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攻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梓不语
丁香知她定是心情苦闷了,杜心兰每当心情不好时都会去摆弄那些花草,兰舍所有的下人都对她的习惯一清二楚。
当然,下人们自是无法理解这种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生活有何不好,毕竟在他们眼里,他们的主子绝对是走了大运,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也不为过,除了丁香。
身为贴身侍女,她大抵能体会自己主子的心境,杜心兰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所以大多数时间里,她都是不开心的。
主仆两人一回屋,丁香便立刻煮了姜汤让她服下,这才放心。
撤去碗碟时,杜心兰一边修剪花枝,一边听着窗外的雨声自言自语:“没想到,深秋时节的雨也这么大……”
丁香也跟着点头:“奴婢就是咸阳本地人,咸阳的天气一向都是秋后雨水稀少,往年这个时候都会闹些旱灾蝗灾。今年倒是怪得很,夏天热成那样也没下几场雨,一入秋就下个没完,御花园里好些秋菊都死了,赏菊宴都取消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宫中往后只怕会越来越不安生了。”杜心兰垂下眼睑,右手随意拨弄着花枝上的叶片。
“良人指的是樊少使的事吗?奴婢也没想到,前几天还好好的,不曾想说没就没了。唉,只能说是红颜薄命吧……”一提到樊少使,丁香不有些感慨唏嘘。虽说对方与她主子并没多少交情,但两人毕竟同为宫妃,乍听闻那人故去的消息时,她还以为弄错了。
“命薄或是命硬,都架不住有人暗害……”杜心兰对她的话不以为然,“可惜了那樊少使,恐怕到了九泉之下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丁香惊讶不小,差点摔碎了手里的碗:“良人怀疑樊少使是被害死的?!”
杜心兰冷笑:“好端端一个人,怎的就突染恶疾,不治身亡了呢?到底是什么样的恶疾,死了个樊少使还不算,她屋子里的宫人连同看守殿门的卫兵全都死得干干净净?而且我听说,樊卫尉已经向王上递交了辞呈,难道仅仅因为自己的妹妹不幸病故,他就接受不了打击,无心于公务?对了,追封的事儿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丁香点点头:“嗯,奴婢昨天就听说了,樊少使被追封为‘八子’。”
在丁香看来这并不算什么,人死如灯灭,命都没了,要再多的哀荣有啥意义?别说一个“八子”,就算被追封为王后又有何用?!
杜心兰想说的当然和丁香心里想的不一样:“追授宫妃位份的先例有很多,但大多都是为王室诞育子嗣时难产而死,君王为表抚恤之意才行的追封,且只会追封一级……像樊少使这种因病而死的情况按惯例并不会予以追封,更何况还越级追授位分,可以说是前所未有。再加上樊卫尉如今的表现,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其实还有一点杜心兰并没有告诉丁香,那就是樊少使死的当天,她曾亲眼看到阿房宫的那位也在现场。
虽然第一时间便封锁了消息,但她当时恰巧路过那儿,更是凑巧地远远瞥见嬴政抱着那不省人事的纤弱人儿匆匆而过,后面跟着赵高等一大帮子……因此,杜心兰更加认定樊少使绝非死于什么恶疾。
丁香一琢磨,确实是那么回事。
若樊少使之死真的另有蹊跷,又会是谁干的呢?
想到这,她不禁觉得瘆得慌,不自觉地缩了下脑袋,小声喏喏着:“听良人这么一讲,怪可怕的……不过,那樊少使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上认为她病故,她就是病故。”剪下一小棵旁生的细枝,杜心兰盯着面前的盆栽,觉得修得很满意,遂勾起了唇角。
·
姬丹觉得很难受,肚子又坠又疼,脑子昏昏沉沉,身体忽冷忽热,四肢连同骨头缝里都叫嚣着疼痛。
意识逐渐陷入混沌,恍恍惚惚间仿佛回到了蓟城的王宫,但是哪里又不对,原本金碧辉煌、华美奢靡的宫殿此时变得阴沉逼仄,压抑得叫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看不见长廊的尽头在哪里,只听到殿外嘈杂纷乱之声越来越明显,像是在交战中。
可她分明记得近几年燕国并无战事,眼下又是在打什么仗?
“报!”一名卫兵仓皇进殿,向王座上的人叩首,“禀报王上!城门失守,秦军……秦军打进来了!”
