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撩了,有被冒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千金复来
阮奕有点无语。
他大概知道蒋见遥抽的什么风,估计就是好奇他和陆炳辰是什么关系。他懒得花太多时间应付,径直走进六中对面的巷子,找了个烧烤摊坐下:“行,我请客,你点吧。”
这个烧烤摊味道还可以,但是环境就相当不怎么样了。店主租的铺面不大,桌子都支在外头,日常烟熏火燎的,木制的桌角积了不少油渍。蒋见遥看着面前大红色的劣质塑料椅,嘴角抽了抽。
阮奕把菜单递给他。
前一个客人不讲究,塑封的菜单上有烤串滴下来的油和孜然,蒋见遥下意识地伸手一挡。
他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目光看着阮奕,过了好半天才说:“你就请我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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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蒋见遥的表现跟阮奕估计的差不多,但是真看见他这反应,还是有点想笑。
阮奕点点头:“是,我就请得起这个。你吃吗?”
蒋见遥盯了他足足十秒钟,把椅子往外一拉,坐了下去。
阮奕照着自己平常的口味点了十几样,问他:“你还要加点什么吗?”
蒋见遥扯了扯嘴角:“不用。”
阮奕合上菜单,又要了两瓶啤酒,一瓶给了蒋见遥,一瓶放在自己面前。
一会儿工夫,蒋见遥已经把表情拾好了,脸色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一点看不出异常。
他甚至好整以暇地拿起五块钱一瓶的啤酒,跟阮奕碰杯:“谢谢。”
老板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给他们上了五六个盘子,滋滋冒红油的肉串、烤翅、鸭肠、脆骨、鱿鱼须摞得跟小山似的,冲人的喷香撞进鼻尖,特别能勾起人的食欲。
阮奕吃,蒋见遥也没干看着。这个年龄的男孩撸串的战斗力都很惊人,他们俩三下五除二就把一桌子烤串扫了大半。但吃归吃,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沉默,硬是从头到尾都没开口说过几句话。
撸串其实就是图个热闹。旁边几桌有人碰杯,有人大着嗓门开玩笑,衬得他们这一桌格外安静。
这诡异的气氛把老板都吸引了,借着给其他几桌送烤串的功夫,特意绕到他们旁边好几遍。几个小店员也是,时不时就往他们身上瞟一眼,然后把头凑到一起叽叽喳喳。一方面是欣赏这一桌的两个帅哥,一方面是猜测这俩帅哥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因为确实很少有人来撸串就是闷着头吃。
眼看吃得差不多了,蒋见遥抽了张纸,擦干净嘴角。
他说:“这回的事辰哥没有亲自插手,你也别说漏嘴了。他那个身份,能不拿出来摊到明面上,尽量就别摊开。”
阮奕喝了口啤酒,没接话。
“还有点事,我一并都说了。”蒋见遥晃了晃啤酒瓶。里面还剩最后一点。他一口喝干,把酒瓶放回桌面,两手交叉着十指,慢慢往后靠在椅背上,又恢复了平常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不知道你对辰哥了解多少,但我可以给你提个醒。他的占有欲比一般人都要强,强得多。”
这种占有欲,一部分是天生的,另一部分是后天培养的。陆炳辰从小就注定要接手陆家的产业。普通人或许可以放弃,可以失去,可以接受自己的所有物被别人占有,但是他不行。他必须要能确保凡是他的东西,就没有任何人敢伸手,没有任何人敢觊觎,没有任何人敢染指。
“……所以,无论是林鹤来还是谁,离他们远一点。真要把辰哥惹恼火了,吃亏的是你自己。”
阮奕还记得,上辈子蒋见遥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那时候他没当回事,现在隔了一世,再听到这句话,他突然有种难以形容的烦躁,就像身体里某个点被人戳中了,一下子蹿起火来。
他说:“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和陆炳辰的关系。”
“如果我们俩在谈恋爱,我会照顾他的情绪。那也不是因为我害怕他,而是因为我喜欢他,舍不得他生气,不想他难受。但是现在我跟他压根没到这一步,也到不了这一步。”
