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秋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陈隽
盈月闻言犹豫着起身,暗自抚平衣褶调整呼吸,慢慢走了出去。
窗幔轻扬,日光探进,照向她光洁的侧脸。
俏丽生动的眉眼被度了层白光,仿佛是圣洁的修女,娇嫩饱满的红唇却有着糜烂的风情,两相结合别有趣味。
许文酬见她低头踟蹰不前,也不着急,懒散地坐在沙发里等她。
盈月就这样走到他面前,看见他敞开的一粒衣扣,看他下巴上的青色胡茬,看他形状好看的唇,就是不敢跟他对视。
许文酬微微仰头,抬起手轻巧托住盈月一边脸颊,带着玩味审视她。
两个人的头颅一上一下,他就饶有趣味地看那张巴掌脸由白转红,最后连半藏在发丝里的耳朵也红的透透的。
他的目光灼灼,盈月僵着身子,直到这时,她才第一次清楚的感受到,他们是恩客和妓女的关系。
许文酬像是没注意她的僵硬,兀自开口
“盈月盈月,怎还亏起来,平日多吃些。”
语气神态里藏着些道不明的东西,说罢顺手拍拍她的脸,将外套搭在臂弯里,转身走了。
门一关,盈月就听见外边云姨的声音,伴随杂乱的楼梯声,然后是窗外的汽车启动的引擎声。
盈月扶着窗子往下望,只瞧见黑亮黑亮的车屁股。
盈月端坐了一个多时辰,腰酸背痛。
云姨进来夸奖她,喜不自胜的样子,大概是得了许文酬的好话。
在她耳边左一口乖女,右一口心肝叫个不停。
被吵的脑仁发昏,盈月忍不住鼻痒,一个“啊...嚏”,喷了她满脸。
没等云姨说话,紧接而来的是第二个第叁个。
云姨拖着丰腴的身子忙往一旁躲,却是不察撞上了桌角。
顿时形容狼狈,满心的恼火也不好向她发,只厉声叫骂旁边的灵芝,命她扶盈月回去。
她这幅样子,想到被她拧的那处,盈月心里有些解气,沉闷的心绪都松快些。
回到住处,就看裴二站桩似的等在那儿,盈月还以为是小秋有了消息,急匆匆的过去,却是一件不相干的小事。
盈月当下甩了脸子,扒开他进屋就要关门。
“陈盈月你什么态度?”
“被许大少看上腰杆子都硬起来了,我跟你说句话都不配了是吗?”
盈月被他一通阴阳怪气气的咳嗽,索性放开了门,就站在门口骂他。
“我什么态度?你不用故意拿有的没的来挤兑我,你心知肚明我是为什么生气!”
“小秋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音信全无生死未卜,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急啊!”
“上次出门你答应我什么了?言而无信,我就不该指望你!”
“你不去找,还不让我找,整天像个没事人似的,你有没有心!”
“咱们仨从小一起长大,你是忘了他对你多好了吗?”
盈月控制不住的嘴唇哆嗦,眼泪夺眶而出,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臂弯,不让他看。
裴二听她指责自己,分辩几句,骂她就知道裴近秋对她好,说她没心肝。
“你走吧,我不想同你说话了。”
盈月失望至极,再不想面对他,站起身就要往里走。
可一起身便是头晕目眩,两眼发黑,耳道轰鸣,一个泄力,整个人硬生生摔在了地上。
意识模糊间,听到灵芝一声尖叫。
【1】摘自清末妓女写的情诗。
半盏秋月 第六章
盈月害了场病,头磕破了个小洞,还有些脑震荡。
最要紧的是她的感冒,从咳嗽变成发热,喉咙肿痛发展到支气管发炎甚至肺部发炎。
许文酬给请的西医每日过来给她输液,白日里输液了退烧半夜又烧起来,一连几天不见好转。
云姨急得不行,这样下去必要耽误生意,又请来了中医给她瞧。
那个郎中不乐意看见西医的输液瓶,说盈月是思虑过重,心火过盛,中气下陷,肺卫失调,开了两副药。
云姨想要双管齐下,西医中医这下一起反对,其中各有克制,不能乱用。
盈月整日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只有下午时才清醒几分。
云姨就坐在床边细声细语地跟她讲话,手摸着她的头,仿佛是一位真正的母亲。
“许公子来看望两回了,快点好起来,省的我们记挂。”
“我得乖女喔,你心里是装了什么要紧事?说给我听听,什么事能有你身子重要呢?”
