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攻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梓不语
高渐离不大自在,寨子里除了狗屠媳妇都是些糙汉子,从来没有哪个姑娘家像这般盯着他看。
姬丹也不绕弯子了:“信陵君魏无忌和你是什么关系?”
“什么?”高渐离有点懵,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我外祖父啊。”
“外祖父?也就是说,这兵法……”
“弄了半天,原来你说的是这个!这部兵法是他老人家给我娘准备的陪嫁,还有这把佩剑,也是我娘的嫁妆……”高渐离随手指了指架子上的长剑,“我爹是燕国贵族,我娘远嫁到燕国之前,外祖父将其亲手誊抄了一份赠予她。”
“所以,你也是燕国贵族?”姬丹终于搞明白为何高渐离会着白鱼服、佩“湛卢”剑,为何一群不起眼的土匪却装备良、训练有素,为何一个土匪窝里会有这么多藏书。
可看高渐离那性子,她又很难将其与贵族二字划上等号。
“怎么,我不像吗?你该不会以为这些东西都是我偷来抢来的吧?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说到这,高渐离话锋一转,“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你和荆兄曾在黄金台供职,见到的王公贵族想必都是些肠肥脑满、酒囊饭袋之流,怕是没见过我这样的……”
这话听着有些自恋,但并未打消姬丹内心的疑惑:“令慈既然是信陵君的爱女,想来令尊的爵位也不低,不知高大当家为何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跑到这穷乡僻壤占山为王呢?”
高渐离叹息道:“你以为我愿意啊!没办法,爹娘走得早,我少年时便承袭了爵位,接了我爹的班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地方官,本想着为百姓做点实事,谁曾想官场腐败成风,我实在看不下去,连上了奏章,结果你猜怎么着?”
姬丹不用猜也知道,定是没递上去。
高渐离冷哼一声,继续说道:“非但被退回来不说,还附上了一片金叶子。我仍不死心,打算就这么耗下去,总能有面圣的一天……可最后,连同奏章一起被打回来的就不再是金叶子了,而是一朵五瓣金花。”
姬丹微微一惊……五瓣金花?那不是黄金台的标志么!
青莞和荆轲身上就有,为了防止叛逃,每位成员的身上都会纹上这个图案作为标识,执行任务前则会服用一种特制药物隐去纹身,当然,药物是有时效性的。
按高渐离所说,定然是黄金台内部有人与那些贪官污吏暗中勾结、蛇鼠一窝,高渐离毕竟是贵族出身,下死手肯定不合适,所以利诱不成就用威逼,干脆直接挑明身份让他知难而退。
其实,对于黄金台与那些贪官污吏沆瀣一气的事情,姬丹多年前就知晓一二,当时还十分愤慨,加上近些年的所见所闻,早已令她寒了心,如今听高渐离提起,已是见怪不怪。
“所以,你就辞去官职,远离朝堂……”
高渐离没有否认:“正是。我不光辞了官,还带领一帮江湖上结识的义士一路行侠仗义。当官不为民做主,那就由我们来替天行道、劫富济贫。”
姬丹轻轻皱了皱眉:“你们这样做,只怕会招来不少麻烦。”
“可不是么!”高渐离无奈地一摊手,“这不就被撵到山上来了么!”
姬丹瞧着时辰也不早了,便顺手借了《魏公子兵法》和几卷山川地理图志,准备带回自己房中好好翻阅。
高渐离突然喊住她:“哎,等等!你看了我的书,总要给点好处吧?”
姬丹一脸纳闷地转身:“你刚才还说我可以随便看的。”
“我只说了你可以随便看,又没说你可以随便带走。”高渐离振振有词,明摆着耍赖却丝毫不脸红。
“不知高大当家有何要求?”姬丹可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跟对方较真,只是高渐离口口声声向她索要什么好处,她实在不知自己还有什么能给得起的。
高渐离两三步来到姬丹面前,双眸神采奕奕,似乎有点小兴奋:“也不是什么难事。就希望你在荆兄面前替我说几句好话,让他没事手把手教我几招。”
暴君攻略 此情可待
两日后,黑风寨举行庆功宴。
不同于以往席间或大吃大喝或豪饮划拳, 这次筵席上, 所有人皆列坐得端端正正, 毕竟前不久寨子里才没了数十名兄弟, 大家伙儿确实也没什么心情开怀畅饮,是以名为“庆功宴”, 实则更多是为商讨死者的善后及抚恤事宜罢了。
高渐离将酒碗倒满,然后举起,缓缓倾洒向地面。
烈酒祭英魂, 愿侠肝义胆生生不灭、永世长存……
祭酒结束后,高渐离便将抚恤以及论功行赏的方案一一列出,一开始众人皆没有反对,只是在讲到最后分赏钱的具体数目时渐渐有了不满的声音。
其中一人忍不住跳出来:“大当家,不是兄弟贪财,你让我们多拿些钱救济那些穷苦百姓, 或是多分些抚恤金出去, 我们义不容辞。可这次我们得了足足两千金之多, 怎么也不至于每人只分到五两金子吧?”