“所以,把你的话留着,今后跟该说的人说吧。”
他站起身,去找老板结账。
高大的梧桐树旁边立着一盏路灯,雪白的灯光照在树叶上,把那叶子映得翠莹莹的。阮奕站在树下,点点光晕落在他手上,指尖看起来跟透明了似的。
蒋见遥挑了挑眉。
他早就猜到陆炳辰对阮奕的心思不一般,毕竟当初第一眼看见阮奕,陆炳辰的反应就很不对劲,后来凡是碰上跟阮奕沾边的事,他的表现就没正常过。
其实陆炳辰到现在也没跟他们挑明他和阮奕的关系,但是蒋见遥上回试探“是男是女”就确定了五六成,昨晚接到陆炳辰的电话,让他以蒋家的身份去警告一下姓张的,他基本就百分百知道,辰哥那个神秘的恋爱对象就是阮奕。
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阮奕好看?但陆炳辰身边根本不缺好看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陆家的继承人,最不缺的就是这个。所以今晚他提出来跟阮奕吃饭,其实也就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现在他有点看出来了。阮奕身上有一股……怎么说呢,就是什么都不当回事的傲劲儿。确实还挺招人的。
但也不过如此。
小孩子因为无知,所以敢依着本性折腾,也挺傲劲的。但是在他眼里,那叫愚蠢。
蒋见遥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你知道我说的有道理吧。”
阮奕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回家了。
这两天,班里的气氛都跟平时不大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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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郑私下里处理林鹤来的事。阮奕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做的,反正明面上看不出什么风吹草动,大家课照上,玩笑照开,但从前折腾林鹤来折腾得最欢的人现在都老实了。
这天,下午第三节课是大扫除。规矩是先干活,干完就能自由活动。阮奕分到的任务是拖走廊。让卫生委员过来检查通过后,他打算到操场上活动活动。
绿茵场刚除完草,空气中有种湿漉漉的草汁味儿,还挺好闻。
阮奕沿着跑道慢跑。到第二圈的时候,林鹤来默默地跟了上来。
阮奕又跑了一会儿,感觉林鹤来好像欲言又止的,就问他:“有什么事?”
“没有,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
阮奕点点头:“聊吧。想聊什么?”
然后他就看着林鹤来脸色那欲言又止的神色又加重了。
看样子话题没那么轻松。阮奕停下步子,也没催他,慢慢地跟林鹤来一起沿着跑道走。
半晌,林鹤来小声说:“他们……跟我提到了你小时候的事情。”
他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阮奕“嗯”了一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说,你以前也被孤立过。”
文子浩说给林鹤来的时候,还附带了很多详细的细节。
那时候阮奕在上小学。小孩子天真残忍的创造力在这种事情上前所未有地活跃了起来,那些同巷的小孩编造了一个跟阮奕说话会被传染得“野种病”的故事,后来演变成了凑近他就会被传染。再后来,这个故事传进了阮奕的学校。
阮奕在那所小学待了三年,一直一个人单独坐在教室最后。
后来二姑知道了,给他办了转学。但没过多久,传言就添油加醋地跟了过来。不是“野种病”这种只能在低龄儿童之间传播的谣言,而是各种关于他父母的小道消息。
直到后来再长大一点,因为他的成绩,也因为这张脸,阮奕背后的指指点点才渐渐少了。
阮奕很久没想起过这些事了。如果不是今天林鹤来提到了,他觉得自己应该也不会再想起来。
他笑了笑:“怎么了?”
或许是他脸上淡淡的,像是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的笑容给了林鹤来勇气。他脱口道:“阮奕,你为什么要帮我啊?”
问完,他自己也愣住了,然后脸慢慢涨得通红。
他们刚好站在操场正对小卖部的门口。阮奕走进去买了两支甜筒,把香草味的递给林鹤来,自己撕开另一支,吃着吃着,突然忍俊不禁。
林鹤来僵硬地看着他。
阮奕笑了笑:“后悔了,觉得不该问?”
