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攻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梓不语
暴君攻略 以毒攻毒
姬丹被抬进阿房宫的时候, 寒若及一干宫人已在殿内严阵以待。
众人手忙脚乱将姬丹放在了床榻上, 寒若立即跪在榻边, 两指搭上对方露出衣袖外的一截手腕。
“还不去准备汤药,在这里耽搁什么?老夫已喂她服下强心提气的人参养荣丸, 现在最要紧的是催产,趁着蛇毒尚未扩散至五脏六腑,赶紧将王嗣产下。你且下去, 此处自有老夫坐镇。”老医丞拉长了脸, 说话时山羊胡子一翘一翘,显然不太高兴。
脉象他已经诊过了, 人也是他和那几个弟子抬回来的,此时寒若当着他和这么多人的面又来诊一次脉是何意?不把他的医术放在眼里?
“姑娘中了蛇毒,当务之急乃拔毒救人。若此时盲目催产,孩子即使生下来也很有可能因在母体内中毒而夭折。况且目前毒性尚未完全扩散至五脏六腑, 这个时候救人还来得及……”寒若把完脉,对老医丞舍大保小的方案表示质疑。
果然, 听了她的话, 老者更加不快:“你可知‘蜀山小青龙’乃当世五大奇毒之首?拔毒救人?说得好听!你知道解毒之法吗?!”
在场几个医丞作为老者的学生,都纷纷附和自己的老师, 指责寒若不守本分还自以为是。
医者绝大多数是男性, 纵然宫中也有一小部分女医, 但她们日常主要是为医丞们打下手, 且世人也大多对女医不屑一顾, 更有甚者认为若非男女有别, 宫中根本无须设女医一职,女子本应持家,不该在外抛头露面。
“小女技艺浅薄,解不了这奇毒,但小女知道宫中有人或许能解此毒。杜良人出身蜀地,早年亦修得一身医术,不如让她来试试。”面对众人不屑的眼神,寒若并不急于争一时长短。
人命关天,此刻她满脑子想的只有尽快解毒救命……因为她很清楚,如果蛇毒去除不了,一切都无从谈起。
老医丞听到对方仍坚持己见,又拿什么杜良人来压他,那张老脸一下子拉得更长,表情也变得甚是难看:“拿一个多少年都没碰过医书的宫妃来说事,你怕不是在说笑?!”
几个学生早就不耐烦了,指着寒若,言辞开始不善。
“你一个女人,有什么资格跟老师叫板?”
“太医院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娘们指手画脚?!”
“还不快下去煎药,这才是你们女医的本分!”
寒若原本还打算据理力争,没想到那些人不仅不听劝,竟然还对她推推搡搡。
实在被逼得急了,寒若的声音也高起来:“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这样会害死她的!”
望着眼前这一幕幕,一旁的阿胡心都凉透了。
她什么也不会,只能指望着别人来救自家贵人。可现在贵人命悬一线,他们居然还在这起内讧……
寒若一介女流,自然不敌那几个大男人,几下子就被推到门边。
竭力扒着门框,情急之下,她不由得大声吼道:“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你们就等着被王上砍头吧!”
老者扯着嘴角嗤笑,一脸轻蔑:“寒若,别以为太医令是你夫君,杜良人是你师妹,你就可以狐假虎威……”
“你们这些下人争吵,还敢扯到本宫?!”
凉悠悠的话语传来,众人不禁往门口望去……只见一名衣饰华丽的女子站在殿外,秀美的面容逆着光,不是杜心兰本人还能是谁。
殿内的一众人先是愣了愣,然后呼啦啦跪了一地。
寒若第一个反应过来,眼前一亮,仿佛看见了一线希望,急忙跪着抬起头道:“姑娘中了‘蜀山小青龙’之毒,请杜良人务必救她一命!”
孰料一向性情柔顺温和的杜心兰却对她不理不睬,绕过面前一大帮子人,径直走到榻边坐了下来,拿起姬丹的手。
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变色,说明蛇毒已开始深入脏腑,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丹妹妹的胎有九个月了吧。”寒若一怔,片刻才意识到杜心兰在问自己话,忙不迭点头:“再过半个月就要临盆了,可如今看来……”
杜心兰三言两语打断寒若的话:“她已然动了胎气,蛇毒也来势汹汹,保胎到足月不可能了。准备催产药吧,其他人去打热水。”
寒若无法置信地睁大眼睛,没想到杜心兰也和那些医丞的主张一样!
