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真不挖煤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萝卜桑
画家全身心思扑在那副画上,没有回头看我,只是落笔的节奏开始显得烦躁。画家态度恶劣地对我说,“关你什么事?”
问:这是什么地方?答:关你什么事?
这段对话不仅答非所问,且思维逻辑混乱。显然,这位画家没有听懂我在问什么,又或者说,他只关心他自己的事。这句态度恶劣的“关你什么事?”可能是他应付外界问题的统一答案。
与画家无法交流,我准备去别的地方看一下。初来乍到,我迫切对这个陌生的地方建立较完整的认知体系。我想,如果走很远都遇不见正常的活人,我可以再回来找这位神经质的画家。
我有一种离谱的想法,这个世界脱离了现实感,好像存在本身只为了构成某种形式上的意义。但是什么意义,我无从知晓。
只是我没想到这个世界这么小。
我顺着灯塔大坝向前走,还没走出多远就被格挡住。前方是一片混沌的白色,很奇怪,仿佛我面前有一道空气墙,走到一定的位置就再难行进半步。我又向反方向走,这次我数了步数,共152步。这一侧的空气墙距离灯塔位置很近,我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见对着画板不停涂抹的画家。
或许这个世界是围绕着这座灯塔和这位画家存在的。
我审视着整个世界的框架,最终再次向画家走去。我想要情报,他是唯一的人选。
当我走回到画家身边时,我发现画家作画的动作有些奇怪。我仿照画家的姿势举起双手,立刻意识到了奇怪在哪。
这位逻辑混乱的画家是个左撇子。
接着我看向画家前方的画布。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刚才我路过画家时,没有留心看这幅画,这幅画在我的余光中就好像是一片黄白斑块的雾。可当我全神贯注地看向这幅画时,我看到了一座灯塔,白色的灯塔,海岸,各色颜料斑驳的海水,还有码头,黄昏中的码头。灯塔下有一对很小的人在灯塔下拥抱。
事实是,我现在所处的世界一切细节都可以和这幅画布景重合,包括空气墙,混沌的白色就是画布呈现的边缘。这是一幅成品画。
而画家,我发现了另一个关键性问题,他压根不是在创作,他重复做着涂抹的动作,仿佛只为了完成某种设定和任务。但这幅画是完整的,他无法为这幅画再加一笔颜料。
难怪,我想,他的手这么干净。
或许这幅画压根就不是他的。
我再次审视起这幅画,油画和世界重合度高度一致,唯独没有灯塔下拥抱着的两个小人。
现在灯塔下只有我和画家两个人。
但为什么是我们?画中两个人举止亲密,而我和画家,我们甚至都不认识对方。
我开始怀疑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
我对画家说,“你没发现这幅画和这个世界长一样吗?”我说着,用手指了指脚下所站大坝。
画家仍然不理我。我又问了他几个关于画的问题,例如:你是这幅画的作者吗?为什么要画这样的画?之类的,但他置若罔闻。
重生之真不挖煤 第61节
我开始觉得焦躁起来。
“喂。”我忍无可忍地推了画家一把。
画家突然像是被惊醒一样,从高椅上趔趄下来,左手画笔掉落在地,调色盘险些被打翻。画家表情如此惊愕,甚至还有点茫然。似乎他是一直坐在这里,从来没被人推过一把,也没料到有一天他会被人推上这么一把。
然后他转头看向了我。
他的视线定格在我身上,看了好一会,他依然没有回答我刚刚抛出的任何问题,而是答非所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画家的话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向着画家靠近一步,问他,“你认识我?”
随着我的脚步向前,画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的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有些局促,但很快被遮掩住。随后他看向手中乱七八糟的调色盘,好像那团混乱可以让他平静。
看着画家的反应,我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捡起地上掉落的画笔,走到画家面前。
画家察觉到了我在走近,他下意识还是想躲,但我没有给他更多的反应时间。我一把抓住他的左臂,他的身体瞬间发生僵直反应。画家的神色开始变得更加局促和焦躁,却无法再进行反抗。
想法得到证实,却更令我奇怪。这位画家有些怕我。为什么?
