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攻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梓不语
“这位赵小将军虽说心高气傲了点,其实倒也算个性情中人,至少比那个平原君看着顺眼多了。”赵豪用胳膊肘轻轻顶了一下吕不韦,却见好友面朝正厅某个方向出神。
不用问他也知道,对方的魂儿怕是早就被那位秦王孙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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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席结束之后已是天黑,吕不韦以亲自送秦王孙回驿馆为由,很不厚道地将赵豪支走了。
待到马车旁只剩下自己与异人,吕不韦淡淡地开了口:“公子今日真是令在下刮目相看。”
异人望着不远处高高的朱漆府门,闻言也只是略顿了顿。
“公子心里究竟怎样想的?公子当真心怀天下、体恤苍生吗?”
面对吕不韦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异人微微侧首,淡然道:“如今我独在异国他乡,自身尚且难保,哪里还有那个闲心去考虑黎民百姓的死活……如你所想,我在筵席上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冠冕堂皇之词,只是为了不让自己难堪,也不让那些赵国人对我有所指摘。”语毕,见吕不韦仍定定地望着自己,又自嘲似的扯了扯唇角,语气愤愤又不甘:“该说的都说了,你要取笑便取笑吧。”
吕不韦微哂:“我笑你作甚?你今天的回答很机智巧妙,我佩服还来不及呢!”
“不敢当,阁下不贬损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异人的反应令吕不韦彻底吃瘪……自己明明真心实意地夸赞却莫名被怼了一通,这个小公子聪明归聪明,可惜浑身上下布满了尖刺,看样子还是需要更多的打磨和历练呐。
最终,异人还是婉拒了对方的一片好意,正巧小五小六雇了一辆马车前来接人,他便登上了自己的车座,与吕不韦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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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沉,驿馆离平原君府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小五小六在前面专心致志驾车,异人单手撑着头,坐在车厢内打盹。
庆功宴上的饭实在不好吃,而平原君赵胜的种种言行举止更令异人感到失望,任由门客对他人无礼自己却作壁上观,怎么看都非君子之举。
看清了平原君的为人,他自是不会对此人再抱以无谓的希望。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喧哗骚动,一阵凌乱纷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异人的冥想随之被打断,遂睁开眼摸索着掀起布帘:“前面怎么回事?”
小五回过头道:“听说有人在城中发现了千什么门一名在逃贼首的踪迹,官兵正挨家挨户搜查……”
异人马上想到了庆功宴上提及的杀手组织“千羽门”,值得官府深夜大肆搜捕之人应该就是唯一幸存下来的二号人物——樊空羽。
“已经是丑时了,最近邯郸城不太平,咱们快点回去吧。”小六之前也听说了一些关于“千羽门”的传言,心里难有些犯怵。
小五点点头,扬起马鞭抽了一下,马儿扬蹄跑得更快,所过之处扬起一阵淡淡的烟尘,不一会儿,官兵们的脚步声便听不到了。
异人重新靠回后座,揉了揉眼睛,准备阖目再小憩片刻,却不曾想耳后蓦然一凉,一把冰冷锐利的剑锋抵上了他的脖子!
黑暗狭小的车厢内,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随即在耳畔响起:“不想死就别动……”
暴君攻略 番外 奇货居7
异人的口鼻被男人的手掌捂住, 出不了声,幽黑如夜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只是惊讶, 并非恐惧。
“现在、立刻出城。”男人的面容在一片晦暗中模糊不辨,语气却凶狠得紧,然而异人却在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紧张与焦虑。
“你是樊空羽……”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陈述。
男人显然吃了一惊,却下意识地将手中长剑往对方的要害处又抵进了几分:“快点, 我的耐心有限。”
马车在颠簸中疾速行进,过了这条街就到达驿馆了。
小六刚刚伸了个懒腰, 这时车厢内响起异人的声音:“改道向北,我要出城一趟。”
小五与小六皆面面相觑:“这么晚了,公子出城干什么?城门子时就要关闭, 明天再去不行吗?”