阿胡再也忍不住,眼泪“唰”一下汹涌而出,又不敢哭得太大声,只好捂着嘴啜泣。
“哭什么?人还没死就急着哭丧,真是不中用!”杜心兰拧眉,一改平日里的温婉亲和,漠然地看着哭得伤心的阿胡以及欲哭无泪的寒若,抬了抬袖子,“本宫要为她解毒了,你们都下去吧。”说着,她又皱眉,没好气地瞅了一眼眼角通红的阿胡:“有闲工夫在这哭,不如去门口等着看王上什么时候来。要是真有个万一,还得王上拿主意,轮不到一群下人越俎代庖。”
杜心兰这话看似是在说阿胡的不是,实则在含沙射影地教训那几个自以为是的医丞。
此话一出,刚才还咄咄逼人的老者和他那几个弟子面上顿时挂不住了,却又碍于身份不好发作,只得忍气吞声地起身离开。
然而毕竟活了一把年纪,老头子终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退到门边仍然忍不住回过头来,面色不善地看向杜心兰:“杜良人,王嗣可不是儿戏。奉劝您一句,别救人不成,反倒把自个儿的命搭了进去。”
杜心兰唇角一勾,都没给他一个正眼,依旧是那副不屑的口吻:“我不光在救她,也是在救你。”
·
阿房宫内安安静静,所有宫人皆各司其职。
阿胡正在烧开水,锅里的水已经“咕嘟咕嘟”冒泡,直到此刻她才真正回过神来。
刚才杜良人提到解毒,那她必定是有办法救贵人的命了!
谢天谢地,但愿贵人和小公子都能化险为夷……
与此时稍稍宽慰了些许的阿胡不同,寒若一直默默守着煎药的炉子,眼里却充满了忧虑,丝毫未曾放松。
其实这个时候她倒不担心蛇毒了,依照杜心兰的性格,她要么袖手旁观,要么就言出必行。
既然她答应了替人解毒,说明此事十拿九稳。
但是,接下来的生产……
对于姬丹的身体情况,没有人比寒若和夏无且更清楚。光是对抗蛇毒就耗了几乎全部的体力和力,之后又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寒若除了一筹莫展,便只剩下惴惴不安。
如今夫君也不在宫中,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能不能顶得住,又能顶多久。
·
杜心兰从袖中掏出一条青绿色的小蛇,正是那日咬过夏无且的青龙王蛇。
蜀山小青龙之毒的解法只有一种——以毒攻毒,即让蛇王咬一口,让两种毒性相互中和抵消。
为了避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特意让蛇王咬在姬丹原本的伤口上,这样一来也就不会引人注意了。
将蛇王小心地回袖内,杜心兰倾身凑到姬丹跟前,轻声唤她:“丹妹妹?丹妹妹?”
姬丹眼皮动了动,眼睛半睁半闭。杜心兰唤了她好几声,她却依旧昏昏沉沉的,嘴里说着呓语,神智时而清楚时而糊涂。
寒若捧着刚煎好的一碗催产汤药过来时,杜心兰恰巧起身走到了一旁,指了指床榻上半醒不醒的人,淡淡道:“本宫已替她解了蛇毒,后面就看你的了。”
“杜良人医术超群,想必姑娘的身体状况您已了如指掌。奴婢学艺不,无法保他们母子无虞,还望良人能够救人救到底。”寒若说着,俯下身子朝面前之人行了个大礼。
寒若知道杜心兰一直心悦师兄夏无且,然而最后嫁给师兄的人却是她自己。后来杜心兰承宠册封,不知为何就恨透了她夫君,时常冷嘲热讽、处处刁难。
他们师兄妹三人从小拜师学艺,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对于彼此的脾气心性最是了解,可她却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个师妹了。
不过恨也好、怨也罢,寒若也不指望他们三人能解开心结、回到当初,只求杜心兰暂时抛开曾经的芥蒂与不快,出手救人一命。
寒若虽然心急,但还不至于方寸大乱。