王座上的正是燕王喜,此时一听到这个消息,他双目失神,一下子瘫倒在座位上:“蓟城这么快就……陷落了?”
姬丹也呆住了,倒不是突然间看到自己的父王感到惊讶,而是为秦燕两国突然开战而惊愕不已。
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王上,快离开这里吧!王宫很快就守不住了!”卫兵急匆匆地劝说着。
然而,燕王喜依旧瘫坐在原地,迷茫地望着乱成一片的殿外:“逃?还能逃到哪儿去……”
蓦地,姬丹的心险些在一瞬间停止跳动,她的眼睛里映出燕王喜疯狂恣意的狞笑,就好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从未见过父王露出如此可怖的眼神,姬丹吓得转身就跑。
还没跑出几步,背后不断传来锐器砍杀和女人孩子的惨叫哀鸣,她犹豫着稍稍回头看了一眼,霎时禁不住捂上嘴——只见父王持剑朝自己的后妃和诸公子公主胡乱挥砍,几个年幼的弟弟妹妹已倒在了血泊中!
姬丹想大声呼救,却不知向谁求救,想上前,两条腿却像被钉在地上一般动弹不得。
忽然,她又觉怀里一沉,低头只见自己怀里抱着个襁褓,里面包着个玉雪可爱的小白团子,黑亮亮的大眼睛,软乎乎的小脸蛋儿,跟她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然而,只一眼姬丹便肯定这并非是小时候的自己,而是她的孩子……她和阿政的孩子。
尚未来得及体会为人母的欢喜,眼前冷不防伸过来一双大手,那是父王的手!
“孩子!我的孩子!”姬丹慌了,拼了命地上前欲将那襁褓夺回,奈何周围仿佛一下子凭空出现了许多看不清面庞的人,绑住了她的手脚。
刚开始她还能挣扎,还能甩开那些企图禁锢她的手,可随之发现自己的力量以一种快得不正常的速度流失,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燕王喜将孩子连带着襁褓从自己的手中硬生生夺走。
“父王!把孩子还给我!”姬丹声嘶力竭,如同泣血,浑身因绝望而痛苦地抽搐。
可她无法动弹,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只能伏趴在地,向前徒劳地伸出手,无助地嘶喊。
殿外恍若人间地狱,火光里夹杂着厮杀与惨呼,鲜血溅上殿门,留下粘稠的赤色,血一般染红了黑烟弥漫的视野。
姬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全身亦越来越无力,到最后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声……而另一种声音随之在她耳畔响起,仿佛有很多人在狂笑、在嘶吼。
渐渐的,那些鼓噪声变得清晰了些,变成了一个人的声音。
“有办法了!哈哈,有救了!”
“将太子献于阵前,讨好秦王,定能平息战火!哈哈哈……”
“献出去!把太子献出去!”
尽管姬丹的视线里一片模糊不清,却即刻辨出那是她的父王在大笑!
父王说的明明是“献出太子”,可姬丹感觉到自己却被那些从黑暗里伸出来的手抓着一路拖行。
燕王喜的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尖锐凄厉,类似野兽的嘶嚎,排山倒海般地将她吞没,充斥回荡在神识与脑海。
手脚无力,几近虚脱,身体像是有千斤重,她用仅剩的力气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整座王宫陷入一片火海,宫墙在坍塌,房屋在倾覆,身下的地面也随之出现裂缝,不断向下凹陷。
血雾从四面八方涌进鼻腔,腥臭得令人作呕,姬丹痛苦万分,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滞,生不如死……
蓦地,姬丹忽感身下一空,眼前的火光看不到了,父王的狞笑听不到了,血腥味也闻不到了,整个人仿佛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不停地下坠、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黑暗渐渐褪去,耳边甚是嘈杂,却和之前那种血雨腥风的乱象不太一样,好像好几个人在唤着自己。
姬丹虚弱得睁不开眼睛,但依稀能够听到阿胡着急的声音,寒若催促煎药的声音,医丞们交头接耳的声音,还有屋子里不时响起的匆匆又纷乱的脚步声。
伴随着听觉的恢复,紧接着回归的是身体上的感知。
除了腹痛难忍之外,她还能感到身上针扎般的刺痛——很显然,有人正在为她施针。
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肚子这么疼?
姬丹忽然心下一凉,这种感觉……是不是她的孩子保不住了?!