此话一出, 其他人纷纷响应。
“钱也不能都拿来分光, 总得留些家底应急吧。”
高渐离话音刚落, 又有一人提出质疑:“那也不会只有五金。大当家的,兄弟斗胆问一句, 这钱是不是被人给昧了……”
姬丹见不少人都看向自己和荆轲, 不禁觉得好笑……自己以前在宫里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 会看得上这点钱?况且即便现在境遇窘迫了些,也绝不会做出这种缺德事。
姬丹淡定地抬眸,视线与高渐离相交。
“兄弟们请放心,你们的钱仍然是你们的,现在仍存放在山寨的库房里,分毫未动。你们若不信,可以马上去看。”高渐离说完,那几个出头的不吱声了,也没人真的跑去库房查看,毕竟他们大当家的人品有目共睹。
然而,质疑依然有:“那为何只分给咱们这点?”
“怕你们乱花呀!”高渐离摇头叹息道,“现在你们一个个年轻力壮,自然什么都不在乎,有酒就喝有钱就花及时行乐……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老了怎么办,难道真的打算窝在山里当一辈子土匪?”
“所以,大当家你帮我们把这些钱存起来,是为了让我们以后老有所依?”之前表示不满甚至质疑的几人万万没想到实情居然是这样,羞愧之余更是感动得湿了眼眶。
“这主意可跟我没关系,是人家丹姑娘提议的。说来惭愧,大家跟着我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我却从未为你们筹谋得如此长远……”高渐离说着从座席上起身,来到姬丹身旁,郑重地向她鞠躬致谢。
姬丹刚要回以一礼,适才那些跳出来发牢骚唱反调的山匪纷纷跑到她的面前,一个个低着头搓着手好似做错了事的孩子:“那个……是我们几个大错特错,不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丹姑娘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把咱那些糊涂话当真……”
姬丹不禁莞尔:“你们不过是提出自己的疑问而已,况且也并未说什么过分的话,何错之有?说来我们师兄妹二人若非承蒙诸位兄弟的留与照拂,只怕这辈子都如浮萍一般漂泊无依、随波逐流。若论感谢,理应是我和我师兄向你们致谢才是……谢谢你们,给了我们一个遮风挡雨的家。”说着拿起酒坛子为自己倒了满满一大碗,仰头大口大口往嘴里灌,烈酒入喉,激得眼眶一热。
即使从前作为兄长的替身少不了饭局上的推杯换盏,她也从未这般毫不顾及形象与体面地痛饮,然而此刻的姬丹却只想放任自己醉一回,抛却一切、痛痛快快地大醉一回。
黑风寨很好,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待自己如家人一般,自己亦并非不把这儿当作又一个家。
可是,思念与牵挂犹如缠绕交织的藤蔓,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无法抑制地在心头疯狂滋生,将她彻底吞没,堵得她喘不过气。
独处时,脑海里便会不由自主浮现出阿政与亥儿的影子;熟睡时,梦里亦处处是他们……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包括高渐离在内的山寨众匪自是对此毫不知情,还在交口赞叹“丹姑娘爽快”“好酒量”,唯独荆轲看出了她眼里的隐痛,默默拧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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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丹不出意料地喝高了,荆轲搀着她回了房。
狗屠媳妇正在熬醒酒汤,一边守着炉子一边絮叨:“怎么照顾人的……明知身子刚大好,还纵她喝这么多……”
荆轲一言不发,取了布巾沾了水便为姬丹擦脸。
狗屠媳妇并非不知对方的脾性,却仍旧自说自话:“你这人呐,话少又沉闷,像块木头似的。照这样下去,你这辈子都没戏。”
荆轲终于抬头:“夫人此话何意?”说着,看了一眼睡得不太踏实的人儿。
姬丹酒品好,醉了就睡,不吵不闹。
醒酒汤煮得差不多了,狗屠媳妇熄了炉火,起身道:“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何必扭扭捏捏?要不是看在你救过我家狗子的份上,我才懒得咸吃萝卜淡操心呢!你就继续等吧,我看你能不能等到人家姑娘厚着脸皮主动提出要嫁给你的那一天!”
