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攻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梓不语
此时赵高拢着袖子从帐内出来,姬丹连忙屏住气息,却听赵高对手下交代:“战事迫在眉睫,我已与上将军商议过,决定暂时秘不发丧。待击败燕军主力,即刻护送王上大行回咸阳,拥立新君。”
赵高的声音压得很低,又是耳语,然而每一个字都被姬丹听得清清楚楚,直到赵高及其属下走远还浑然无觉。
他就这么走了……
原来,刺客的话都是真的!
我真的失去他了,彻底失去他了……
姬丹不知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潜入了帐篷,又是怎样踉踉跄跄接近了床榻。
但见那一方窄榻上躺着一个人,从头到脚都用白色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很显然,躺在榻上的不是一个活人。
那一瞬间,姬丹只觉得全身如坠冰窖,过了半晌,才颤颤巍巍伸出手,强忍心口的疼痛将被子一下掀开……
眼前的一幕却让她瞠目结舌——木榻上躺着的确实不是什么活人,而是一个稻草人!
呆呆地盯着那稻草人瞧了半天,姬丹突然笑了出来,内心抑制不住一阵狂喜,直到脖颈后感到一抹冰凉的触感,才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你终于来了……”嬴政手执“定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剑尖抵住姬丹的后颈。
姬丹没有回头,其实此刻的她完全处于一种喜悦而茫然的状态。
确认嬴政没有死时,那块沉重得快要压垮她的大石头便落了地,随之充盈在心间的只有万幸与感恩。
万幸,你还在!
感谢上天,没有将你带走……
嬴政捏紧剑柄,渐渐施力,眉间亦不由自主添了几分冷意:“你来这里干什么?亲眼确认寡人死了没有,好回去给你父亲和兄长报个准信?”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丹儿离开黄金台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燕王室那边也与其彻底断了关系,如今丹儿已是有家难回、有苦难言……这些自己都一清二楚,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何况丹儿并非一个抛夫弃子的狠心人,当初离开秦宫也定有苦衷,真要刨根究底,自己这个丈夫也有一定责任,若是当时能将她保护得更好一些,或许一切便是另一番光景了。
姬丹闻言,果然眼神一黯,却在转瞬间又恢复了淡然:“我的确是专程来打探你的生死,但和旁人无关,是我自己的意思。”
“那么荆轲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一年前那场刺杀也与你毫无瓜葛么?”嬴政也不知自己究竟是那根弦搭错了,好好的怎么就将话题歪到荆轲那儿去了。
姬丹眼神里流露出疑惑,荆轲刺秦的计划是兄长一手拟定的,既然是兄长策划的,定然不会让她知晓哪怕一星半点。
嬴政索性破罐子破摔,另一只手缓缓摊开,一枚致漂亮的玉发扣呈现在姬丹面前:“这是从荆轲衣服里掉出来的……一个刺客的身上怎么会有你的贴身之物?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姬丹一下子醒悟过来,原来阿政说了这么多,并非在怀疑自己与刺杀一事有关,而是在疑心自己与荆轲……
思及此,她甚是愤怒,可面对嬴政咄咄逼人的语气时,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毕竟她也想不明白自己以前戴的一件发饰为何会在荆轲那里。
嬴政本是情绪激动之下随嘴那么一说,没想到对方半晌不吭声,便以为被自个儿歪打正着给说中了,又不自觉回想起荆轲临死前的话,此时只觉得字字都是挑衅,于是当场黑了脸:“无言以对了,是不是?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的事?是他主动的,对不对!”