腹痛心更痛,绝望与极度的悲伤涌上心头,她又一次陷入了昏迷。
再度恢复意识时,姬丹觉得自己有了一点力气,刚想抬起手,却随之感觉到右手的手腕被紧紧扣着,掌心与另一宽大的带着薄茧的手掌相贴,丝丝缕缕的暖流自贴合处缓缓注入经脉……
是阿政吗?
双眼慢慢睁开,瞳孔聚焦,视线由朦胧逐渐变得清晰。
姬丹茫然地看着此刻与自己四目相对的人,良久才冒出一句:“荆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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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攻略 秦宫内应
下了一整夜的雨,到了清晨终于停歇, 天空却仍晴不晴阴不阴的。
太阳勉强露了小半边脸, 微凉的阳光穿过繁复的雕花木窗,稀稀疏疏地打在榻上, 更照得那上面躺着的人儿白得近乎透明。
荆轲守了姬丹一整夜, 亦忐忑了一整夜。
当夏无且一脸沉重地禀报, 说大人和孩子皆情况堪忧时,他几乎控制不住想立刻现身, 一剑了结了嬴政的性命!
少主的身子早已虚弱不堪,受不得半点刺激, 那个混蛋居然还讲了那么多诛心之语!他还嫌自己把少主害得不够多、不够惨吗?!
所幸经过夏无且和寒若的尽心施救,一大一小都保住了。
嬴政追悔莫及,其实当那些狠心话一出口, 他就后悔了。
当看到丹儿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时, 他更是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很明显,丹儿对樊少使的死根本不知情!
他真是昏了头,丹儿的身体都弱成那样了,怎么可能还挺着五个多月的肚子去行凶杀人?!
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竟才想清楚弄明白!
然而再多的懊悔也没用, 混账话是自己说的, 糊涂事是自己做的,此时天刚大亮, 丹儿尚未醒过来, 他却不得不去上早朝了。
待嬴政一走, 荆轲便趁着四下无人之际来到昏睡的姬丹身边,执起对方的手为她输送真气。
似乎感知到自掌心传达的温暖,姬丹双目轻阖,右手被握住,左臂虚搭在被子上。
伴随着真气源源不断送入体内,眉心终于舒展,浓密乌黑的眼睫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惊魂不定的人儿得以从噩梦的缠缚中挣脱……
荆轲目不转睛地望着床榻上的安睡者,竟是有些痴了,以至于中了邪似的,居然鬼使神差般地抬起手,伸向那光洁如丝帛的面颊……手掌虚虚描摹着眼前柔和的轮廓,从额头、到鼻梁再到下巴,宽阔的手掌投下一片阴影,心中分外柔软。
沉睡中的姬丹突然咳嗽起来,荆轲堪堪醒转,连忙暂停内力输送,一面为其抚背顺气,一面暗暗自责怎可对少主做出如此轻薄孟浪之举。
姬丹眯了眯眼睛,神思还不大清晰的她自是不知道荆轲的心里藏了些什么,甚至自己身边是谁都未必清楚,不过这一番动作下来,怕是不醒也得醒了。
“荆轲?”待看清了眼前之人,姬丹确实有些意想不到,紧接着思及梦中情景,赶紧又一摸肚子,方才松了口气。
“是我。少主昏迷了将近一天,属下……属下心急如焚。”床榻边的纱幔隔绝了强烈的光线,荆轲的俊颜隐现在一片浮光暗影里,看不清表情,却听得出语气。
在上下尊卑上,他从来都恪守本分、绝不逾越,一丝不苟得甚至让人觉得刻板,更是从未如直白地说出自己的心情与感受。
然而此刻,荆轲并不想压抑自己的情绪……
他想告诉少主自己会难过着急,会心疼不已。
浮尘在光影中游离,少许沾上铺开的乌发,姬丹双眼微垂,深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被面上绣的鸳鸯戏水,半晌后,终是叹息一声:“我不是说过了么,以后莫要为我输真气了,太耗内力。”
荆轲一双漆黑的眼睛里隐隐有流光闪烁,继而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知是表示自己不要紧,还是不同意姬丹的话。
“昨日,我在樊少使那处遇到的杀手……”回想起昨天的经历,姬丹觉得有必要问一问荆轲,毕竟对方是黄金台的暗卫,没准知道一些内情。
谁知一语未毕,荆轲一反常态,忙不迭开口:“不是我!属下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少主出手,哪怕是做戏!”