在这个画的世界中,我是外来客,没有目的,对四周一无所知;画家则是局内人,他处于世界的中心处,且带着目的在作画。他明显比我更占优势,比我知道更多东西。原先他态度恶劣地对待过我,看上去对一切都不屑一顾,没道理怕我。
但自从画家状似认出我之后,情况就扭转了。我把画笔放入他的左手中,放开了他的胳膊。随后画家后知后觉地放下左臂,他这才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画家看着手中的画笔,像没见过这根画笔一样出神。
我看向他半抬在空中的左手。很耐看的一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食指上圈着一个戒指。准确地说是个铁环,年代久远,表面生锈,外漆部分脱落。很难想象画家为什么要把这么一个东西戴在手上。
当画家支起画笔,准备继续作画的时候,我从他手背朝外的方向,看到了铁环外侧刻写的一小串字。
不是我能看懂的文字,而且很不起眼。
眼下无处可去,我开始尝试向画家闲聊,“上面刻的什么?”我指着他的手指问道。
鉴于刚才数次失败的尝试,我没有期待能得到对方的正常回复。我只是希望他能开口再说点什么,随便什么,或许有新的线索。
令我没想到的是,我这话一问出口,画家动作静止了,好像读取磁带被卡住一样。
紧接着,传来一声纸张撕裂的声音。
颜料斑驳的海面突然从外部被撕裂开,印象派夕阳抓成褶皱,整个世界随着狂风暴雨翻涌起来,墨汁一样的海水顺着裂缝涌进,瞬间淹没了灯塔。
这个纸做的世界随着我的一句话瓦解了,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理由。
在被海浪彻底吞没的瞬间,我感到头顶有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近乎野蛮般将我的意识抽离出去。
电光四火间,我来不及反应,随着天翻地覆般的晕眩感,我被弹射到一面墙上。
几秒后,我恢复清醒。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是这么一下,眼前的空间已经变了。
那个色泽沉郁浓烈的油画世界彻底消失,紧接而来的,是一个更闭塞的地方。
我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难以视物的昏暗房间,然后面前有一个酒瓶子。
准确地说,与刚刚的印象派很不相同,这是一个正常且真实的酒瓶子。酒瓶里的酒还有剩,倒在桌子上,深红色酒液顺着桌面撒了一地,部分液体表面已经干涸,凝固成一团血状的污渍。
从颜色看上去,这个酒瓶子已经倒了很久了,旁边留有几个褐色脚印,随着走远越发变淡。大概曾有人从这里走过,并对此毫不关心。
在没有弄明白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轻举妄动是愚蠢的。我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自己所在的房间,然后我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所在的地方,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废墟。
一个居家房常见的客厅,目测四十多平,还算宽敞。遮光窗帘把户外遮挡得密不透风,从窗帘外缘荧光一样的边线来看,外面应该是白天。屋内混乱程度到了令人难以理解的地步,电视机被掀翻在地,椅子胡乱堆在一起,那个撒了满地酒浆的瓶子仅是混乱的冰山一角。桌子上有腐烂的水果,有几颗滚落在地上,然后是剩饭,被人漫不经心践踩过的软烂剩饭,又被脚印拖出去足有几米远。遍地都是烟头,长的短的,地板和桌子布满烟头灼烫的疤痕。还有各种牌子的空烟盒、捏变形的啤酒易拉罐、早已过期的即食三明治,垃圾堆得比冰箱高,垃圾筐有一个电子表。
随后我又看向地上早已凝固的酒浆红脚印,开始推测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刚刚的世界又为什么会突然被撕裂开?没有任何头绪。
在我还没想明白该如何行动时,沙发上有一堆垃圾突然动了。
一个玻璃酒瓶被打翻在地,然后从沙发椅背遮挡的后方,迟缓地伸出一只手来。
我没动。原因是我没想到这房间原来有人,而且离我这么近。
那只手抓到沙发椅背上,了些力气,把自己从低处拉起来。是一个男人,头发略长,非常凌乱,遮盖住眼睛,下颚胡茬像野草一样生长。他站得不稳,左手抓在沙发椅背上,右手拿着一部手机,身形晃动,身上带有明显的宿醉感。他仅站在那里就感到吃力,然后踉跄着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光着脚从我身边走过,我没出声,他仿佛没看见我。
室内光线昏暗,但空间有限。他几乎从我眼前走过,怎么可能看不见我?