嬴政越说越离谱,姬丹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够了!原来在你心里,我竟是那样的人……好,既然你疑心至此,那我今日便说个明白——没错,我和荆轲当然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我们同生死共患难、上刀山下火海,他救过我的次数数也数不清,我欠他的这辈子还都还不完!你想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我现在就告诉你——荆轲之于我,恰似樊於期之于你……”
讲到这,她忽然摇摇头:“不对,我们之间的感情远比你们两个牢固得多,我与他是可以并肩作战、将后背留给对方的同伴;是能够同甘共苦、相互信任的知己……而你和樊於期不是,你不相信他,他也终究还是离开了你。”
姬丹是真的生气了,否则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及樊於期,故意揭对方的伤疤。
嬴政眼眶一阵阵发热,胸口也跟着隐隐作疼,执剑的手臂微微发颤,却依旧开不了口。
“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你当真不了解他的为人吗?”姬丹凄然一笑,从始至终,“樊於期从始至终都未曾有过任何背叛你的念头,哪怕是在最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你呢?你又是怎样对他的?宣布叛将身份,掘开樊家祖坟,让其身败名裂、再无回头之路,甚至至死都没能洗脱叛徒的污名……”
嬴政的胸口疼得越来越厉害,脑子里也嗡嗡的。
“够了!不要再说了!”难以愈合的伤口再度撕扯得鲜血淋漓,他沙哑着嗓子,盯着面前的姬丹,眼角飞红,神情却颓败不堪。
外面一阵骚乱,紧接着门帘一开,瑟瑟夜风裹挟着寒气灌入帐内,赵高亲率数名玄甲护卫鱼贯而入,刀剑戈矛等武器齐刷刷对准了君王对面之人。
可是当看到姬丹的脸时,赵高明显怔了一下,随后又迅速恢复了常态:“燕人果然已是穷途末路,几次三番意欲行刺,如今更是连我军大本营都如入无人之境了。”说着一声令下,就要命人将姬丹擒住。
不料,嬴政突然吼了句:“让她走!”
“王上……”
“寡人的话不管用了么?让她走!”
面前对准自己的刀剑陆续撤回,姬丹缓步退至营帐门口,这一刻的她仍有些无所适从,望着嬴政的目光里却俨然流露出一丝难过与不舍……
纵然到了此时此地,纵然他们二人之间早已千疮百孔、不复当初,可是阿政终归没有对她刀剑相向。
“寡人的十八公子三岁了,长得玉雪可爱……他的母亲胡少使将他照顾得十分妥帖,寡人甚是欣慰……”就在姬丹迈出帐篷之际,嬴政蓦然说了这么一句。
只是这没头没尾且不带任何语气的一句话,却在当事人听来宛若石破天惊……
对方虽然提的是亥儿、是阿胡,虽然字字句句听起来似乎与她无关,可她再清楚不过阿政想说的是——我们的亥儿长大了!你放心,阿胡将他养育得很好,他亦是我最疼爱的孩子!
姬丹步子顿住,不论当年是何情形有何苦衷,自己抛下夫君与孩子是事实,阿政心生怨恨也在情理之中,她并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可如今,她却怎么也想不到阿政居然会亲口将孩子的情况告诉她,尽管只有寥寥数语,尽管是在今日这般情形下……
原先挺直的脊背微俯,转身回眸时,姬丹鼻腔酸涩,眼圈已然微微泛红:“十八公子乃福泽深厚之人,又有秦王如此英明伟岸的父君庇佑,此生定能岁岁年年富贵安康、无忧无虑……”说完,一咬牙掀帐而出,轻盈如烟的身影随即在夜色中一闪即逝。
姬丹用轻功一口气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快要上气不接下气才停下来,背靠河边的一块青石微微喘息着,胸口不住起伏。
此地早就离秦军大营老远,姬丹缓了一会儿,方觉自己脸上满是泪水。
掬一捧河水草草洗了脸,待情绪稳定下来,姬丹有点后悔刚才在营帐内没控制好自己,听到孩子的事又乱了方寸,也不知有没有被有心之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一想到有心之人,姬丹的眼前便不由自主浮现出赵高的模样……显然,赵高是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可惜自己那时候心绪难平,没来得及告诉阿政樊於期的死因便被打断了。
而如今兵临城下,蓟城危在旦夕,黄金台必定不会坐以待毙。
奇怪的是,父王与兄长似乎并不着急,难道他们还有什么阴谋和后手?
暴君攻略 计高一筹
前线捷报频传, 赵高奉命前往前锋营犒赏诸将士, 途经一处不久前攻克下来的燕军堡垒时, 赵高让随行的几个得力手下先去巡查一下接管情况, 自己则下了马,趁四下无人之际朝着林荫处走去。
不多时,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声说了句:“出来吧。”
黑影闪至眼前,一双纤白的手摘下兜帽, 露出一张秀美得甚至有些雌雄莫辨的脸……
“现下大战在即, 嬴政又并非完全信任于我。若无十万火急之大事, 还请太子丹殿下不要擅自与我联系。”赵高冷着脸,全然不复从前那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而太子丹一直以来都是绝对的上位者,面对一个曾经唯唯诺诺现在却态度大变的奴才, 心中自然十分不快:“看来赵府令铁了心要当嬴政的良臣忠仆了……是啊, 如今局势的确对我们燕国大大不利, 所以你就天真地认为只要等嬴政一声令下,挥军北上拿下蓟城、吞并燕国, 你就可以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继续心安理得做你的御前红人了吗?”