林鹤来捏着脆皮筒,两只耳朵红得几乎透明。
阮奕把自己的甜筒吃完,看林鹤来还是一动不动的,伸手把那支甜筒的塑料盖掀开,捏着脆皮尖递到他嘴边:“先舔一口,都化了。”
林鹤来揪着衣角,低下头,抿了一口,甜甜的香草味在舌尖化开。
他不好意思抬头看阮奕。
如果再来一次,他肯定不会问的。
他听说,有些童年受过创伤的人,后来或许会通过帮助那些同样遭遇的孩子,来达到弥补自己曾经所受的伤害的目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想问问阮奕。
其实,好像不该问的。
这么问,就像是在怀疑阮奕的用心。
林鹤来抬起头,阮奕先他一步开口:“要道歉?”
林鹤来一呆,点点头。
“难受了就哭,生气了就发泄,有什么想不通的就问出来。”阮奕笑着说,“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有什么可道歉的?”
他本身就比林鹤来要高,现在又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低着头,郑重说话的样子,说不出的让人怔然。林鹤来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的视线,却又忍住了。
阮奕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做这些,并不是想从你身上获得安慰,寻求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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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透的目光落过瞳孔,像是要看进他心底。
半晌,林鹤来轻声问:“会失望吗?经历了这些事,又看到同样的事发生在别人身上。”
“不会。”
“为什么?”
阮奕不疾不徐地开口:“大家都是人。是人,就注定复杂,注定了从生下来起,这颗心就没有绝对立场的善与恶,好与坏,光明与阴暗。一个人会喜欢,会崇拜,会珍惜,会想要维护什么,一样会讨厌,会嫉妒,会憎恨,会出于各种这样那样的理由想要伤害什么。这就是所谓的……人之常情。”
“但是,最终活成什么样,要看每个人自己的选择。这种选择不是一个一锤定音的结果,而是漫长的摇摆和动荡的过程。”
他说得认真,语气却轻松而平静,“我自己经历动摇,同时目睹别人的动摇,这个过程是让我更加坚定,而不是让我变得失望。”
林鹤来仰头看他。
金红色的晚霞在天际铺开,大气磅礴的红艳吞吐着万里长空,灿灿金光浸过阮奕的身影,他就像天公执笔,在人间落下的最浓墨重的一道霞光。
这一眼,就像从他的瞳孔里直直烙印进灵魂深处。林鹤来胸腔剧震,心脏强烈地悸动。
他轻声问:“阮奕,我可以、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行啊。”
阮奕没觉得有什么,他从台阶跳下来,走到林鹤来面前,张开了手臂。
林鹤来比他矮一点,下巴刚好能够上他的肩膀。他小心翼翼地拥住阮奕,手刚碰到阮奕的后背,突然感到从背心袭来一股大力,拎着他的后领,狠狠把他一把拽开。
林鹤来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他仓皇回过头。
陆炳辰站在他面前。
那神色,冰冷沉戾,如从地狱而来。
第24章一更
阮奕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上辈子他被陆炳辰抓回别墅的那一幕。同样是这个人,同样是周身都压抑着如有实质的戾气,同样是这双漆黑无光的眼眸,用一种几欲噬人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他。
四周的空气仿佛都被冻住了。
阮奕下意识地朝林鹤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想打个手势让他先走。
陆炳辰捕捉到了这一眼。
他弯起赤红的双眸:“这么关心他?”
那声音堪称温柔。
阮奕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他的卷子不见了,你给他复印,他的作业本被人藏起来,也是你去找回来的。老师吼他一句,别人动他一下,你就上赶着过去给他出头。知道他在宿舍受气了想搬出去,你就带他给你妹妹当家教老师。我想跟你吃个饭,求了半天你才肯答应,跟他在一起倒是忙不迭地主动邀请……”
随着他一字一句地历数,阮奕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冷冷地问:“你查了多少?”