难道是个盲人?
正当我如此想着,男人踩到地上一个腐败的桃子。他晃动的身体瞬间歪斜,滑倒在地上一堆说不出什么东西的混合垃圾上,发出很大一阵响声。他躺在地上有一阵子没动,像摔昏过去一样,片刻后才爬起来。他似乎觉得身体不适,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模糊的音节,最终碾过残渣向原本行进的方向走去。
方向感明确,应该不是盲人。
我抬起双手,看不见自己的双手,向下看,看不到自己的双腿。我的视野透过原本应该出现身体的位置,看到了一面白墙,和本应出现我身后的若干物体。
眼前的世界如此接近现实,令我有些难以接受。我尝试用声带发声,没有任何声音,尝试捡起旁边的一颗烂了半边的苹果,又意识到自己实体都没有,拿什么捡?
貌似,我只保留了视觉和思维,无法与这个世界产生任何互动。消极接受的状态。
话说回来,在我的感觉中,还保留着一些拥有实体时的惯性和印象。我应该很喜欢真实感,喜欢切实且可行的东西,也喜欢追求些什么,喜欢凭借情感上的热情来完成目标。总的来说,我喜欢活着的感觉。但没有实体就肢体触觉,没有肢体触觉就难以体验生活万千。我想,如果这个世界是真实世界,或者极其接近真实世界,那我现在的角色,或许就是,一个意识体?
当然,意识体只是一种概念。也或许我是一只鬼。毕竟没人在当鬼之前知道鬼是怎样一种状态,又是否会保留思维和生前记忆,保不齐就是我这样的。
男人这时已走进另一间屋子,受到莫名的牵引力,我的视野也不受控制地跟在他后面飘动。当我尝试待在原地,不跟随他移动时,我发现这动作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他身上有某样东西正像一根无形的绳一样与我捆绑。而这个与我捆绑的东西,大概率可以解释我为什么会以这种状态出现在这里。
思及至此,我妥协,主动像那人率先进入的房间“走”去。
是洗手间。
这男人身体不适是真的。我站在洗手间门边上,看他双手扒在马桶边上呕吐,呕吐到青筋暴起,支撑在侧的双臂都轻微痉挛起来,但又没真正吐出些什么,大概只是难受。足有近五分钟,他停歇了干呕,喘息着滑坐到一旁,后背撞在洗手池下面的落地橱柜上,搁置在手池边的手机跟着滑了一下。
马桶还挺高级,那男人离身之后,自动冲起水来。
说实在的,如果我不是意识体,我可能会给这位打个120。也或许因为我真是鬼,所以我更能理解活着的珍贵之处。眼前这位,我不知道他在生活中遭受了怎样致命的打击,但从室内环境来看,他确实在糟蹋生活。
这种铺张浪的行为在我看来不太可取。且莫名其妙地,还有点难以承受。为什么?
这时,男人缓解了生理上的不适,开始摩挲自己的口袋。他摸出一个烟盒,撇开,空的。
他再一次摇晃着身体站起来,向客厅中的废墟走去。
他走了有一阵,客厅及更远处陆续传来因翻找而发出的窸窣声。这次我站在原地,发现自己并没有跟着移动。
难道是与我捆绑的东西仍在洗手间?