“我忽然想起来有件急事要办, 过了今晚就来不及了。”异人低眉瞟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刃, 从容不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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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子时前赶到了城门口。
守城官兵要上车盘查,说是为了抓捕“千羽门”的贼首, 必须严查来往所有行人车马。
小五小六认为他们此举冒犯了自家公子, 坚决不让他们查, 双方一言不合便发生了口角。小五小六根本不是官兵的对手, 三两下便被推搡到一边。
卫兵一把掀开门帘, 但见车厢里坐着一位肤白俊秀的少年郎,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你们赵国人好生无礼!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吗?他是秦王孙异人公子!”小六气冲冲地挽起袖子上前理论。小五亦觉得对方欺人太甚,与弟弟站在一处打算讨个说法。
“小的无意冒犯公子, 只因贼寇在逃,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还请公子不要介意。”虽说只是个不受待见的质子,可异人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守城的卫兵未能搜出什么本就理亏,自是不敢太过分。
听了对方的解释,异人只微微抬了抬眼皮,面无表情道:“那么现在,我可以出城了吗?”
“当然可以。”
小五小六恨恨地瞪了一眼卫兵,然后驾着马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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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空羽指定的地点位于城北郊外的一座废弃的庙宇,异人下车后,樊空羽便紧跟着从马车底座下面窜出。
神不知鬼不觉凭空冒出一个大活人,小五和小六吓了一跳,刚要质问对方是何人、意欲何为时,突然发现自己竟动弹不得,连声音都发不出!
樊空羽点了小五小六的穴道,又拔出剑指着异人的咽喉,冷声道:“把你身上的钱全部交出来。”
异人未作任何反抗,从衣服里摸出一个瘪瘪的钱袋,乖乖递给了他。
樊空羽掂了掂钱袋的重量,很显然,里面根本没几个子儿……这时,庙里隐约传来几声微弱的咳嗽,他似乎很着急,眼神更加凶悍逼人,剑尖碰了碰对方腰间悬挂的玉佩:“把它解下来。”
异人轻轻叹息一声:“这是秦国王族的专属佩玉,你若拿去换钱只会自找麻烦。”
破庙内的咳嗽声越来越大,间或伴随着急促的喘息,樊空羽忽然间回了剑,转身急匆匆进了庙。
异人亦跟过去一看,只见破庙里除了几座斑驳破败的神像,便只剩下一个个草垛……
樊空羽循声走到一个草垛旁,从里面抱起一个瘦小的孩子。
“期儿,期儿……快醒醒……”
“他病得不轻,得找个医师好好瞧瞧。”看着孩子烧得绯红的面颊和干裂起皮的嘴唇,异人于心不忍,遂好意提醒。
樊空羽并未搭理他,继续轻拍着怀中稚童的脸,过了一会儿,孩子恢复了一丝意识,勉强睁开眼,气若游丝地喊了一声“爹”。
“孩子病得这么严重,你既是他父亲,为何不带他去医治?”异人鼓起勇气说道,他当然知道自己此刻面对的乃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亡命徒,行将踏错一步便会小命不保,可是一看到眼前这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在痛苦中挣扎,不自觉将心里的话说出口。
樊空羽抬头瞪了他一眼,儿子的病情令他心急如焚,语气亦带上了一丝急躁:“你以为我不想吗!如今全城都在搜捕我,我又能到哪里去寻医师?!”
“这好办!把孩子交给我,我有马车,可以送他去医馆。”
樊空羽冷笑:“你觉得我会蠢到亲自将软肋暴露给别人?等孩子到了你手里,你便会立马报官,如此一来,我就只有束手就擒了。”
异人闻言,不禁哭笑不得:“樊大侠为何觉得我会拿一个无辜稚子的命来要挟你?我又为何要报官?你们赵国人自己的内讧,与我何干?”
樊空羽有些动摇,孩子的病再也耽搁不起了,但要全然相信眼前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他也做不到。
异人叹了口气,继续试图说服:“你不信我,我也能理解。这样吧,我先带孩子去看病,你武功那么厉害,暗中一路跟随肯定没问题,万一发现哪里不对也大可以随时一剑结果了我。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樊空羽最终还是答应暂时放了异人,并将儿子抱进了对方的马车里,无论他的内心有多少疑虑多少犹豫,此时此刻的他都无从选择,只得寄希望于眼前这个气质矜贵的少年能够信守承诺,治好期儿的病。
就这样,小五和小六被樊空羽暂时扣留在了破庙里,异人独自带着期儿驾车回了邯郸城。
夜深人静,城里的医馆早就关门了,他停下马车,一家一家挨个敲门,却都无一例外没有回应。
异人不死心,沿路挨个找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有一家医馆不堪其扰开了门,面色却十分难看:“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叫什么魂呢!”