赵高心里一沉,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太子丹殿下言重了, 当初与殿下击掌为盟,自是不会食言。也请殿下弄清楚, 我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 在下不过一个小小的中车府令, 实在没有能力拯救燕国于水火。”
“赵府令怕是有所误会,我大燕的生死存亡自是不必让他人来背负什么,但作为合作伙伴,我不得不好意提醒一句,若燕国就这么亡了,最不值的就是赵府令了。”
赵高没有回话,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太子丹那点伎俩他清楚得很,翻来覆去无非就那么几句说辞。
见对方无动于衷,太子丹索性咬牙下了一剂猛药:“虽然你我所求不同,可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嬴政。只要他死了,大燕的局势便能转危为安,你也能得到梦寐以求的滔天权势,从此一雪前耻,呼风唤雨!”
“殿下所言不无道理,然而想要嬴政的命实乃比登天还难。你们不是没试过,我也不是没帮过,甚至你们连荆轲都派出去了,结果呢?倘若殿下继续一意孤行,在下也别无他法。恕我直言,蓟城注定是保不住的,殿下与其在这里尽心思掰扯那些不着边际的,不如为自己想好后路吧。”赵高实在不欲跟这人再耗下去,尤其在这种时候,说话的语气也渐渐没了耐心。
太子丹忍着火气,说道:“之前失败,是因为没有拿住嬴政的软肋。而这一次,我定能牢牢捏住他的命门,请君入瓮,一击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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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姬丹夜潜秦营又过了三四日,嬴政到了一封匿名信,看完信后面色就很不好了。
“可曾看清楚送信之人?”嬴政勉强定了定神。
此时,听赵高说道:“信是绑在一支羽箭上,从远处射过来的。射箭者隐藏得极好,我们的人在周围搜查过了,皆一无所获。”
“罢了,你去备几匹快马,再挑选十几名得力护卫,随寡人一起去救人。”
赵高连忙阻止道:“太子丹诡计多端,这一看便知是个圈套,王上万万不能以身涉险!”
“如今丹儿在他手上,难道让寡人袖手旁观吗!”
“王上若按兵不动,太子丹未必会为难丹姑娘;可若是王上真的去了,则正中对方下怀,届时敌暗我明,必陷入被动。”
“说了这么多,你就是要让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让我置丹儿的生死于不顾。”嬴政将匿名信揉成一团,眉目间俱是阴冷之意。
赵高当即伏地叩拜:“奴才恳请王上三思。”
“什么都不必说了,寡人自有定夺。”讲完这一句,嬴政拂袖匆匆离开了营帐。
赵高依然保持着跪姿,望着面前渐渐远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终究还是没人能说服嬴政,赵高只好按照信上的要求,随他一同奔赴蓟城西郊的一处小树林。
还没到目的地,便远远望见树干上绑着一个人,正是姬丹。
嬴政快马加鞭上前,但见前几日还活蹦乱跳、夜探军营如入无人之境的丹儿此时却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全身上下皆被五花大绑……
迫不及待从马背上跳下,然而尚未等到他靠近那心心念念的人儿,周边的树影草丛中倏忽闪出一群死士,紧随嬴政身后的赵高亦不甘示弱,大手一挥,随行的一众护卫纷纷亮出刀剑。
两队人马僵持不下,剑拔弩张之时,忽闻一声轻笑,几分讥诮,几分冷肆……
就在此刻,一位身穿黑色披风与兜帽的人从树后款款走出,那人戴着一副狰狞的青铜面具,大半张脸被遮住,只看得见淡色的薄唇与尖尖的下巴。
“秦王果然守时。”太子丹幽幽地开口。
赵高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嬴政满是担忧的脸,见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不省人事的姬丹身上,只好上前一步,朝对面之人致以一礼:“太子丹殿下,吾王已按照约定前来,您是否也应信守诺言,将人放了?”
“好说!”太子丹答应得倒是爽快,“只要秦王答应退兵,且承诺有生之年永不进犯燕国,本太子即刻放人。”
赵高毫不客气地反驳道:“笑话!贵国如今这般田地,还有何资格与颜面与我大秦谈条件?”