我看向了被搁置在手池旁边的手机。
我围着手机仔细打量着,一个普通的苹果手机,没有用保护壳,看不出什么特别。但确实隐约与我有一层说不上来的联系。这时男人的脚步声响起来。
他又一次回到洗手间,肢体状态松懈,嘴里半咬着一根点燃的烟。他靠在洗手间门旁,左手拢到嘴边,用力嘬了一口烟,然后吐出从鼻腔和口中溢出淡蓝色的烟雾。他抽烟速度像是在赶时间,肺腔和大脑充分发挥尼古丁的作用,令他陷入了短暂且惯常的晃神之中。待烟雾散漫在整个洗手间之后,他随手将烟头捻灭在手边,继续向里走。这男人看上去对一切感知都漠不关心,如同随地可见的水果,从内部开始溃败。溃败,但并不脆弱。我说不出那种奇怪的感觉。
男人的左手从我眼前穿过,拿起水池上的手机。再次离开洗手间。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两条线索。
首先,当那个男人触碰手机的一瞬间,手机上方突然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串近乎透明的数字。
62:56:07
男人对此无所察觉,并且数字开始像计时器一样缩减。
62:56:06
62:56:05
我不知道这又有什么意义。
其次,这个男人惯用左手,其左手食指背部有一圈文字刺青。
虽然状态完全颠覆,位处环境也毫不相干,但我还是后知后觉地认出了他。
画家。
第78章 番外·我·画家(二)
作为一个没有记忆的“人”,我保留了最本能的自我意识。我想知道我是谁,以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连续两次陌生的地方,唯一交集点是见到了同一个人。我想这人应该跟我有关系。
我称他为“画家”。
我的问题大概率能在画家身上找到答案。还有那部与我捆绑的手机,它上方数字正随着电子表的变动同步缩减。
我不知道当这三个数字同时归零时会发什么,我也不喜欢将希望寄托于未知的东西上。鉴于上个世界毫无征兆就瓦解了,我要凭借现有条件找答案,最好赶在归零之前。
只是,着急没有用。我拿画家没办法。
白天,画家不出门,几乎不吃任何东西。他表现得很沉默,对环境也很冷漠。歪倒在地上的电视机持续播放画面,没人扶正,也没人去看。画家只是抽烟,一刻不歇地抽烟,再就是喝酒。
胃里没有任何东西的时候,喝酒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只是看画家那副状态,他仿佛丧失了痛觉。当身体代替大脑作出应激反应时,画家会像刚醒来那样去洗手间呕吐。他干呕得很用力,胃里除了酒液,没有任何东西,强烈的应激会引发身体痉挛,这个过程很遭罪。结束之后,画家抬起头来,他用喘息着平复呕吐感,眼睛只盯着虚空的一个点。这时他会难得外露出一些情绪,凶戾缠身,仿若一只恶鬼。
多数时间里,画家不制造任何声音。
而我,我没心思看电视里歪斜的画面,只能看着手机上方的时间不停流逝。
55:35:27
55:35:26
一无所获。
桌上烟灰缸插满烟头,画家从洗手间回来,脱力状仰坐在沙发上,双手散开搭于沙发靠背两侧。客厅烟雾缭绕,旁侧一盏昏黄的台灯。灯下我们两个人,并肩而坐,画家沉默地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我同样沉默,他看不见我。
一整天,画家什么都不做,我陪他坐着。我看着他迟缓且散漫地点着一根新烟,拢在左手指间的烟蒂火星随肺腔呼吸,像黑夜中一粒橙明色雪花。
我挪开视线,很不寻常的,感到无能为力。又过了近一个小时后,画家拿起手机。
我的视线跟随过去。
从我到来之后,这是画家第一次主动划开手机。他熟练地输入密码,08,输入到中间两个数之后,画家拇指一顿。他捻弄着烟杆,缓了一会,才继续输入下去,18。
手机锁屏解开,画家用拇指点进手机相册。
照片很多,很杂乱。相册中风景居多,不见人像。画家向上翻了几页,然后拇指再一横行乱七八糟的杂物图上停滞了一下。他像翻阅过无数次那样,凭记忆对接下来出现的东西似有所觉。
过了几秒钟,画家手指缓慢地滑动下去,下行出现了第一张人物照。是朋友们的合照。
乍一翻到这张照片的时候,画家捏着烟的左手没控制住颤抖了几下,嘴唇跟着哆嗦起来。他像是被这张照片狠狠烫了一下,即使做了心理准备,动作里仍有鲜明的痛觉反应。
照片内一共三个男人,左边一个白人,右边一个黑人,中间是个亚裔。三人大概是朋友,勾肩搭背,年纪二十多,站在挂满灯红酒绿英文招牌的街上。中间那个亚裔男人看上去是这张照片的主角,他个子挺高,对着镜头笑得相当活跃,且傲气十足。他比了个手枪的手势,抵在自己微微抬高的下颚上,有耍酷的意思在。