异人说明来意,恳求对方务必救孩子一命。
那医师被扰了清梦原本憋了一肚子火,然而看到异人恳切的目光以及满头满脸的汗时,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若不是家人病情危急来势汹汹,谁又会在寒冬腊月的夜晚出门,还急出一身大汗?
到底是医者仁心,想到这,那医师虽老大的不高兴,却还是黑着脸冷声道:“进来吧。”
异人连忙道谢,然后从车里抱出期儿,跟随在对方身后跨过门槛。
一番切脉诊治之后,医师皱起了眉,接着数落起了面前的异人:“你这人怎么当爹的?瞧瞧孩子面黄肌瘦的样子,还有这细胳膊细腿,一看就是长期吃不饱……”
异人欲解释清楚,谁知对方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责怪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这孩子的风寒拖了这么久,你若早点带他医治,也不至于病成如今这般地步……”
异人一听,也无心去解释了,急忙问道:“孩子究竟如何?您行行好,一定要救他!钱不是问题!”
医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了句:“现在晓得着急了?早干什么去了?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再急也急不来,慢慢治吧。”
异人愣了片刻,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人也禁不住瘫靠在了墙壁上。
如此看来,孩子病虽重却还是有的治的,想来樊空羽也可以安心了。
尽管医师没一句好话,实则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不光答应腾出一个小隔间来安置异人和孩子,也并未急于催钱。
药效来得很快,期儿服下后不一会儿身上便开始发汗,异人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觉热度褪了一些,心下稍安。
心里悬着的大石头一落地,疲惫与深深的倦意便袭了上来,眼皮不住打架……异人实在撑不住,遂单手扶着脑袋,坐在榻边沉沉睡去。
房内唯一的蜡烛渐渐燃尽,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色中,樊空羽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无声地落在地面,如同一只敏捷矫健的山猫。
轻柔地抚过儿子深陷在被窝中显得分外苍白消瘦的小脸,他的眼里满是内疚与无奈。
之前医师的责备他听得一清二楚,也正因如此,他才觉得格外自责。
若非自己成了举国追缉的逃犯,期儿这么小的年纪何至于和他一起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甚至连生了病都只能硬扛……
瞥了一眼伏在床榻旁入睡的异人,此时樊空羽才注意到在这样的寒冬夜晚,少年竟穿得如此单薄,丝毫不像是公子王孙应有的待遇。
于是,他转身从橱柜里面找出一条被子,轻手轻脚地披在了对方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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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刚过,异人便醒了。
天还没亮,屋子里仍是一片昏暗。
他揉了揉眼睛,脖子因长久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发酸,好不容易站起身,身上的薄被随着他的动作掉落到了地上。
异人捡起被子,抖去上面的灰尘,心想着定是那位医师嘴硬心软,看不得自己挨冻受寒,特意过来为自己披上的。
期儿已经完全退了烧,呼吸绵长,睡得正酣。
异人端了水盆取了布巾,自行去后院的井边汲水,冰凉透心的井水一扫全部睡意,令他的头脑瞬间变得格外清醒。
期儿的身体已开始好转,小五小六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事,可是樊空羽迟迟不现身,难不成要他一直待在这里照看孩子吗?
他倒不是不愿意帮这个忙,可身为一名质子,若一连多日不回驿馆,难保不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要不,让那医师代为看顾一下?
异人用布巾擦着脸,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对方那张比锅盔还黑的面色,最终还是悻悻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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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师一直睡到巳时从堪堪醒来,也不急于开门营业,而是慢悠悠地踱步去洗漱,然后打发异人去街上的早点铺子给他买些吃的。
都这个时候了,哪还有卖早点的……异人很是无语,却也只好怏怏地出了门。
没想到刚一推开医馆的大门,一个大熟人笑吟吟地站在面前,手里提着一个巧的八角食盒。
吕不韦?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异人不禁脱口而出:“你是来看病的?哪儿不舒服?”
