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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小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金庸
那书生说道:两位见了我的倒画,何以毫不理睬难道在下这点微末功夫,便有污两位法眼么阿朱道:孔夫子席不正下坐,肉不正不食。正人君子,不观倒画。那人哈哈大笑,收起白纸,说道:言之有理,请过桥吧。
萧峰早料到他的用意,他以白纸铺桥,引人注目,一来上拖延时刻,二来是虚者实之,故意引人走上青石板桥,便道:咱们要到小镜湖去,一上青石桥,那便错了。那书生道:从青石桥走,不过绕个圈子,多走五六十里路,仍能到达,两位还是上青石桥的好。萧峰道:好端端的,干什么要多走五六十里那书生笑道:欲速则不达,难道这句话的道理也不懂么
阿朱也已瞧出这书生有意阴延,不再跟他多缠,当即踏上木桥,萧峰跟着上去,两人走到木桥当中,突觉脚底一软,喀喇喇一声响,桥板折断,身子向河中坠去。萧峰左手伸出,拦腰抱住阿朱身子,右足在桥板一点,便这么一借势,向前扑出,跃到了彼岸,跟着反手一掌,以防敌人自后偷袭。
那书生哈哈大笑,说道:好功夫,好功夫两位急急赶往小镜湖,为了何事
萧峰听得他笑声中带有惊惶之意,心想:此人面目清雅,却和大恶人是一党同。也不理他,迳自和阿朱去了。
行不数丈,听得背后脚步声响,回头一看,正是那书生随后赶来。萧峰转过身来,铁青着脸问道:阁下有何见教那书生道:在下也要往小镜湖去,正好和两位同行。萧峰道:如此最好不过。左手搭在阿朱腰间,提一口气,带着她飘出,当真是滑行无声,轻尘不起。那书生发中急奔,却和萧峰二人越离越远。萧峰见他武功平平,当下也不在意,依旧提气飘行,虽然带着阿朱,仍比那书生迅捷得多,不到一顿饭时分,便已将他抛得无影无踪。
自过小木桥后,道路甚是狭窄,有时长草及腰,甚难辨认,若不是那酒保说得明白,这路也还真的难找。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望到一片明湖,萧峰放慢脚步,走到湖前,但见碧水似玉,波平如镜,不愧那小镜湖三字。
他正要找那方竹林子,忽听得湖左花丛中有人格格两声轻笑,一粒石子飞了出来。萧峰顺着石子的去势瞧去,见湖畔一个渔人头戴斗笠,正在垂钓。他钓杆上刚钓起一尾青鱼,那颗石子飞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鱼丝之上,嗤的一声轻响,鱼丝断为两截,青鱼又落入了湖中。
萧峰暗吃一惊:这人的手劲古怪之极。鱼丝柔软,不能受力,若是以飞刀、袖箭之类将其割断,那是丝毫不奇。明明是圆圆的一枚石子,居然将鱼丝打断,这人使暗器的阴柔手法,决非中土所有。投石之人武功看来不高,但邪气逼人,纯然是旁门左道的手法,心想:多半是那大恶人的弟子部属,听笑声却似是个年轻女子。
那渔人的钓丝被人打断,也是吃了一惊,朗声道:是谁作弄褚某,便请现身。
瑟瑟几响,花树分开,钻了一个少女出来,全身紫衫,只十五六岁年纪,比阿朱尚小着两岁,一双大眼乌溜溜地,满脸精乖之气。她瞥眼见到阿朱,便不理渔人,跳跳蹦蹦的奔到阿朱身前,拉住了她手,笑道:这位姊姊长得好俊,我很喜欢你呢说话颇有些卷舌之音,咬字不正,就像是外国人初学中土言语一般。
阿朱见少女活泼天真,笑道:你才长得俊呢,我更加喜欢你。阿朱久在姑苏,这时说的是中州官话,语音柔媚,可也不甚准确。
