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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小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金庸
马夫人笑声陡止,心中微感歉意,觉得这个自大傲慢的乔帮主倒也有三分可怜,但随即脸露微笑,笑容越来越欢畅。
萧峰瞥眼见到她的笑容,登时明白,她是为自己伤心而高兴,站起身来,说道:你谋杀亲夫,死有余辜,还有什么说话马夫人听到他要出手杀死自己,突然害怕起来,求道:你你饶了我,别杀死我。萧峰道:好,本来不用我动手。迈步出去。
马夫人见他头也不回的跨步出房,心中忿怒又生,大声道:乔峰,你这狗贼,当年我恼你正眼也不瞧我一眼,才叫马大元来揭你的疮疤。马大元说什么也不肯,我才叫白世镜杀了马大元。你你今日对我,仍是丝毫也不动心。
萧峰回过身来,冷冷的道:你谋杀亲夫,就只为了我不曾瞧你一眼。哼,撒这等弥天大谎,有谁能信
马夫人道:我立刻便要死了,更骗你作甚我本来有什么法子那也只有心中恨你一辈子罢了。别说丐帮那些臭叫化对你奉若天神,普天下又有谁敢得罪你也是老天爷有眼,那一日让我在马大元的铁箱中发见了汪帮主的遗书。要偷拆这么一封书信,不损坏封皮上火漆,看了重行封好,又是什么难事我偷看那信,得知了其中过节,你想我那时可有多开心哈哈,那正是我出了心中这口恶气的良机,我要你身败名裂,再也逞不得英雄好汉。我便要马大元当众揭露,好叫天下好汉都知你是契丹的胡虏,要你别说做不成丐帮帮主,更在中原无法立足,连性命也是难保。
萧峰明知她全身已不能动弹,再也无法害人,但这样一句句恶毒的言语钻进耳来,却也背上感到一阵寒意,哼了一声,说道:马大哥不肯依你之言,你便将他杀了
马夫人道:是啊,他非但不听我话,反而狠狠骂了我一顿,说道从此不许我出门,我如吐露了支字,要把老娘斩成肉酱。他向来对我千依百顺,几时有过这样的疾言厉色我向来便没将他放在心上,瞧在眼里,他这般得罪我,老娘自有苦头给他吃的。过了一个多月,白世镜来作客,那日是八月十四,他到我家来过中秋节,他瞧了我一眼,又是一眼,哼哼,这老色鬼我糟蹋自己身子,引得这老色鬼为我着了迷。我叫老色鬼杀了马大元这脓包,他不肯,我就要揭露他强奸我。这老贼对着旁人,一脸孔的铁面无私,在老娘跟前,什么丑样少得了我跟他说:你杀了马大元,我自然成世跟你。要不然,你就爽爽快快一掌打死了我吧他不舍得杀我,只好杀马大元啦。
萧峰呈了口气,道:白世镜铁铮铮的一条好汉子,就这样活活的毁在你手中。你你也是用十香迷魂散给马兄弟吃了,然后叫白世镜捏碎他的喉骨,装作是姑苏慕容氏以锁喉擒拿手杀了他,是不是
马夫人道:是啊,哈哈,怎么不是不过姑苏慕容什么的,我可不知道,是老色鬼想出来的。
萧峰点了点头。马夫人又道:我叫老色鬼出头揭露你的身世秘密。呸,这老色鬼居然跟你讲义气,给我逼得狠了,拿起刀子来要自尽。好啦,我便放他一马,找上了全冠清这死样活气的家伙。老娘只跟他睡了三晚,他什么全听我的了,胸膛拍得老响,说一切包在他身上,必定成功。老娘料想,单凭全冠清这家伙一人,可扳你不倒,于是再去找徐长老出面。以后的事你都知道了,不用我再说了罢
萧峰终于心中最后一个疑窦也揭破了,为什么全冠清主谋反叛自己,而白世镜反遭叛党擒获,问道:我那把扇子,是白世镜盗来的马夫人道:那倒不是。老色鬼说什么也不肯做对不起你的事。是全冠清说动了陈长老,等你出门之后,在你房里盗出来的。