荆轲既未承认也没否认,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很淡定,微微蜷曲的手指却暴露了心里的局促。
“该说的我都说了,听不听随你。汤煮好了,你自个儿喂她喝。”狗屠媳妇把碗一搁,说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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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宿醉的缘故,姬丹第二天醒来时已过辰时,比平常足足晚了一个时辰,好在昨夜喝了醒酒汤,起床时头倒不怎么疼。
醉酒时虽说脑子不大清楚,然而昨晚的事她约莫还是有些记忆的,她记得是荆轲把自己扶进房,当时狗屠媳妇也在场,两个人不知说了什么话,不一会儿狗屠媳妇就气呼呼地跑了。
难不成是荆轲把她惹毛了?不对,荆轲何时会跟一个女子计较……
姬丹打开食盒,望着里面依然温热的早膳,决定待会单独去问问荆轲到底怎么回事。
寻到荆轲的时候,对方在有板有眼地指导山寨众人在后山一处空旷谷地进行操练,时而手把手纠正动作,时而亲自示范。
这些人虽说都会个三招两式,但大多在江湖闯荡时无师自通,几乎从未正规学过武,而且皆已过了修习最佳年龄,此时再让他们练那些内功心法反而事倍功半。
姬丹看得出荆轲的打算,他是着重让这些兄弟练习招式和身法,以求凌厉多变、克敌制胜。
又驻足观摩了片刻,不多时荆轲一回身也看见了她,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继而对山匪们说道:“你们先练着,待会我再来逐一检查。”然后匆匆走到姬丹对面,唇角微杨,眼眸明亮:“你怎么来了?身体可还有不适?”
姬丹自然知道他指的是醉酒后遗症,遂摇了摇头:“好得很……你忙你的,我随便看看,不打紧。”
“丹儿……”
“嗯?”姬丹下意识地应了句。
岂料荆轲抿唇一笑,仿佛冰雪消融,明俊完美的五官瞬间跃然生动了起来,半晌后她方才意识到原来对方说的是那个小女孩。
“丹儿的病已经大好,今天一大早狗屠便奉命将祖孙俩送下山了。高渐离给她们留了足够多的盘缠,还有你列的调理药方也都交给李老夫人保管了。”其实就算荆轲不告诉这些,这段时间以来在黑风寨内耳濡目染,姬丹亦信得过高渐离的为人。
眼前是专注操练的矫健身影,耳畔是兵戈相互碰撞的声音,姬丹亦感到一阵心神激荡,不由得笑着看向身旁之人:“真想不到,堂堂荆卿挺适合当一名教头的,却屈才当了那么多年的暗卫,当真可惜!”
“这还得多亏了你。”荆轲柔软了眉目,只因鲜少看到她如此放松地打趣自己,更是从未见其毫不避讳地提及过往。
若能就此慢慢放下,他亦心安了。
“这,跟我又有何关系?”姬丹觉得好笑,就算要谢,也应该去谢高渐离啊。
“世人只知荆轲的剑术登峰造极,却不知他从来都无意于什么天下第一剑客,他的心之所向,不过是成为一名侠客……谢谢你愿意留下来,让我有了行侠仗义的机会。”
留在山寨,教化众匪,虽然并非亲身一骑红尘、仗剑天涯,却终不负鲜衣怒马的年少期愿。
荆轲深深地望向姬丹,或许是那眸光太过深邃真挚,姬丹感觉心尖处莫名一烫,慌忙避开目光,转而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帕递了过去:“以后拿这个擦汗,别再用袖子了。”
接过那方带着淡淡馨香的帕子,荆轲瞧见绢面上绣着几朵紫色小花,针脚虽说粗糙了些,但依然看得出是与高渐离比试那日,自己飞到崖壁间亲手为姬丹采的花。
姬丹见荆轲望着绢帕犹自出神,也搞不清他此刻心里装着什么,于是正准备借故离开,谁知就在此时,大老远的忽然传来高渐离欢呼雀跃的呼喊:“荆兄,原来你在这儿啊!让我好找……”
暴君攻略 巨阙再现
姬丹原本打算单独找荆轲问一下自己醉酒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结果三番两次被打岔打掉了,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此后的日子一切照旧,按下不表。
时光如梭, 一晃眼两年过去了。
黑风寨渐渐发展壮大,由一开始百余人的规模扩充到如今的三百多人,威望空前,方圆百里内的能人义士、江湖豪杰纷纷前来投靠,甚至周边百姓大事小情皆求助于黑风寨的高大当家,以至于当地官府都成了摆设。
山寨从前在高渐离的管理下, 往往以“劫富济贫”自居, 虽不欺男霸女,但也不了打家劫舍,自打姬丹与荆轲来之后,便教会了他们何为真正的道义——劫富济贫过于狭隘, 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侠道;所谓行侠仗义者,当锄奸扶弱、惩恶扬善, 方能无愧于心。
这两年来, 山寨众人在荆轲尽心尽力的指导下,各项能力突飞猛进, 最开心的自然是高渐离,好几次和狗屠一起硬要拉荆轲去镇子上喝酒。荆轲拗不过他们,只好乔装打扮了一番, 跟着他们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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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 姬丹用完早饭发现荆轲不在, 一打听才知又被那几个酒鬼拖下山了。
狗屠媳妇早就不满了:“这算个什么事?这死狗子自己不想好也就罢了,居然还带坏了荆轲……丹姑娘莫急,等我家狗子回来,我定好好拾他!”