那渔人本要发怒,见是这样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满腔怒气登时消了,说道:这位姑娘顽皮得紧。这打断鱼丝的功夫,却也了得。
那少女道:钓鱼有什么好玩气闷死了。你想吃鱼,用这钓杆来刺鱼不更好些么说着从渔人手中接过钓杆,随手往水中一刺,钓杆尖端刺入一尾白鱼的鱼腹,提起来时,那鱼兀自翻腾扭动,伤口中的鲜血一点点的落在碧水之上,红绿相映,鲜艳好看,但彩丽之中却着实也显得残忍。
萧峰见她随手这么一刺,右手先向左略偏,划了个小小弧形,再从右方向下刺出,手法颇为巧妙,姿式固然美观,但用以临敌攻防,毕竟是慢了一步,实猜不出是那一家那一派的武功。
那少女手起杆落,接连刺了六尾青鱼白鱼,在鱼杆上串成一串,随便又是一抖,将那些鱼儿都抛入湖中。那渔人脸有不豫之色,说道: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行事恁地狠毒。你要捉鱼,那也罢了,刺死了鱼却又不吃,无端杀生,是何道理
那少女拍手笑道:我便是喜欢无端杀生,你待怎样双手用力一拗,想拗断他的钓杆,不料这钓杆甚是牢固坚韧,那少女竟然拗不断。那渔人冷笑道:你想拗断我的钓杆,却也没这么容易。那少女向渔人背后一指,道:谁来了啊
那渔人回头一看,不见有人,知道上当,急忙转过头来,已然迟了一步,只见他的钓杆已飞出十数丈外,嗤的一声响,插入湖心,登时无影无踪。那渔人大怒,喝道:那里来的野丫头伸手便往她肩头抓落。
那少女笑道:救命救命躲向萧峰背后。那渔人闪身来捉,身法甚是矫捷。萧峰一瞥眼间,见那少女手中多了件物事,似是一块透明的布疋,若有若无,不知是什么东西。那渔人向她扑去,不知怎的,突然间脚下一滑,扑地倒了,跟着身子便变成了一团。萧峰才看清楚,那少女手中所持的是一张以极细丝线结成的渔纲。丝线细如头发,质地又是透明,但坚韧异常,又且遇物即缩,那渔人身入纲中,越是挣扎,渔纲缠得越紧,片刻之间,就成为一只大粽子般,给缠得难以动弹。
那渔人厉声大骂:小丫头,你弄什么鬼花样,以这般妖法邪术来算计我。
萧峰暗暗骇异,知那少女并非行使妖法邪术,但这张渔纲却确是颇有妖气。
这渔人不住口的大骂。那少女笑道:你再骂一句,我就打你屁股了。那渔民人一怔便即住口,满脸胀得通红。
便在此时,湖西有人远远说道:褚兄弟,什么事啊湖畔小径上一人快步走来。萧峰望见这人一张国字脸,四十来岁、五十岁不到年纪,形貌威武,但轻袍缓带,装束却颇潇洒。
这人走近身来,见到那渔人被缚,很是诧异,问道:怎么了那渔人道:这小姑娘使妖法那中年人转头向阿朱瞧去。那少女笑道:不是她,是我那中年人哦的一声,弯腰一抄,将那渔人庞大的身躯托在手中,伸手去拉渔纲。岂知纲线质地甚怪,他越用力拉扯,渔纲越收得紧,说什么也解不开。
那少女笑道:只要他连说三声我服了姑娘啦我就放了她。那中年人道:你得罪了我褚兄弟,没什么好结果的。那少女笑着道:是么我就是不想要什么好结果。结果越坏,越是好玩。
那中年人左手伸出,搭向她肩头。那少女陡地向后一缩,闪身想避,不料她行动虽快,那中年人更快,手掌跟着一沉,便搭上了她肩头。
那少女斜肩卸劲,但那中年人这只左掌似乎已牢牢粘在她肩头。那少女娇斥:快放开手左手挥拳欲打,但拳头只打出一尺,臂上无力,便软软的垂了下来。她大骇之下,叫道:你使什么妖法邪术快放开我。中年人微笑道:你连说三声我服了先生啦啦,再解开我兄弟身上的渔网,我就放你。少女怒道:你得罪了姑娘,没什么好结果的。中年人微笑道:结果越坏,越是好玩。