吕不韦拎起食盒,在异人眼前微微晃了晃:“非也,我专程来此请你吃早膳,顺便帮你带孩子。”
暴君攻略 番外 奇货居8
“带孩子?”异人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吕不韦朝门内瞅了瞅, 然后压低声音,在对方耳畔说了三个字:“樊空羽。”
这下,异人双眸瞪得溜圆, 嘴唇嗫嚅着:“你怎么知道的?!你……你跟踪我?”
吕不韦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接着一拍对方的肩头,促狭道:“异人公子,你的心可真大呀!你可知你在做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异人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敢在赵国人的眼皮子底下与“千羽门”的余孽打交道,的确是活的不耐烦了。可事到如今, 自己无从辩驳,也无心解释。
“所以, 阁下准备去官府告发我?也好,我这条命多少还是值点赏钱的, 不过像阁下这般挥霍无度,只怕这点赏金用不了多久便会花光……”
“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若去报官,还专门来这知会你一声?”吕不韦倚着门框, 故作夸张地长吁短叹了一声,又含笑道,“不是都说了吗,我是来请异人公子吃早饭的, 公子可否赏个脸?”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异人腹诽了句,继而侧身让出一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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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不韦堂而皇之登堂入室,驾轻就熟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将食盒摆在了矮桌上。
这时医师正好洗漱完, 踱至正厅一眼瞧见吕不韦, 愣了一下之后又看向异人:“你俩到底谁是孩子的爹?”
吕不韦抢过话, 指着异人开口道:“他,他是。我是孩子的大伯,听说小侄儿病了,便过来看看。”
吕不韦撒谎撒得行云流水,面不改色,那医师信以为真,对吕不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他衣着华贵一看就是家道殷实、养尊处优,又想到异人一副穷酸样,连孩子生病都没钱医治,心里不由得感叹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一家子出来的兄弟境遇差别竟如此之大。
异人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此时吕不韦已利索地揭开食盒的盖子,冲他一抬下巴:“愣着干什么?快来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不一会儿,屋子里香气弥漫……
吕不韦带来的早膳很简单,不过是两份瓦罐粥、两碟子点心外加一碟酸爽开胃的酸豆角。
“寒冬腊月的早晨,喝碗热腾腾的粥比什么养生药膳都来得强……”他边说边捋起袖子先为异人盛了一大碗。
异人接过碗筷,只见那粥熬得恰到好处,每一粒米都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纯正的米香,其间还点缀着鸡丝、虾米和蛋花。
“这粥是用楚国特有的稻米以当地古法熬制,据说只有用瓦罐盛装才能最大限度地保留其原汁原味。”吕不韦一面吸溜着滚烫的粥,一面不忘招呼对方赶紧趁热喝。
“喝碗粥都如此讲究……”异人暗自嘀咕了一句,低头浅浅尝了一口,发现味道确实鲜美无比,自己从前在秦宫里吃过的山珍海味竟都不及。
吕不韦献宝似的又夹了一块虾饼放进他碗里:“再尝尝杏花楼的招牌,听楼里的伙计说他们那儿的点心师傅是从齐国请来的。”
异人忍不住抬眸:“食不言。”
“好好,我不说了,你继续用膳。”吕不韦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亦乖乖捧起了碗。
大约被食物的香味勾起了小馋虫,安睡了整整一宿的期儿终于醒了。
异人听见床上的响动,立即放下喝了一半的粥,三两步来到床前将孩子扶着坐起,关切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适?”
期儿呆呆地望着他,半晌后,沉默着摇了摇头。
“这孩子怎么呆头呆脑的……”吕不韦跟了过来,笑呵呵地俯下身,开口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饿不饿?叔叔这里有好吃的点心,要不要起来点儿?”
期儿害怕地抱紧枕头,身子一个劲地向后退缩,肚子却在此时不争气地狂叫起来。
吕不韦直起身子,朝异人抬了抬下巴:“看来真的饿了,把他抱下来洗洗,喂点吃的吧。”
“你吓唬人家小孩儿作甚?无聊……”异人白了他一眼,转身去拿洗漱用的水盆。
片刻后,期儿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坐在桌案前,异人为他盛了一小碗粥,又在他的碟子里放了两块虾饼,柔声道:“你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只能吃一点清淡的食物。等你痊愈了,我再给你买好吃的,好吗?”