萧峰道:段姑娘假扮白世镜,虽然天衣无缝,却也因此而给你瞧出破绽
马夫人奇道:这小妮子就是段正淳的女儿是你的心上人她当真美得不得了
萧峰不答,抬头向着天边。
马夫人道:这小小妮子,也真吓了我一跳,还说什么八月十五的,那正是马大元的死忌。可是后来我说了两句风情言语,我说天上的月亮又圆又白,那天老色鬼说:你身上有些东西,比天上月亮更圆更白。我问她月饼爱吃咸的还是甜的,那天老色鬼说:你身上的月饼,自然是甜过了蜜糖。你那位段姑娘却答得牛头不对马嘴,立时便给我瞧出了破绽。
萧峰恍然大悟,才明白那晚马夫人为什么突然提到月亮与月饼,原来是去年八月十四晚上,她与白世镜私通时的无耻之言。马夫人哈哈一笑,说道:乔峰,你的装扮可差劲得紧了,我一知道那小妮子是西贝货,再想一想你的形状说话,嘿嘿,怎么还能不知道你便是乔峰我正要杀段正淳,恰好假手于你。
萧峰咬牙切齿的道:段家姑娘是你害死的,这笔帐都要算在你身上。
马夫人道:是她先来骗我的,又不是我去骗她。我只不过是将计就计。倘若她不来找我,等白世镜当上了丐帮帮主,我自有法子叫丐帮和大理段氏结上了怨家,这,段正淳嘛,嘿嘿,迟早逃不出我的手掌。
萧峰道:你好狠毒自己的丈夫要杀,跟你有过私情的男人,你要杀;没来瞧瞧你容貌的男人,你也要杀。
马夫人道:美色当前,为什么不瞧难道我还不够美貌世上那有你这种假道学的伪君子。她说着自己得意之事,两颊潮红,甚是兴奋,但体力终于渐渐不支,说话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萧峰道:我最后问你一句话,那个写信给汪帮主的带头大哥,到底是谁你看过那封信,见过信上的署名。
马夫人冷笑道:嘿嘿,嘿嘿,乔峰,最后终究是你来求我呢,还是我求你马大元死了、徐长老死了、赵钱孙死了、铁面判官单正死了、谭公谭婆死了、天台山智光大师死了。世上就只胜下我和那个带头大哥自己,才知道他是谁。
萧峰心跳加剧,说道:不错,毕竟是乔峰向你求恳,请你将此人的姓名告知。马夫人道:我命在顷刻,你又有什么好处给我
萧峰道:乔某但教力所能及,夫人有何吩咐,无有不遵。
马夫人微笑道:我还想什么乔峰,我恼恨你不屑细细瞧我,以致酿成这种种祸事,你要我告知那带头大哥的名字,那也不难,只须你将我抱在怀里,好好的瞧我半天。
萧峰眉头紧蹙,实是老大不愿,但世上确是只有她一人才知这个大秘密,自己的血海深仇,都着落在她口唇中吐出来的几个字,别说她所说的条款并不十分为难,就算当真是为难尴尬之极的事,也只有勉强照做。她命系一线,随时均能断气,威逼利诱,全无用处。心想:倘若我执意不允,她一口气转不过来,那么我杀父杀母的大仇人到底是谁,从此再也不会知道了。我抱着她瞧上几眼,又有何妨便道:好,我答允你就是。弯腰将她抱在怀中,双目炯炯,凝视着她的脸颊。
这时马夫人满脸血污,又混合着泥土灰尘,加之这一晚中她饱受折磨,容色憔悴,甚是难看。萧峰抱着她本已十分勉强,瞧着她这副神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
马夫人怒道:怎么你瞧着我挺讨厌吗萧峰只得道:不是这两个字实是违心之论,平时他就算遇到天大的危难,也不肯心口不一,此刻却实在是无可奈何了。
马夫人柔声道:你要是不讨厌我,那么亲亲我的脸。萧峰正色道:万万不可。你是我马大哥的妻子,萧峰义气为重,岂可戏侮朋友的孀妇。马夫人甜腻腻的道:你要讲义气,怎么又将我抱在怀里呢