那少女又使劲挣扎了一下,挣不脱身,反觉全身酸软,连脚下也没了力气,笑道:不要脸,只会学人家的话。好吧,我就说了。我服了先生啦我服了先生啦我服了先生啦她说先生的先字咬音不下,说成此生,倒像是说我服了畜生啦。那中年人并没察觉,手掌一抬,离开了她肩头,说道:快解开渔网。
那少女笑道:这再容易不过了。走到渔人身边,俯身去解缠在他身上的渔网,左手在袖底轻轻一扬,一蓬碧绿的闪光,向那中年人激射过去。
阿朱啊的一声惊叫,见她发射暗器的手法既极歹毒,中年人和她相距又近,看来非射中不可。萧峰却只微微一笑,他见这中年人一伸手便将那少女制得服服贴贴,显然内力深厚,武功高强,这些小小暗器自也伤不倒他果然那中年人袍袖一拂,一股内劲发出,将一丛绿色细针都激得斜在一旁,纷纷插入湖边泥里。
他一见细针颜色,便知针上所喂毒药甚是厉害,见血封喉,立时送人性命,自己和她初次见面,无怨无仇,怎地下此毒手他心下恼怒,要教训这女娃娃,右袖跟着挥出,袖力中挟着掌力,呼的一声响,将那少女身子带了起来,扑通一声,掉入了湖中。他随即足尖一点,跃入柳树下的一条小舟,扳桨划了几划,便已到那少女落水之处,只待她冒将上来,便抓了她头发提起。
可是那少女落水时叫了声啊哟落入湖中之后,就此影踪不见。本来一个人溺水之后,定会冒将起来,再又沉下,如此数次,喝饱了水,这才不再浮起。但那少女便如一块大石一般,就此一沉不起。等了片刻,始终不见她浮上水面。
那中年人越等越焦急,他原无伤她之意,只是见她小小年纪,行事如此恶毒,这才要惩戒她一番,倘若淹死了她,却于心不忍。那渔人水性极佳,原可入湖相救,偏生被渔网缠住了无法动弹。萧峰和阿朱都不识水性,也是无法可施。只听得那中年人大声叫道:阿星,阿星,快出来
远远竹丛中伟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什么事啊我不出来
萧峰心想:这女子声音娇媚,却带三分倔强,只怕又是个顽皮脚色,和阿朱及那个坠湖少女要鼎足而三了。
那中年人叫道:淹死人啦,快出来救人。那女子叫道:是不是你淹死了那中年人叫道:别开玩笑,我淹死了怎能说话快来救人哪那女子叫道:你淹死了,我就来救,淹死了别人,我爱瞧热闹那中年人道:你来是不来频频在船头顿足,极是焦急。那女子道:若是男子,我就救,倘是女子,便淹死了一百个,我也只拍手喝采,决计不救。话声越来越近,片刻间已走到湖边。
萧峰和阿朱向她瞧去,只见她穿了一身淡绿色的贴身水靠,更显得纤腰一束,一支乌溜溜的大眼晶光粲烂,闪烁如星,流波转盼,灵活之极,似乎单是一只眼睛便能说话一般,容颜秀丽,嘴角边似笑非笑,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萧峰听了她的声音语气,只道她最多不过二十一二岁,那知已是个年纪并不很轻的少妇。她身上水靠结束整齐,想是她听到那中年人大叫救人之际,便即更衣,一面逗他着急,却快手快脚的将衣衫换好了。
那中年人见她到来,十分欢喜,叫道:阿星,快快,是我将她失手摔下湖去,那知便不浮上来了。那美妇人道:我先得问清楚,是男人我就救,若是女人,你免开尊口。
萧峰和阿朱都好生奇怪,心想:妇道人家不肯下水去救男人,以免水中搂抱纠缠,有失身份,那也是有的。怎地这妇人恰恰相反,只救男人,不救女人
