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藤芳华

    中年男人说，“老板，你来看看我家的沙，保管你建多高的楼都管用，绝对不会出现崩裂现象。”

    陈华虽然不懂建筑，但毕竟建过农庄，对建筑材料的常识要求还是懂得一些，便走到了沙堆跟前，伸手抓了一把大沙，然后用大拇指在手心里搓着，“嗯，不错，没有泥沙。”

    “老板，你需要多少方只要你大致说个数，我们好提前做准备，不然到时候会耽误你事的。”中年女人凑到近前说道。

    “呵呵，我一旦开始使用大沙，那量就大了去，你们这几家淘的沙根本不够我用。”陈华笑道。

    “啊！这位老板，你是不是公家人”中年男人表情复杂地问道。

    陈华看着男人拧巴的表情，想了想说道：“也算，也不算。”

    男人迷糊，“什么意思”

    陈华搓了一下平头，“因为现在还说不清楚，不过，我看大哥的意思是不欢迎公家人”

    “谈不欢迎不欢迎，如果是公家人的话，拉沙交钱，概不赊欠，一车一结。”男人面无表情地答道。

    “拉沙交钱，天经地义的，那是自然。”陈华点头。

    男人的神色有些诧异，“老板，你第一次来牧野”

    陈华点头，“嗯，第一次来。”

    “难怪你刚才说出那种话！”男人苦笑着摇头。

    陈华奇怪，“大哥，我说的哪句话”

    “哦，没什么。”男人没有往下说，而是话意一转，“老板，你想建什么厂”

    “水泥厂！”陈华不假思索。

    “老板，你不会是想投资我们县高县长亲自抓的水泥厂吧”中年男人有些吃惊。

    “怎么大哥也知道高县长抓的水泥厂”

    “当然知道，高县长为了这个水泥项目，可是很劳心劳力的，光在我这里都吃了好几次烤鱼了，那可是个好县长啊，一点架子都没有，跟咱老百姓亲着呢！”中年男人的表情有些激动。

    看到高奇在老百姓的心中这么有威信，陈华心里也是非常高兴，便问男人，“大哥，怎么称呼”

    “我叫闫大勇，你叫我老闫就成。”男人答道。

    “我叫陈华，是高县长的朋友。”陈华自我介绍道。

    “你是来帮高县长建水泥厂的吧那可是太好了！高县长怎么没有和你一起过来”闫大勇的脸展开了笑容，很自然地问陈华道。

    陈华一听闫大勇的口气，就知道高奇和这个闫大勇在一起不是吃过一次两次烤鱼了。

    “我们兵分两路，他到省里去了，我是来实地考察一下建厂的位置，也顺道尝尝大沙河里的鱼肉，听高县长说，大沙河的鱼肉味道十分鲜美。”

    “呵呵，我这里有高县长放的烤鱼架，中午我们就烤鱼吃，我再去别家那里多要些鱼，保准让你吃的过瘾。”闫大勇说完，又抬手指向西北方向说道：“陈老板，过了桥，再往西北面走不到十里地，就是建水泥厂的地址，土地都丈量好了，有好几百亩地呢。”

    “嗯，高县长给我介绍过了。闫大哥，我能给你聊一会儿吗”

    “可以，可以，就是没有地方坐，平时我们都是直接就坐到地了，你看你这一身衣服，可不能往这地坐。”闫大勇看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让陈华坐的地方。

    “闫大哥，不用客气，我们就站着说。”陈华说着，走到铁桶跟前，把手里拎着的三条鱼又放到了水桶里。

    “对，先放到桶里，吃的时候新鲜。”闫大勇跟在身后说道。

    陈华看了小伙子一眼，“闫大哥，这位是”

    “我儿子，闫水生，十八了，没考大学，也没地方工作，天天在家里怄气。”闫大勇无奈地说道。

    陈华没再谈闫水生这个话题，“闫大哥，高县长把厂子见到这个地方，当地的老百姓是否支持”

    “支持，当然支持！”

    “处理不好，可是会有粉尘污染的”

    “不碍事，村子离得远，咱们这里刮得是东南风，西北方向都是大山，高县长说，那山净是生产水泥的石头，厂子建在这里是最科学的。”

    陈华点了点头，看来前期的工作，高奇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所以自己想让他放弃，是根本不可能的。如果自己放手不管，这个厂子的命运是显而易见的，一旦再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利用，趁机大做文章，高奇的政治生涯可能就会止步在牧野。