便在此时,只听得窗外有人卟哧一笑,说道:乔峰,你这人太也不要脸啦害死了我姊姊,又来抱住了我爹爹的情人亲嘴偷情,你害不害臊正是阿紫的声音。
萧峰问心无愧,于这些无知小儿的言语,自亦不放在心上,对马夫人道:你快说,说那个带头大哥是谁
马夫人昵声道:我叫你瞧着我,你却转过了头,干什么啊声音中竟是不减娇媚。
阿紫走进房来,笑道:怎么你还不死这么丑八怪的模样,有那个男人肯来瞧你
马夫人道:什么你你说我是丑八怪的模样镜子,镜子,我要镜子语调中显得十分惊慌。萧峰道:快说,快说啊,你说了我就给你镜子。
阿紫顺手从桌上拿起一面明镜,对准了她,笑道:你自己瞧瞧,美貌不美貌
马夫人往镜中看去,只见一张满分是血污尘土的脸,惶急、凶狠、恶毒、怨恨、痛楚、恼怒,种种丑恶之情,尽集于眉目唇鼻之间,那里还是从前那个俏生生、娇怯怯、惹人怜爱的美貌佳人她睁大了双目,再也合不拢来。她一生自负美貌,可是在临死之前,却在镜中见到了自己这般丑陋的模样。
萧峰道:阿紫,拿开镜子,别惹恼她。
阿紫格格一笑,说道:我要叫她知道自己的相貌可有多丑
萧峰道:你要是气死了她,那可糟糕只觉马夫人的身子已一动不动,呼吸之声也不再听到,忙一探她鼻息,已然气绝。萧峰大惊,叫道:啊哟,不好,她断了气啦这声喊叫,直如大祸临头一般。
阿紫扁了扁嘴,道:你当真挺喜欢她这样的女人死了,也值得大惊小怪。萧峰跌足道:唉,小孩子知道什么我要问她一件事。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若不是你来打岔,她已经说出来了。阿紫道:哎哟,又是我不好啦,是我坏了你的大事,是不是
萧峰叹了口气,心想人死不能复生,发脾气也已无济于事,阿紫这小丫头骄纵成性,连她父母也管她不得,何况旁人瞧在阿朱的份上,什么也不能和她计较,当下将马夫人放在榻上,说道:咱们走吧
四处一查,屋中更无旁人,那老婢已逃得不知去向,便取出火种,到柴房中去点燃了,片刻间火焰升起。
两人站在屋旁,见火焰从窗子中窜了出来。萧峰道:你还不回爹爹、妈妈那里去阿紫道:不,我不去爹爹、妈妈那里。爹爹手下那些人见了我便吹胡子瞪眼睛,我叫爹爹将他们都杀了,爹爹真胡闹,偏不答允。
萧峰心想:你害死了褚万里,他的至交兄弟们自然恨你,段正淳又怎能为你而杀他忠心耿耿的部属你自己胡闹,反说爹爹胡闹,真是小孩儿家胡说八道。便道:好吧,我要去了转过身子,向北而去。
阿紫道:喂,喂,慢着,等一下我。萧峰立定脚步,回过身来,道:你去那里是不是回师父那里阿紫道:不,现下我不回师父那里,我不敢。萧峰奇道:为什么不敢又闯了什么祸啦阿紫道:不是闯祸,我拿了师父的一部书,这一回去,他就抢过去啦啦。等我练成之后再回去,那时给师父拿去,就不怕了。萧峰道:是练武功的书吧既是你师父的你求他给你瞧瞧,他总不会不答允。何况你自己练,一定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由你师父在旁指点,岂不是好
阿紫扁扁小嘴,道:师父说不给,就是不给,多求他也没用。
萧峰对这个给骄纵惯了的小姑娘很是不喜,又想她师父星宿海老怪丁春秋恶名昭彰,不必跟这种人多生纠葛,说道:好吧,你爱怎样便怎样,我不来管你。
阿紫道:你到那里去
萧峰瞧着马家这几间屋子烧起熊熊火焰,长叹了一声,道:我本该前去报仇,可是不知仇人是谁。今生今世,这场大仇是再也不能报的了。
阿紫道:啊,我知道了,马夫人本来知道,可惜给我气死了,从此你再不知道仇人是谁。真好玩,真好玩乔帮主威名赫赫,却给我整治得一点法子也没有。
