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藤芳华

    “刘华，走，到我的临时办公室去聊会儿，气温已经开始升高了。”林耕不搭理高奇，对刘华招呼道。

    “嗯”刘华点点头，跟着林耕往一处村落的方向走去。

    这时，轰隆隆的炮声传了过来。

    高奇跟着跑了过来，走在林耕的一侧。

    “林叔，听我爸说，你一直在帮陈叔找王蔷阿姨”

    “是啊！自从你陈叔出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王蔷阿姨，那个时候你王蔷阿姨已经快生了，唉！”林耕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小奇，你小的时候，你王蔷阿姨可是没少教你弹钢琴，现在水平怎么样了”

    “很多年都没有摸过琴键，差不多都忘了！嘿嘿！”高奇笑着回答道。

    “奇哥，你会弹钢琴”刘华抓起高奇一双骨节粗大的手看了看，怀疑地摇了摇头。

    放开高奇的手，刘华把自己的双手伸展开来，翻过来覆过去的打量着。

    匀称修长的手指，指肚圆润饱满，虽然手掌的皮肤略显粗糙，但整个手看上去却也不失美感。

    “兄弟，你的手可是标准的钢琴家的手！”高奇看着刘华的手笑着调侃道。

    “嘿嘿！”刘华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王蔷阿姨是个非常优秀的钢琴家，曾留学f国一家著名的音乐学院。”

    “林叔，这么多年王蔷阿姨就没有一点消息吗”

    “我怀疑你王蔷阿姨早已不在人世，否则我不可能这么多年找不到她的任何蛛丝马迹。”林耕说着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侧后方的刘华。

    “林叔，如果连您老都找不到王蔷阿姨的话，恐怕”

    “你陈叔说，按照时间推断，你王蔷阿姨的预产期是六三年的农历二月左右。”林耕说着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跟上来的刘华，他发现刘华的眼睛猛眨了两下。

    听到林耕的话，刘华的脑海里突然冒出正月十七吃生日蛋的事来，心中一个激灵，眼睛不受控制地眨巴起来。

    “王蔷阿姨拖着笨重的身体，她是怎么离开那座房子的，太奇怪了”高奇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我出来工作后，就利用工作之便四处寻找你王蔷阿姨，为了找到她们母子，我把当年最后几天接触过她的人都审了个遍，但他们谁也说不清楚。

    因为他们没有见到过任何陌生人出入那栋房子，也没有人看到你王蔷阿姨走出来过，而你王蔷阿姨却在一夜之间离奇的失踪了。”林耕说到这里，目光变得有些黯然。

    “林叔，我应该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我可是我爸妈亲生的，还有村里人都说我长得像我母亲。”刘华赶忙澄清自己的身份。

    “唉！”林耕摇摇头说道：“她们是在河北保定失踪的，距离也太远了些，不过任何的可能性我都不想放过。”

    “林叔，也许王蔷阿姨生的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也说不定。”高奇笑着说道。

    “是啊！”林耕点了点头，眼睛又飘向了旁边走着的刘华。

    刘华的目光正好和林耕的目光对上。

    林耕有些尴尬地咧了咧嘴，想笑却没有笑出来。

    刘华的心扑通扑通，神色有些不安。

    林耕收回目光，突然转了话题，“小奇，刘华，我最近正在面向全国公开招聘人才，准备在工业区开办一个适应改革开放形势，具备国际交往能力的中级管理人员培训班，你们既然来了，就帮忙张罗做些准备工作，现在这里的人手太紧张了。

    而且hk的招商局帮我们收集了大量各国港口建设的英文资料，都还没有翻译整理出来，这次也要靠你们了。”

    “没问题，林叔，你尽管安排，只要有英文工具书，刘华一准能搞定，您老就放心吧！

    不过您老怎么突然想起来办培训班这招了不起！”高奇觉得林叔的想法效率很高。

    “因为工业区急需要有一批适应外向型经济发展的人才，你觉得刚招过来的人，他们能适应这种新形势下的工作方式吗

    目前国内的体制就像一堆螃蟹，你钳着我，我钳着你，谁也别想动，谁都动不了！

    而刚招聘过来的各界精英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捆手捆脚的工作方式，换个新环境他们肯定适应不了，所以我得给他们先洗洗脑，打破他们固有的思维模式。”林耕玩笑道。

    高奇和刘华都被老人风趣的话逗笑了。

    “这里是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工作的重要试点，所以我办这个培训班想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就是让这些即将踏上新工作岗位的领导干部们来一次观念的大改变！”