那中年人跌足道:唉声,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你别多心。那美妇人道:哼,小姑娘怎么了你这人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七八十岁的老太婆都是来者不她本想说都是来者不拒,但一瞥眼见到了萧峰和阿朱,脸上微微一红,急忙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嘴,这个拒字就缩住不说了,眼光中却满是笑意。
那中年人在船头深深一揖,道:阿星,你快救她起来,你说什么我都依你。那美妇道:当真什么都依我中年人急道:是啊。唉,这小姑娘还不浮起来,别真要送了她性命那美妇道:我叫你永远住在这儿,你也依我么中年人脸现尴尬之色,道:这个这个那美妇道:你就是说了不算数,只嘴头上甜甜的骗骗我,叫我心里欢喜片刻,也是好的。你就连这个也不肯。说到了这里,眼眶便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
萧峰和阿朱对望一眼,均感奇怪,这一男一女年纪都已不小,但说话行事,却如在热恋中的少年情侣一般,模样样却又不似夫妻,尤其那女子当着外人之面,说话仍是无所忌惮,在这旁人生死悬于一线的当中,她偏偏说这些不急之务。
那中年人叹了口气,将小船划了回来,道:算啦,算啦,不用救了。这小姑娘用歹毒暗器暗算我,死了也是活该,咱们回去吧
那美妇侧着头道:为什么不用救了我偏偏要救。她用暗器射你吗那好极了,怎么射你不死可惜,可惜嘻嘻一笑,陡地纵起,一跃入湖。她水性当真了得,嗤的一声轻响,水花不起,已然钻入水底。跟着听得喀喇一响,湖面碎裂,那美妇双手已托着那紫衫少女,探头出水。那中年人大喜,忙划回小船去迎接。
那中年人划近美妇,伸手去接那紫衫少女,见她双目紧闭,似已气绝,不禁脸有关注之色。那美妇喝道:别碰她身子,你这人太也好色,靠不住得很。那中年人佯怒道:胡说八道,我一生一世,从来没好色过。
那美妇嗤的一声笑,托着那少女跃入船中,笑道:不错,不错,你从来不好色,就只喜欢无盐嫫母丑八怪,啊哟她一摸准那少女心口,竟然心跳已止。呼吸早已停闭,那是不用说了,可是肚腹并不鼓起,显是没喝多少水。
这美妇熟悉水性,本来料想这一会儿功夫淹不死人,那知这少女体质娇弱,竟然死了,不禁脸上颇有歉意,抱着她一跃上岸,道:快,快,咱们想法子救她抱着那少妇,向竹林中飞奔而去。
那中年人俯身提起那渔人,向萧峰道:兄台尊姓大名,驾临此间,不知有何贵干
萧峰见他气度雍容,眼见那少女惨死,仍如此镇定,心下也暗暗佩服,道:在下契丹人萧峰,受了两位朋友的嘱托,到此报一个讯。
乔峰之名,本来江湖上无人不知,但他既知本姓,此刻便自称萧峰,再带上契丹人三字,开门见山的自道来历。这中年人对萧峰之名自然甚为陌生,而听了契丹人三字,也丝毫不以为异,问道:奉托萧兄的是那两位朋友不知报什么讯萧峰道:一位使一对板斧,一位使一根铜棍,自称姓傅,两人都受了伤
那中年人吃了一惊,道:两人伤势如何这两人现在何处萧兄,这两人是兄弟知交好友,相烦指点,我我即刻要去相救。那渔人道:你带我同去。萧峰见他二人重义,心下敬铀,道:这两人的伤势虽重,尚无性命之忧,便在那边镇上那中年人深深一揖,道:多谢,多谢更不打话,提着那渔人,发足往萧峰的来路奔去。
便在此时,只听得竹林中传出那美妇的声音叫道:快来,快来,你来瞧瞧这是什么听她语音直是惶急异常。
那中年人停住了脚步,正犹豫间,忽见来路上一人如飞赶来,叫道:主公,有人来生事么正是在青石桥上颠倒绘画的那个书生。萧峰心道:我还道他是阴挡我前来报讯,却原来和那使板斧的、使铜棍的是一路。他们所说的主公,便是这中年人了。