萧峰斜眼瞧着她,只见她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的喜悦之情,熊熊火光照射在她脸上,映得脸蛋有如苹果般鲜红可爱,那想得到这天真无邪的脸蛋之下,隐藏着无穷无尽的恶意。霎时间怒火上冲,顺手便想重重给她一个耳光,但随即想起,阿朱临死时求恳自己,要他照料她这个世上唯一的同胞妹子,心想:阿朱一生只求我这件事,我岂可不遵这小姑娘就算是大奸大恶,我也当尽力纠正她的过误,何况她只不过是年轻识浅、胡闹顽皮
阿紫昂起了头,道:怎么你要打死我吗怎么不打了我姊姊已给你打死了,再打死我又有什么打紧
这几句话便如尖刀般刺入萧峰心中,他胸口一酸,无言可答,掉头不顾,大踏步便往雪地中走去。
阿紫笑道:喂,慢着,你去那里萧峰道:中原非我可居之地,杀父杀母的大仇也已报不了啦。我要到塞北之地,从此不回来了。阿紫侧头道:你取道何处萧峰道:我先去雁门关。
阿紫拍手道:那好极了,我要到晋阳去,正好跟你同路。萧峰道:你到晋阳去干什么千里迢迢,一个小姑娘怎么单身赶这远路。阿紫笑道:嘿,怕什么千里迢迢我从星宿海来到此处,不是更加远么我有你作伴,怎么又是单身了萧峰摇头道:我不跟你作伴。阿紫道:为什么萧峰道:我是男人,你是个年轻姑娘,行路投宿,诸多不便。
阿紫道:那真是笑话奇谈了,我不说不便,你又有什么不便你跟我姊姊,也不是一男一女的晓行夜宿、长途跋涉么
萧峰低沉着声音道:我跟你姊姊已有婚姻之约,非同寻常。阿紫拍手笑道:哎哟,真瞧不出,我只道姊姊倒是挺规矩的,那知道你就跟我爹爹一样,我姊姊就像我妈妈一般,没拜天地结成夫妻,却早就相好成双了。
萧峰怒喝道:胡说八道你姊姊一直到死,始终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我对她严守礼法,好生敬重。
阿紫叹道:你大声吓我,又有什么用姊姊总之是给你打死了。咱们走吧。
萧峰听到她说姊姊总之是给你打死了这句话,心肠软了下来,说道:你还是回到小镜湖畔去跟着你妈妈,要不然找个僻静的所在,将那本书上的功夫练成了,再回到师父那里去。到晋阳去有什么好玩
阿紫一本正经的道:我不是去玩的,有要紧的大事要办。
萧峰摇摇头,道:我不带你去。说着迈开大步便走。阿紫展开轻功,随后追来,叫道:等等我,等等我萧峰不去理她,迳自去了。
行不多时,北风转紧,又下起雪来。萧峰冲风冒雪,快步行走,想起从此冤沉海底,大仇也无法得报,心下自是郁郁,但无可奈何之中抛开了满怀心事,倒也是一场大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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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小说 第25章 莽苍踏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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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峰行出十余里,见路畔有座小庙,进去在殿上倚壁小睡了两个多时辰,疲累已去,又向北。再走四十余里,来到北边要冲长台关。
第一件事自是找到一家酒店,要了十斤白酒,两斤牛肉,一只肥鸡,自斟自饮。十斤酒喝完,又要了五斤,正饮间,脚步声响,真走进一个人来,正是阿紫。萧峰心道:这小姑娘来败我酒兴。转过了头,假装不见。