姬丹笑道:“他们喝他们的,我急什么呀。师兄暂且不提,大当家和狗屠大哥都并非莽撞之人,他们三人在一起绝不会有事。”
狗屠媳妇想了想,遂点点头:“那行,咱就不管那些臭男人了。如今秋高气爽,我们不如趁着天气晴朗去后山走一趟,弄些山珍野货打打牙祭,如何?”
“甚好!”姬丹说完,随手取下长弓与羽箭数支。
狗屠媳妇背上药篓,拿起一根木棍,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寨子。
来到后山附近,珍禽走兽没瞧见,山货倒有不少,不一会儿狗屠媳妇便采了一大筐,药篓都快装不下了。
姬丹虽然眼尖,可惜大部分野菜蘑菇她都不熟悉,采了好些却不能食用,只好扔掉。
眼看着日头渐高、临近晌午,狗屠媳妇仍在磨磨蹭蹭,姬丹只得提醒该回去吃午饭了,没准狗屠他们已经回了寨子。
然而,狗屠媳妇一点打道回府的意思都没有:“哎呀,回来便回来了……就许他们喝酒玩乐,我们俩在外头多转转不行么?你先在这儿等我,我去前面看看,一会儿就回去。”
姬丹拦住她,叮嘱道:“你不会武功,千万不能走远。万一遇到猛兽,赶快喊我。”
“知道啦。我就在附近转转,能有啥事啊?!这青天白日的,哪儿来的猛兽。”狗屠媳妇边说边将药篓一股脑全丢给了姬丹,自己一个人提着裙角,脚步轻快地朝山坳处走去。
之前采摘野菜时她便发现此处生长着数十种菌类,有些还是稀有品种,凭着曾经走南闯北的经验,她觉得自己应该去碰碰运气,这里林深草茂,生长着许多珍贵的草药,相信今日定不会一无所获。
姬丹等了没多久,忽然,不远处响起女人的尖叫,不禁眼皮一跳,立马抄起弓箭往前疾步而去。
尚未走出多远,但见狗屠媳妇白着一张脸,两腿打颤,话也说不利索,只哆哆嗦嗦指着面前丛生的草木,手里的棍子也丢在一边。
姬丹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目光越过齐膝深的荒草,依稀可见草丛中有一条腿……
“莫慌,左不过是个死人罢了。你不是医师么,应该见惯了的。”姬丹安慰了她两句,顺手捡起对方因过度惊吓而遗落在地上的木棍。
别看狗屠媳妇平常天不怕地不怕,威风凛凛说一不二,丈夫对其言听计从,就连高渐离这个大当家的都敬其三分,可这位女汉子终究也并非真的啥都不怕……比如死尸,她就怕得要命,更何况还是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猛然看到草丛里埋着一条人腿,能不慌吗!
此时的她就像个小媳妇似的躲在姬丹身后,抓着姬丹的袖子畏畏缩缩:“我是医师没错,可不代表医师不怕死人啊!而且……而且这没准是个……是个杀人分……”
她实在是没胆儿继续说,更别提去看了,紧闭着眼睛缩在人背后,一动也不敢动。
听狗屠媳妇又是说什么“死人”又是什么“杀人分尸”的,姬丹感到奇怪,毕竟自己直到现在仍未闻到一丝血腥味。
又安抚了狗屠媳妇几句,让其站在原地不要动,她这才堪堪拿着木棍靠近几步,棍子的一头轻轻拨开过膝的野草,就在下一刻,面前的那条腿突然间动了一下,紧接着草丛里传来一声微弱的闷哼……
活人?