陆炳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嘲讽道:“事无巨细。”
阮奕咬紧了牙关。
陆炳辰看着他脸上浮现出的厌恶,知道他是误会了。
阮奕肯定以为他查的是自己,其实他只是让人查了林鹤来。因为他知道,阮奕很讨厌被人窥伺,所以即使他一直关注着,也没有真的动手。
但是陆炳辰不想解释。
他不想。他宁愿看到阮奕就这么厌恶着、愤怒着、痛恨着。因为当他看见本该属于林鹤来的资料里频繁出现阮奕的名字的时候,当他看见自己尽心机还得不到的在意落在了别人身上的时候,当他看见曾经只属于自己的那份关怀体贴和周全维护,现在却被阮奕轻描淡写地送给另一个人的时候,他比这一刻的阮奕还要厌恶、愤怒、痛恨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阮奕看着他眼底疯狂鼓动的狰狞,一瞬间,突然无话可说。
像。太像了。这个人和前世最后那段日子里的陆炳辰,简直如若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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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奕几乎尝不出心头悲喜,只感到难以形容的讽刺。
他怎么会觉得,这个陆炳辰和以前那个不一样呢?他怎么会对这个往死里作践过他的人起了怜悯呢?他怎么会生出那么可笑的、荒唐的希望,以为十六岁的陆炳辰,不会像二十六岁的陆炳辰那样自私,残酷——他那种扭曲的掠夺欲,分明是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阮奕听见自己漠然的声音:“……陆炳辰,你觉得有意思吗?”
“怎么没意思?”陆炳辰轻缓地反问,“我关心你,你关心他。多有意思啊。”
他的目光让阮奕窒息。
阮奕攥紧了拳头,在满腔郁气里狠狠同自己撕扯了数十下,指着林鹤来说:“让他走。我们两个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又是林鹤来。
陆炳辰怒到了极致,脸色反而淡漠下来:“如果是上一次,可以。但是今天不行。”
阮奕实在控制不住怒吼:“就因为我抱了他一下?!”
“就因为你吼了我,因为他!就因为刚才我站在你面前,你却转过眼去看他!”
陆炳辰死死地盯着阮奕,眼眸几乎泛出血光。
他就像一只困于方寸囹圄的巨兽,被阮奕眼里的失望、冷漠、抗拒和憎恨扎得鲜血淋漓。钻心的痛楚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好像要把所到之处的片片血肉全部戳烂、搅碎、碾成渣、剁成泥。痛,太痛了。从没有人能叫他这么痛,从没有人敢叫他这么痛!
陆炳辰厉声道:“他喜欢男人,你不知道吗!”
随着他话音落下,四周一片死寂。
阮奕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正从远处往这儿跑过来的蒋见遥看到这一幕,一下子僵住了。
下午陆炳辰到林鹤来的资料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眼看着陆炳辰的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后那个手机从他掌心落下来,屏幕直接被按碎了。
当时他心里就是一咯噔。
很多人看见陆炳辰的第一眼都会低估他的杀伤力。陆炳辰也确实不是喜欢诉诸暴力的人,但实际上,在陆家的安排下,陆炳辰是实打实跟着欧美笼斗出身的顶级格斗手练了七八年的。一般人在他的手上,真的就跟小毛虫子没什么区别,不够他两下扯的。
然后他就看陆炳辰出了教室,一直没再回来。
蒋见遥等了一会儿,实在觉得不放心,就准备出来找人。他先是在教学楼找了一圈,没看见陆炳辰,又往操场上跑。这次远远看见了,陆炳辰和阮奕,还有个不认识的男生站在一起。
但还没等他跑过去,阮奕就抬手扇了陆炳辰一巴掌。
彻底的安静。
在令人窒息的沉寂里,陆炳辰动了。
他没有管自己被打的那半张脸,而是抬起手,放在阮奕脸上,先是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颊,然后慢慢移动到阮奕的脖颈上。
这只轻而易举就能把人的颈骨扭断的手,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煎熬,或是和什么什么极为强悍的力量做着艰难的拉锯。五根手指痉挛一般紧,又颤抖着撑开。既没有掐下去,也没有松开。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陆炳辰喘着气,“阮奕,告诉我,你喜欢他吗?”
阮奕那一巴掌落下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茫然。他的第二反应也不是愤怒,而是恐慌。他像是被突然打懵了,又像被突然打清醒了。阮奕这段时间对他的疏远,对林鹤来异样的关切,在这一瞬间,都指向了一个他以前从未想过的可能。
阮奕喜欢上林鹤来了。
阮奕的确喜欢男人,但他不喜欢他,他喜欢林鹤来。
为什么?