阿紫微微一笑,在他对面一张桌旁坐了下来,叫道:店家,店家,拿酒来。酒保走过来,笑道:小姑娘,你也喝酒吗阿紫斥道姑娘就是姑娘,为什么加上个小字我干嘛不喝酒你先给我打十斤白酒,另外再备五斤,给侍候着,来两斤牛肉,一只肥鸡,快,快
酒保伸出了舌头,半晌缩不进去,叫道:哎唷,我的妈呀你这位姑娘是当真,还是说笑,你小小人儿,吃得了这许多一面说,一面斜眼向萧峰瞧去,心道:人家可是冲你来啦你喝什么,她也喝什么;你吃什么,她也吃什么。
阿紫道:谁说我是小小人儿你不生眼睛,是不是你怕我吃了没钱付帐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当的一声,掷在桌上,说道:我吃不了,喝不了,还不会喂狗么要你担什么心酒保陪笑道:是,是又向萧峰横了一眼,心道:人家可真跟你干上了,绕着弯骂人哪。
一会儿酒肉送上来,酒保端了一只大海碗,放在她面前,笑道:姑娘,我这就给你甚酒啦。阿紫点头道:好啊。酒保给她满满斟了一大碗酒,心中说:你若喝干了这碗,不醉倒在地下打滚才怪。
阿紫双手端起酒碗,放在嘴边舐了一点,皱眉道:好辣,好辣。这劣酒难喝得很。世上若不是有这么几个大蠢才肯喝,你们的酒又怎么卖得掉酒保又向萧峰斜睨了一眼,见他始终不加理睬,不觉暗暗笑好。
阿紫撕了只鸡腿,咬了一口,道:呸,臭的酒保叫屈道:这只香喷喷的肥鸡,今儿早是还中咯咯咯的叫呢。新鲜热辣,怎地会臭阿紫道:嗯,说不定是你身上臭,要不然便是你店中别客人臭。其时雪花飘,途无旅,这酒店中就只萧峰和她两个客人。酒保怎笑道:是我身上臭,当然是我身臭哪。姑娘,你说话留神些,可别不小心得罪了别的爷们。
阿紫道:怎么啦得罪了人家,还能一掌将我打死么说着举筷挟了块牛肉,咬了一口,还没咀嚼,便吐了出来,叫道:哎唷,这牛肉酸的,这不是牛肉,是人肉。你们卖人肉,黑店哪,黑店哪
酒保慌了手脚,忙道:哎哟,姑娘,你行行好,别尽捣乱哪。这是新鲜黄牛肉,怎么说是人肉人肉哪有这么粗的肌理哪有这么红艳艳的颜色阿紫道:好啊,你知道人肉的肌理颜色。我问你,你们店里杀过多少人酒保笑道:你这位姑娘就爱开玩笑。们阳府长台关好大的市镇,我们是六十多年的老店,哪有杀人卖人肉的道理
阿紫道:好吧,就算不是人肉,也是臭东西,只是傻瓜才吃。哎哟,我靴子在雪地里弄得这么脏。说着从盘中抓起一大块煮得香喷喷的红烧的牛肉,便往左脚的皮靴上擦去。靴帮上本溅满了泥浆,这么一擦,半边帮上泥浆去尽,牛肉的油脂涂将上去,登时光可鉴人。
酒保见她用厨房中大师父着意烹调的牛肉来擦靴子,大是心痛,站一旁,不住的唉声叹气。
阿紫问道:你叹什么气酒保道:小店的红烧牛肉,向来算持是长台镇上一绝,远近一百里内提起来,谁都要大拇指一翘,喉头咕咕咕直吞馋涎,姑娘却拿来擦皮靴,这个这个阿紫瞪了他一眼,道:这个什么酒保道:似乎太委屈一点。阿紫道:你说委屈了我的靴子牛肉是牛身上的,皮靴也是牛上身上来的,也不算什么委屈。喂,你们店中还有什么拿手菜肴说些出来听听。酒保道:拿手小菜自然是有的,不过价钱不这么便宜。阿紫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当的一声,抛在桌上,问道:这够了么
酒保见这锭银子足足有五两重,两整桌的酒菜也够了,忙陪笑道:够啦,免啦,怎么不够小店拿手的菜肴,有酒糟鲤鱼、白切羊羔、酱猪肉阿紫道:很好,每样给煮三盆。酒保道:姑娘要尝尝滋味嘛,我瞧每样有盆也够了阿此沉着脸道:我说要三盆是三盆,你管得着么酒保道:是,是拉长了声音,叫道:酒糟鲤鱼三盆哪白切羊羔三盆哪
