉,“你救我多次,我也欠你很大恩情。”
所以这是个无解棋局。
“实不相瞒,孤王对你杀心不止起了一次两次,终究是舍不得你死。可一夜间出了这么大事,孤王说不怨恨,那肯定是假话,不过如果可以选择与你和解,我一定原谅你。”说到后头,秦王声音极其平静。
同仇人和解,原谅一个死敌,秦王这般坦荡胸怀,又岂是世间寻常人。
楚怀珉心于是空落了起来:“大王真的不怪我?”
虽是坐在马背前,楚怀珉也能感觉到身后那人摇头了:“被算计的怨恨的确是有,后来孤王想想又觉得凭什么责怪你,如果不是孤王下旨诛杀七万俘虏,逼你走投无路,想必你也不会铤而走险。”
“所以归根结底谁也无错,立场不同做出的举动不一样而已,孤王根本没有资格去指责一个爱护家国的人,比如李丞相,自然也包括你。”
叙话口吻并不沉重,还很轻松,就像回忆一件过去很久的往事。
秦棠景自我刨析,由衷地讲了几句心里话,她们从前很少这样吐露,都是互相警惕防备。楚怀珉听后,不百感交集,也颇为感伤:“你能这么想我,这么看待我,我很意外。”她仍垂着头,手却握上了缠绕腰间那只纤细腕子,好似帮她充足面对的勇气,“无论怎样,大王该下马了,群臣还在等你。”
听见楚怀珉最后那句,秦棠景这才支起了颈项,冷冷地瞟了眼依然跪地不安的大臣。
一下过去多少年,这桩耻辱却一直牢牢钉在她心间。
“你说的没错,是时候处置这些不忠诚叛徒了。”这时秦棠景眼中仿佛流过燥火,轻轻地抚过她腰,“楚妃,借你宝剑一用。”
楚怀珉眼帘低垂,长而细密的睫毛投下一道阴影:“大王何用?”
“自然是杀鸡儆猴,以此威慑那些不轨之徒。”秦王直勾地盯着那位秦大公子,唇畔一道明显冷笑:“孤王原谅你,不代表原谅他们。只因他们是臣,我是君,就该毫无邪念地臣服于我!可是从他们大逆不道,背叛我那刻开始,孤王就绝不会原谅他们。”
话音落地,秦棠景手腕一翻,准地摸到楚怀珉腰间那把软剑,宝剑一出她腰鞘,寒光立刻闪烁。
而楚怀珉没有阻止这一行为,任由秦棠景把剑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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