因为他太急了,太冲动了。在阮奕还不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冲上去硬逼着阮奕跟他好。他明知道阮奕这个人看似好相处,其实心里的壁垒搭得很高,他明知道阮奕不会轻易就对人敞开心扉,更遑论交付出自己的喜欢。
他明明知道。
但他想跟阮奕在一起,他太想了,他想得就要发疯了!
一想到阮奕可能是经由他那次告白才看清了自己的性向,却转头看上了林鹤来,陆炳辰就有种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毁灭欲。他扼着阮奕的脖子,用尽全力去压制那股蛮横的促使他掐下去的力量,额角都迸出了青筋。
他咬牙道:“你说,你不喜欢他,这次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阮奕一言不发。
他不可能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我不喜欢林鹤来”,无论林鹤来喜欢谁,无论林鹤来喜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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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林鹤来喜欢男人。他甚至不知道林鹤来现在是不是能坦然地接受自己喜欢男人。小众的性向,本该是一个人的隐私,或许还会是某个人一生都要守口如瓶的秘密,却被陆炳辰毫不留情地在他面前揭开。而且是用那么居高临下、无比轻慢的态度,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羞辱的意味。
这是伤害。这种伤害有多残忍,陆炳辰这个眼里只有自己的混账或许不在乎。但是他绝不可能再拿起刀,去捅林鹤来第二次。
阮奕强忍着胸中交织的对陆炳辰的愤怒和对林鹤来的愧疚,一字一字地说:“我说过,我们俩的事和他没有关系。他的性向,也是他自己的事,跟我、跟你,都没有任何关系!”
陆炳辰感到眼眶灼痛,就像有人硬生生地把烙铁按了进去。那种剧痛,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缓缓笑了。
心里越是痛,他笑得越是轻描淡写:“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
蒋见遥后颈一麻。
他知道陆炳辰真的动怒起来有多恐怖。上一次他看见陆炳辰这副形容,还是在他爸要把那个逼死他妈的小三接进门扶正的时候。他可以毫不怀疑地说,如果不是当初有陆家老爷子在上面镇着,陆炳辰绝对不会让那个女人平平安安走进陆家的大门。
他上前,轻咳一声,按住陆炳辰的手臂:“辰哥,你冷静一下。”
他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对陆炳辰说出这句话。
让别人劝他冷静,这还是陆炳辰吗?
陆炳辰听若未闻。
蒋见遥看了一眼阮奕,实在懒得对这个敬酒不吃罚酒玩儿命喝的人再说什么,索性转过头,对低着头僵立在一旁的林鹤来低声说:“行了,还站在这儿干嘛,赶紧走。”
林鹤来顿了五秒,一声不吭,扭头跑开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头朝阮奕的方向看上一眼。
蒋见遥松了口气。
走了好,这个走了剩下的就好解决了。他刚才在旁边看了半天,总算看出了点门道。陆炳辰是吃醋了,醋得整个人跟中邪了似的。
蒋见遥不知道陆炳辰上辈子跟阮奕的那些弯弯绕绕,以为他就是一时兴起动了玩心,想跟阮奕来点什么,压根想象不到这感情到底有多强烈、多急迫、多复杂。
所以他完全理解不了,为什么区区一个林鹤来能把他刺激成这样。说实话,把陆炳辰跟这么一个人放在一起,在蒋见遥看来就是辱没了,更别说陆炳辰还在跟他争风吃醋。
他叹了口气,在旁边等了十分钟,看到陆炳辰双眼血丝消退,神色渐渐恢复正常,似乎冷静了下来,才松开手,退回到他身后。
“阮奕。你告诉我,你喜欢他吗?”
陆炳辰不带任何表情地看着他,瞳膜就像北极的冰封,牢不可破地封住了眼底的一切情绪:“只要你不喜欢他,我什么都不会做。但是如果你喜欢……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
陆炳辰知道,他这话不是疑问,而是威胁。威胁得来的答案,十有□□都跟真实的有所出入。但他必须要听到否定的答案,他只能接受否定的答案。哪怕是假,哪怕是应付,哪怕是虚与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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