她很清楚,如今她的夫君夏无且不在,能帮得上忙的只有杜心兰。
“不敢当,本宫嫁作人妇多年,学的那点手艺早就还给了师父他老人家!”杜心兰摆了摆手,脸上挂着笑却明显是拒绝的意思,“再说了,就算没忘,可当年本宫专喜研究那些个旁门左道,解个什么奇毒还勉强在行。生孩子这种事,本宫可应付不了。”
寒若心下一凉,她了解杜心兰的性子,若是对方不愿,那么谁也无法左右,哪怕是王上。
斜睨了一眼仍跪地不起的寒若,杜心兰哼笑了一声,转身走出寝殿。
确实,毒解了,后面的事便与她无关。
想当年她怀胎十月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个人照顾自己,生产时也只叫了几个宫女从旁协助,连一个稳婆都没请,等到公子高被洗得干干净净放到小摇床上睡着了,嬴政才得知消息,姗姗来迟……
当初她宁可吃那么多苦也要死撑,无外乎是心里憋着恨意——对夏无且的怨恨。
如今误会解开,却也回不到从前。
杜心兰自诩不是什么慷慨无私的老好人,既然他们两不相欠,那她也没有对寒若施以援手的必要。
阿房宫的外殿已围满了人,有医丞有宫人,杜心兰一言不发地绕过他们,正准备坐下来歇口气,突然门外传来内侍高亢的通传声:“王上驾到——!端华夫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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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攻略 懊悔不已
嬴政携着苦夏双双迎面走来, 杜心兰朝二人行礼:“臣妾见过王上, 见过端华夫人。”
听到寝殿内间或传出的几声痛苦的呻吟, 嬴政眉宇间尽是焦灼,只略微抬手让其平身, 除此之外再未多言。
见嬴政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内室的门以及不停来回往返的宫人,苦夏便自作主张地上前叫住一人:“里面怎么样了?”
“回夫人的话,姑娘一直都是由胡姑姑一个人贴身服侍……是以, 里头的情形究竟如何……奴婢, 奴婢实在不知。”那名婢女端着个水盆,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 突然被端华夫人问话,而且还是当着王上的面,心里难紧张,以至于一时间话都讲不利索。
苦夏冷着一张脸, 冠冕堂皇的语气:“你主子如今临盆,身为下人, 却对其情况一问三不知, 要你何用?”
“奴婢……奴婢……”那小宫女肩膀微微哆嗦着,看样子都快哭了。
杜心兰实在看不下去, 便温言笑道:“这丫头一看就是个粗使宫女, 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女医与稳婆们已经齐聚于寝殿, 有她们在, 应该没什么问题。臣妾看王上与夫人像是赶来得匆忙, 不妨坐下来一边歇息, 一边静候佳音。”
没想到苦夏连她也没给好脸色,描了青黛的柳叶眉略一挑:“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哪有杜良人说得那么轻松……”
话音未落,一直久未开口的嬴政忽然转过头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苦夏:“端华夫人这话说的,心兰本就是一名医者,又和丹儿关系亲厚,时常来阿房宫走动,想来应是了解丹儿的身体情况,所以才会信心满满。倒是端华夫人,丹儿有孕这么长时间,身为六宫之首的你却对此不闻不问。以前别的宫妃有喜,你也不是这个样子啊……还是说,你觉得丹儿生产时会出岔子?”