画家只扫一眼就扬起了头。他右手握着手机,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左手食指和拇指不停地哆嗦,像是捏不住这根烟,抵到嘴边,烟气吸不进去。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随后将燃烧着的烟蒂揉进指间,指关节发白,那粒橙明色雪花最终烙灭在手掌心里。
烫的痛觉真实发生了,这份痛觉抵消掉了画家一部分神上的东西,直到左手臂不再颤抖。
画家松开左手,破碎扭曲的烟杆掉落在地。他看上去平静了一些,对手掌中翻起血肉的烫痕无所察觉。画家点着一根新烟,抽了一会,继续翻看手机。
重生之真不挖煤 第62节
从照片来看,手机属于这位摆手枪动作的年轻男人。
人像不多。看来手机主人对拍照不感兴趣。单人照片更少,与雪山合影,与形状奇怪的建筑合影,大多还是与朋友合影。手机的主人看上去身体状态不错,笑容惯常真实,也很有感染力,就是爱显摆,运动抓拍喜欢挑战高难度动作,看得出这人生活中比较活跃。还有几张不知被谁用这部手机抓拍的照片,也是为数不多的单人照。其中一张是在地铁站台,侧影挺拔,单肩挎着日常用运动包,注意在被吸引的一瞬间,向手机方向看过来,脸上没防备。
翻到这张照片时,画家陷入了某种静止的思绪中,拇指停滞在手机屏幕的边角。他放下手机,看了看混乱的烟蒂,又看着地板上摊开的光晕。
画家用鼻子呼吸,逐渐艰涩颤抖的呼吸。他低下头,像是不堪重负,随后手指蜷缩都变得痛苦起来。
我看着画家左手伤口崩裂,有些血水滴落下来。又想起刚刚黑夜中那片橙明色雪花。
这个手机困住了我。
如果,画家面前这个手机是我的。那么照片中那个看上去又不太成熟的男人应该就是我。
第一个问题解开了。
但我不知道我和画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而画家陷入如此难于逾越的痛苦之中,也令我感到难以承受。
我坐在接近光源的地方,画家则躺在沙发背光的另一侧。他将自己埋在杂乱的毛毯中,仿若不存在般,一动不动。我站起来,地上没有我的影子。
我走到窗帘边上,透过一点没被遮住边缘审视外界。我们所在公寓是一个十分现代化的高层,看地段较繁华。我顺着对面同一小区的公寓楼的一层层往上数,重复核算几次,确认自己眼下正在二十五层。
我又看向屋内,心里盘算着有什么办法能给他搭上句话。如果这手机真是我的,而画家这副鬼样子又有我的原因在,那么我有必要让他不这么消沉下去。
至少,活的像个人样吧。
我尝试着改变地上液体的痕迹,无济于事,所有物质的东西都会从我的意识里穿过去。我又去尝试操纵被画家握在手中的手机,没有任何反应。直到我看见了画家左手食指上的刺青。
一串看不懂的文字,不明含义。但是刺青表面,微不可察地飘动着一丝仅比汗毛高一点点的金色的点芒。
如果不是这个角度近乎完全暗下去,我观察的距离又足够近。我不可能看见这点点光。它不属于画家身体的一部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当我用手触碰那点光时,一股似曾相识的蛮力传来,随之,我走进了画家的意识中。
我躺在一个手术台上。
没有医生,没有人。我坐起身来,冰凉的灯光打在身上,房间内就我一个人。穿着手术服,头发被剃光,戴着帽子,裸露在外手脚都是无血色的惨白。
随后,我意识到了这不是一个手术台,这是一个停尸床。
而我,我是一具会动的尸体。
这还不是最反现实的。
最反现实的是,我能感受到我身体里没有血液流动,体内有一个心脏,它早已停止跳动。但我衣服外面,还长着另一颗跳动的心脏。
铿锵有力,平稳地跳动缩。即使离体在外,仍看得出这是一颗很健康的心脏。
我走下停尸床,四周玻璃都是黑的,眼前只有一扇医院常见的门。
我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当我接触那点金芒的时候,我走进了画家的意识中。画家正在昏睡,所以这里是他的梦。
连同上一个反常规的画中世界,也是他的梦。
难怪。
梦是潜意识的体现,难怪毫无逻辑和现实感可言。
可惜我生前大概也不是从事心理行业的人,我对梦不了解,对潜意识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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