太子丹轻蔑一笑:“随随便便一只狗都能在这儿吠两声,秦人竟是如此不识礼数么!还是说,秦王觉得我这妹妹够不上谈判的筹码?”
“也对哦,一个女人而已,哪里能与开疆拓土、成就千秋霸业相提并论!也罢,她已成了你的人,便不再是我们姬姓子孙,既然你现在不想要她了,这么个弃妇留着也是无用……”太子丹歪着头若有所思,接着使了个手势,身旁一名死士举起剑就要对姬丹动手。
“慢着!”眼看对方就要下死手,嬴政突然打破了沉默,“寡人可以考虑撤兵,但此番我大秦为何伐燕,相信太子丹殿下心中有数。恕我直言,想要秦燕两国永不开战,这样的想法本就天真至极,寡人最多答应你此前刺杀之事一笔勾销,并且三年之内不会对燕国兴兵,这也是寡人能做到的最大让步。”
太子丹思忖稍许,接着挥手让死士们将抵在姬丹颈部的匕首放下:“三年就三年,不过本太子如何能相信秦王不会食言?一纸和约而已,贵国兵强马壮,秦王若是反悔也是易如反掌。”
嬴政冷笑:“勿要以小人之心度天子之腹。”
一语既出,太子丹的面部虽被遮掩,但通过微抿的唇可以推测出嬴政刚刚那一句“天子”必定令他极为不悦。
此时赵高拿出一卷上品布帛以及笔墨,在嬴政面前铺开,犹豫了一瞬,终还是将一支狼毫笔递了过去。
嬴政神色淡漠地提笔刷刷挥毫片刻,盖上玺章,冷冷地把手中毛笔一扔。
太子丹将赵高呈上的和约内容浏览了一遍,点点头,似是比较满意:“秦王对我这个妹妹这般深情不改,实在令本太子感慨动容。你我既达成一致,本太子自然会遵守承诺。”说完,挥手让姬丹周围的死士散开,自己则负手退到一旁远远地看着。
嬴政面上焦急万分,像是恨不得立马将那昏迷不醒的人儿拥入怀中,若非赵高一直拦着,早就冲上去了,此时见死士们退开,便不管不顾独自上前,亲手将姬丹身上的绳子解开。
紧紧绑缚的绳索一松,姬丹身子一倾,软倒在他怀里,一番折腾下来却丝毫未曾苏醒。
“营中有军医随时待命,王上莫担心,此地不宜久留。”
听了赵高的提醒,嬴政点了点头,正准备将丹儿打横抱上马,孰料顷刻间变故陡生……
怀中原本昏迷不醒的纤弱人儿倏然睁开眼,紧接着从衣服里掏出一把利刃不偏不倚捅向嬴政的胸膛!
一时间,殷红的血花飞溅,嬴政踉跄了一下,慢慢朝后仰倒了下去,双眸睁着,脸色灰败,俨然已没了气息。
他的心口处插着一把剑,那剑并不长,剑身因持剑者的用力而插得极深……剑柄的底部刻着两个不起眼的字——鱼肠。
怀中虚弱的人儿早已站起,莹白如水葱一般的指尖探入衣领,取出一方雪白绢帕,慢条斯理地拭去脸上和剑身上沾染的血迹,眉梢略略挑起,那动作那神情慵懒又闲适,仿佛在擦拭的并非触目惊心的鲜血,而只是古玩器具上经年积攒的浮灰。
原来,眼前之人根本不是姬丹!
真正的姬丹并未落入黄金台之手,这一切都是太子丹设下的圈套——先是送匿名信,再找一个身形相仿者戴上面具顶替自己,自己则假扮成姬丹以蒙蔽嬴政,最后找准时机一击致命!
他料定自己的真面目没有几个人见过,就算嬴政知道他们俩是孪生兄妹,容貌几乎一模一样又如何?一旦入了心动了情,便再无冷静理智可言,何况生死一瞬,哪由得了深思熟虑!
太子丹表面平静,然而此时此刻的内心却难掩得意与兴奋。自然是得意的,毕竟嬴政已死,大军在外群龙无首,伐燕一事势必中断,甚至数年内秦国都有可能自顾不暇,这个结果可比胁迫对方签什么罢兵和约好太多了!
一代雄主,千秋霸业,最后又能怎样?还不是敌不过生死无常,还不是照样死在了我的手上!
父王,如您所见,我不比她差,从来都不比她差!