期儿咽了口唾沫,明显是饿急了,可尽管肚子敲锣打鼓,他却仍旧一声不吭,迟迟未动碗筷。
异人与吕不韦面面相觑,二人从彼此的眼里会意。
这孩子作为“千羽门”的遗孤,一路跟着父亲不知经历了多少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心智与警觉性自是同龄人所不能比,对陌生人抱有警惕也很正常……
思及此,异人不有些心疼,而这份心疼究竟有几分出于同情,又有几分是由人度己的同理心便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昨晚在破庙中我们见过一面,你还记得吗?”异人微笑着拿过碗,舀了一勺米粥递到他唇边,“你父亲让我这段时间好好照顾你,等你身体痊愈了,他便会过来接你。”
提到父亲,期儿的心防卸了几分,细细回想终于忆起昨天夜里的确有人和父亲一起来过城郊的土地庙,不过那时候他发烧烧得迷迷糊糊,只依稀看见对方白底金边的袖口。
目光悄悄掠过异人绣着金色云纹滚边的雪白衣袖,期儿终于打消了心头的一些顾虑,乖顺地张开嘴,将勺子里的热粥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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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大一小用完饭,吕不韦十分自觉地拾碗筷,并让异人尽快回驿馆以生事端。
异人只好暂时将孩子交给了他,没想到的是一回去便和小五小六打了个照面。
“你们是……自己逃回来的?”
小五摇摇头:“我们俩哪有那个本事,是那个人主动解了穴道放我们走的。我和小六天不亮就徒步从城外赶路,一路硬生生走了回来,鞋子都磨坏了……”
话音未落,一旁的小六仍然惊魂未定,话都讲不利索:“真的吓死我了,公子……我差点以为我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那破庙里头了……”
“人没事就好。”异人说着便打算拿些钱给小五小六买双新鞋,谁知一摸钱袋,才恍然想起里面仅有的几枚银钱已经拿去为期儿抓药,如今自己倒真是一穷二白、身无分文了。
“公子?公子?”
“你们等我一下。”异人说完,匆匆上了楼将自己的卧房的门关上,紧接着开始翻箱倒柜。
一通忙碌之后,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悲催地发现手头上值点钱的除了自己那件狐裘以及玉佩外,便只有这一箱《孙子兵法》的原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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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站在奇货居的门前,异人的内心不了思绪万千。他不禁想起自己的祖父昭襄王嬴稷曾与母亲宣太后一同在燕国为质的经历,与自己相比,他们母子俩那时候的境遇更加举步维艰……
可无论是机缘巧合也好,宣太后的运筹帷幄也好,祖父最终还是得以逆风翻盘,在一片混局中杀回了咸阳,赢得了王位。
如今自己的处境与当年的祖父何其相似,都是如同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宝剑,或许能够等到出鞘亮锋的那一天,或许就此蒙尘埋没,一辈子困于邯郸这座繁华的都邑,不见天日不得解脱。
握了一下腰间悬垂的象征王族身份的玉佩,异人抬腿迈了进去。
“公子这是第二次大驾光临了……”林管事依旧是之前那副笑容可掬的样子。
异人开门见山道:“劳烦您帮我把这些书估个价。”
林管事开箱稍稍验了一下货,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公子这套《孙子兵法》原卷齐全完整且保存完好,实属难得一见的珍品,只是……”
说到这儿,似是欲言又止。异人开口:“但说无妨。”
林管事微微叹息:“公子应当知晓,我们奇货居主要藏古董古玩、奇珍异宝等稀罕物,这兵法典籍虽说也算得上‘稀’,却远远称不上‘奇’……”
“所以,你们不?”
“,当然!只不过价格可能不会太高,还望公子勿怪,毕竟典当行也要看行情的。”
“那您开个价吧。”
期儿还在医馆躺着,入冬的御寒衣物与炭火亟待添置,现在到处都急需用钱,异人此刻也没有心思再讨价还价,只要对方给的价位不要太过分,即使自己吃点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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