这时那书生也已看到了萧峰和阿朱,见他二人站在中年人身旁,不禁一怔,待得奔近身来,见到那渔人受制被缚,又惊又怒,问道:怎怎么了
只听得竹林中那美妇的声间更是惶急:你还不来,啊哟,我我
那中年人道:我去瞧瞧。托着那渔人,便向竹林中快步行去。他这一移动身子,立见功力非凡,脚步轻跨,却是迅速异常。萧峰一只手托在阿朱腰间,不疾不徐的和他并肩而行。那中年人向他瞧了一眼,脸露钦佩之色。
这竹林顷刻即至,果然每一根竹子的竹杆都是方的,在竹林中行了数丈,便见三间竹子盖的小屋,构筑甚是精致。
那美妇听得脚步声,抢了出来,叫道:你你快来看,那是什么手里拿着一块黄金锁片。
萧峰见这金锁片是女子寻常的饰物,并无特异之处,那日阿朱受伤,萧峰到她怀中取伤药,便曾见到她有一块模样样差不多的金锁片。岂知那中年人向这块金锁片看了几眼,登时脸色大变,颤声道:那那里来的
那美妇道:是从她头颈中除下的,我曾在她们左肩上划下记号,你自己你自己瞧去说着已然泣不成声。
那中年人快步抢进屋内。阿朱身子一闪,也抢了进去,比那美妇还早了一步。萧峰跟在那女子身后,直进内堂,但见是间女子卧房,陈设精雅。萧峰也无暇细看,但见那紫衫少女横卧榻上,僵直不动,已然死了。
那中年人拉高少女衣袖,察看她的肩头,他一看之后,立即将袖子拉下。萧峰站在他北后,瞧不见那少女肩头有什么记号,只见到那中年人背心不住抖动,显是心神激荡之极。
那美妇扭住了那中年人衣衫,哭道:是你自己的女儿,你竟亲手害死了她,你不抚养女儿,还害死了她你你这狠心的爹爹
萧峰大奇:怎么这少女竟是他们的女儿。啊,是了,想必那少女生下不久,便寄养在别处,这金锁片和左肩上的什么记号,都是她父母留下的记认。突见阿朱泪流满面,身子一幌,向卧榻斜斜的倒了下去。
萧峰吃了一惊,忙伸手相扶,一弯腰间,只见榻上那少女眼珠微微一动。她眼睛已闭,但眼珠转动,隔着眼皮仍然可见。萧峰关心阿朱,只问:怎么啦阿朱站直身子,拭去眼泪,强笑道:我见这位这位姑娘不幸惨死,心里难过。
萧峰伸手去搭那少女的脉搏。那美妇哭道:心跳也停了,气也绝了,救不活啦。萧峰微运内力,向那少女腕脉上冲去,跟着便即松劲,只觉那少女体内一股内力反激动出来,显然她是在运内力抗御。
萧峰哈哈大笑,说道:这般顽皮的姑娘,当真天下罕见。那美妇人怒道:你是什么人,快快给我出去我死了女儿,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萧峰笑道:你死了女儿,我给你医活来如何一伸手,便向那少女的腰间穴道上点去。
这一指正点在那少女腰间的京门穴上,这是人身最末一根肋骨的尾端,萧峰以内力透入穴道,立时令她麻痒难当。那少女如何禁受得住,从床上一跃而起,格格娇笑,伸出左手扶向萧峰肩头。
那少女死而复活,室中诸人无不惊喜交集。那中年人笑道:原来你吓我那美妇人破涕为笑,叫道:我苦命的孩儿张开双臂,便向她抱去。
不料萧峰反手一掌,打得那少女直摔了出去。他跟着一伸手,抓住了她左腕,冷笑道:小小年纪,这等歹毒
那美妇叫道:你怎么打我孩儿若不是瞧在他救活了女儿的份上,立时便要动手。
萧峰拉着那少女的手腕,将她手掌翻了过来,说道:请看。
众人只见那少女手指缝中挟着一枚发出绿油油光芒的细针,一望而知针上喂有剧毒。她假意伸手去扶萧峰肩头,却是要将这细针插入他身体,幸好他眼明手快,才没着了道儿,其间可实已凶险万分。
那少女给这一掌只打得半边脸颊高高肿起,萧峰当然未使全力,否则便要打得她脑骨碎裂,也是轻而易举。她给扣住了手腕,要想藏起毒针固已不及,左边半身更是酸麻无力,她突然小嘴一扁,放声大哭,边哭边叫:你欺侮我你欺侮我