以自身为饵阻虎狼之师,以一己之力逆天道而行……历代先王殚竭虑未曾实现的,诸国能臣纵横游说未曾完成的,甚至世人想都不敢想的,我统统做到了!
而她呢?除了会装模作样、给人添堵,还能干什么!
可无论是您还是鞠武先生,你们的眼里为何只看得到她的好,却从来对我的努力都视若无睹?
凭什么从小到大她都能活得那么风光恣意,偏偏我却只能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活成了一个影子——明明她才是我的替身啊!
本以为杀了嬴政,自己定然会欣喜若狂,可是真正得手之后,除了最开始的一阵疯狂扭曲的快意,随后便是意难平,深深的意难平。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他望向赵高,却见对方不为所动,甚至嬴政身边那几个护卫也神色如常。
太子丹心里莫名一沉,这时只见赵高身旁一名高挑挺拔,皮肤黝黑的卫兵撕下人皮面具,露出原本白净清贵的面庞,凌厉剑眉下,一双如漆凤目熠熠生辉:“燕国太子莫不是认为…寡人当真傻到上门送死?”
暴君攻略 此生不换
中计了!
太子丹眼神凶狠, 面色甚为难看, 不曾想最后居然是自己被摆了一道。
“怎么, 你能来个李代桃僵, 寡人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嬴政说道。
其实到匿名信时,他的心确实乱了一下, 但还不至于自乱阵脚, 贸然行动。
明眼人一看就知的陷阱, 自己又怎会轻易一头栽进去?
因此, 他索性将计就计, 趁机把这个一直隐于幕后、几番置自己于死地、货真价实的燕国太子钓出来。
然而,当看到对方容貌那一刻, 心里多少吃惊了一下。
在此之前,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点,丹儿之所以能够顶替真正的燕太子丹, 定是因为兄妹俩的身形、五官皆十分相似……只是他不曾想到这二人的外貌竟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那般, 即使是双生子也鲜少这般如出一辙!
不过,想想也对……若非两人几乎一模一样, 燕王喜也不会琢磨出那样一个疯狂又下作的计划,自以为瞒天过海,将列国玩转于掌心不算,还生生毁了丹儿一辈子!
思及此, 嬴政的眼里更是充满了深深的愤恨。
丹儿就是被眼前这个人, 以及她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一步步逼至绝境的!
见对方死死盯着自己, 太子丹原本因计策落空而充满愤懑不甘的眸光蓦然亮了亮,像是又有了底气一般,嘴角微微上扬:“秦王该不会真的以为识破了本太子这一计,就能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吧……”
“寡人敢亲自前来,自是没打算一无所获地回去。尔等既然没本事取寡人的性命,那么燕太子这条命,寡人就不客气了。”嬴政抽出腰间长剑,由于其佩剑“定秦”太有辨识度,此次扮作护卫的他只能携带普通卫兵的制式武器——铁剑与盾牌。
赵高率先发难,太子丹迅速后撤,身姿轻盈不慌不忙,与此同时假扮成他的那名面具死士举剑而上,和赵高缠斗在一起,双方人马随之陷入战局。
从人数上来看,太子丹所带的死士更多,但嬴政身边的护卫皆是跟随多年的近卫,且当年皆由樊於期一手挑选训练,可以说每人都是百炼成钢、百里挑一的忠勇硬汉,即使面对黄金台内数一数二的高手也丝毫不落于下风。
反观太子丹那边,明明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依然迟迟未能占据主动……可奇怪的是,他看上去并不着急,反倒一个跃身至一棵高大的云松上,静静地看着底下的一片混战。
那名扮作太子丹的假面死士出剑犀利狠毒,身法诡谲多变,颇有当年嫪毐几分风范,看得出黄金台在此人的栽培上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虽说赵高实力绝对不弱,可对上他也不吃力了些,勉力过了十几个回合便转攻为守,嬴政则被自己的护卫团护得严丝合缝,双方一时半会僵持不下。
赵高看着似乎有些力不从心,正巧对方出其不意一招剑走偏锋,使得他不得不侧过身尽量避其锋芒,却又将自己的弱点暴露于对方面前。
假面死士剑锋一转,竟是一记虚招,而同时左腿一个回旋踢!
赵高被踢得老远,甚至带倒了好几名围绕着嬴政的护卫,嬴政周围的防守圈就这样开了一个缺口。
黄金台的死士见有机可乘,便一股脑涌了上来,一个个皆不要命地前赴后继,两方厮杀越来越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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