盈月嗓子干涩说不出话来,只是摇了摇头。
她不是没想过让云姨帮忙找小秋,可任谁都知道,云姨最是不喜他,就算跟她说了,得到的结果大抵也是假的。
云姨嘱咐灵芝照顾好她,自己叹着气离开了。
盈月脑子发胀,眼角瞟到吹进来的一片枯叶,注意到了窗外的呼呼风声。
秋天过去了,便是年底了。
盈月又睡了过去,输完液给她拔针头都没感觉。
她做了个沉沉的梦。
是十二叁岁时,她在前边伺候一个叫曾莉的姐姐,忙完了杂事就到柴房去找小秋裴二汇合。
当时小秋的个子已经窜起来了,比她高了整整一头,穿着一件和裴二一样的粗布袄,蹲在地上教她俩写字。
他的侧脸沉静,态度认真,周身气质不见颓圮,仿佛园子里的变动也不能动摇他。
自从红姨病重,云姨当家,小秋的日子就艰难起来。
先是断了他的课程,了他的独院,又给他起了裴叁这个名号不准旁人再喊他本名,把他从小少爷变成了一个普通伙计。
其他人均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阴阳怪气之辈也不少。
盈月当时除了替他伤心,却还有几分隐秘的快活。
那样遥远的小秋,下了高台来到了自己所在的尘土中,杂七杂八的人也没了,只剩她陪着他。
可她当下见到正专心给她教学的小秋,便憎恶起自己的想法来。
他不属于尘土,高台才应是他的位置。
“这个字不常用,就不用记了。”
他转过头来看她,脸颊瘦削,整日的劳作令他灰头土脸,可一双眼睛藏着星子,在昏暗杂乱的柴房里,也是那颗最明亮可贵的宝石。
盈月头脑发热,探身去亲他。
盈月睁开眼,视野里是挂着丝幔的床顶,额头上都是汗珠,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到过小秋了。
这时候梦见他,不是个好兆头。
盈月嗓子干渴,灵芝不见踪影,只好自己下床。
这是傍晚时分,园子里又热闹起来,她能听到隐隐约约的笑闹声。
盈月披了件外套,搬了马扎坐在门口吹风。
计划着私下里让许文酬帮忙找小秋。
莱江靠北,傍晚风大,旁边细细的竹子被吹的婆娑作响,西天上尽是霞光,被院墙挡住视野,她只能看见远处莱山的山尖,没甚么绿色。
盈月接连打了两个喷嚏,不敢再坐下去,低头拾起马扎时,眼前出现了个黑黝黝的布鞋,起身一看,正是穿着褐色马褂的裴二。
盈月不乐意搭理他,径自放了马扎,回到床上。
裴二没了当日的火气,亦步亦趋地跟进来,看盈月没有理他的意思,沉默半晌,兀自开口。
“裴叁没失踪。”
不大的声音在静悄悄的屋子内分外明显。
“你说什么??”盈月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是当兵去了,你别忧心了。”他说完便要走。
盈月不管不顾从床上追下来拉住他,摔了个趔趄。
裴二赶忙搀住她,才了头脸先着地。
“你胡闹什么!”裴二吓得心惊胆战。
“你跟我说清楚些!”盈月不理会他的责怪。
裴二看她踩在地上的赤脚更生气,无可奈何把她抱回床上。
“你躺着听我说。”
盈月这才老实下来。
“裴..小秋是被征走了。”
“上个月休班我俩一起去城郊伐木场做工,晚上回来的时候碰见一队带枪的兵。”
“问了我们几句,就把小秋征走了。”
盈月又坐了起来,疑心他是在诓她。
“那为什么没征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她头发散乱,有几缕粘在额头,一脸的病容,可眼睛却明亮,只为她关心的人和事。
“谁征兵要跛子。”他自嘲一笑。
第二个问题却是嘴唇蠕动半天,说不出来。
“你又骗我!”盈月抄起枕头往他身上砸,气的胸脯起伏,情绪激动之下又是鼻头发酸,句末带了哭腔。
“我没有!”