萧峰在一旁眼旁观,知道这小姑娘明着和酒保捣蛋,实则是逗引自己捶嘴,当下偏给她来个不理睬,自顾自喝酒赏雪。
过了一会,白切羊羔送上来了。阿紫道:一盆留在这里,一盆送去给那位爷台,一盆放在那张桌上。那边给放上碗筷,斟上好酒。酒保道:还有客人来么阿紫瞪了他一眼,道:你这么多嘴,小心我割你了你的舌头酒保伸了伸舌头,笑道:要割我的舌头么,只怕姑娘没这本事。
萧峰心中一动,向他横了一眼,心道:你这可不是自己找死胆敢向这小反魔头说这种话
酒保将羊羔送到萧峰桌上,萧峰也不说话,提筷就吃。又过一会,酒糟鲤鱼、酱猪肉等陆续送上,仍是每样三盆,一盆给萧峰,一盆给阿紫,一盆放在另一桌上。萧峰来者不拒,一一照吃。阿紫每盆只尝了一筷,便道:臭的,灿的,只配给猪狗吃。抓起羊羔:鲤鱼:猪肉,去擦靴子。酒保虽然心痛,却也无可奈何。
萧峰眼望窗外,寻思:这小魔头当真讨厌,给她缠上了身,后患无穷。阿朱托我照料她,这人是个鬼精灵,她要照自己绰绰有余,压根儿用不着我操心。我还是避之则吉,眼不见为净。
正想到此处,忽见远处一人在雪地中走来。隆冬腊月,这人却只衣一身黄葛布单衫,似乎丝毫不觉寒冷。片刻间来到近处,但见他四十来岁年纪,双耳上各垂着一只亮晃晃的黄大环,狮鼻阔口,形貌颇为凶狠诡异,显然不是中土人物。
这人来到酒店门前,掀帘而入,见到阿紫,微微一怔,随却脸有喜色,要想说话,却又忍住,便在一张桌旁坐了下来。
阿紫道:有酒有肉,你如何不吃那人见到一张空着座位的桌上布满酒菜,说道:是给我要的么多谢师妹了。说着走过去坐下,从怀中取来一把金柄小,切割牛肉,用手抓起来便吃,吃几块肉,喝一碗酒,酒量倒也不弱。
萧峰心道:原来这人是星海宿老怪的徒儿。他本来不喜此人的形貌举止,但见他酒量颇佳,便觉倒也并不十分讨厌。
阿紫见他喝干一壶酒,对本保道:这些酒拿过去,给那位爷台。说着双手伸到面前的酒碗之中,搅了几下,洗去手上的油腻肉汁,然后将酒碗一推。酒保心想:这酒还能喝么
阿紫见他神情犹豫,不端酒碗,催道:快拿过去啊,人家等着喝酒哪。酒保笑道:姑娘你又来啦,这碗沽怎么还喝能阿紫板起了脸道:谁说不能喝你嫌我手脏么这么着,你喝一口酒,我给你一锭银子。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锭一两重的小元宝来,放在桌上。酒保大喜,说道:喝一口酒便给一两银子,可太好了。别说姑娘不过洗洗招待手,就是洗过脚的洗脚水,我也喝了。说着端起酒碗,呷了一大口。
不料酒水入口,便如一块烧红的热铁灸烙舌头一般,剧痛难当,酒保哇的一声,口一张,酒水乱喷而出,只痛得他双脚乱跳,大叫:我的娘呀哎唷,我的娘呀萧峰见他这等神情,倒也吃了一惊,只听得叫声越来越模糊,显是舌头肿了起来。
酒店中掌柜的、大师父、烧火的、别的酒保听得叫声都涌了过来,纷纷询问:什么事什么事那酒保双手扯着自己面颊,已不能说话,伸出舌头来,只见舌头肿得比平常大了三倍,通体乌黑。萧峰又是一惊:那是中了剧毒。这小魔头的指只在酒中浸了一会,这碗酒就毒得如此厉害。
众人见到酒保舌头的异状,无不惊惶,七张八嘴的乱嚷:碰到一什么毒物是给蝎子螯上了么哎唷,这可不得了,快,快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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