    想到此，陈华下定了决心问道：“闫大哥，如果这个厂子建成，你想不想让水生到这个厂子里工作”

    “当然想了！咱家老几辈都是农民，实指望水生能考大学，离开农村，可这小子他不争气，不想学，一心想去钢厂当工人，可咱也没那关系不是高县长说了，咱的水泥厂要是建成了，不比那个钢厂小多少，我就盼望着高县长能快点把这个水泥厂建成，以后这十里八乡的年轻人都能有个好去处！”

    “闫大哥，你相信高县长不”陈华硬着头皮问道。

    闫大勇有些生气地看向陈华，“陈老板，你说的这是啥话高县长是一县之长，我们老百姓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

    陈华有些尴尬：“。。。。。。”




447 通电话
    闫大勇说完这话，竟然开始对陈华的身份表示怀疑，他上下打量着面前刚才自认为的老板，却发现这个老板似乎是太年轻了点，细皮嫩肉的，比高县长小了很多，怎么看都不像是高县长的朋友

    “陈老板，你的穿着打扮确实是像个有钱的老板，但是你的年龄看着不像，你最多也就二十四五岁吧怎么会是高县长的朋友你是在蒙我们这些乡下人吧”

    “不敢不敢，闫大哥，我确实是高县长的朋友，我们两个是清华大学的同学，他在我们班里年纪最大，我的年龄是班里最小，所以我们两个人的年龄相差了七岁。”陈华的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正低着头事不关己的闫水生一听到清华大学，猛然抬头看向陈华，眼睛里是崇拜的小星星。

    闫大勇点了点头，“嗯，这倒是，郭海洋说高县长是打完仗才上的清华。”

    “对，高县长是战斗英雄，他入学晚了好几年。”陈华赶紧附和。

    “既然是高县长的朋友，那你咋还问俺信不信高县长”闫大勇的话中带有明显地不高兴。

    陈华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老百姓赶进了死胡同，所以只好说道“闫大哥，你别误会，高县长建水泥厂遇到了困难，你说我们要不要帮帮他”

    闫大勇眨了眨眼，不解地看着陈华，“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你开什么玩笑”

    “爸，你真笨，高县长想建水泥厂，可他手里没有钱，钱都让那些黑心的家伙拿去建了机械厂，这位陈老板是想让老百姓们给高县长集资建厂，这你都听不出来陈老板，我说的对不对”闫水生说完后，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陈华，意思是我说的对不对

    陈华吃惊地看着闫水生，“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先说我说的对不对”闫水生直视着陈华。

    陈华点了点头，“对，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闫水生一撇嘴，“这已经不是新鲜事了，最初建那个机械厂时，县里就用过这一招了，到现在老百姓的钱都没有还，说是每月付的利息都拖欠了大半年，有些老百姓天天去县委县政府要钱，还往市里和省里写了上访信。”

    陈华心里一沉，“水生，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的高中同学里面有两个人家的钱都放在机械厂，我听他们说的。”闫水生答道。

    陈华这才明白自己考察的第一个单位为什么是机械厂了。

    “水生，你知道有多少老百姓的钱放在机械厂吗”陈华问道。

    “具体的人数我不清楚，但听我那个同学讲，梨林乡有一半人家的钱都放在机械厂了。”

    “为什么是梨林乡”陈华感觉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听我那个同学说，他有一个亲戚在机械厂上班，是她回村鼓动的，结果是亲戚说亲戚，一个村带着一个村，都想去机械厂里面挣一个高利息，结果都陷进去了。”

    “他们放在机械厂的钱多吗”陈华的眉头皱了一下。

    “听说有一千多万。”闫大勇在旁边说道。

    “有这么多”陈华吃了一惊。

    “陈老板，你是不知道，梨林乡是咱们县最富的乡，那里的工厂多，前些年这些厂靠着华北钢厂干了不少的加工活，好多家户都成了万元户。不说多，一家拿出个三万五万块钱是不成问题的。”闫大勇说道。

    “我同学那个村是个三千多人口的大村，多少户人家我不知道，我同学说有一百多户人家都放了钱。那两个同学家，一个放了十万块，一个放了五万块。”

    陈华沉思了一会儿，便试探着问道“水生，如果将来建成的水泥厂是股份企业，你愿意成为股东吗”

    闫水生一愣，随即咧嘴笑道“当然愿意了，那我不就成老板啦做梦都会笑醒的！”