“告诉你然后呢?你肯定要追过去,追又追不到!更何况裴叁当了兵得去北面,以后又见不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盈月只觉得他是个白眼狼,去推他让他滚。
想起来件重要的事,又问他。
“钱呢?”小秋这几年偷偷攒下来的钱只有他们叁个知道。
“....他带走了。”
“你放屁!他又不是随身带着!被征走怎么可能回来拿!而且那钱是小秋用来给我赎身的!”
不然他就不会一刻不停的到处做工。越临近梳拢之期越是拼命。
她想着能每日看见他就挺好,可裴近秋却还是不管不顾要给她铺出一条路来。
“你说啊!”盈月又推了裴二一把。
“我花了!连着征兵都是我花了!在赌场输干净了!”裴二甩开她,破罐子破摔。
裴近秋是把盈月托付给他,让他拿着钱找机会送走她。
可是他不想。
出去了她必然会去找裴近秋,在这豢着,她才会老老实实跟他一块。
陈盈月当个妓女,他是龟公,两相匹配!
“你混蛋!”盈月又打又骂把他赶出门去,躺在床上闭着眼流泪。
如今有了小秋音信,却忧心现在当兵是去送死。
而她呢,她真的孤身圈在笼子里了。
这一生一世,便是在尘土里,被人糟蹋,得病,最后不倒四十岁死掉,就是这花柳街的众生命。
许久,灵芝提了饭盒回来,也没注意盈月的情绪,心不在焉的摆好饭菜,犹疑着向她开口。
“姐姐,陆香.....没了。”
半盏秋月 第七章
莱江永兴街和裕华道的交汇路口是百货公司,对面有一座小洋楼,小洋楼底下是恒丰银行的门面,上边是玉水西餐厅。
当天下午,陆香穿着心爱的旗袍,从洋楼的天台上跳了下来。
六层楼高,摔成了肉泥,血泊染红了恒丰银行门口的地毯。
莱江城为之愕然,警局以自杀结案,各路报社记者纷纷出动,要从这决绝的女子上挖出些故事来。
只用了一天,陆香的小照就上了各大晚报。
公报上大人物为政策争论不休,内容丰富的晚报倒是莱城的畅销品。
这位香消玉殒的妓女成了整座城的谈资。
照片上的陆香面颊饱满线条圆润,花着细细长长的眉毛,眼睛没看镜头,嘴角带着笑,俯首低眉,油墨模糊也可看出是位美人。
众人猜测陆香的跳楼原因,许大公子同这美人的关系匪浅,自然也受到了额外的关注。
近两周,许文酬都没露面,报纸上关于妓院苛待女子动辄打骂的报道多了起来,现已发展为敦促政府优化妓院的管理方式,对他的讨论反倒少了。
云姨忙的焦头烂额,这些花柳街的管事妈妈们一齐凑了钱,打点政府各部门的老爷们,就连消防大队长都要再送一份钱过去。
陆香没有葬礼,云姨为她打了一口实木棺材,葬在了城外南山上。
倒是有市民自发去看她。
风头过去后许文酬派人给云姨送来了几万块,也不再提盈月的事。
陆香为人高傲却不乏真诚,同她关系好的薛云芸哭抽过去,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园子更是沉寂。
盈月被停了西药,单单用起中药来反而慢慢退了烧。
云姨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看灵芝伺候她喝药,嫌灵芝笨手笨脚,自己拿过药碗来喂。
“我们女人呐,天性弱势,无论是身体还是神。”
“尤其咱这种生意,把心给封起来才好,别去依赖男人。”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人家拍拍屁股走了,光剩咱们女人陷进情感里。”
“像是你香姐姐,我明着暗着说过她多少次,就是不听,现在得了这个下场。”
“你虽主意大,却是个听话的,往后营生,千万记得要警醒些。”
陆香的死对云姨影响颇深,平日里都是扬着下巴,吆五喝六咋咋呼呼,现在确是有几分垂头丧气之感。
一阵不适的安慰后云姨才入了正题。