    “林叔，赵家庄，马家河子，实在是高！”高奇佩服的伸出自己的大拇指在林耕的脸前晃着说道。

    刘华听着高奇的话有些耳熟，猛一下想到了电影《地道战》中的情景，咧嘴笑了起来。

    “你这小子，没大没小！”林耕笑着给了高奇一个后溜脖。

    高奇笑着缩了缩脖子，这次却没敢躲闪。




065 家长
    “可这一切要做起来却不那么容易，光是招聘专业知识的教员就是一大难，我去年就给提了报告，建议凡是自愿来应聘应考的专业人才，其所在单位应给予支持鼓励，不应加以阻拦。

    同意了我的建议，可下面在具体的执行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招录到的干部调动困难重重，工作效率低下，原定的开课时间一直在延期，到现在还有一部分人没有前来报到。”林耕无奈地说道。

    “这些太正常了，这不是一个地方存在的问题，是全国普遍性的，没有办法。”高奇认同地点了点头说道。

    “所以我才要办培训班，否则在高效率的工业区，如果不把他们对工作的态度扭转过来，再棒的人才都可能会变成工作中的祸害，因为他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自己当初最痛恨的那种人！”

    刘华明白了林老办培训班的良苦用心，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林耕把高奇和刘华带到一间民房内，这里就是他临时办公的地方。

    崔秘书看到指挥长回来了，便把房间中的一台电风扇打开，给三个人各倒了一杯茶水。

    “崔秘书，和李主任联系过了吗”

    “指挥长，我刚才联系了李主人，他还是在推诿，我听说他的小舅子已经放出话了，如果我们不把铺油路的这件事交给他来干，我们就别想拿到在虹弯建设深水港的批文。”

    “这个官商！”林耕一圈砸在办公桌上，茶杯盖都震出了响声。

    “拿不到批文，我们项目前期基础工程的通水、通电、通航、通车、通讯及平整土地都将成为一句空话，要不我们就把铺油路的事情交给他小舅子”崔秘书试探着向林耕问道。

    “一切按经济规律办事，用经济的手段来管理经济，是我们好不容易才争取到手的特殊政策。

    招标及承包完全的公开、公正、公平，提前完成施工有奖，所有的细则都是我们向上级拍了板子保证过的，岂能朝令夕改”

    “这”崔秘书看着指挥长欲言又止。

    “我们已经浪费了很多宝贵的时间，现在好不容易一切步入正轨，一旦我亲自破坏了规矩，很快我的办公桌上会摆满各种信件，办公室的电话也会被打爆，所以我决不能开这个口子！”林耕斩钉截铁地说道。

    此时此刻，军人宁折不弯的性格在林耕身上充分体现了出来。

    “指挥长，我们现在怎么办”崔秘术不自觉的挺了挺胸，跟着这样的领导工作，他觉得提气。

    “崔秘书，你让王主任再跑一趟，今天是星期一，申请的红头文件一定要在这周送到国家计委，我下周去北京。

    你告诉王主任，本着一切先礼后兵，尺度你们自己把握，如果他还是无故拖延，那我就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把电话打到任书记的办公室。反正现在骂我什么的都有，我不怕再多添加一道骂名！”

    林耕站起身来，单手叉腰激动地说着，同时手用力的从胸前向斜下方一切，那种感觉就像是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在下达冲锋的命令。

    刘华看着已经有了某种妥协，但仍坚持原则绝不跨越底线的老人，一种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他虽然不知道林老和崔秘术说的李主任是谁，但他却知道林老正在奋力抗争想要枷锁在其身上的某种看不见的现实。

    崔秘术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好像一个领命出征的战士。

    高奇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端起林老的茶杯递了过去，“林叔，消消气，你这个年龄可是禁不住太激动的。”

    “心累，干点事，太难了！”林耕接过高奇递过来的茶杯无奈的摇头说道。

    望着这位背负着国家经济体制改革试点重任的工业区指挥长，高奇明白老人身上的压力有多么巨大，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安慰话，他只能说：“林叔，我是你的兵，你就下命令吧！”

    “林伯父，还有我！”刘华站在了高奇的身后。

    “好啊！那我就先谢谢你们二位了！”林耕高兴地点着头。

    “林叔，我不要口头上的感谢，您老给我来点实惠的。”高奇厚着脸皮说道。

    “说吧，想要什么，只要我头子有的，你都可以拿走！”林耕爽快地答应道。

    “想要您老肚子里的东西，想知道您既然是建设工厂，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一个根本没有土地的弯口而且这样大动干戈，一切从零开始”高奇一脸期盼地看着林老。