嬴政这番话一出口,苦夏脸色霎时变了,慌忙俯身低头解释道:“臣妾绝无此意!臣妾……臣妾自己也是做母亲的人,自是体会过生儿育女的辛苦。臣妾听闻丹妹妹今日临盆,不由自主回想起自己当年生扶苏时的艰险不易,故而心生担忧,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至于平日里对阿房宫关切不够,的确是臣妾的疏忽。臣妾不敢为自己开脱,还望王上给臣妾一个弥补的机会。”
嬴政暗暗冷笑,不禁感叹这女人在后宫待久了,不仅越发会装腔作势,嘴皮子也打磨得越来越奸滑伶俐,方的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成圆的……不过刚刚那些话也只是吓她一吓,倘若苦夏真的有事没事往阿房宫跑,他才要担心呢。
杜心兰的眸光闪了闪,随即站出来打圆场:“王上息怒。端华夫人既要料理后宫繁杂事宜,又得照顾扶苏公子日常饮食起居,哪里还有闲暇来丹妹妹这里串门?其实夫人对丹妹妹很是关心,虽说平时未曾亲自到阿房宫来,但也几次三番嘱咐臣妾多去探望丹妹妹……”
“如此说来,是寡人错怪你了。”嬴政瞟了一眼杜心兰,眉宇间的阴戾褪去,语气亦有所缓和,说着便让苦夏平身。
“谢王上。臣妾确实在很多方面做得不够,王上并没有说错……臣妾以后,定会努力做得更好。”苦夏说完,一边起身一边瞥向静立在一旁的杜心兰。
无论怎样,对方毕竟替她说了话,这份人情还是得先记着的;至于对嬴政认错那番话,作为后妃之首,苦夏当然知道一个君王爱听什么,不爱听什么。
更重要的是,她自入宫起就一直牢记一点——为君者,是永远不会错的。
所以,不论嬴政是否真的错怪了她,不论这个所谓的疏忽究竟与她有没有关系,该认的错必须得认,而且一定要认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便是苦夏这么多年来总结出的后宫处事之道,她自己亦深谙其道,游刃有余,所以才能在那些如春花秋卉一般娇艳多姿的后妃中独揽风光,长久立于不败之地。
嬴政的城府固然不浅,然而在感情上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总的来说就是你对我好,那么我也自然会待你不薄,你以真心对待我,我亦会回报以同样的真心。
此时此刻寝殿那边情形还未知,苦夏却仍在这耍小心思,殊不知她那些小心思越多,反而越招嬴政的反感。
果不其然,嬴政直接无视她的话,转身执起杜心兰的手:“殿内空气太闷,不若心兰陪寡人出去随便走走吧。”遂直接无视掉正殷勤地为自己端茶递水的苦夏,不由分说便拽着杜心兰抬脚迈出了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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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行至一僻静处,见四下无人,嬴政这才放开杜心兰的手,与此同时面色也冷了不少:“寡人听说,丹儿今日是被毒蛇咬伤才引起了早产……是你为她解了毒?”
杜心兰自是清楚嬴政起了疑心,可就算被怀疑了又如何,反正这事儿又不是她干的,她怕个啥?于是,坦坦荡荡地点头:“是啊,那么王上觉得是何人所为?”
“反正不是你……”嬴政淡漠地瞥了她一眼,眉心略微蹙起,“你既已为她解毒,她的身体情况你也应该全都知道了。”
杜心兰叹了口气:“是。”
“她这关……能过吗?”嬴政也不知自己为何会问对方这个问题,只是直觉告诉他——杜心兰比此时那些候在寝殿外的医丞要可靠得多。
杜心兰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咬了咬下唇,艰难地吐出一个字:“难。”
嬴政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忽然间仿佛想起了什么,于是唤来赵高:“夏无且呢?”
刚才在大殿里就觉得不对劲,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夏无且不在。
在这种节骨眼上,医丞之首居然没出现!
赵高如实禀报:“太医令在疫区,还没回来呢。”
嬴政当即大怒,一甩袖子:“胡闹!丹儿临盆在即,是谁在这个时候把他调往疫区的?!”
赵高跪在地上,一脸无辜地回答:“王上,这不是您自己下的诏令么?”
“寡人的确曾下诏将宫中最优秀的医丞派往疫区控制疫情,但优秀的医丞多的是,为何偏偏派出去的是一直给丹儿诊脉的夏无且?”嬴政很气愤,同时又十分懊悔自己这段时间因为樊少使的死而对丹儿耿耿于怀。
明明对丹儿说过自己不会再让她伤心难过了,却还是……
现在丹儿的贴身医丞被人调离那么久自己居然一无所知……等等,调离?
对啊,诏令是他下的,可他也不可能事必躬亲,能够有权力决定派遣名单的只有……
嬴政不禁看向杜心兰,而面前的杜心兰显然也注意到了他那不一样的眼神,不由得露出为难的神情,还咬了一下嘴唇,像是欲言又止。
嬴政心中了然,冷冷一笑:“寡人倒是小看了她!”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即明。
赵高膝盖都要跪酸了,见嬴政的眸光愈发阴冷,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要不……奴才这就去把太医令给请回来?”