盈月这梳拢之礼出了变数,许文酬是指望不上了,现如今出事之后,大多人觉得晦气,每日进账少了八成,更没几个人有买她除夜的意愿。
是以只能尝试开源之计,改换方式,先公开售卖跟盈月交流的机会,知晓的人多了,以后就好办了。
“只是委屈我乖女劳累辛苦了。”云姨对盈月的品相很满意,不怕此举传不出名声。
盈月倒是没所谓,自从知道了小秋下落,她反倒浑浑噩噩起来,干什么也没意愿似的。
云姨肯这样拐弯抹角跟她说,已经是极大的脸面了。
她要有反对的意思,估计后面就是硬的了。
接客地方在跃枝轩的楼下,一个叫盼月窝的厢房。
桌上有茶果点心,她后面都是些乐器。
外边有健壮的龟奴守着,不怕来客不规矩。
盈月身子还没好利落就换上各式旗袍,接待各色男人。
有政府科员,有布庄掌柜,甚至还有几位年轻气盛的学子,过来质问她为何做这等出卖肉身之事。
盈月一一应付过去,倒也觉得有趣。
直到有一天见到个熟面孔--那日帮她的长衫男子。
他坐在对面有些局促,推了推眼镜,对她笑了笑。
“我姓唐名钰字季礼,您叫我季礼便可。”
爱┆读┋书:wooip﹝woip﹞
半盏秋月 第八章
唐季礼穿了一件朴素的麻制长衫,在铺着绸缎的桌前正襟危坐,跟粉妆玉砌的盼乐窝极不搭调。
虽不习惯身处这样的环境,可说到正事,便浑然忘物,神态端正,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她。
“当日陈小姐为人所迫,季礼无能为力,之后多方打听。”
“恰好媒体大肆报道,我才有机会寻来。”
盈月注意到他用细布带绑起来的眼镜腿,想必也是生活拮据,为了确认她的安危,却要支付远远超出他能力范围之外的“见面”。
这样赤诚之人,盈月拿不出对旁人假意逢迎的态度。
“谢谢您牵挂。”
“我现在过得还不错。”这样萍水相逢的善意,让她眼眶微酸,低头调整了下,复又抬头向他微笑。
“我已经熟知花柳巷的报道了。”
“在这种压迫你神,剥削你肉体,视人格为草芥的地方里,陈小姐当真过得不错吗?”
盈月没想到他和那些来这演讲的学生一个腔调,顿时有些失落。
“过得好不好又能怎么办呢?”
“如您所见,我从小长在园子,学的就是怎样讨好男人们,能怎么办呢。”
她呷了口茶,耐着性子反问他。
“逃离魔窟,拯救自我。”
要不是唐季礼的话语里透着坚定认真,盈月几乎要以为他是在逗弄自己了。
“先不说园子里养的打手何其多,就说逃出去之后,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在这世道里如何生存呢,难道要去政府的救济所再被抓回来吗?”
盈月不愿再跟他探讨这个话题,它让她的心情变得沉重,令人难受。
把头上插的金饰放在桌面上推给他:“唐生不必多说了,这个拿去换副眼镜吧。”
这是云姨接她充场面的,到时候不见了,估计又是一顿打骂,期望云姨看在她马上营生的份上手下留情。
轻薄的纱幔在窗口摇曳,光线在唐季礼沉默的面容下晃动。
他深吸了口气,仿佛下定很大决心似的,将手平放到她面前桌面上,然后展开。
里面是张褶皱的船票。
“陈小姐,季礼不是天真无知之辈,您的种种难处,我心知肚明。”
“我会在五日后前往日本留学,您愿意跟我走吗。”
盈月被眼前的馅饼砸懵了,呆在凳子上,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要求陈小姐做什么交换的意思!”他又想到了什么,赶紧红着耳朵补充。
盈月倒是不会怀疑他的人品,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有所图谋,这种条件下,盈月也愿意支付。
“船票价格不菲,唐生买了两张吗?”