那中年人道:好,好别哭啦人家轻轻打你一下,有什么要紧你动不动便以剧毒暗器害人性命,原该教训教训。
那少女哭道:我这碧磷针,又不是最厉害的。我还有很多暗器没使呢。
萧峰冷冷的道:你怎么不用无形粉、逍遥散、极乐刺、穿心钉
那少女止住了哭声,脸色诧异之极,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萧峰道:我知道你师父是星宿老怪,便知道你这许多歹毒暗器。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大吃一惊,星宿老怪丁春秋是武林中人人闻之皱眉的邪派高手,此人无恶不作,杀人如麻,化功大法专门消人内力,更为天下学武之人的大忌,偏生他武功极高,谁也奈何他不得,总算他极少来到中原,是以没酿成什么大祸。
那中年人脸上神色又是怜惜,又是担心,温言问道:阿紫,你怎地会去拜了星宿老人为师
那少女瞪着圆圆的大眼,骨溜溜地向那中年人打量,问道:你怎么又知道我名字那中年人叹了口气,说道:咱们适才的话,难道你没听见吗那少女摇摇头,微笑道:我一装死,心停气绝,耳目闭塞,什么也瞧不见、听不见了。
萧峰放开了她手腕,道:哼,星宿老怪的龟息功。少女阿紫瞪着他道: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呸向他伸伸舌头,做个鬼脸。
那美妇拉着阿紫,细细打量,眉花眼笑,说不出的喜欢。那中年人微笑道:你为什么装死真吓得我们大吃一惊。阿紫很是得意,说道:谁叫你将我摔入湖中你这家伙不是好人。那中年人向萧峰瞧了一眼,脸有尴尬之色,苦笑道:顽皮,顽皮。
萧峰知他父女初会,必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言语要说,扯了扯阿朱的衣袖,退到屋外的竹林之中,只见阿朱两眼红红的,身子不住发抖,问道:阿朱,你不舒服么伸手搭了搭她脉搏,但觉振跳甚速,显是心神大为激荡。阿朱摇摇头,道:没什么。随即道:大哥,请你先出去,我我要解手。萧峰点点头,远远走了开去。
萧峰走到湖边,等了好一会,始终不见阿朱从竹林中出来,蓦地里听得脚步声响,有三人急步而来,心中一动:莫非是大恶人到了远远只见三个人沿着湖畔小径奔来,其中二人背上负得有人,一个身形矮小的人步履如飞,奔行时犹似足不点地一般。他奔出一程,便立定脚步,等候后面来的同伴。那两人步履凝重,武功显然也颇了得。三人行到近处,萧峰见那两个被负之人,正是途中所遇的使斧疯子和那姓傅大汉。只听那身形矮小之人叫道:主公,主公,大恶人赶来了,咱们快走吧
那中年人一手携着美妇,一手携着阿紫,从竹林中走了出来。那中年人和那美妇脸上都有泪痕,阿紫却笑嘻嘻地,洋洋然若无其事。接着阿朱也走出竹林,到了萧峰身边。
那中年人放开携着的两个女子,抢步走到两个伤者身边,按了按二人的脉搏,察知并无性命之忧,登时脸有喜色,说道:三位辛苦,古傅两位兄弟均无大碍,我就放心了。三人躬身行礼,神态极是恭谨。
萧峰暗暗纳罕:这三人武功气度着实不凡,若不是独霸一方为尊,便当是一门一派的首领,但见了这中年汉子却如此恭敬,这人又是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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