“还不快去!在寡人身边当差这么久,这种事还要问吗!”嬴政刚刚是真的气糊涂了,如今回过神,自然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言行举止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对着赵高就是一通大吼,也不管旁边是否有旁人在场。
赵高起身,在杜心兰的注视下麻溜地离开了阿房宫。
“恕臣妾直言,疫区虽离咸阳不远,但此时出宫即使快马加鞭,最快也需一个多时辰……况且丹妹妹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就算太医令及时赶回,怕也于事无补,王上还需早做准备。”杜心兰迟疑了半天,终还是硬着头皮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讲出了口。
本来这话根本不应该由她来讲,可眼下这情形,不说也不行了。
嬴政的手撑着湖畔的围栏,低头默默望着湖面,似是不想让人看到他此时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艰难地打破了沉默:“你的意思是,让寡人保大保小必须选一个?”
杜心兰点点头,语气郑重:“丹妹妹的身子骨撑不了多久,请王上早做决定。”
“寡人明白了。”嬴政说完,转身疾步返回阿房宫大殿。
暴君攻略 无法强求
嬴政一回到殿内便听到姬丹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 恰好阿胡从内室匆匆走出, 后面跟着好几名端着盆的宫女。
嬴政一眼注意到那盆里的清水俱被染成了红色, 当即心头一颤:“阿胡,丹儿到底怎么样了?”
阿胡被迫停步, 眸子里满满都是忧虑:“贵人流了很多血,到现在孩子的头还没出来。寒女医说……说贵人的身子骨本来就虚,再加上难产, 如今只怕……只怕……”
没等她把话说完, 嬴政抬脚就往内室里闯。
阿胡惊愕地睁大眼睛,刚惊呼了句“王上”, 守在门外的几个医丞诚惶诚恐地冲上去拦住正准备进入内室的嬴政:“王上不可啊!”
嬴政目光阴沉,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让开。”
“王上,万万不可啊!”之前和学生们一起将姬丹送回宫的那名老医丞几乎是声泪俱下,就差给人跪下了, “您乃一国之君,切不可为一女子乱了方寸、失了体统!更何况产房乃污秽之地, 龙体尊贵, 岂能涉足?!”
嬴政二话不说,一把将其推开。
那老头本就喜欢倚老卖老、故作姿态, 以为自己这般年纪嬴政再不满也不会对他怎样, 谁知对方一向不把礼法放在眼里, 再加上情急之下, 竟真的动了手……虽然只是被推了一下, 但那颤颤巍巍的身子一个不稳还是不可避地朝后一倒, 幸好学生们眼疾手快,及时接住了他。
嬴政不顾众人的反应,大步流星地进了内室。
这一切都被嬴政身后的苦夏看在眼里,虽然面上毫无波澜,然心底却早已妒火中烧。
想当初自己早产,命悬一线之时,对方也不曾这般……想到这,她更是恨得银牙紧咬。
夏无且早就不在咸阳城了,就算这个时候他插上翅膀飞回来,也于事无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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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一进来便是一股扑面的血腥味,姬丹的痛呼也没有之前那么大了,倒是寒若在一旁一边握着她发凉的手,一边大声喊着:“姑娘,使劲儿!深呼吸,再来一次!”
“丹儿!”嬴政三步并两步来到床榻旁。
寒若一回头,差点惊掉了下巴。
姬丹双手绞着被子,用力过度的指关节隐隐泛白,由于顾忌着阿政就在身旁,不愿让他担心,她一直咬着下唇,拼命遏制因剧痛而冲出口的惨呼,苍白的嘴唇都被咬出了血,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一缕一缕凌乱地贴在脸上,胸口不住地起伏……
看着爱人痛苦不堪的模样,嬴政的心都要碎了,忍不住问寒若:“你有多少把握将他们母子二人皆保下来?”
寒若一愣,嘴唇嗫嚅几下,似是欲言又止。
到了这个地步,她并非不愿说实话,只是嬴政的问题太直接,也太尖锐,她不知该如何委婉地告诉对方——要想保住大人和孩子,真的太难了。
若是胎位不正导致的难产,她或许还有五六成的把握,可姬丹却是因先天不足引发气血两虚,继而造成了体力不济,如果放在平常也不足为虑,慢慢调养假以时日就算不能根治也可好转;可若在临盆之时,那便是致命的……这些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可寒若就是迟迟开不了口。
更重要的是,姬丹还在旁边,还在无边无际的剧痛中清醒地挣扎……
谁能告诉她,到底要如何开口?直接说只能二保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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