姬丹不由得睁大双眼,与此同时狗屠媳妇亦听到了声音,也跟着睁开眼,只见一个衣衫破旧、身材却高大孔武的男人趴伏在草丛中,大部分身躯被茂盛的草木遮挡,只露出一条腿,难怪刚才被她误认为杀人分尸现场。
姬丹哭笑不得,遂上前将那人翻转过来,面前的男人满面尘土泥垢,胡子拉碴的看不出样貌。也不知多少天没洗澡了,身上散发出一股异味……
姬丹微微蹙眉,尽管她有点小洁癖,可终究救人要紧,于是伸手打算将对方扶起,奈何这人实在太过高大,最后还是和狗屠媳妇一起合力将其从地上拽起来。
两人这一番折腾,旁边的草丛全被踩倒压弯,一件长长的物品反射出耀眼的光……
姬丹惊诧地复又看向眼前昏迷不醒之人:“巨阙……樊於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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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丹直接将樊於期带回了山寨,经过诊治,原来是误食了毒蘑菇,所幸吃的不多加上身体底子好,灌了碗催吐的汤药下去便无大碍。
不多时,樊於期睁开了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正巧姬丹端着一碗温热的米汤推门进来。
看清楚来人,他立马心绪涌动,不顾自己仍然晕乎乎的状态,抓起枕边的兵器,起身便要砍向姬丹。
然而,还未等他抡起巨阙,一把长剑从身侧伸出,霎时抵住他的咽喉。
“剑吧,荆轲。他现在这个样子,伤不了我……”
淡定地将米汤搁一边,姬丹话音未落就被樊於期大声打断:“你怎么在这里?!你这个杀人凶手……”
“樊於期,虽说你恨我入骨,但有些话我依然不得不说出来。第一,你妹妹的死跟我有关,但非我所杀;第二,我也想反过来问你,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搞成这副模样。”
“当初我亲眼看到你从小妹的宫中出来,等到我进去时,小妹便没了性命。铁证如山,你以为咬死不承认,就能洗脱你的罪孽了吗!”
面对眼睛通红,字字句句都在痛诉自己的樊於期,姬丹依旧不紧不慢道:“眼见未必为实。我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当然,你若执意想报仇,我也不拦着,只是凭你如今这般状态,怕是根本近不了我的身。荆轲,我们走。”
荆轲慢慢放下剑,冷冷瞥了樊於期一眼,而后紧随姬丹身后离开了房间。
待房门“哗——”一声合上,樊於期脱力地撒了手,巨阙重重地砸落到地上,眼前一阵阵晕眩令他经受不住瘫倒在床。
说得对,说得太对了……如今的他走投无路至此,落魄虚弱至此,此时更是连自己的佩剑都拿不稳,又谈何报仇雪恨?
更何况,他的仇恨在哪儿?又该找谁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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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姬丹悄悄来房里探视过一次。
樊於期已经喝下了她之前留的米汤,正侧身向外昏昏沉沉睡着,空碗放在床边的矮柜上。
默默叹了一口气,略微俯身将碗撤去,起身时不经意间瞥见对方眼角处的一点透明的晶亮,姬丹顿时愣住了。
他这是……哭了吗?
与感情细腻、敏感多思的阿政完全不同,樊於期在她的印象里一直是个铁骨铮铮的七尺男儿,顶天立地,宁流血不流泪,这样一个人无论痛哭亦或是低泣都是她无法想象的。
可此刻,就在眼前,那眼角的一滴泪便是真真切切的证明。
樊於期,这两年来,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你真的……一定要恨我至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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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他是秦王嬴政手下的大将樊於期?而且还见过你们两个?那你们还把他带进寨子里?!”高渐离一回来便得知了今天的事,本来也没咋在意,结果一听说带回来的是樊於期,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不是说见死不救,可把这样一个人带回山寨,岂不明摆着给自个儿找麻烦吗!
“他不会出卖我们的,也不会把黑风寨的事透露出去,这一点大当家大可放心。”姬丹并无意对高渐离隐瞒樊於期的身份,何况这种事也瞒不了。
“你如何肯定他不会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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