    “你以前来过弯口”林耕疑惑道。

    “我是听我爸说的，他对这个地方的地形地貌还是比较清楚的。”高奇回答道。

    “哦，这样啊，我看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九点半了，对了，你们两个一定是坐最早五点半那趟班车过来的，是不是”林耕看了一眼手表问道。

    “是的，我们住的那家旅馆边上就是公交站，所以坐的是最早一班车。”高奇回答道。

    “你们两个人一定是饿坏了，我让崔秘书去给你们弄点吃的。”林耕想让崔秘书带两个人去吃东西。

    “林叔，我们在车站已经吃过早饭了。”高奇连忙回答。

    林耕又看了一眼手表。

    “林叔，我知道您老很忙，五分钟的时间就回答我们了，您老就赏个脸吧！”高奇恳求道。

    “小奇，你提的问题，因为牵扯到很多方面，我要考虑一下怎么回答你们。

    何况现在的时间也不允许了，我每个星期一的十点钟有个工作例会，只剩下二十多分钟的时间了。

    这样，等我晚上忙完了，咱们再谈这个问题，好不好”林耕解释道。

    “林叔，一言为定，您倒时千万别拿话搪塞我。”高奇有点不放心地跟了一句。

    “你个小兔崽子，现在连你林叔的话都敢怀疑，你真是欠收拾，改天我非替你爸教训你一顿不可！”林耕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高奇的鼻子气哼哼地骂道。

    “林叔，您老只要把本事教给我，您想怎么收拾我都可以，如果你嫌累得慌，您老就站在边上，您指哪我打哪，决不姑息迁就！”高奇拍着胸脯毫不含糊地说道。

    林耕被高奇的话气得翻白眼。

    刘华看着一老一小斗嘴，开心的不得了，觉得林老对待高奇，慈祥多于严厉，就像是一位家长。

    “我要是能有这样一位家长该有多好！”刘华一脸向往地看着面前还在斗嘴的两个人。

    林耕败下阵来，“人人都说我林耕的嘴能把人给说晕了，我看你小子的嘴能把死人给说活了，我真服了！”



066 接受任务
    “林叔，我们今天”高奇问道。

    “你们俩个今天休息，先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明天就开始工作。”林耕想了一下说道。

    “行，林叔，那我们晚上见。”高奇说道。

    “现在招商过来的各国友人越来越多了，可我们的干部却连基本的接待都做不了，那怎么行

    所以你们俩个明天到培训班找李干事报到，对先报到的学员们进行英语培训，不能按部就班，得有针对性的，并且加大学习量，我要的是实惠。

    还有他们的活动时间，全都用来做义务劳动，劳逸结合，尽快和这里的一切融入到一起。”林耕开始给两个人布置任务。

    “明白！”高奇答道。

    “明白！”刘华紧跟着回答。

    “过几天f国正好有一个商务代表团要来弯口考察，你们俩个正好帮着接待一下。”林耕说道。

    “好，这个接待没有问题，至于培训英语，刘华讲就行，我还是跟着您老吧”高奇狡黠的微笑着。

    “你这耍鬼的小子！”林耕用手指点着高奇笑骂道。

    “嘿嘿”高奇干笑了两声。

    林耕把征询的目光投向刘华。

    “指挥长，英语培训、包括英文资料翻译，都包在我身上，我保证完成任务！”刘华欣然接受任务。

    “接待f国的商务代表团，我没有经验，这个工作交给奇哥，肯定能圆满完成！”刘华跟着又来了一句。

    “你就别推辞了，又不是让你们负责接待，听清楚，是请你们帮忙！

    因为不知道对方来多少人，怕到时候接待的人忙不过来，你们又会英语，工作起来方便些，这个接待工作是由我们外商接待办的张主任具体负责的，回头让崔秘书领着你们去认识一下。”

    “兄弟，林叔是让你我去学习的，这是一个长见识的机会，我们可不能错过，明白吗”高奇看向刘华说道。

    “明白了，奇哥。”刘华答道。

    此时，林耕的办公室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在等着给他汇报工作。

    林耕喊崔秘书进来，交代他给高奇和刘华安置一下住处。

    刘华高奇跟着崔秘书离开了林耕的办公室。

    三个人走在渔村狭窄的街道上，崔秘书一路介绍着周围的生活设施情况，最后带着高奇和刘华来到一处租用的蚝民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