    陈华哭笑不得，但他没有去纠正闫水生的话。

    “水生，请你帮我个忙，好吗”陈华瞅着闫水生说道。

    “什么忙”

    “你去见一见梨林乡的两个同学，问问他们的家长，如果有人愿意替机械厂连本带息还了他们的钱的话，他们愿不愿意把这些钱投入到水泥厂的筹建中，而且是无偿使用两年，条件是家里四十岁以下十八岁以上的人都可以到水泥厂来上班。”

    “真的假的高县长同意吗如果高县长说了，那我们家也出钱！”闫水生对陈华的话抱有怀疑。

    “你们等一下，我和高县长通个电话。”陈华说着掏出了移动电话。

    “你这是‘大哥大’！”闫水生惊讶道。

    “你见过”陈华看着闫水生晃了晃手中的机子。

    “当然见过，我和同学跑到华北钢厂去耍，看到一些老板就是拿着这种‘大哥大’在打电话，都是老有钱的人，坐的车跟你的车一样，能照出影子！”闫水生激动地说道。这才是他梦想的生活。

    电话已经拨通了，里面传出“嘟嘟”的声音。稍等，高奇的声音传了过来。

    “怎么了兄弟。”

    “奇哥，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等一下，我出去接。”

    听到高奇的话，陈华也走上了河提，往远处走了走。

    “我现在很方便，你说吧。”

    “奇哥，机械厂欠了梨林乡老百姓一千多万，有这回事吗”

    “看来你这两天没偷懒，把这件事都给调查出来了。”

    “我是和闫大勇聊天的时候，他的儿子闫水生无意中说出来的。”

    “哦，你现在大沙河”

    “是的。这笔钱跟你没有关系吧”

    “这是我来牧野之前发生的事，和我虽然没有直接关系，但是我作为一县之长，到现在这个问题始终没有解决，我是有责任的。”

    “梨林乡的钱是谁去鼓动的”

    “张春霞。”

    “是她”

    “你到机械厂，肯定会见到她。”

    “奇哥，机械厂的财务有问题。”

    “我知道，但是现在这种状况，工厂基本瘫痪，老百姓天天找政府要钱，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啊！”

    “奇哥，我大致猜出了问题的症结。考察机械厂不是你先提出来的，但却是你推波助澜的，对吧”

    “什么都瞒不住你！”

    “奇哥，现在长话短说，”陈华把自己对于梨林乡这笔资金的运作方式告诉了高奇，并且谈了承诺的条件。

    “兄弟，用你的钱给哥填这个窟窿，还变相支持了水泥厂的筹建，哥要怎么感谢你！”

    “奇哥，你只要不怪我没有直接拿钱支持你建水泥厂就好，至于感谢，我们两个之间还需要吗”

    “你这样做肯定有你这样做的理由，哥不问，但我想肯定是为我好，毕竟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还有你要是直接插手水泥厂的事，将来也不好脱身。”

    “奇哥明白兄弟的苦心就行！”

    “你说，百姓们会同意你这个方案吗”

    “嗯，事在人为，还需要政府的红头文件配合。”

    “我想有的人更希望听到你这个方案。”

    陈华只说了一句，“一定的！”说完后，他却犹豫着没有挂断电话。

    高奇似乎感觉到陈华还有话没说完，就问道“兄弟，你是不是还有话对我说”

    “奇哥，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个水泥厂建成一个股份制企业，这样，投入资金的人会更多，不光是老百姓，各机关、事业、厂矿的人可能都会参与其中的，你可以试着打一场人民战争，只是有些风险，你看”

    “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办法谢谢你兄弟，还是你的脑袋管用！市里的李书记正好在省里开会，我下午就去找他汇报一下！”高奇的声音非常激动。

    “奇哥，等着你的好消息！”

    “放心吧！哥啥时候后退过”



448 无意插柳
    陈华收了电话，就看到自己的车开了过来，慢慢在身边停下。他走前，刚想帮着拉开车门，车门推开，一位四十多岁，身穿灰布中山装的男人走下车来。

    男人一下车就握住了陈华的手，大声地寒暄道：“陈博士，久仰久仰！”

    陈华也是面带微笑，语言热情道：“你就是李书记吧”

    “我就是李全胜，早听高县长谈起过你，今日一见，果然器宇轩昂！”

    “哪里哪里，初来大沙河，没有先去拜访你这父母官，却把你拉倒此地，有些失敬，望你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