“我知道不是你……”那杀手虽蒙着面,但身量体型皆与荆轲不符,姬丹与之交手数个回合不落下风,后来虽知对方故意放水,但那些招式莫名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下一刻,荆轲的话令她霎时抽回思绪:“属下已查明杀手身份。”
“是谁?”
荆轲抿了抿唇:“秦舞阳。”
原来,就在姬丹偷偷溜出宫暗查鼍胶来源的当天,秦舞阳几乎同时潜进了樊少使的宫殿,轻而易举就将一干人等统统杀害,然后藏身于柜中,等待着姬丹主动送上门。
他时间掐算得极准,时机也掌握得恰到好处,因此随后发生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
“秦舞阳还没逃出宫便被属下抓住,之后招认樊少使及其宫里人,还有三宝堂的掌柜都是他杀的……”荆轲垂下头,声音也越来越低,“是属下无用,没能及时察觉,才引来这么多麻烦。”
“不关你的事。那,秦舞阳……你打算如何处理?”姬丹强撑着想坐起,荆轲立即心领神会地在她背后垫了块软枕。
“秦舞阳栽赃陷害少主,属下本不想轻饶了他,可他说自己是奉命行事,并且交出身上的密信……”他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竹筒,筒底插着一片黑色的羽毛。
姬丹看完信,双手情不自禁地攥紧,将那字条揉成一团,下唇几乎咬出血。
不出她所料,这一切果然又是哥哥的阴谋!
“少主接下来作何打算?秦王会不会认为樊少使之死是少主所为?”这是荆轲目前最担忧的,嬴政若真的这样怀疑,少主今后的处境势必更加艰难。
“倘若阿政认定是我干的,阿房宫里里外外恐怕早就围满了眼睛,可他并没有那么做。”姬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被面上绣的那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唇色苍白、秀眉微蹙的样子看上去颇为楚楚可怜。
荆轲松了口气,若嬴政派出守卫或暗哨,必定逃不过他的双眼……而现在阿房宫一切如常,想来应是没他想的那样严重。
“我自己任人宰割也就罢了,如今连我的孩子也要搭进去,甚至牵连到樊少使,害得这么多无辜的人死于非命……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姬丹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冷色,自己已经一忍再忍、步步退让,可现在,她不想再忍,也不能再忍了。
荆轲微微低头:“少主尽管吩咐。”
“找个机会,带我去一趟咸阳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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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傍晚,咸阳城郊一处隐蔽雅居内间内。
一位身穿锦袍、年过不惑的男子亲自为对面的年轻人斟了一杯酒,然后毕恭毕敬地举起自己的杯盏:“此番归国,路途迢迢,白某先敬秦暗卫一杯。”
此人正是白阁主,而此刻与他对坐的年轻人则是秦舞阳。
本来按照级别,一阁之主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对一个暗卫奴颜卑恭,只因秦舞阳是太子丹的暗卫兼亲信,只有先讨好了这条狗,日后才有机会让其在主子跟前美言几句。
秦舞阳淡淡地瞥了眼杯盏,似笑非笑道:“用白玉盏盛酒,白阁主当真是大手笔,这排场跟王公贵族有的一拼了。”
白阁主拿着杯子举了半天,没想到秦舞阳都无动于衷,一向好面子的他难有点尴尬,却碍于对方的身份,又唯恐其回国后在主上面前打小报告,只好忍气吞声,强作笑言:“秦暗卫说笑了,白某这里也就这套酒具勉强拿得上台面,秦暗卫劳苦功高,若是不嫌弃……”
“不必。在下滴酒不沾,也从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何况白阁主在咸阳经营多年,诸多不易,主上自是知晓。此次鼍胶一事,在下亦是奉了主上之命与咸阳阁配合,不敢居功。”秦舞阳对白阁主的巴结之意一清二楚,心里更是鄙夷了几分,面上倒依旧一如既往那样冷淡。
秦舞阳此人表面上端的是一贯淡漠,不了解他的人会觉得他和荆轲性格相近。
然而实则两人的性子大相径庭,荆轲是真的清冷寡言,而秦舞阳端的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架子,骨子里却张狂放肆到了极点,因其与荆轲几乎同一时间进入黄金台受训,又同为鞠武门下高徒,故而从小就被拿来处处和荆轲作对比。
荆轲毕竟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纵之才,他自是处处比不过。
本来这也正常,然秦舞阳为人狂傲,心胸狭窄,从不甘心屈居人下,正因如此,他对自己那位堪称天才的师哥越发嫉妒怨恨,却无论怎么努力也终究不是其对手……过去不是,现在依然不是。
白阁主看他神思游离,杯子里的佳酿一滴未碰,内心不有些不快,兴致亦随之少了一大半。
不过对方虽不给他面子,他却没有忘记自己纡尊降贵请秦舞阳吃饭的初衷,遂用半是探询半是奉承的语气问道:“此次任务凶险异常,秦宫中虽然有我们的内应,但若没有秦暗卫,哪里能完成得如此漂亮,回去之后想必少不了主上的嘉奖!”