“为了寻求帮助,我将您的情况告诉了我的同学们,并得到了支持,希望陈小姐不要介意。”
盈月赶紧摇头,站起身来,到一旁去给他下跪磕头。
“唐生大恩大德,盈月会铭记在心。”
唐季礼的社交圈大多是学生,早就摒弃了“跪拜”这种封建糟粕,猝不及防受她一礼,不自在极了,赶忙把她扶起来。
“你不用这样,只是可惜世上有许多和你境况相同的女子,我们却是有心无力。”
盈月为他话语里的无奈触动,想起来含烟和陆香,心里不是滋味。
还想再说什么,就被敲门声打断。
“盈月?”
是外边守着的龟奴,听见里边有动静,确认她的情况。
爱┆读┋书:wooip﹝woip﹞
半盏秋月 第九章
所幸不是裴二守在外边,几句打发了向里张望的看守,盈月恐怕有变数牵连唐季礼,在两人匆匆约定了时间后,便让他赶紧离开了。
盈月整个人倚在窗子边,看见唐季礼灰仆仆的背影,心里升腾出无限希望。
她不担心唐季礼诓她,从小在混乱的园子里长成,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她有自己的判断。
自从含烟小秋走了之后,自己留在这对她来说大概是一种刑罚。
好像每日泡在大水缸里,底下烧的火越来越旺,在温吞水的包裹下,越来越窒息,就等熟透了给他人呈上去。今日得了希望,心情更是云开月明地舒畅。
盈月伸了个懒腰,笑着随来找的灵芝一齐回去,又怕露出什么异样,强迫自己作出一副忧愁冷漠的神情,跟往日别无二致。
用过午饭,灵芝出去洗刷餐具,盈月趁机摊开纸张,找出一只酒红色的钢笔。
这是她的十四岁生辰礼,那年学完了小秋教她的字。
深红色的笔身带着柔和的光泽,配着金色笔夹,看起来非常高级。
一个墨点滴在纸上,向四周氤氲开来,盈月心思百转,踟蹰半天才落笔。
“五年之后,每逢中秋,清水桥上银杏树下。”
待笔迹干透,对折几下藏在床对面的砖缝里,这是他们小时候传暗号的地方。
盈月叹了口气,自己去了日本,怕是要跟小秋完全失了音信。
留个线索在这里,万一小秋找过来,有朝一日,他们终会相见。
那时候她就只是陈莹月,可以靠近裴近秋的陈盈月。
----------
下午再去盼月窝的时候,盈月连应付都觉得煎熬。
这回来的是个竹竿一样瘦小的中年男子,上唇被黑黑的胡子盖了一半。
说起话来滔滔不绝,说自己在保定、唐山皆有企业,用来生产面粉。
盈月中午高兴间吃多了,这会子旗袍绷在肚皮上,不好放松坐姿,用团扇遮住半张脸,嘴上心不在焉的附和他,心下却不以为然。
他要是能有几家面粉厂,怎会瘦成这个样子,还来她这儿显摆,同在这条街上的玉芝庭不是更高级些吗。
那浑浊的眼珠说话间就往她的身上乱瞟,盈月恶心至极,更庆幸唐季礼来找自己了。
今日的时间分外漫长,等竹竿男说的尽兴了,又问她为何不爱说话。
突然的,他走到盈月身后,扳住肩膀,头凑到她耳边道:
“可是害羞了?”
盈月当即尖叫起来,赶紧躲开他的触碰。
外边的龟奴闻声破门而入,走到盈月跟前,隔开她与竹竿男。
盈月见面用不高,因为云姨担心梳拢会上的大客户嫌盈月不洁,所以制定规则只能交谈,伸手触碰是明令禁止的。是以客人也没什么像许文酬那样尊贵之辈,龟奴们对普通人就没那么客气。
眼睛斜着他,问盈月怎么回事。
“我..我就是跟她开个玩笑。”竹竿男身材矮小,心下没底,没等盈月说话就借口自己有急事赶紧溜了。
这一茬就算过去了。
虽然恶心,可盈月心里惦记着自己的计划,倒是没一直去回想它。
下楼时正巧碰见裴二换班,他脖子上挂着巾子,心不在焉的不晓得在想着什么,看见盈月就立刻僵在原地,直挺挺的往旁边挪,给她让路。
猜你喜欢