“白阁主何须拐弯抹角,你这般变着法儿夸在下,不就是想知道内应是何人吗?”
“还请秦暗卫不吝赐教。”心里的那点小九九被直截了当地指出来,白阁主倒也坦然。
关于这个内应,他确实兴趣不浅。
毕竟嘛,主上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那人,还让其长期在秦宫卧底,想来对方也是深受主上青眼。若他能与之搭上关系,何须还要看秦舞阳这狗腿子的脸色?!
“他并非我们的人,他的身份也很是敏感……”秦舞阳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菜,没好气地看向面前的咸阳阁阁主,“奉劝白阁主一句,不该知道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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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秦舞阳,白阁主一个人回了会客厅。
一桌的菜肴酒水几乎没动,看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白阁主面色不愉。
堂堂一阁之主,好歹也是黄金台有头有脸的人物,论资历他甚至是主上和少主的老前辈,不曾想今天居然被区区一个暗卫狗仗人势教训了一顿……他也是有脾气的!
白阁主越想越窝火,拿起酒盏一口闷下,然后将玉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撂:“人都死哪儿去了?怎么还不来拾!”
“哟,好大的火气……不知谁惹阁主大人不高兴了?”雕花木门蓦然被人往两边拉开,姬丹款款踱步进了客厅,身后跟着荆轲。
看到来人,白阁主顿时傻了,嘴里不由自主喃喃:“少,少主……”
※※※※※※※※※※※※※※※※※※※※
老白你完了,谁是你的顶头上司都搞不清楚,自求多福吧。
暴君攻略 软硬兼施
“这么晚了, 白阁主还没用饭?”姬丹瞥了一眼酒桌, 佯装一副意外的样子,“这是你们的晚饭?这么丰盛啊!”
白阁主站在一旁, 内心惴惴不安,面上却强颜欢笑:“还好,还好……”
“听闻咸阳阁近几年经甚是紧张, 几位阁中骨干不得不节衣缩食、省吃俭用。我身为少主, 心中着实不安。诸位在秦国境遇如此艰难,却时刻不忘为国效力, 当真是令人钦佩。不过嘛……”说着, 她端起酒壶闻了一下, 又瞧了几眼菜色, 遂满意地点点头, “看到这些饭菜,我总算放心了。看来是我杞人忧天, 白阁主聪明能干、生财有道,咸阳阁有你坐镇, 下面的人想来也不愁吃喝。”
姬丹所言毫不夸张,这一桌酒菜皆出自“鹿鸣笙”, 必然价格不菲。
白阁主怎会不知姬丹在冷嘲热讽,可也别无他法, 毕竟对方不是秦舞阳,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 像秦舞阳这种鹰犬爪牙, 他若不是有求于对方,希望对方在主上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才不屑于去理睬;可姬丹不同,人家是少主,他这个阁主要是有半分怠慢,以后就别想继续混了。
“少主谬赞了,属下身为阁主,辛苦点也是应该的。再说了,也就是做点小生意贴补一下经,好让弟兄们养家糊口,算不得什么功劳……哎呀,少主别站着了,快坐快坐!您如今身子不便,有什么指示让下属们传达便是,何必亲自跑一趟?来人呐,为少主沏一盏上好的红参茶来。”白阁主为人圆滑世故,别的不行,一张嘴皮子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姬丹对其两面三刀也是领教过的——质秦时,她假冒兄长进入咸阳阁,白阁主用来招待她的是楚国名茶朝露;等到她以自己的身份驾临咸阳阁时,摆在面前的却成了一杯经年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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